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金瓯(科举)by水渺
水渺  发于:2024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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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娘亦觉得?有道理?,书?院旁又开?了几家茶馆,分走了一批闻月榭的客人,若不出些新鲜花样,一味的吃老本恐怕也是不行的。
这个叫小米辣的东西,非常适合做成一个新卖点,茶楼里不仅仅卖点心茶水,卖些简单可口的吃食亦是不错的选择,她非常期待。
转眼又来到了年关,惠娘将闻月榭的账目一清算,除却人工成本和物料成本,纯赚了一百两银子。
她看着白花花的银元宝笑开?了花,但仔细一算各个月的收支,眉心微微一拧,收益其实是逐月下降的,除了一开?业时?的新鲜劲儿带来大批客流,后来又被其他茶馆分去?了些客人外,剩下的这几个月份客人其实是稳定的,每月雇茶娘和跑堂伙计的支出是一定的,开?支浮动最大的竟然是糖霜这一块。
一开?始惠娘图便宜省事,喜欢跟市易务那边打交道拿货,可渐渐地,市易务那边几乎卖什么贵什么,再加上各种乱七八糟的手续费,其实并不划算了。
可来熙州的客商首选跟市易务交易,将手中的货物也放在?市易务,个人零散卖东西的并不多,即便她看出门道来不想继续与?市易务交易了,一时?也找不到大宗卖糖霜的商人。
看着各项来回叠加的税收和手续费,平白多增了不少成本,只是面前看着实惠,其实已经走了样子,跟市易务那边的交易可以适时?中断了,有时?间?还得?多去?两市转转,惠娘心中默默想。
惠娘合上账本,去?准备送给颜斐和陆恪的束脩礼。
郎君明年秋天就要下乡试的场了,她想将礼物备的隆重些,以此来感谢两位师长对郎君的照看。

第49章
开?春后, 谢家?回了一趟长留村忙活春耕,谢家?在长留村的地一直由相熟的军户们和李二?共同帮忙看着,谢宣命人将辣椒种子种在长留村的山头, 嘱咐他们种植此物马虎不得,到时候别忘了打打枝,提高产量。
军户们虽然不知道种的是什么,但都认真答应下来,保证好?好?对待此事。
和谢家?交好?的这些军户都是稳重?靠谱的, 谢宣稍稍松了一口气。
柱子已经?在县里的私塾读上书, 这次见谢宣回来,二?个孩子也不招猫逗狗了, 竟凑在了一处背《三字经?》, 一板一眼, 煞为可爱。
李二?媳妇见了欣慰不已, 然而也只是这一小会儿?,七八岁的皮小子哪有不招人嫌的?两?个孩子背完书之后, 房前屋后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闹腾, 好?不热闹。
春耕结束后,谢家?又回到了熙州,惠娘思考了许久,闻月榭的生意渐渐稳定?了下来,她算来算去赚的是不少, 可也只够在熙州生活的不错,倘若郎君一口气考到汴京去, 就汴京那寸土寸金的地方, 在熙州赚的这些银钱大抵是不够花的,到时候郎君若科场有名, 一下子入了官场,在官场行走也需要打点,宣儿?读书依旧需要花钱,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哪样都需要钱,需要更多的钱。
简直是花钱如流水,而且汴京乃卧虎藏龙之地,达官贵人到处走,再做点小生意也不甚容易,不如趁现在多赚一点儿?是一点儿?,省的到时候抓瞎。
惠娘仔细思考了半天,决定?除了闻月榭,她还想在繁华地段盘下一家?酒楼,因为虽然闻月榭在熙州书院附近做文人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可客人是有上限的,主要是书院的学?子,而且亦不是每个学?子都爱来喝茶,不是每个爱喝茶的学?子都来闻月榭喝茶,闻月榭的生意很容易有上限的。
