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旁处是没有这样的道理,谢宣特写?密奏给东宫,让东宫下令加上的这一句,由绯衣使在宣读圣旨之后说出,旁人只会以为是官家的意思。
“不知?谢知?州可对御杏园选址之事有何?章程?”绯衣使依例询问道。
“既是给禁中供应甜杏,自然是将?选址定在纪州城最灵秀之地才好,绯衣使有所不知?,纪州有座青狮山,其山麓风景靡丽,山青水秀若方外之地,此处产的甜杏比旁处产的更加个?大,汁肉盈润,入口清甜,御杏园选址选在此处再合适不过了。”谢宣一五一十的回道。
王善堂谦卑的站在众位官员身后,他?闻言猛的抬起头来,朝谢宣瞥去?一道难以置信的目光,青狮山附近是好!但那里?是他?的私产啊!谢知?州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一个?劲儿的给赵方令递眼色,试图让赵方令替自己说几句话,哪成想赵方令自己的一双眼睛全黏在绯衣使身上,只俯首近前伺候的正欢呢,完全没接到王善堂求救的信号。
王善堂:“……”
却见绯衣使说:“如此甚好,有劳谢知?州了。”
谢宣客气道:“今日使者?舟车劳顿了半晌,想必已经神倦身乏了,使者?不妨先去?驿馆休息片刻,等申时的时候,下官在燕回楼设宴为绯衣使接风洗尘,待明日下官亲自带领使者?去?实?地考察一番如何??”
绯衣使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赵方令忙不迭的把护送绯衣使回驿馆休息这活儿揽了下来,许信义?也不甘示弱,二人一同将?绯衣使送回驿馆,王善堂也紧紧跟在赵方令身后一同过去?了。
谢宣见状勾了勾唇角,但笑?不语。
一群人轰轰烈烈的离场,大堂内留下的人所剩无几,谢宣捧着圣旨回了后衙,一出门与?他?爹撞了个?正着。
谢宣拍了拍胸口说道:“……阿爹,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谢壑压低声音说道:“如此神游物外,是在琢磨着算计谁呢,你?这州衙里?可没有简单人。”
谢宣笑?道:“有的,爹,头脑简单的都是您的拥趸。”
“……”谢壑深吸一口气,这小王八蛋是在拐弯抹角的骂他?傻吗?真是反了天了。
谢宣将?圣旨安放妥当,然后去?翻他?爹给他?带来的各色糕点和佐粥的甜酱菜,他?蹲在行李旁说道:“晚上的宴席着实?没什么好吃的,不如我让后厨拿两个?新蒸的饽饽来,就着阿娘给装的这些小菜先美美的吃上一顿垫垫肚子。”
谢壑不解,问道:“纪州的伙食这样差?”
谢宣摇摇头道:“非也,燕回楼的饭菜都是山珍海味,无一不精,无一不美,贸贸然吃上那么一顿,油水太大,容易闹肚子。做惯了山猪,吃不了细糠。”
谢壑看着饽饽夹甜酱菜都吃的喷喷香的儿子,心中一时五味陈杂,宣儿在这里?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
“喂喂,爹,你?怎么总是苦瓜着脸?”谢宣将?最后一口饽饽咽下,嘬了嘬手指头上的汤汁继续问道,“谁给你?气受了?你?这样回家容易让阿娘误会。”
谢壑将?另一个?饽饽塞给他?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谢宣从善如流的接过饽饽,从中间将?其掰开,加了些八宝菜进去?,将?两半饽饽紧紧的一合,他?拿手掌一压,然后才大快朵颐:“就是跟您讲,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您不用时刻担心我长歪了,不好了,鱼肉乡里?了,我是好吃,但也只吃阿娘做的好吃的,我并不是不挑食的。凤凰一介禽类都知?道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我总不能禽兽不如了吧。”
谢壑说道:“为父将?近一年没有看到你?了。”
谢宣手下的动作一顿,认错道:“好吧,是我错怪你?了。”
谢壑轻咳一声,继续道:“然后怕你?长歪了……”
谢宣:“……”毁了,认错认早了。
谢宣泄愤般的咬了一大口饽饽,差点噎着他?,连忙灌了好几口茶水才送下去?,他?喘匀气说道:“爹,我可能当不了君子了,但还能凑凑合合做个?人。”
谢壑轻啜一口香茶道:“当不了便不当吧,爹替你?当。”
谢宣眉眼盛满笑?意,瞬间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等申时一到,谢宣带着他?爹出门吃吃喝喝。
