“大概不止是使?臣,只?怕是兀目使?臣带了不少人去。”谢宣冷笑道。
使?者讶然看了谢宣一眼道:“大司农英明,真定府北面?的兀目军团有异动。”
谢宣与闻人鸣闻言都倒吸一口凉气!
谢宣当即不敢耽误,抱着?怀里的崽儿就跨马往兴庆府的方向赶!
谢钊只?来得?及急呼一声:“把我的熊带上?!”
闻人鸣也连忙上?马,一行人急急的往兴庆府的方向赶去。
汴京, 宁国府。
青衡正在跟姑姑淅作画用的颜料,却?听闻二?门的婆子来?报:“姑娘,淳安公主在门外等着您呢。”
卯娘将手中的活计交给青衡, 自己净了净手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门外响起一阵阵啜泣声,青衡手中的动作一顿,他将沥好的颜料平铺在盘子上,便听到断断续续的低诉声:“皇兄已经打定主意要和亲了, 只怕这次谁也劝不了他。”
卯娘低叹一声, 安慰道:“也不一定是你。”
“若是和亲的是兀目的什?么王子皇孙的,那的确不一定是我, 可这次是兀目可汗亲自求娶, 许的又是可汗正妻之位, 除了我也没旁人了。”淳安哽咽道, “本来?作为皇室公主和亲关外结两?国之好是我的责任,我不该推脱的。可……大齐立国百余年, 有?哪个齐室公主与兀目人和过亲?兀目人揣的什?么心思路人皆知, 如果牺牲我一个人能换得大齐的安宁我也认了,怕只怕到最后空欢喜一场……”
卯娘拍了拍她的后背,一时?亦不知该如何安慰?
淳安公主悲戚道:“事情也就?这一两?个月内就?定下来?了,以后我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出宫了,今日?一别倒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总有?再相见的那日?。”卯娘低声道。
渐渐的屋内的哽咽声间?歇, 传来?侍女打湿手巾替二?人净面的声音,青衡看了看已经铺好的颜料, 略站了站便推门走了进去, 他笑道:“外面的太阳足了,这些颜色再晒下去恐怕要褪色的, 我便将盘子搬了进来?。”
青衡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架子上,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淳安姑姑觉得兴庆府怎么样??”
“青衡!”卯娘低斥一声,“休要造次。”
淳安公主愣愣的抬起头来?,秋瞳里闪过一丝茫然?,怔忡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青衡话中的意思,兴庆府和兀目哪个都不是善类!对于他来?讲,这里面有?什?么区别吗?
见淳安公主的反应,青衡略微摇了摇头道:“青衡莽撞,还望淳安姑姑莫怪。”
淳安公主摆了摆手道:“无妨,或许对于大齐子民来?讲,平西王只是个权势滔天的异姓藩王,青衡,我今日?说这话没有?拿你们?当外人,闻人氏对我们?齐氏来?讲是柄悬在头顶的利剑,是不死不休的存在,即便是我亦不敢信任闻人氏。”
嫁去兀目,或者嫁去平西王府,对她来?说都是同样?的灭顶之灾。
兴庆,平西王府。
谢钊正趴在书案上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嘟囔道:“外公轻点儿,好痛!”
闻人驰道:“还知道痛呢?我还以为你果真胆大包天呢?老虎也敢骑着出去玩!”
谢钊扭头道:“骑老虎很威风的!一点儿都不痛,我都给你猎了两?只熊回来?,结果毫发?无损!身上这点伤是被我爹打的。”
闻人驰:“……”
谢宣一边吃面一边威胁道:“你下次再这么调皮,回头让你阿娘赏你一顿军杖!”
“哼。”谢钊扭过脸去不说话了,心里有?一百二?十个不服。
大堂下围坐了数个重臣,都是为齐氏要与兀目人联姻而?来?,个个愁的厉害,见了谢宣跟见了救星一样?,不禁问道:“大司农,这事该如何处理?”稍有?不慎,兴庆府可能会迎来?灭顶之灾。
谢宣正好将碗中的面条吸溜光,他放下手中的大海碗,抹了抹嘴道:“两?国缔结秦晋之好,诸位也以为兀目的剑是朝兴庆府刺来?的?”