而熙州城一年四季客商往来密集,甚是繁华热闹,在城内开?酒楼要比闻月榭好?做生意。
拿定?主意后,她着人打探着,有合适的地方就可以相看相看,如此耐心寻了月余,还真是被她寻到了一处好?地方。
此处本来也是做酒楼生意的,只是店主年纪大了,膝下又无子女儿?孙,精力也不足了,照看不来酒楼生意,便想将酒楼兑出去,好?卖了银钱去乡下养老。
惠娘一合计,知道老人也无子嗣,便商量着,孤零零的老两?口也别去乡下养老了,就在熙州养老吧,还可以在店里继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教教新来的伙计,每月惠娘给他们开?银钱,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地方,店里也一并给包了。
老两?口细一琢磨也行,知惠娘为人厚道,他们不仅铺面价格给惠娘便宜了三分?,酿酒的手艺也传给了惠娘,用他们的话说这些东西就算埋在坟里也死?不带走的,倒不如传给后来人。
新盘下的店面虽然面积跟城内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没得比,但惠娘经?营有方,知道惠娘底细的地痞流氓也不敢来店里捣乱,酒楼的生意倒也红红火火,季底一算营收,光纯利润竟比闻月榭高出一倍去。
这倒是让惠娘惊喜不已,丰乐楼不愧是丰乐楼,就是能赚。
没过多久人人都知道熙州城新开?的那家?丰乐楼,不仅美酒香醇,菜肴美味,关键是菜品极其的开?胃,谁若是闹胃口,吃不下东西去,不妨去丰乐楼坐一坐,保证吃嘛嘛香。
这里面除了惠娘厨艺精湛外,谢宣的辣椒起?了极大的作用。
其实在大齐,辛辣味主要靠着茱萸、生姜等物来吊,这些香料价值不菲,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时常消费得起?的,于是辛辣口味的菜肴注定?卖的价格高,而且不是所有喜食辛辣的人都能容忍茱萸与生姜那独特的气味。
小米辣的横空出世?,着实惊艳了众位食客一把,惠娘又把辣味菜的价钱调低了一些,就这样丰乐楼里的食客每日都络绎不绝,甚至桌位一度十分?紧俏,不少人宁愿排长队也要吃上一口,惠娘没有办法只得发候位牌,饶是如此,每日候位牌都不够发的。只是候位牌不能盲目增加,后厨承接菜品的能力有限。
几乎每天都有食客因为抢不到座位而失望而归。
其他酒楼一看丰乐楼生意这么好?,哪有不眼红的,他们研究来研究去终于破解了辣椒的秘密,惠娘亦不藏着掖着,直说是从番商手里购得的新香料。
辣椒一旦出世?是捂不住的,谢宣的本意也没想捂着,在无权无势的时候,便没有独占的道理,你的独占不叫独占叫替权贵而占,这时权贵想拥有的时候,你就不配拥有了。
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走民间路线,让大范围内的人都吃上辣椒,权贵们没办法独享了,这时小米辣才能堂堂正正的属于谢家?,也属于每个普通人。
所以在其他酒楼刚想出阴招陷害丰乐楼时,谢宣雇人扮演胡商开?始卖小米辣了,只是他们能买到的,品质永远比不上丰乐楼里的就是了。
这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众乐乐中我?最乐。
丰乐楼用小米辣做辣菜的时间最久,丰乐楼的口碑已经?彻底打开?,在熙州百姓的眼里,想吃辣味菜首选丰乐楼,丰乐楼里挤不开?了,才会去别家?,虽然别家?也有辣味菜,但总觉得不如丰乐楼里的好。
惠娘乘着小米辣的这股东风,赚得盆满钵满。
食辣已经?成了熙州饮食风尚,这种风尚又经?行商传遍大齐的五湖四海,这下子不仅仅是行商,其他人听过熙州辣菜的大名后,也很想尝尝。
只是众人此刻还不知,熙州辣菜竟有左右朝政的一天。
事情是这样的,朝中有人议政说熙州开?边靡费,得不偿失,建议朝廷放弃熙州开?边。