燕回楼内,纪州官衙的大小官员们到的整整齐齐,一个?缺漏的都没有。
当然,这么多人一个?桌子是盛不下的,主桌只坐了谢宣、谢壑、绯衣使、赵方令、许信义?、曹问、宋吉等人,至于富户多是乡绅富商是上不了这一桌的。
绯衣使见谢壑来了,与?谢壑互让了一番主位。
谢壑微微笑?道:“绯衣使代天家传令,是有公务在身的人,当坐主位。”
绯衣使这才安心坐了,谢壑在他?下首坐了,谢宣坐在绯衣使的另一旁。
众人面带疑惑看着谢壑,不知?谢壑是何?许人也,竟会让绯衣使主动谦让座位。
谢宣这时才答疑解惑道:“这是我爹,特意来纪州探望我的。”
谢壑出使兀目的事情?简直家喻户晓,不少人为谢壑的风骨所折服,却不想传说中的人物竟然明晃晃的坐在他?们面前,心中的震撼自不必说,可想而知?。
赵方令和许信义?倒还能自持,曹问直接两眼放光,恨不得倒头便拜,对谢壑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平日里?相当沉默寡言的人,这会儿倒是口若悬河,酒不醉人人自醉。
谢宣:“……”他?是头一次看到如此能说的下属,曹问的口才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没有别的,曹问只是觉得君子之间都是惺惺相惜的,虽然他?职位卑微,不配跟春官大人论交,但心中崇拜向往之人就在眼前,谁能做到无动于衷?!他?是做不到的。
不过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不值一提。
燕回楼这次准备的宴席比给谢宣接风的宴席更加奢华,甚至还上了一道熊掌。
曹问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他?知?道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给家里?省粮食了。
谢宣舀了一块熊掌递给他?爹,又舀了一块熊掌递给绯衣使,最后舀了一块熊掌放自己嘴里?了,他?不禁感叹道:“确实?好吃,大家都尝尝。”
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自不必说。
绯衣使突然开口问道:“我听?说青狮山一带多有良田?选在此处修御杏园怕是不妥当。”
谢宣认真回道:“无妨的,纪州城有大量未曾开垦过的地方,到时候按亩数开垦置换便是,不过上等田与?下等田还是有分别的,要么多开垦些土地置换给田主,要么补给田主银两。”说着,他?抬头望向赵方令说道,“赵同知?,我听?说那片是王善堂家的地是也不是?”
赵同知?身形一滞,开口附和道:“不错。”
谢宣点了点头道:“那就更好办了,王善堂家的女儿被穆家纳为偏房,虽说算不得什么正经亲戚,可到底有份人情?在,不好太薄待。”他?似是认真斟酌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不妨这样,绯衣使到底是要回京复命的,也不好久居纪州,御杏园早晚需得添置一管事,王善堂此人我见过,甚是可靠,听?说御船要来,出资修整河道便是他?最积极,管理御杏园的差事交给这样的人大家都放心,另外官府再在别处补给他?三?百亩新开垦出来的下等田,依纪州的丰茂的水土,仔细精耕细作个?两三?年,下等田也就升为中上等田了,不算亏了王家,也不算亏了穆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便是这么个?道理,诸位以为如何??”
绯衣使闻言脸色却是不大好了,不过他?不是生谢宣的气,是生赵方令的气,说什么那片地是穆家的地,只适合耕种,不适宜种甜杏。
有什么不合适的,只不过是穆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连官家都要给他?们三?分薄面,若真是穆家的地,还?*? 需要从头商议一番才是,却原来只是穆家一个?妾室娘家的地,恁的狐假虎威!连天家的路也要挡,可见其张狂劲儿,真令这样的人管了御杏园,那每年的物产不知?要被穆家分去?多少?!
思及此处,绯衣使矜傲的笑?了笑?,说道:“补偿些田地便罢了,只是银钱与?管事方面还需谨慎斟酌才是,如今西北打着仗,花钱如流水啊。”
谢宣会意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补他?们些地罢了。”
这一番话说的赵方令冷汗直冒,他?不好再搭绯衣使的话了,只问谢宣道:“知?州大人要开垦何?处的地?”