堂内一静,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面色凝重的敛目沉思片刻,薛云疏试探道:“是有?些不同寻常之处,若是举剑兴庆府,那兀目也是该动云州的兵而?非真定府北面的兵。”
众人也纷纷反应了过来?,兀目人这是借迎亲之名要扣开大齐国门,长?驱直入,毕竟从?真定府一路南下都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而?大齐的兵制又是内重外轻,寻常府镇上并没有?能与兀目骑兵相抗衡的兵力,若兀目要闪击奇袭,则大齐危矣。
有?人迟疑道:“万一是兀目人的障眼法呢,目的就?是让我们?放松警惕再兴兵来?犯,再者说有?二?十万禁军拱卫汴京,这次无论兀目人带多少人都无法攻破汴京吧?”
“所以呢,这就?是和亲的目的,汴京的禁军能阻挡住兀目军团,但不能阻挡兀目的迎亲队伍吧。”谢宣幽幽开口说道。
有?将领叹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加强防备,时?刻备战了。”
闻人鸣点了点道:“不过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加强警戒是要做的,我们?还可以从?其他地方双管齐下。”
“世子的意思是?”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兀目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闻人鸣意味深长的笑道。
“啊?舅舅你不会是去抢亲吧?”谢钊大喇喇的问道。
闻人鸣挠了挠头问道:“肥崽儿,你怎么知道?”
“世子,万万不可啊,这不是把战火往兴庆府引吗?!”老臣们?赶紧制止他这大胆的想法。
谢钊仰头道:“你们?在商讨什?么和亲啊,联姻之类的事情,会好奇兀目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新媳妇就?是焦点啊,那就?把新媳妇抢过来?看一看,一切不就?很明了了吗?这是需要费力思考的事吗?”
“抢一个还有?一个呢?”谢宣说道。
“那就?一块都抢了。”这在谢钊眼里根本不叫个事儿,他摸了摸鼻子道,“有?点抢不过来?是吧,那好办,舅舅你为何不娶一个?!这样?就?不用总是抢了啊!”
众人听了谢钊的童言童语都惊在了原地,然?后一拍手掌道:“对啊,兀目能去汴京求亲,我们?兴庆府也可以派人去啊!”
“对什?么对,此时?我们?去了,齐帝必会一口回绝。”谢宣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兀目与大齐将这门亲事坐实。”
闻人驰点了点头道:“这是正理。”
薛云疏道:“兀目人一向心高?气傲,此次去汴京求娶十有?八九会派头十足,我们?可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
王府詹事思忖片刻,谨慎回道:“我在大齐倒有?几个朋友,可以联络联络。”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兴庆府众人商讨政事时?,江南两?府爆发?洪汛,西南土司趁机造反,半数禁军前往西南平叛,挂帅的是宁国公谢徽。
谢宣收到消息的时?候身形一滞,他祖父都年逾花甲了,还要四处征战,作为孙儿不心疼都是假的,可心情复杂之余,他又觉得这事儿很巧。
江南水患严重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怎么就?好巧不巧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发?生土司叛乱了呢,怎么土司叛乱就?成规模了呢?往常再大的叛乱都是禁军加地方上的厢军共同平叛,没有?一次抽调半数禁军的先例,这件事儿处处都透着不同寻常。
果然?,不几日?之后汴京几重山的管事亲自送了消息来?,这次的内容要详尽许多,谢宣抽丝剥茧已经知道抽调半数禁军的主意是谁出的,也几乎确定了这事儿是个不折不扣的阴谋。
“宁国府那边怎么说?”谢宣沉思片刻问道。
几重山管事恭敬的回道:“宁国府并未主动传出什?么消息来?,不过属下听说谢尚书因为和亲之事跟陛下闹的很不愉快,被陛下暂时?停职,已经有?好几日?不曾上过早朝了。”
“其他老臣呢?”谢宣继续问道。
“哎,颜老和蔺相被陛下打发?去洛阳修史了,现在朝中是临安侯谢靡当政。”几重山的管事回道。
谢宣冷笑一声,摆了摆手道:“很好,去账房领赏吧。”
几重山管事躬身拜了一拜,转身走了。
谢钊趴在他爹的膝盖上,仰头问道:“爹爹很在意宁国府吗?”
