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这句话?里?的他,暗指谢宣。
“要彻底解决大齐的痼疾,谈何容易,庞大的宗室开支、数目巨大又战力低下的军队、连年倍增的科考录取人数,进士三年一增,官位的空缺却少?的厉害,嘉业年间搞新政的时候,为?解决大批闲着的进士,又增了?许多?官职,越改越乱,国库没省下来,反倒又搭进去不少?。”李从庚道,“年代久远的先?不说,就说说景元年间蔺相?搞的新政,您是知道的,我家差点被?青苗法害的家破人亡,那只是单单一户,而全天下有多?少?个和我家一样的情况呢。”
“这么多?年学生?也看分明了?,有些心里?话?换个人学生?决计是说不出?口的,哪怕是藏一辈子,但您不是外人,学生?不妨一吐为?快,官家想重新启动新政,无非是让空虚的两库催的,他并不会在意黎民百姓过的如何,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搞的新政必然会失败,不仅如此,太过火的话?恐怕还会激起?民变。景元年间蔺相?提出?口号说不加赋而国用足,不过是换种方式透支国力,真正的问题并没有实质性的解决。”
“官宦豪富之?家轻徭薄赋,国用的重担都要压在升斗小民身上?,这一情况不改变,哪有新政存活的余地?!可一旦更改税法,这些掌权之?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依今上?凡事求全的性子,到时候谁主持新政谁就是反对派的活靶子,而活靶子再没有先?帝那样的强势之?君做后盾,下场会很凄惨的。大抵他便是看到了?这一点儿,才跑了?的吧。”
谢壑闻言幽然开口道:“官家在蔺祈那里?碰了?钉子,随后便召见了?我,言辞之?间说起?大行皇帝的葬礼来,说是花费靡巨,再节省下去便不成体统,我当时进言道葬礼开支最大的便是赏钱了?,建议官家将打赏宗室的钱先?放一放,等秋赋收上?来后再行打赏,官家顾忌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当场便拒了?。”
谢壑说完之?后,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李从庚深得?他的真传,自然一下子便领悟到他的未尽之?语,如果官家答应放一放打赏给宗室的钱,那新政之?事谢壑当然可以牵这个头儿,然而官家当场拒了?谢壑的提议,那新政之?事饶是谢壑也推行不开,注定作筏子的结局,注定无谓的牺牲,那还要进行下去做什么?活腻了??
臣当然可以为?君为?国舍身取义,但不是这种毫无意义的舍身取义。
师徒二人相?视一默,彼此心照不宣。
“兴庆使臣怕是有麻烦了?,官家估计会以此作筏子,证明自己有掌控西北的能力,然后重新开启新政。”李从庚轻声道。
“既然那边敢派人来,就有此打算吧。”谢壑淡淡的说道。
李从庚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果然,自从宫宴上?碰壁之?后,齐璟消停了?好大一阵子,明面上?没有什么动作。但当他得?知兴庆使臣送来的祭品中有纪州甜杏,心都要梗掉了?。
纪州甜杏!又是纪州甜杏!又是纪州!如今当初父皇不将谢宣贬到梅州去,谢宣就不会死,谢宣不死,他此刻就不会如此被?动,明面上?做着帝王,实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如今如此想着,却不想自己当初怕得?罪狠了?皇帝,身为?东宫太子却并未在谢宣私动官粮这件事上?多?言语。
朝中那些老臣最近亦不是很听他的话?,而他自己的心腹尚且年轻,手段稚嫩且羽翼未丰,还需要一些时间成长。
千头万绪缠绕着他,每天一睁眼?就能记起?两库空虚的噩梦。
曾经为?了?这个位置,他汲汲营营,小心翼翼,用足了?手段,心中渴望过千百次。
后来,他的兄弟一个个凋零了?,他活到了?最后,甚至活到了?父皇驾崩,活到了?自己成功登基,却发现自己实际进了?另一个精致的牢笼,他需要铆足力气才能拖动牢笼分毫,或许拖动的这分毫也都是错觉罢了?。
他望着窗外逐渐变黄的树叶,兀自发呆。
“陛下,兀目、西秦、高丽、东瀛等国的使臣将于今日相?继请辞离开汴京。”底下的人来报。
齐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着礼部及鸿胪寺去办即可。”
“陛下,外使逐渐请辞了?,内使离京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知制诰崔翟提醒道。
“别的还好,只是兴庆使臣远道而来,留他们在京中多?住两日吧。”齐璟吩咐道。
啊这……
朝臣们屁股后面插个尾巴比千年的狐狸还精,都是聪明人,齐璟如此一来,基本都知道他要干嘛了?。
软禁兴庆使臣,迫使闻人氏交出?新安城来,只是这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谁甘心再吐出?来?!