“燕子坞附近就极好,如今水利一整修,滩涂变美田了,那里?离河较近,倒是可以插秧种稻,十分不错,诸位同僚以为呢?”谢宣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
曹问点点头道:“是个?好办法,那里?若真能开垦出来的话,至少有万倾良田,除了补给王家的,其余倒是都可以充作官田,安排些失地的百姓来耕种,倒为官府解决了不少难题,缓解纪州财政压力,一举多得,利民利官,确实?不错。”
恐怕那群富户万万想不到,当初被他?们故意留作排放河水,搞的百姓没水浇田的燕子坞,也有被人注意到的一天。
许信义?一听?说王善堂的御杏园管事要飞,心里?不禁一喜,认为倒是可以替与?自己更为交好的顾家来争一争,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御杏园管事归属的事情?上,对于垦荒之事无可无不可,再者?说,水利一修,御杏园一建,再不能借着制造旱灾搞事情?逼着人们种植甜杏,既然有人愿意折腾那片滩涂只管折腾去?好了,自己只要为顾家争得御杏园管事这个?肥差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可以找顾家捞取不少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赵方令见大局已定,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况且之前说青狮山的地都是穆家的地的是他?,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得罪了绯衣使,此时唯有沉默是金。
谢宣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这样定下了。”他?举杯邀众人同饮,众人举杯一饮而尽,一件关乎纪州民生的大事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谢壑期间并未言语,他?如今越发的感慨,自己的孩子长大了,有的是手段在各方周旋中达成自己的目的,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出色,现在终于可以相信他?能当好纪州的家了。
这可急坏了王善堂!
尤其?是?当他听说御杏园管事一职大抵与他无?缘的时?候,更是?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大热的天生生冒出一层冷汗来。
王善堂心中暗骂: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 也敢来算计他?!任由那?谢知州如何家世?显赫,也需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再者说,这世?上就?没有?钱办不成的事儿。
于是?接风宴之后,他动用大把银票去贿赂能跟绯衣使说得上话的人,由他们去游说绯衣使别光盯着青狮山那?块地界, 旁处也可以看看嘛。
绯衣使是?点头应了的, 不过第一站仍然是?要?去青狮山的。
青狮山多是?王善堂的私地,他再如何不满绯衣使的决定也绝不能和绯衣使对着来, 只得陪侍在绯衣使身侧, 诚惶诚恐的伺候着。
马车辚辚, 黄尘轻飘飘的扬起又落下, 没用一个时?辰众人就?来到了青狮山。
青狮山立壁千仞,山顶永远覆盖着一层皑皑白雪, 终年不化, 山麓翠微欲滴,清泉淙淙,虽然是?在暑天,自有?一股清凉在心头,从山腰到山麓的山阳处都栽种了郁郁葱葱的甜杏林, 有?山泉浇灌,有?阳光照耀, 长得非常水灵。
绯衣使被人搀下马车之后, 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道:“好一处洞天福地, 世?外桃源。”
谢宣亦笑道:“不瞒您说,先前进?贡到宫里的那?两船纪州甜杏便出自此处。”
绯衣使略微点了点头,众人一路去了王家建在半山腰的清凉台。
众人站在山脚下就?能看到清凉台的檐牙,气势颇恢宏,绯衣使嘴角抽了抽,说道:“就?冲此台的样式,这个地方也必须得成为御杏园了,旁处大可不必再看了。”
此言一出,吓得王善堂立马跪了,瑟瑟发抖的请罪道:“使者恕罪!使者恕罪!此处原是?军防的哨台,后来驻军撤到别处驻扎,空闲了下来,草民才买下来改了改,权作往来大人们避暑的地方用,小人一刻也不敢多住啊。”
绯衣使冷冷的勾了勾唇角道:“我又没说你什么,起来回话!”
王善堂这才被一旁的侍从搀扶起来,哆哆嗦嗦的站到了一旁。
清凉台旁边是?一汪清泉,修建此处的能工巧匠将泉水引至屋顶,而后泉水顺着瓦当凹槽流下,三面都形成了水帘,只有?正门?所在的那?面墙没有?水帘,纵然外头天气再炎热,此处却是?凉森森的,难怪要?叫清凉台了。
清凉台的主楼清凉楼的外围每隔五步就?摆放了一个冰盆,堂阔宇深,任谁一眼望去都数不清此处到底有?多少个冰盆,奢靡程度令人咋舌。
显然,绯衣使对于将整个青狮山及青狮山附近百丈的地方划为御杏园十分满意。
此事终是?尘埃落定,关于对王善堂的补偿依朝廷以往的旧例即可,需王善堂跟州衙商量即可。
绯衣使靠在清凉楼正堂的软榻上午睡,谢宣趁机亦走出正堂打算歇息片刻,岂料刚一出门?便撞上在檐下等着的薛云疏。
谢宣比了个“嘘”的动作,手指朝里指了指,然后轻轻摇了摇,示意绯衣使在午睡,暂时?不可上前打扰。
谢宣以为薛家也是?争御杏园管事一职的。
孰料,薛云疏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显然是?对谢宣有?话说。
薛云疏在前面带路,谢宣在后面跟着,等到了一处偏僻避人的地方,薛云疏这才说明来意:“知州大人,我们薛家想?跟着你干!”