谢宣摸了摸儿子的呆毛道:“宁国府里有?两?个老头,一个是你爷爷,一个是你太爷爷。”
谢钊腾的一下子,扭过身子来?问道:“那不就?是你爹和你爷爷?”
谢宣暗笑道:“还不傻。”
“青衡哥哥也在那里吗?”谢钊急忙问道。
“也在那里。”谢宣点了点头回道。
“糟了!太爷爷出门打仗去了,爷爷被罢了官,青衡哥哥要喝西北风了,咱们?去给他们?送饭吧!”谢钊提议道,“偷偷摸摸的去,偷偷摸摸的回,不给别人知道。”
“那倒不至于。”谢宣失笑道,“咱们?啊,正大光明的瞧热闹去!屁股还疼吗?”
谢钊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疼了,不疼了,我现在能骑马射箭了!”生怕回答慢了他爹不带他出门!
然?而?,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谢徽前脚刚带走半数禁军去西南平叛,后脚兀目使团里有?两?个使臣在大齐地界失踪了,遍寻不到人,冲突在一天之内迅速升级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兀目将领率兀目士兵硬闯内城寻人,兀目军队与大齐厢军发?生了摩擦,甚至大打出手,兀目使团倒打一耙将一切责任赖给大齐。
朝局瞬息万变,战争一触即发?。
第137章
兀目迎亲使团摇身一变变成万人骑兵团, 从真定府一路南下,横扫九州,后面亦有大?规模兵团跟进。
大?齐沿途厢军不堪一击, 兀目军势如破竹!
齐璟接到战报时两眼一黑直接从御座上跌落下去,太医齐聚德政殿,费了好半晌才将?他救醒。
齐璟醒后,一叠声的吩咐绯衣使去宣重臣来德政殿商讨国事。
商讨来商讨去,临安侯谢靡沉思半晌说道:“兀目人来势汹汹, 沿途厢军并不能抵挡, 汴京半数禁军已被宁国公带去平西南之?乱,目前?情?势危急, 臣奏请陛下迁都暂且避一避兀目人的锋芒。”
临安侯谢靡的言外之?意是, 此时迁都南去, 大?齐仍可保留半壁江山, 大?不了和?兀目划江而治,若此时一味独守汴京的话, 搞不好迎来的是王朝覆灭。
重臣们闻言纷纷点头表示附和?:“陛下, 迁都乃是权宜之?策,等宁国公挥师北上之?际,我们仍有机会去荡平兀目人。”
怎么肯甘心呢,齐璟握紧拳头,半晌不语, 他抬头望去,衮衮诸公皆低垂着?高昂的头颅, 一个挺直脊梁的都没有,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逡视半晌后突然?问道:“谢壑呢?”
御前?总管太监只好提醒他道:“谢大?人暂且停职在家。”
谢壑为何被停职?还不是因为强烈反对大?齐与兀目和?亲!如今这门亲事果然?出了事儿, 在座的重臣们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羞愧的很。
齐璟顿了顿说道:“宣他。”
绯衣使领命去宁国府将?谢壑宣来,德政殿里药气缭绕,鸦雀无声。
谢壑飞快的抬头略看了一眼,嗯,重臣们都在呢。
齐璟开门见山的问道:“兀目骑兵从真定府南下,连克数州,大?齐沿途厢军不能阻挡,少傅心中可有良策?”