薛云疏见驿馆里?其他使臣都陆陆续续的离京了?,只有他们还在被?鸿胪寺强留着,心中便知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在来之?前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所以正碰着了?倒也不慌。
不就是耗嘛,他奉陪到底,反正只是软禁,又不是关大牢里?去,好吃好喝的他没什么不乐意的。
只是之?后发生?的事儿,让他颇为?哭笑不得?,有官员出?面劝他在汴京为?官都是最体面的利诱了?,期间还有驿馆闹鬼趣闻,企图以神鬼之?事恐吓他,逼迫他就范,他没再怕的,甚至想起?来还有几分可笑,齐帝这些爪牙这是黔驴技穷了?吗?
各种体面的,下三滥的招数都体验遍了?,齐帝终于派了?个正经人来和他谈判,到底怎样才肯归还新安城?
薛云疏直道:“那本来就是大齐的城池,平西王是大齐的藩王,有卫国戍边的责任,谈什么还不还呢?”
无论那些人说什么,他都油盐不进。
最后,他好似被?逼的实在没招了?,一口气狮子大开口道:“一千万两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城,如何?”
“你这是痴人说梦!”与他谈判的知制诰崔翟立马怒道。
“崔大人还请稍安勿躁,我就说我不说我不说,你非得?叫我说,我说了?你又嘲讽我痴人说梦,这就不对了?哦。”薛云疏委屈道。
“一千万两白银?张口就要了?大齐大半年的国帑,当初兴建新安城也不过才花了?二百万两,你这一千万两白银所凭依据是什么?”崔翟急言令色道。
薛云疏扭头对自己的副使说道:“田副使,你精通算学,不妨前去?*? 给崔大人算算这笔账,咱们要这一千万两白银的依据是什么?”
“是,大人。”田副使也是个妙人,当即从自己袖中掏出?个算盘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阵拨弄,边拨边说道,“新安城刚刚建好就被?西秦人劫了?去,等同于西秦人劫了?二百万两白银,而兴庆军后来抢回了?新安城,等同于替大齐赚回了?这二百万两白银,现在你们想要回去,不能让兴庆军白跑这一趟,要个二百万两白银不过分吧。”
虽然崔翟等汴京官员不太赞同,但此时是在求人办事,也就捏鼻子认了?,但另外的八百万两怎么来的?
田副使继续拨弄算盘说道:“新安城哪里?都好,就是没有河流经过,这才让西秦人有机可乘,兴庆军接手之?后开沟挖渠,从百里?之?外引了?水源入城,损耗人力物力靡巨,共计有四百万两白银的花费,即便汴京想跟我们兴庆府丁是丁卯是卯的算计,那这部分花费就不能让兴庆府独自承担对吧?为?了?经营新安城,兴庆府可是拉了?不小的窟窿。”
当初大齐就是因为?资金短缺才没有兴修水利,引水源入新安城的,既然兴庆府那边的人做了?,大齐这边想重新接手此城,就不能让兴庆府那边白吃这个亏,但四百万两白银的水利费……有待商榷,不过可以商谈。
一来一去这就六百万两白银了?,剩余的四百万两白银呢?