谢宣一脸疑惑的看着薛云疏,显然不解其?意。
薛云疏见状解释道:“知州大人想?开垦燕子坞,我们薛家可祝您一臂之力。”
谢宣笑道:“不争管事了?”
薛云疏不服气的辩驳道:“本?来也没有?要?争,顾家看样子对其?势在必得,赵同知为了安抚王善堂想?必会?说服其?他人将此缺留给王善堂,其?余的便都是?些杂货差事儿了,出力不讨好,一个搞不好还有?可能获罪,我对此事着实没有?兴趣。”
谢宣又道:“这会?儿不嫌我人品有?瑕疵了?”
一句调侃将薛云疏的俊脸憋的通红,他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是?小人狭隘了。”
谢宣逗够了眼前这个少年,正色道:“跟着我干可没什么油水可捞,你应当知道的州衙的账面上没钱。”
“钱财乃身外之物,小人想?跟着大人多长长见识。”富家小少爷·薛云疏又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反正……反正我家里也不缺钱。”
薛云疏对谢宣好奇,同样的,谢宣也对薛云疏十分好奇,钱堆儿里生出一块白玉来,岂不稀罕?!
薛云疏迎上谢宣饶有?兴趣的目光道:“大丈夫立于世间总要?做出一翻惊天动地的事业来才是?,我继承祖业做的再好也只是个有?些家资的田主罢了,人一死几?块棺材板一钉,有?甚的意义?”
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谢宣拍了拍薛云疏的肩膀道:“好啊,明儿个你带着家丁去给燕子坞旁的那片滩涂排湿吧。”
“好嘞!遵命!”薛云疏一双鹿眼儿亮晶晶的,脚下的步伐轻快的似要?飞起,他笑道,“大人就?瞧好吧,我家世?代为农,最会?的便是侍弄脚下这片土地。”
瞌睡来了给递枕头,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谢宣又鼓励了薛云疏几?句,这才寻了一棵槐树坐下乘凉,听着嗡嗡的蝉鸣,他渐渐的靠在粗大的树干上沉入了梦乡。
梦里熙州的山头上开满了粉红色玫瑰花,阿娘在院子里烤玫瑰鲜花饼,黄豆在一旁捣乱被火苗儿燎了尾巴尖儿,吓得吱哇乱叫。
他弯唇甜甜的笑着,有?蝴蝶落在他青色的官袍上,黄豆乖巧的卧在他的脚边,蓬松的大尾巴一下一下的晃动着。
谢壑找到谢宣时?便看到了这么一副安宁的场景,他打开手中的折扇,坐在谢宣身侧的石凳上,用扇子驱赶着飞过来的蚊虫,就?像谢宣小时?候那?样。
他见谢宣隽秀的眉稍上沾染了几?分倦色,心中莫名一叹,案牍劳形啊。又要?批阅公文,又要?应酬绯衣使,还要?与同僚们互相扯皮斗智斗勇,安抚和敲打州里的大户,一人恨得分作多人来用,着实不易,惠娘若亲眼见了,不定怎样心疼呢。
白兔金乌相竞走,关山之西,武宁城,兵家必争之地也。
武宁城墙寥落残破不堪,城门?被巨木柱子撞的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门?外刀戈散落,血迹斑斑,显然此处刚刚经历了一场死战。
“报——将军,武宁城内并无?多少粮草,仅够咱们大军用五日的,还得是?千万节省着用。”楚怀秀的亲兵沉声禀告道。
“呸!穆九经那?老贼是?算准了时?间,我们在前方拼死拼活的攻城略地,他跟在咱们屁股后头捡落,账房先生都没他会?盘算。”站在楚怀秀身旁的副将狠狠的啐了一口血沫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没有?足够的粮草就?守不住城池,为了整体战局考虑,楚怀秀部若想?活命的话,必须充当前锋在前面冲锋陷阵,只要?他们一直追着西秦人撵,横扫过去,西秦人苦战不过,必会?撤兵。
楚怀秀为了获得粮草,也定然会?追赶上去。
那?她攻下来的城池,就?由跟在她身后的穆九经悠哉悠哉的赶到,然后占领,到时?候军报一打,穆九经又攻陷了多少多少城池……
楚怀秀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熙州城,她可以不在乎军功,她手下的弟兄们却不能总跟着她受这样的委屈。
“派出去催粮的将官回来了吗?”楚怀秀冷肃的问道。
“报——”
说曹操曹操到!