谢壑闻言一顿,其实他不用刻意打听,也大?致知道这帮子人在鼓动官家迁都,官家此刻宣他来明显是不想迁都,一旦迁都放弃的就?是大?齐的半壁江山,所?以陛下的实际问题是该如何在不迁都的情?况下,将?兀目人扫出大?齐。
谢壑暗中思索片刻,方谨慎的回?道:“兀目人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孤军深入长久不了,只是沿途的厢军并没有什么战力,且真定府以南是大?片开阔的平原利于骑兵出击,这才有了兀目人势不可挡的假象。”
“若想对付兀目骑兵,需得出骑兵为是。”谢壑正色道。
“谢大?人说的轻巧,我大?齐军备一向少骑兵,唯一的一点儿都在北边镇着?呢,此时抽调不说来不来得及,北边口子一开,兀目就?不是孤军深入的问题了。”有人提出意义。
“王大?人担心的不错,除却?抽调北镇防军骑兵,还有另一个办法解君忧。”谢壑不缓不慢的开口说道。
“少傅但讲无妨。”齐璟连忙说道。
“和?兴庆府联姻。”谢壑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兀目人敢如此大?张旗鼓的进军中原,无非是觉得我们跟兴庆府的关系彻底僵了,他们出兵的话兴庆府只会袖手旁观,若将?兴庆府亦拉入战局中,胜败未可知。”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临安侯谢靡反驳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一个兀目人就?够头疼的了,再?加一个闻人氏,恐怕不妥。不说别的,万一兀目退兵之?后兴庆府不肯退兵呢?届时我们当如何?与闻人氏划江而治吗?那?与不请兴庆府出兵有何区别?”
“划江而治?笑话,君王在此,汴京在此,划的哪门子的江?”谢壑扫了他一眼说道,“臣愿为陛下督办此事,届时必有办法让兴庆府退兵。”
齐璟目光闪烁,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少傅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
临安侯谢靡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御前?总管太监已经做出请人离开的姿势,众人无奈之?下只好告退,实则心里已经打算收拾细软,保命跑路了。
没人相信谢壑的办法,亦没人能相信这么大?块肥肉摆在兴庆府面前?,闻人氏会不吞!
众人离开之?后,齐璟亦问道:“届时闻人氏若不退兵怎么办?”
谢壑闻言躬身道:“臣早年与闻人驰亦有些交情?,了解闻人驰的为人,况且依闻人氏现在的实力并不能吞下整个大?齐,他不是兀目人,不会在此刻贸然?出兵攻打汴京,无非是索要些钱财罢了。我们此时与闻人氏联姻,将?闻人氏的条件附在公主的嫁妆里亦不失体面。”
事到如今,比起失去半壁江山,与闻人氏联姻显得并没有那么不可接受了。
大?齐礼部尚书兼太子少傅龙图阁大学士谢壑亲自主持与兴庆府联姻之?事,并向兴庆府借骑兵阻击兀目人。
谢宣收到他爹的亲笔书信时,嘴里的茶都喷了。
正好政堂里没什么人,只有谢宣一家三口与闻人驰父子。
闻人驰打量着?来自汴京的书信,问谢宣道:“你怎么看?”