只是熙州扎寨蚕食政策是制衡西秦人和羌人最有力的办法,虽然花费大,但效果立竿见影,日后为齐军西进打下了扎实的基础,轻易荒废不得。
齐军只有灭了西北方向的西秦人和羌人,才有足够的力气跟正北边的兀目人碰碰拳头,收复前朝遗失的燕云十六州,所以包括熙州在内的西北六州不仅仅是大齐新边,更是国家?兴盛起?来的关键地方,也是新政成败与否的关键点,半步都退让不得。
这些人说开?边花费大,名义上是在为朝廷考虑,实质上还是剑指新政,不把新政按死?不罢休。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关键是连后宫的皇太后、皇后和贵妃们一致劝诫皇上暂停开?边。
大齐后宫是不得干政的,可架不住官家?一回宫,亲娘妻妾都来含沙射影的找他哭诉一番,又是祖宗托梦又是门?庭雀鸟给了什么启示的。
官家?每日烦不胜烦,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后宫为什么跳脚了,还是因为新政里的市易法动了后宫的蛋糕,市易法未推行之前,豪商为了买卖方便,少不得给后宫及其亲眷上供,以求利益。如今市易法一推行,官府直接跟商人交易,绕过了豪商几家?独大的局面,商品价格的衡定?不再是几大商人红口白牙一指,随意定?价了。而是由官府根据商品实际价值与牙人们共同商议,谁来都是这个价,大差不差,不会出现以前豪商低价买高价卖的情况了。
豪商自由定?价权被剥夺,赚得自然就少了,也没什么必要去给外戚们送孝敬,宫妃们没了大笔进项,自然跳脚。
她们借着开?辟新边劳民伤财的幌子,可劲儿?折腾。
妻妾好?打发,可是亲娘却不好?打发啊,大齐以孝治天下,一个孝字压下来,保准儿?压得人喘不开?气,皇帝老子也一样。
太后在后宫哎哟哎哟的闹,说什么食欲不振,饭菜食不下咽,想用这苦肉计让官家?妥协。
官家?素来仁孝,当即急得团团转,连忙问蔺祈该怎么办?
蔺祈摸了摸鼻子,抬头望了望天,叹了一口气,回家?抱了个坛子要进宫求见太后。
太后此刻恨他正恨得牙根儿?痒痒呢,哪里肯见?!
蔺祈堂堂大齐宰执之臣,在宫里跪了两?个时辰,愣是没跪开?太后福寿宫的宫门?。
金乌西坠,蔺祈跪得头脑昏昏摇摇欲坠,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靴声,片刻后靴声乍然停在他身侧,拎走了他怀中抱着的坛子,敲开?了福寿宫的宫门?。
“楚老前来,所为何事?”太后歪倒在短榻上,神?态恹恹的问道。
应国公?楚鶂将手中的坛子放在月牙几上,躬身行礼道:“老臣听闻太后娘娘食欲不佳,特意备了些开?胃小菜献与娘娘品尝。”
太后嗤笑一声道:“老国公?爷哪里是特意的?是从蔺祈怀里掏过来的吧。”
应国公?乐呵呵的说道:“娘娘明鉴,蔺祈这坛开?胃小菜原本老臣也是有的,只是老臣一时嘴馋,吃完了,在家?里寻了半日仍是没找到,得知蔺祈也有,少不得端来借花献佛。”
“哦?”太后来了兴趣,不由坐起?身来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开?胃小菜让素来不重?口腹之欲的老国公?爷也这样贪嘴。”
应国公?笑吟吟的打开?坛封,一股酸辣咸香之气扑面而来,他扭头吩咐殿内的宫娥取两?碗米粥一方空碟过来。
宫娥哪能看着老国公?亲自动手啊,忙上前去接过他手中的活计,不一会儿?两?碗清粥被端上了御案,坛中小菜也被取出一些放在粥碗旁。
应国公?亲自给太后布菜道:“老臣记得娘娘素来爱些新奇口味,您不妨尝尝这个。”说着,又夹了一些放在自己的粥碗里。
太后舀来一口细细的尝了尝,她问道:“这是什么?酸中带着一股鲜辣,回味竟然还有一丝淡淡的甜味,确实不错。”
“此物为泡椒,实乃佐粥佳肴,老臣没骗您吧。”应国公?笑津津的说道。
“泡椒?”太后抬眸疑问道,“怎的哀家?往日未曾吃过?”