“西秦以新安城为?幌子,要求增加岁币,如今新安城重回大齐手中,兴庆军又给朝廷省了?一笔费用,再者就是兴庆军的伤亡抚恤,新安城内百姓们的迁入与安置,这些费用合算四百万两只少?不多?。”田副使一口气说完,毫无停顿,“如此说来,兴庆府只要一千万两白银合情合理。”
但崔翟等人怎会让这一千万两白银落到实处?!事实上?,朝廷连二百万两白银都拿不出?,不然也不会急的新帝一登基便想要证明自己有辖制西北的能力,想要变法搞钱充实国库。
薛云疏见崔翟等人面露难色,他“体贴”的笑了?笑说道:“若崔大人觉得?为?难,可以先?行去商量妥当,我们不急,等的。”说着,他悠然自得?的轻啜一口香茶,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崔翟见状气个仰倒,见此人哪里?是谈判的模样,纯属让人知难而退!
今日僵持住了?,左右谈不出?什么来,崔翟一甩袖子气得?出?了?驿馆,崔翟一走,汴京的官员纷纷离场,今日的谈判到此结束。
薛云疏见他们走了?,蓦然松了?一口气,微微塌下一直挺立的肩膀,自己反手锤了?锤后背,他忽而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司农,那真真是个神人也,早早将汴京这群官员摸透了?,分析得?明明白白,他这才有备而来,每一步才能如此精准的拿捏住汴京的官员,稳扎稳打。
薛云疏垂眸想了?想,也起?身往外走。
“薛主使,您这是?”其他兴庆使臣纷纷问道。
“随便走走,欣赏欣赏汴京的好秋景。”薛云疏笑道。
自那日后,他访遍汴京名臣,蔺祈、颜斐、陆道白、裴逸安、谢靡、迟放等人,最后才悠哉悠哉的来到谢壑府上?。
谢壑正在院子里?制小儿玩具拨浪鼓,一向爱干净整洁的他,不惜坐在锯末堆里?锯木头,谢壑周遭已有数个废弃的拨浪鼓,他是个精益求精之?人,稍有些瑕疵便觉得?不太满意,这些时日除了?上?朝坐官署之?外,下了?值后便窝在澹怀院里?做拨浪鼓。
惠娘在一旁抱着他的猫看着,偶尔打打下手。
谢壑边重新锯木头,边摇了?摇头说道:“好多?年不做这个了?,手都生?了?,一连做了?数个仍是不太满意。”
卯娘在一旁凑趣道:“本以为?爹爹对我吹毛求疵,没想到对待自己更甚,我觉得?那些拨浪鼓已经很好了?呀。”
“还是差点意思,不够结实,小孩子的力气很大的,抓坏了?岂不可惜?”谢壑回道。
“那就再换一个玩呗,那边又不是没有卖拨浪鼓的。”卯娘回道。
惠娘笑道:“那还是不同的,换了?的还是你阿爹做的吗?”
“知我者,惠娘也。”谢壑亦笑道。
二门的婆子来报:“主子,兴庆使臣薛云疏求见。”
惠娘眸间一亮,想了?想,还是带着卯娘暂且回避。
薛云疏也被?这满地的碎木屑惊呆住了?,他立于阶下,恭恭敬敬的作揖道:“晚生?见过尚书大人。”
“是云疏啊。”谢壑抬眸,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何时回兴庆府?”