“阿爹,这事儿我说了可不算,得问问阿鸣怎么看?您与阿娘怎么看?若同意这门亲事,我们便商讨同意这门亲事的相关事宜,若不同意这门亲事便有不同意的法门。”谢宣摆了摆手说道。
闻人鸣皱了皱眉头道:“若我娶了齐氏女,我的孩子不辈辈低齐氏一头了,我不同意。”
闻人驰沉思良久方道:“这种名分之?争事小,我倾向同意这门亲事,将?兴庆府与汴京的联盟摆到明面上,如此兀目人才不至于轻举妄动,随意扣边扰民。”
谢宣拱手行?礼道:“阿爹大?义,名分之?争倒也好办,齐璟那?么多未出嫁的亲妹妹,阿鸣与他的妹妹联姻反而长了一辈。”
闻人鸣一想也是,他没什么中意的姑娘,所?以娶谁都行?,只要能让兴庆府的利益最大?化?。
楚怀秀在一旁说道:“齐氏主要是想向我们借骑兵阻击兀目人,我们的骑兵一动边防必定空虚一些,这点儿需要好好斟酌。”
谢宣与闻人驰走到沙盘前?商讨片刻道:“夏州的兵营不动,从熙州兵营里抽调五千人,剩余人马从各州抽调一些也就?够了,兵分两路,铁铁带一路沿边巡视,我带一路直接南下。”
闻人驰道:“阿鸣带着?我的亲卫军和?你姐夫一道南下狙击兀目骑兵。”
闻人鸣挠了挠头道:“我想和?姐姐一道攻城略地。”
谢宣道:“你不亲自去看看自己的新媳妇?不好奇?”
闻人鸣脸色一红道:“娶谁都一样,我就?想跟姐姐一道去北边打架,爽快!”
楚怀秀道:“我不是去打架的,主要是巡边,如果你们南面战事胶着?我再?出手,你且跟着?姐夫去汴京看看。”
闻人鸣挠了挠头道:“好吧。”嘴里说着?好,面上老?大?不情?愿的,甚至微微有些不自在。
谢宣知晓这是少年人的羞赧,也没格外打趣他,省的他一会儿面子上搁不住钻地底下去了。
谢钊东瞧瞧西看看,出声道:“我也去!我也去!”
闻人鸣一把举起他来说道:“你去做什么?你也想娶新媳妇了?”
“阿爹,什么叫娶新媳妇?”谢钊好奇的问道。
谢宣一把将?他接过,说道:“你还小呢,不着?急娶新媳妇,等你和?舅舅一样大?了,阿爹就?给你说一门亲事,让天下最美的姑娘给你当新媳妇好不好?”
楚怀秀嗔怒道:“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
谢钊回?道:“那?我跟着?爹爹去看看舅舅的新媳妇,好不好?”
“行?的。”谢宣同意了。
“竟瞎闹,你们出去狙击兀目骑兵,少不得要急行?军,带上钊儿如何吃得消?”楚怀秀反对道。
“阿娘,我是将?门虎子,没问题的!”谢钊拍了拍小胸膛,保证道。
“这崽儿能骑虎打猎,我看行?。”谢宣说道,“我们爷俩的事儿你就?不要操心了,北边巡防并不轻松。”
从政堂出来后,谢宣夫妇牵着?谢钊回?了房,谢宣命人将?自己的铠甲搬出来擦磨一番,谢钊也命人搬来自己的小铠甲,似模似样的擦拭着?。
楚怀秀问道:“你这铠甲哪儿来的?材质不错,用的还是玄铁。”
谢钊说道:“前?段时间过生辰的时候,外公送的,我试了试,穿上可威风了。”
谢宣揉了揉他的小狗脑袋,将?一件描虎绣豹的小披风拿了出来,给他披上后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威风凛凛,是个小将?军的模样了。”
谢钊拿来自己小弓小箭小喇叭比划了一番,十分满意。
后来,他拿来一个布口袋,将?桌子上的点心一股脑都倒了进去,楚怀秀好奇道:“你这又是为何?”
谢钊小声说道:“阿娘,我听爹爹说爷爷被罢了官,那?就?没有俸禄领了,肯定要带着?青衡哥哥饿肚子了,我套一麻袋的点心去汴京,让他吃顿饱的。”
一句话说的夫妻二人百感?交集,楚怀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道:“这些点心不耐放,还没走到汴京呢就?要坏了,阿娘给你做点耐放的点心带到汴京去可好?”