应国公?笑道:“此乃新边熙州产物,您知道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熙州军营任职,他虽说才能平平,但好?在为人子还算孝顺,得了此物之后便往家?里送了两?坛子,老臣一个没忍住,全吃了。倒是不如蔺相公?有心,还记挂着太后娘娘。”
应国公?是先帝朝的宰执之臣,按大齐律例先帝驾崩之后,宰执之臣是要辞官给新帝的人马腾位子的,应国公?也就在那时领了太师的荣职在汴京养老,虽说如今已经?不大理朝政了,但积威甚重?,朝中无人敢小瞧,就连太后也不敢随意跟他摆脸色,新政轰轰烈烈的搞了数年,应国公?一直不表态,今日太后心里算是明白了,应国公?大抵是支持新政的吧。
听应国公?这么说,太后也不好?再继续晾着蔺祈,抬头命人将他叫入殿内,三人围坐在御案旁开?始喝粥吃小菜。
蔺祈自有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太后,打消太后继续干扰官家?的心思。
保守派最大的支持者太后临阵倒戈,打了保守派一个措手不及,纷纷打探是哪里出的问题?得知是坛叫泡椒的咸菜,众人气挺,忙命人大老远的从熙州买来吃,打算吃完之后就栽赃陷害,结果一吃一个不吱声,新政他们继续反对,但泡椒好?好?吃,泡椒有什么罪过呢?它只是一道开?胃的小咸菜罢了。
由此,泡椒在汴京盛行起?来,惠娘又稳赚一笔,数银票数的手酸。
朝堂之上,蔺祈底气十足的对保守派说道:“熙州地一寸都不让,谁知道会种出什么好?吃的来呢?”
“不过是株小小的植物,种在哪儿?不是种?”保守派反驳道。
“那可不一样,你没听过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吗?”蔺祈从容说道。
众人被他堵的哑口无言,关键是好?不容易撬动太后给从中说和,不知被蔺祈使了什么妖法,太后也不帮忙说话了,保守派有重?量的那几位都在洛阳坐冷板凳呢,本以为会得到些什么的保守派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怎能不气?!
熙州开?边问题在朝中吵吵闹闹中有惊无险的度过。
蔺祈下朝之后,看泡椒越看越神?清气爽,他又给儿?子蔺冕去信,让他多送些回汴京,自此之后,蔺府的早膳中必少不了此道开?胃小菜。
渐渐春去秋来,乡试的日子临近了。
许多在熙州书院游学?的外地弟子纷纷离开?熙州回本籍参加科举,临走之前排队在丰乐楼买泡椒和辣酱,?*? 想要带回家?去给家?人也尝尝熙州的美味。
游子们一走,虽然闻月榭的生意冷清了一些,但丰乐楼的生意依旧火爆啊,惠娘失落的心渐渐安稳了些。
谢壑要下乡试的场,谢家?人一同住进了离贡院更近一些的丰乐楼。
惠娘特意留了天字第一号上房给谢壑住,图个好?口彩。
丰乐楼里亦住了不少参加乡试的学?子们,楼里每日都有文人集会,热闹非常。众人得知谢壑是永宁县的县案首之后,亦拉着谢壑来参加集会,谢壑没有全拒绝,象征性的参加了几次,却给人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
有不少人押熙州府此次乡试的解元会花落谁家?,押谢壑中解元的人数一直名列前茅。
一日,谢京路过丰乐楼,看着谢壑被诸学?子众星捧月的模样十分?不爽,他想了想,下马进来坐下。
惠娘先是看到了他,直觉晦气扫兴,想要着人将他撵出去,谢壑道:“他来咱们家?吃饭得花钱,不必理他。”
惠娘被谢壑一句“咱们家?”说美了,她抽出店里最昂贵的菜单命伙计给谢京送过去,谢京点了两?样丰乐楼时兴的小菜,伙计直摇头说没有,但有口味差不多的,只是做的更精细,卖的价钱也更高些,谢京无奈,只得点了来。
本来三十文一盘的小菜,被惠娘拿萝卜随手雕了两?朵花摆上,出手就卖五百文,反正谢京有的是钱,不宰白不宰,饶是如此,谢京还是决定?坐下来吃饭。
惠娘直觉他没憋好?屁!