薛云疏苦笑道:“晚生?倒是归心似箭,奈何有人空弦不发。”
谢壑起?身,扑了?扑身上?的碎木屑,道:“见笑了?,闲来无事总爱做些木匠活儿,如今也没个成形的,等你离京那日我送你个小玩意。”
薛云疏见了?满地的碎木渣,期间还有几个拨浪鼓的雏形,他知楚怀秀怀孕的消息传到了?谢壑的耳朵里?,谢壑此言是借着他的手给未来的小孙子送东西呢,于是也没有推辞,只道是:“那晚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今日前来,是有何事吗?”谢壑平静的问道,手却不小心被?小木刺划伤了?。
薛云疏拾起?地上?的一支拨浪鼓悠悠的转了?转,而后说道:“并未,只是替一位友人来看看您,与您说说话?。”
谢壑手中擦拭血迹的动作一顿,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回去跟他说,我早在心里?骂了?他八百遍了?。”
薛云疏抿嘴笑道:“好。”
“少?说一遍都不行,一定是八百遍。”谢壑强调道。
“好,晚生?一定将原话?带到。”薛云疏笑道,“晚生?这位友人在兴庆府很好,王爷王妃将他视若己出?,朝中大臣也喜欢与他交往,不过他不常在兴庆府住,而是一直住在熙州永宁县的一个小村庄里?,村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铁铁将军便命亲卫驻扎于此陪护他,将士们闲时种地,战时打仗。”
“这次他没有来汴京,便是在熙州理鱼鳞册子,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理由。”薛云疏顿了?顿说道,“实际上?是怕您骂他,也无颜面对汴京故旧,据说他成亲那日和铁铁将军坐在房顶上?看了?一夜的星星,说什么有七颗星是照着汴京城的,看着那七颗星星仿佛看到汴京的亲人们。”
“胆小鬼。”谢壑低声道,“我没有骂他。”
“还是骂了?的,八百遍,一遍也不少?。”薛云疏提醒道。
谢壑:“……”
沉默良久后,他才说道:“既然出?去了?,便放宽心,叫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吧,我们在汴京一切都好。”
“是,晚生?一定将这话?原封不动的带到。”薛云疏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说道。
“至于回兴庆府的事儿,你过几日再找蔺祈试试。”谢壑提醒道。
“多?谢尚书大人指点。”薛云疏起?身长拜道。
二人又寒暄了?一阵,薛云疏这才起?身告辞。
天渐渐转冷了, 忙完农时,谢宣好?不容易有个空闲休息一会儿。
他栽在?庭院里的番茄在?挂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果子后,也逐渐枯黄了, 看样子是不会再生长了,他摘了这几个宝贝疙瘩之后,索性将番茄秧也给刨了。
谢宣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五个果子,他就着清水洗干净之后,张口就咬!
啊!啊!又酸又涩什么鬼?!完全不似他曾经吃过?的模样, 难道说还没?熟透?不过?看着也不像没?熟透的样子!
谢宣吐了吐舌头, 没?再继续兵行险招,生怕吃坏肚子。
生吃不行, 那就番茄炒蛋!
谢宣自己在?厨房里瞎捣鼓, 但他确实没?有他阿娘那样的厨艺, 他的做饭水平十分一般。
楚怀秀刚从军营回到长留村的小院, 便见?他在?厨房里狗狗祟祟的,不禁起?疑, 悄悄的走过?去, 喊了一声:“金金!”
谢宣虎躯一震,转过?身来笑道:“铁铁,你回来啦?!”
“家里的厨子不在??”楚怀秀疑惑的问道。
“没?让他们沾手,我在?炒一种很新的菜!”谢宣说道。
楚怀秀:“……”那狠命放糖霜的架势,确定是在?炒菜?!