谢钊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好吧,阿娘多做些,让爷爷和?青衡哥哥吃饱些。”说着?,他把自己存零用钱的小陶猪拿了出来,大?方的说道,“阿娘的钱够不够买糖面,我这里还有钱哩。”
楚怀秀爱怜的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脸颊道:“乖崽儿,阿娘有钱。”
谢钊不放心,抱着?自己的小陶猪跟着?楚怀秀去了厨房,眼巴眼的跟在自己阿娘身后,看着?阿娘和?面做点心。
他知道他的娘亲是大?将?军,手中惯握长枪上阵杀敌,鲜少看她在厨房里忙活,这一遭也怪新奇的。
楚怀秀在厨房里忙活,谢宣在门槛处看着?,他感?慨万分道:“这一幕让我想到了我的小时候,阿娘做点心,我在旁边扒锅沿,气的阿娘把我抱到阿爹处,让阿爹教训我,阿爹会拿出自己珍藏已久的羊角蜜跟我分享,我一边吃甜点心一边听阿爹讲故事,阿爹总有数不清的故事,那?时我以为我能永远在他跟前?听他讲故事,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初赖在阿爹阿娘怀里的小孩子。”
谢钊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问道:“爹爹为何远离爷爷来到这里?”
谢宣说道:“是因为想要无数双父子都能和?和?美美,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想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阿爹只能隐姓埋名来到兴庆府做事。”
“哇!阿爹真厉害!阿爹是我的榜样,肯定也是爷爷的骄傲!”谢钊奶声奶气的说道。
“谢谢钊儿,阿爹此刻心里宽慰多了。”谢宣笑道,深深的笑意直达眼底。
点心出炉了,谢宣趁热捏了一个吃。
谢钊急了:“爹爹,爹爹,这是给爷爷他们做的,你就?别吃了,你多吃一点儿,爷爷就?少吃一口了。”
谢宣哈哈大?笑道:“真是你爷爷的好乖孙,你爷爷有你此生足矣,忘了告诉你他官复原职又有俸禄可领了。”
“真的?”谢钊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可太好了。”小小的孩子开心极了!
楚怀秀顿了顿对谢钊说道:“如果有机会,可以分一盘子点心给应国公府。”
谢钊疑惑的问道:“应国公府?与我家是何亲旧?”
谢宣道:“那?是你阿娘的娘家。”
“阿娘的爹爹和?娘亲不是平西王夫妇吗?”谢钊问道。
“现在是这样的,你阿娘是平西王的义女,她其实出身汴京应国公府,当今的应国公是她的亲爷爷,应国公世孙是你的亲舅舅。”谢宣解释道。
“那?我的亲外公呢?”谢钊问道。
“去世了,死于羌人之?手。”谢宣正色道,“你的亲外公是个大?英雄,先前?为熙州守将?,护得一方百姓平安,你阿娘正是承你外公遗志才在此处的。”
谢钊听得义愤填膺,他捏着?自己阿娘的手道:“阿娘莫怕,总有一日我会荡平百部北胡,让别人的爹爹都免于此难,人间不再?有伤心!”
楚怀秀一时心中大?恸,紧紧抱住怀中的小人儿道:“我的儿,有你这句话为娘就?知足了。”
兴庆府接到谢壑的亲笔信后三日,便有了回?应。
齐璟得知闻金金和?平西王世子闻人鸣亲自领兵抗击兀目骑兵,一时心中复杂难言。
百官中不信谢壑的大?有人在,已经有人悄悄的收拾行?装准备外逃了。
战报一封封的往汴京传, 朝会上的文武百官逐渐稀疏,江南的宗室们蠢蠢欲动。
齐璟内心悲凉,他自认不是?个?刻薄寡恩的皇帝, 然而此刻还没到亡国灭种的时候呢,便逐渐有人弃他而去与江南的宗室们暧昧不明,岂有此理!