果不其然,谢京招手叫谢壑过去,然后让人将菜品端到齐楚阁儿?去吃。
二?人甫一坐下,谢京先给谢壑斟了一盏梨花白,他叹道:“这么些时日了,七弟怎么也不往家?里去信,前几日父亲来信还问你如何了?”
谢壑冷笑一声道:“托侯爷的洪福,我?还没死?。”
谢京一噎,又自顾自的说道:“父亲是严厉了些,我?们兄弟几个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我?回信跟父亲说七弟取了永宁县的县案首,父亲喜的什么似的,直叫咱们兄弟两?个在熙州城守望相助,俗话说的好?嘛,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谢壑慵懒的捻动手中的杯盏,他扬眉道:“谢京,你没话说可以不说,不必东拉西扯的,叫人听了,直犯恶心。”狭长冷厉的金丝丹凤眼中含霜噙雪,看得人胆寒。
谢京饮酒的动作一滞,他闻言亦嗤笑一声道:“我?倒有个算不上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只怕你听了伤心。”谢京这语气哪里是怕他伤心,是生怕他不伤心吧。
谢京见他仍不为所动,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阿筝表妹,嫁了。”
一时风烟俱净。
惠娘在齐楚阁儿?外间听得朦胧,但还是听到了大意,谢宣正在她身边凑热闹,好?奇的问道:“阿筝是谁?”
能是谁,谢壑之前的未婚妻啊,将添了料的酒亲手塞到惠娘嘴里的人。
惠娘背后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来,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冰冷冷的一句“我?知道你喜欢他,这杯酒可以帮你得到他。”
惠娘不明白,为何有人会这样心狠手辣,就算穆姑娘不喜欢郎君,退婚就是了,为何还要这样陷害他?折辱他?!
她没有回答儿?子的疑问,浑身止不住的发冷,郎君早到了适婚年纪,一直也没有成亲,难道心里还放着穆姑娘吗?可如今乡试临考在即,谢京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简直是其心可诛。
谢京将话说出口之后,心中大为快慰,他抬头轻觑了谢壑一眼,见谢壑果然沉默住了,他又接着说道:“嫁的是宗室子,郎才女貌,艳煞旁人啊。”
“哦?是么?那我?祝她和夫婿百年好?合。”谢壑冷然道,声音里仍是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迟迟没有消息,阿筝表妹一年大似一年,总不好?一直等着你罢。”谢京叹了一口气说道,一个劲儿?的劝酒,一副温厚好?兄长的模样,其实不过是想看谢壑出丑罢了。
谢壑抬手又点了几个价钱十分?昂贵的菜,又要了两?坛杏花村,竟也真的吃喝起?来。
最后谢京喝麻了,结账的时候,看着菜单愣了愣,足足有五十两?银子,他点金条吃了?这么贵?!即便在汴京最豪华的酒楼吃喝一顿也不过二?十两?银子。
收账的伙计高声道:“学?政大人不会是只想吃酒不想给钱吧?咱们这是小本买卖,一律现买现卖概不赊欠!”