谢宣招呼她坐好?, 然后将厨子做的其他菜都一一端了上来,最后出?锅的是他自己做的番茄炒蛋。
楚怀秀语重心长的劝慰他道:“尺有所短, 寸有所长, 你真的不必憋足劲儿要在?厨艺方面一展身手。”
谢宣并?不听?劝,他舀了一勺番茄炒蛋尝了尝, 也还行吧,马马虎虎,并?不难吃。
楚怀秀也要去吃,被谢宣一把拦下道:“这道菜我发挥的不稳定,宝宝吃了是要生气的。”主要是刚刚生吃的那个番茄口感太过?诡异,他担心别再有什么毒,安全为上,他先做一次神农氏。
正巧这时,楚怀秀的副将们拎着碗筷来家里蹭饭,七七八八的围了满满一桌子,十分热闹。
“大司农,这是你研究的新菜吗?”有人指着那盘番茄炒蛋问道。
“正是。”本来众人还有点?跃跃欲试,在?得到谢宣的肯定回答之后,都纷纷将筷子拐了个弯,去夹看起?来正常的,他们所熟知的菜肴了。
这里有个典故,谢宣刚刚领了大司农之职来熙州开荒的时候,就着山间采的野高粱,他充满豪情壮志要酿酒!
这是好?事儿,军汉们哪个不爱来两口?!所以?众人对谢宣要酿酒之事十分支持。
谢宣说到做到,忙活了很久,期盼了很久,等到酒能喝的时候,他也不是个藏私的,开坛当日?就要请楚怀秀的副将们大喝一顿,不醉不归。
结果,醉倒是没?醉,不过?每个喝酒的人都上吐下泻的,楚怀秀因为查出?怀有身孕来倒躲过?了这一劫。
她哭笑不得,叉腰站在?谢宣面前给他立规矩,以?后不许他请她的兵喝他自酿的酒。
副将秦风捂着肚子插言道:“大司农,你这酒的后劲儿也忒大了些,直把人喝的敞风漏气的。”
谢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马失前蹄嘛!
有那调皮捣蛋的,刚出?了茅厕就跟谢宣开玩笑道:“大司农,幸亏当年我们在?肃州碰到的是王爷不是你,就您这酒,多了不用,一口就能将我闷住……”他还想说什么,奈何肚子又痛了,立马边解裤腰带,边往茅厕里走,瞬间茅厕里为了抢坑位,热闹的在?吵架。
打那之后,这群糙汉长记性了,老大家的饭一定要蹭,不过?要对大司农做的酒食饭菜敬而远之,他们着实是……拉怕了。
一顿饭吃得风起?云涌,连盘子都搜干净了,锃光瓦亮的,随从们适时将空盘子撤下。
这时秦风刚从兴庆府回来,吃饭落后一步,见?一旁的随从连桌子都要收拾了,他连忙喊道:“稍等等,我还没?吃!”
然后,他自去蒸屉旁盛了一大碗米饭,见?众人都吃饱了,他将唯一那盘没?人动的番茄炒蛋一并?倒入大海碗里,边大快朵颐边叹道:“老大这是什么菜?酸酸甜甜的好?生下饭!”
楚怀秀看谢宣,谢宣似笑非笑的说道:“这是我做的番茄炒蛋。”
秦风抡得飞起?的筷子瞬间一顿,他深呼吸了几次,旁边的弟兄们揶揄的看着他,他在?众人的注视下,默默吃光一海碗的番茄炒蛋拌饭,最后他恨不得将碗底都舔光,然后又期待万分的问谢宣道:“大司农,还有嘛?”
谢宣惊奇的挑了挑眉问道:“你不怕?”毕竟连他自己都没?敢尝试……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秦风这句话说的相当义薄云天,把谢宣感动个够呛,他拍了拍秦风的肩膀承诺道,“你小子捞着了,今年的番茄就坐了这么几个果,等来年,下了第一茬儿先给你吃。”
听?二人你来我往的这么一通说,众人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忙围坐在?秦风周围问道:“真这么好吃?”
“很开胃,很下饭!”秦风实话实说道。
然而今年的番茄已经吃完了,众人心里像揣了根羽毛似的,痒痒的,哎,早知道就不应该因为忌惮大司农的厨艺而选择对那盘菜敬而远之了。
哎,又好?奇又遗憾!