“报——禀告将军,陕甘北道的转运使说要?见西路军统帅的文书才给调粮,末将出示了文书,那?边又说正值夏收,地方时?的粮税还没收上来,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府库里的粮食早在两个月前就?运到了前线,现在他也是?无?计可施,只让我们再等等。”催粮回来的将官禀告道。
“岂有?此理!贻误战机的罪名他一个转运使担待得起吗?”楚怀秀的副将气愤道,这仗打的真?他娘的憋屈,当他们是?拉磨的驴呢,额前吊着口吃的就?能哄得它拉上好半天。
楚怀秀望着天边的萧萧暮色叹了一口气,他们西路军的主力一拔营就?隐去了身影,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留给楚怀秀部几?日所需的粮草便不见了。
如今属于中路军的穆九经却跟她玩这种心眼儿,合着整个大西北,消失的消失,划水的划水,只有?她在拼了命的征讨敌人。
幸好此时?是?夏天,战马的粮草是?不缺的。
楚怀秀斟酌了一会?儿问道:“武宁城按说已经收割了今年的小麦,怎么仓库里的粮食这么少?”
“此处山多地薄,干旱少雨,粮食产量一直不多的。更何况双方对峙了五天,城内的粮食消耗也是?极大的。”其?他将官回到。
如今似乎摆在楚怀秀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必须马不停蹄的主动进?攻,打败敌军用敌军的粮草充作己用,此计只是?权宜之策,并不能一直如此,因?为她的兵将们亦有?损伤,兵源迟迟得不到补充,人只会?越打越少,直至全?军覆没。
楚怀秀下令给队里的文书道:“速速给蓝帅递道公函,将咱们的情况一一禀明,务必借到半个月的粮草,将士们急需休整,不能再继续进?攻下去了。”
西路军主力携粮草跑得没影儿了,这事儿五路军总统帅蓝云英得管管吧,哪怕不阵前斩将以正军心,借他们些粮食也是?好的。
文书领命去写?公函了。
楚怀秀又道:“照例城外扎营,三里设一放哨,警醒一些,提防西秦人重新杀回来,一有?情况立即来报。”
“是?!”前锋营的将士们领命前去布置了。
如今新攻下来的武宁城粮草不足,大军不能贸贸然进?城,以免被西秦人围城困死,如今情况能硬碰硬就?碰,见势头不对就?赶紧跑,万不能莽撞。
吩咐完这一切,楚怀秀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她现在一脑门?的官司,额头突突的疼,只盼着蓝帅那?里能传来好消息。
然而,她的希望还是?落空了。
没两日,蓝元英的回函便到了,顺路来的还有?十几?车粮草,多是?牲口吃的干料草,人吃的只有?几?麻袋的豆饼。
蓝云英的回函很简单,大体意思是?:既然你们与西路军的主力军失散了,且做先锋军做的挺好的,那?就?继续做先锋军,为大齐将士们开路吧,这十几?车粮草算是?犒劳你们成功攻下武宁城。
楚怀秀看到回函时?都气笑了,现在是?夏天!谁家正经战马夏天了还吃干料?!这十几?车的粮草简直是?打发叫花子呢。
她瞬间怒气冲天,不禁悲从中来,收紧握剑的手,这封回函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啊!
围在她身边的将官纷纷问道:“将军,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军队缺少粮草是?兵家大忌!搞不好会?引起士兵哗变!