“嚷……嚷嚷什么?谁……谁说不给你钱了?”谢京骂骂咧咧的从怀中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灰溜溜的走人了。
齐楚阁儿?内,谢壑仍在自酌自饮,一双绝美的金丝丹凤眼里因为微醺的醉意而沾了点点水光,灿若星辰。
惠娘叹了一口气,推开?齐楚阁儿?的门?,命伙计们将这些残羹剩饭打扫了,她将手中的沆瀣浆推到他面前,她觉得他有点伤心,却不知怎么安慰他,她只是他儿?子的母亲,又不是他的谁,有什么立场来安慰他呢?
谢壑果断丢了手中的杯盏,将甜津津的沆瀣浆一饮而尽,解热又解酒,刚刚笼罩上来的醉意被消散殆尽。
谢壑将手中的碗递回给惠娘,见她没有接,在兀自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京结账了?”谢壑问道。
惠娘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道:“结了,满打满算收了有五十两?呢。”
“那是咱们赚了,为何你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谢壑纳闷道。
惠娘摇了摇头道:“没有不开?心。”只是担心你不开?心。
谢壑略一思忖,抬眸问道:“刚刚谢京的话,你都听到了。”
惠娘顿觉羞赧,她连忙开?口辩解道:“对不起?郎君,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是故意的也没关系。”谢壑答道,他嘴角噙着笑,实在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
惠娘欲言又止,最后接了谢壑手中的碗,她不禁安慰道:“以后还会有家?世?好?,样貌好?的女子……”
谢壑摇了摇头道:“我?不在意这些的。”即便世?间有再多家?世?好?样貌好?的女子又怎样?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惠娘一听,更急了,生生曲解了他的意思,别的姑娘他都不在意了,生怕他在穆筝姑娘这棵歪脖树上吊死?,穆筝她心术不正,不堪为妻。
谢宣嘚嘚嘚的跑进来,仰头问谢壑道:“爹爹,阿筝是谁?”
谢壑揉了揉他的冲天鬏道:“无关紧要之人,不必理会。”
惠娘闻言心中一梗,完了,气话都说上了,这怎生得了?!

第50章
谢徽骑马看翰林官们一路西去, 心中艳羡不已,索性他也没有回府,直接去了?蔺祈府上。
蔺祈连日被朝政折腾的?殚精竭虑, 此时?褪去官服,着一袭短褐粗衫扬着锄头给菜畦里的?韭苗锄草呢。
谢徽到蔺府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老农锄地图,他不禁笑出了?声:“相公一看就是没有做过农活的?。”
蔺祈闻言放下?锄头,用手支撑着木棒扭头一看, 正见谢徽抱臂站在菜畦边上, 腰间配着一把玄铁剑,还带着从战场上卷回来的?铁锈味儿和若有似无的?凛冽杀气, 蔺祈道:“锄草么, 可不就是挥锄砍断即可。”
谢徽摇了?摇, 唇角的?笑意卸去脸上三分沉肃之色:“那?可不一样, 照相公的?手法,锄头不得三天?两头就得换一把。”
蔺祈面露窘迫之色, 因为谢徽说中了?。
谢徽道:“老农手中的?锄头不是向上挥的?, 而是朝前挥的?,这样不仅省力而且还不伤锄头,锄草的?速度也快。”说着,他跳进菜畦,接过蔺祈手中的?锄头演示了?一番, 果然对比惨烈,谢徽干农活干的?更好。
蔺祈赧然, 他理了?理袖间的?褶皱道:“本?来想学学五柳先生, 没想到贻笑大方?了?。”
谢徽手间的?锄头一顿,抬头道:“陶潜这人我知?道, 干农活稀松二五眼,相公大可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蔺祈闻言微诧道:“你还知?道陶潜?”
谢徽将锄头微微一收,笑道:“虽然我谢徽是个粗人,也是读过几本?书的?,知?道陶潜不是很正常?”