秦风显然没?吃饱,楚怀秀又命人给他炒了两道小菜,添了半蒸屉饭才喂饱这个饕餮。
秦风吃饱喝足之后打了个饱嗝道:“兴庆府那边有消息说薛大人他们果然被齐帝扣下了。”
“哦?说说,具体怎么回事儿?”谢宣伸腿勾过?一旁的木凳坐下问道。
“哼,据说还在?御宴上,就有齐臣对我们的使臣发难,张口索要新安城,要知道宴席之上不光是兴庆府的使臣,还有外?使呢,都可以?想象兀目人和西秦人幸灾乐祸看戏的表情,有什么话不好?私下说,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秦风皱眉说道。
谢宣勾了勾唇笑道:“齐室果然还是那么傲慢无?礼,他觉得他能恐吓到谁?这么火急火燎的要新安城,无?非是国库空了,齐帝急了,饥不择食的想插手西北事务以?图重新启动新政。”
“而后,各使节吊唁完之后就要离开汴京了,汴京那边却迟迟不肯放薛大人他们离开,来回都是些车轱辘的话,就是要新安城,薛大人也是妙人直接开口一千万两白银换新安城,概不讲价,双方就僵持住了。”秦风继续说道。
“哎,天杀的,也不知道薛大人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众人纷纷道。
谢宣敛眸沉思了片刻,对楚怀秀说道:“备战吧。”
“啊?为了一个新安城,难道汴京那边要和我们打吗?”秦风不解的问道。
楚怀秀道:“不是汴京,是兀目和西秦,被人当场看了这么一出?好?戏,肯定有人觉得兴庆与汴京起?了内讧,要拣软柿子捏了。”
众副将:“……”
秦风低声道:“呵,齐帝可真有一套,为了祸水东引连脸都不要了,可是兴庆好?不着大齐北疆安定得了吗?”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沮丧。
无?论世事怎么变,谢宣等人定能守得熙州固若金汤。
而深陷汴京的薛云疏果然根据谢壑的指点?,过?了几日?又重新拜访了蔺祈。
这次他脸上收了玩世不恭,整个人凝重沉稳了许多,他在?来汴京之前谢宣曾经给他恶补过?一段不算知识的知识,比如各京官的脾性。
谢宣给蔺祈的评价是公者无?私,这说明蔺祈只会站在?利益最大化的那边,只要他们兴庆不自立就占着天大的理,蔺祈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照拂他们兴庆使臣一二。
他花了两天的功夫,冥思苦想了诸条能打动蔺祈的理由,试图让蔺祈说动齐帝放他们回去。
这会儿,他坐在?蔺家的前厅里,心中仍有几分忐忑。
蔺祈仍旧笑的如沐春风,对他以?礼相待,面上并?看不出?什么来。
薛云疏沉了沉气,上来先寒暄片刻,而后意有所指的说道:“蔺相,兀目和西秦的使臣想必快各自回到他们的国都了吧。”
“算算时日?,差不多了。”蔺祈说道。
“秋后正是马儿膘肥体壮的时候,今年春夏北疆大旱,西秦和兀目的青稞苗都旱死?了,马上就要入冬了,这个冬天难熬啊。”薛云疏叹了一口气说道。
西秦与兀目虽然逐水草而居,世代游牧,但平民也会因地制宜种些青稞,素日?里便以?青稞裹腹,今年的青稞收成不好?,那……他们冬天在?北部酷寒之地会乖乖的挨冻受饿吗?!那必然是不能的。
以?往,他们应付饥荒的法子就是靠抢劫汉人城池,主要抢粮食、盐和布匹。
那么这次十有八九也不例外?了。
更火上浇油的是,在?西秦使臣和兀目使臣亲眼目睹汴京和兴庆不合,那他们盘算的就多了,今年的战役或许不是应对两个邻国的小股骑兵抢劫,可能会图谋大齐的城池。
在?众多禁军拱卫下的汴京一时之间是难以?攻破,可……在?北边,大齐的军队可不如兴庆军能打,到时候吃亏的指不定是指谁呢!