内忧外患聚心头,齐璟一时五味陈杂,对?于谢壑的计策他心里也敲着锣鼓呢, 只是?为了大齐江山, 他只能选择相信谢壑。
朝堂上反对?谢壑的人亦死死盯着前方的战事,盯着兴庆军的动态, 得知兴庆军出发了, 一时众人又喜又忧, 喜的是?终于有人能与兀目骑兵一战, 忧的是?战局如何都够人头疼的。
不仅汴京朝堂头疼,兴庆军也有些?头疼了, 急行军不是?问题, 与兀目人作战亦不是?问题,关键是?在哪儿打?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
打的轻了,给?不了兀目人教?训,打的重了,若将战火引向兴庆府亦得不偿失, 闻人氏可以看在天下苍生的面子上去帮汴京,但若真的兴庆府与兀目人打起来了, 依齐氏的品性十有八九会作壁上观。
这也是?闻人驰为什么要谢宣领兵的缘由!因为对?于分寸的把控, 没人比谢宣更出色。
谢宣望着滚滚黄尘,沉默半晌后说道:“汴京事, 汴京毕。”
手下诸将闻言心中有了底,个?个?笑逐颜开,闻人鸣蔫嗒嗒的,他还是?想跟阿姐去北面跟兀目人痛痛快快的打,南面的战局未免也太畏手畏脚了。
谢宣见状暗笑?*? 不已?。
没成想谢钊却是?心急了,他能一天问八遍:“爹爹,爹爹,咱们出来这许久怎么一个?兀目骑兵也没看到?”
谢宣摸了摸他的小狗头道:“莫急,有你打兀目人的那?一天。”
不仅谢钊急,汴京也很急,悄默声出逃的京官越来越多了。
甚至有不少?人在劝说临安侯谢靡,临安谢氏的根基在江南,即便汴京失陷对?他来讲也无关痛痒,只是?自己出逃与护送皇上出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眼见着战报一天天的传来,兴庆军还没追击上兀目人,他劝说官家离开汴京劝的更起劲了,甚至当庭与谢壑起了争执。
临安侯谢靡直言不讳道:“官家乃万金之躯,万金之躯坐不垂堂,若有闪失,臣等?万死难辞其咎,谢壑妖言惑众,蛊惑君心,罪当斩首。”
谢壑镇定的理了理官袍衣袖道:“胜负尚未分明,将长江以北的广袤河山拱手让给?兀目人或者?闻人氏,便是?谢侯爷口中的忠君爱国?恕本官不能苟同。”
谢靡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与兴庆那?边也借了兵,兴庆军也出发了几日,你看看兴庆军追击上兀目人了吗?!谢壑,本侯真的很怀疑,你凭什么那?么信誓旦旦的觉得闻人氏这次会帮朝廷?难道说,你与闻人氏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谢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脏水并不慌张,他冷笑道:“若我有何见不得人的交易,此刻应当像你一样劝官家离开汴京。”
他一句话堵的谢靡哑口无言,无法争辩,嘴巴张合了半晌只得无奈闭上,一甩袖子走人了。
谢靡刚走,便有加急军报传到了德政殿,兴庆军与兀目骑兵在河北东路与京东西路交界的地方打了一场遭遇战,兀目骑兵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但也没有朝北走撤出大齐地界,而是?一路南奔径直扑向汴京!
兴庆军随即猫捉老鼠似的尾随而至!
闻人鸣也被眼前的状况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疑惑的问谢宣道:“他们怎么还敢往汴京跑?”
谢宣似笑非笑的说道:“当然是?恶人先告状咯。兀目人哪里知道什么礼义廉耻,他们只懂得争夺和掠杀,争不过了才会收起爪牙佯做温和模样,温和的面目下依旧是?恶狼的獠牙,你信不信但凡咱们晚到汴京一步,他们会毫无底线的构陷兴庆军,再给?齐皇抛撒点甜头弄得咱们里外不是?人。”
闻人鸣攥紧拳头,将手中的缰绳握的紧紧的,丝丝缕缕的怒意渐渐往外溢,良久之后他气得笑了一下,说道:“真是?可恶,让这对?卧龙凤雏占尽膏腴之地,鱼肉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