蔺祈摆摆手歉然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徽看他,只是笑。
蔺祈抿唇道:“好吧,我就是那?个意思。”
谢徽并?没有生气,他被人看扁的?次数太多了?,蔺祈还算温和的?,他本?来就出身寒微,又投身行伍之间,年?少时?家里穷,读不起书,等他读得起书了?又常年?领兵打仗,也确实没多少时?间读书。
不过,他还是会抽空读书习字的?,有时?跟着手下?认字的?兵学,后来他官越做越大,亦有了?自己?的?军师幕僚,便跟着军师幕僚学。
京城同?阶的?文官皆是两榜进士出身,很是看不起他们这些出身行伍的?粗人,背地里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便是当面不对付了?,也有不顾体面开口嘲讽的?。
谢徽要真是在意的?话,他得被这些人气死。
谢徽见蔺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不由问道:“相公深得官家信任,为何也会萌生归园田居之意?”
蔺冕失落的?摇了?摇头,却是不肯多说,外人都道他跟官家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实际到底如何,他心中有数。便是前几日后宫跟前朝一并?嚷嚷着劝诫官家停止西六州的?开边垦荒,官家表面虽然支持他,反对了?此等言论,但他还是模模糊糊感觉到了?官家态度的?松动。
这种裂缝一旦产生,只会越裂越大。
新政前途渺茫啊,只是他心中埋下?了?隐忧,并?不足为外人道也。
蔺祈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刚从河北道回来就来我这里?”
谢徽笑道:“害,不是恰好看到翰林官去西六州主?持乡试吗?我想我哥了?,如果我是翰林官就好了?,也可以去西六州走一走了?。”
蔺祈叹息道:“汴京迁去西六州的?军户着实不少,同?名同?姓的?亦不在少数,少不得仔细查验一番,一来二去就费了?些功夫,你也莫急,终归会寻到的?。”
谢徽抓锄头的?手微微一紧,他倒不是急,而是生怕他最后找到的?只是……罢了?,不想晦气的?事儿,阿兄一定会好好的?,他拼着命挣下?这份家业,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吗?
如今好日子?是有了?,可是面对空洞洞的?偌大府宅,他确实更喜欢待在军营里,军营里人多热闹。
蔺祈知?他只是想家了?,也不戳破,只命人取来最烈的?烧刀子?,与他对饮了?起来,将军配烈酒不正相宜吗?
谢徽没有多想,一口饮下?,咳咳……呛的?脸都红了?,平息半晌后,他喘着粗气道:“未料相公如此豪爽。”
蔺祈也被烧刀子?辣得喉咙一紧,只是他能装,一张脸虽然微微泛红但依旧是从容淡定的?模样,甚至他还能抽出功夫来问谢徽道:“你饮不了?烈酒?”
谢徽果断点了?点头道:“九酝春就可以了?。”
蔺祈从善如流,命人将烧刀子撤下去,换了?九酝春来。
二人饮至深夜,蔺祈突然说道:“你这次在河北道露了大脸,治得兀目人嗷嗷叫,又加上平定南疆的?功绩,官家有给你封公的意思。”
“嗯。”谢徽淡淡道,反应十分平平。
蔺祈疑惑道:“你不开心?”
谢徽轻轻摇了摇头道:“君王赏识是我等之幸,怎么会不开心呢?”
夜已深,谢徽饮罢最后一口九酝春,起身告辞。
御街之上,空旷寥落,月影稀疏,谢徽骑着马慢慢往家的?方?向溜达,其实那?也算不得家,只是他的?宅子?,这次封赏下?来估计还得换地方?,换更大的?宅子?。
他真正的?家在汴京府界,有一排青砖房,年?少的?时?候母亲曾经说过,将来他们弟兄三人每人分两间成家立业用,可是后来战事频频,父亲战死了?,二哥也战死了?,侄子?们也战死了?,家里只剩长兄长嫂和他。
刚刚在蔺府的?时?候,蔺祈问他为何都要封公了?,还不甚开心的?模样,只是他心里觉得,纵然封公也换不来大齐什么安宁日子?,那?封公不过是一人荣辱,何足挂齿?北面的?兀目人虎视眈眈,西面的?羌人与西北的?西秦人亦在边境窥伺着,仗打来打去,民生越来越疲敝,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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