薛云疏陈明利弊,竭尽全力游说蔺祈,希望蔺祈能够给齐帝进言,他们和闻人氏闹掰了没?什么好?处!甚至还可能会吃亏。
直到薛云疏离开蔺家,蔺祈都一直并?未表态,薛云疏一时心里也吃不准,罢了,今日?天色已晚,下次再继续吧。
薛云疏前脚刚走,蔺祈在?花园里沉思半晌,默然独立,虽然薛云疏有游说的目的在?,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只是自己此时进宫向官家进言,恐怕官家是不会听?的,甚至有可能认为他在?危言耸听?。
可军国大事又丝毫马虎不得,蔺祈一时也陷入两难之中。
好?在?他没?有为难多久,便决心进宫进言官家放兴庆使臣回去,与邻邦打仗花钱如流水,国库现在?是空的,官家必然也不想跟兀目或者西秦开战吧?!
所以?,官家会听?他的进言,放兴庆使臣回去。
岂料,他刚穿好?官袍,玉带还没?扎上,绯衣使直接开蔺家宣人来了,他眼前一黑,一颗心迅速沉了底。
绯衣使不仅来蔺家宣人了,还一同把谢壑、陆道白、迟放、颜斐等人一并?宣到了宫中,盖因北疆出?了乱子。
西秦人率二十万人,兀目组织了三十万人,两班人马一共有五十万人一同向银州袄子口进发,攻打谢徽部。
一旦谢徽扛不住了,整个大齐北境将沦为异族之手。
年轻的帝王这才从自己的迷梦中苏醒过?来,他惊觉不是老臣们故意拿乔不听?他的话,是大齐已经没?有了变法图强的机会。
他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操之过?急,一旦被豺狼嗅到血腥味儿,它?们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撕咬的,直到将人嚼的支离破碎。
饶是蔺祈和颜斐这等八风不动的老臣,看到密报之后脊背都惊出?了一层冷汗。
说实话,蔺祈自打官家授意心腹在?宫宴上来了那么一手,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只不过?他一直以?为只是寻常骚乱多些罢了,大抵不会出?现大规模行军。
可他还是误判了,低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此时若想合谈,只有加岁币一个法子,然而国库已经捉襟见?肘了,再加岁币已经加无?可加,这超出?了大齐的承受范围。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割让城池给那两个国家,然而……割地求和者,遗臭万年,谁敢揽这样的差事儿在?身上?!就算明明是替上任者背黑锅,将来在?史书上留下万古骂名的却是自己。
大齐文臣,素来惜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齐璟连个新安城都舍不得,更何况是别的城池,割地求和被大齐君臣默契的忽略掉了。
这时蔺祈进言道:“陛下,若想缓和北疆大军压境的压力,并?非无?计可施。”
齐璟抬眸,目露殷殷期盼道:“蔺相,请讲。”
“那便是放兴庆使臣回去,不仅不罚,还要重重的赏赐他们,西秦兀目联军有五十万,可宁国公手里可调动的军队亦不在?少数,只要咱们先修复与兴庆府的关系,由兴庆军钳制住西秦军队,其余的兀目军与大齐北疆的军队数量将不相上下,宁国公那边的压力瞬减。”蔺祈缓缓开口道。
齐璟闻言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方才抬眸问道:“诸位爱卿可有旁的法子?”就让他这么向闻人氏低头了,天家颜面何存?
枢密使迟放这时说道:“法子倒也有,既然西秦人纠集了二十万军队,那咱们也拨二十万禁军去支援宁国公,五十万对五十万,我们未必就落得下风。”
颜斐这时反对道:“朝廷要拨禁军去北境的话,前前后后少说也有个把月,这还是在?急行军的情况下,就这也未必赶得及,期间花费的军饷更是不计其数,此计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