楚怀秀怒极反笑:“活人还能让尿憋死?等不到就?抢。”
众将心神一凛,面露凝重之色,却也知道楚怀秀没在开玩笑。
距楚怀秀部四百里的容安城内,闻人驰身着明光铠正坐在厅堂内与手下诸位将官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报——”
“进?来!”闻人驰抬眸道。
“禀告王爷,齐廷的西路军主力在二十天前突然消失了。”门?外的斥候沉声回道。
在座的诸位将官都懵了懵,斥候们说的每个字他们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听感觉格外陌生,什么叫西路军主力突然消失了。
“最近一个月来可曾有?大规模的歼灭战?”闻人驰略微沉思片刻后问道。
是?的,西路军主力没了,是?不是?遭遇西秦人或诸胡联军被人家全?歼了?闻人驰有?所怀疑的,只是?这话直接说出来到底不祥,所以他改了个说法。
斥候道:“不曾,我军一直在密切监视敌军主力动向?,没道理他们开战咱们不知道,况且自从西秦人在清风山吃过亏之后,谨慎了许多,主力现今不敢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而且齐廷只有?楚怀秀部一直在攻城略地,穆九经率领的中路军始终跟在她身后捡落,蓝元英直接率领的东路军这才转守为攻。”
闻人驰闻言眸色一凝,问道:“我没记错的话,楚怀秀也隶属西路军。”
斥候道:“西路军主力遁走之前,派楚怀秀部去攻打宁安城了,等楚怀秀部攻下城池后才发觉西路军主力消失不见了的。”
闻人驰手执炭笔,在舆图上勾勒出楚怀秀的行军路线,低眸沉思着什么。
斥候禀告完军情便一直在厅内候着,等待闻人驰的差遣。
良久之后,他轻叹一声道:“再去问齐廷多讨三十车的军粮,以备不时?之需。”
斥候领命出去了。
闻人驰对诸位将领说:“既然情况有?变,我们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恐怕得改一改了。”
“但听王爷吩咐!”众将齐声应道。
闻人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众将一并参谋完善。
西北战局的走向?,在景元十二年夏就?已经定了基调。
绯衣使在纪州城停留了大约半个月的功夫,将修建御杏园的事儿与谢宣等人商议的差不多了,这才预备着打道回宫。
谢壑是?与绯衣使一道来的,自然亦会?同绯衣使一道走。
他拍了拍谢宣的肩膀,见儿子脸上的青涩之感逐渐褪去,已经慢慢显露出清俊模样,他不由得有?些感慨,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珍重。”
谢宣的情绪就?外放多了,他特意将州衙的一众官员遣远了些,凑在他爹跟前很是?依依不舍,开口又要?这要?那?,四季的衣裳,好吃的糕点,口味独特的小腌菜等等,不一而足。
那?模样看上去哪里像个知州,倒像是?出门?游学的少年郎,还得是?娇生惯养的那?一种。
又被谢壑念他总是?没个正形,都这般大了,还像卯娘一样爱撒娇,真?是?让人头疼。
头疼吗?好像也挺乐在其?中的。
大船终于开动了,谢宣站在河岸上凝望了许久,他内心叹道:此时?和父亲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他自然是?舍不得!
黄豆也围在他脚边呜呜的叫着,它是?有?追过一段的,却发现越追越远,怎么也追不上时?,这才委屈的跑到小主人跟前撒娇打滚。
谢宣牵着黄豆,带着下属们回了州衙。
经御杏园一事后,州衙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对谢宣十分敬畏,果然少年及第就?是?不一样,此等心机和手段是?旁人万万不能及的。
之前还有?人趁他年轻,想?要?欺瞒糊弄于他,如今这念头早被丢到爪洼国去了。
州里的富户一看御杏园的差事他们掺和不上了,纷纷要?跟着谢宣开荒,还有?一些失地的农民,无?所事事闲着也是?闲着,帮着知州大人开垦荒地说不定还能落下点什么,听知州大人的口风,兴许还能分到土地呢,这便是?天大的好事!
就?这样在全?州老少热火朝天的努力下,纪州新开垦出了万亩田地,并抢在寒露之前将麦种播了下去,等待来年的收成。
一切尘埃落定后,谢宣总算可以喘口气了,这段时?日他都快忙飞了,好在付出就?有?回报。
“叮——恭喜宿主,提前超额完成任务,获得奖励红薯秧苗一把,所种植物抗倒伏能力一次,积分十万,宿主自主叠加‘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增益效果。”系统恢复了少年音,兴高采烈的说道。
谢宣皱了皱眉头,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不禁鬼使神差的问道:“这红薯秧苗怎么还没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