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金瓯(科举)by水渺
水渺  发于:2024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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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斐点了点头道:“怪道呢。”难怪谢宣那么小就对《诗经》里的内容出?口成章,果然是家学渊源,他又提问了几个问题,谢壑都对答得宜,何止令颜斐非常满意?,简直十分惊艳,他不由好奇道:“你的恩师到底是江南陆氏哪一位?”
“恩师讳恪,严威俨恪的恪。”谢壑回道。
颜斐点了点头,了然道:“果然是他,大齐鸿儒不少,但提及对诗的研究,还得是陆恪,如今你将他的绝学学了个七七八八,科场上已经很够用了,但学无止境,依旧要勤勉持身。”
谢壑回道:“多谢颜老?教诲,小子谨记。”
颜斐闻言又叹了一声,好好的人才居然被陆恪抢了先,他真的是捶胸顿足啊!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有谢宣呢。
思及此处,颜斐这才进入主?题直接问道:“宣儿聪敏慧达,你可为他寻好了老?师?”
谢壑摇头愧道:“未曾,不瞒颜老?说,小儿一听我?念书就困倦,让他背点东西?比宰了他还难,大抵还小,不太钻这一门?。”
颜斐诧异道:“咱俩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谢壑闻言抬头疑惑的看着?颜斐,不明所以。
颜斐一看便知谢宣也没?将当日在屯所的故事?完完整整的告诉家里,他索性又讲了一遍,然后思索道:“他听你念书犯困,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念的时候,他就背下来了,你再念他就不断重复的听,感觉有些无聊?”
谢壑也惊疑不定的看着?颜斐,不由说道:“过耳成诵?”
蔺冕和裴逸安也惊了,如此天资真的存在吗?过目成诵已经离谱了,整个大齐也寻不出?几个来,不过还是有的,过目成诵好歹能看到实物?,过耳成诵比过目成诵要艰难得多,听一遍就全须全尾的记下来,这样的天资闻所未闻,难怪一向不怎么收徒的颜斐不顾身份地位,纡尊降贵驱车前?来长?留村,这样天资聪颖的好苗子谁不垂涎?
谢壑眨了眨眼,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时正赶上惠娘提着?一壶香茶进来,准备添茶,谢壑抬眸道:“宣儿呢?叫他进来。”
“嗯。”惠娘添好茶后,提壶走了出?去。
片刻后,谢宣跑的满头大汗推开书房的门?,然后收获了八只眼睛,他瞬间神思一凛,磨蹭到谢壑身旁连声叫爹爹。
谢壑将他扶好,立正,然后正色道:“除了《鹿鸣》你还会?背什么?”
谢宣装傻充愣问道:“什么是《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一句话从谢壑嘴里脱口而出?,他示意?谢宣接下去。
谢宣硬着?头皮接下去:“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然后戛然而止。
谢壑道:“继续。”
“爹爹,我?就会?这两?句。”谢宣企图蒙混过关。
谢壑不动?声色的摸出?抽屉里的戒尺,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问道:“下面的想起来了吗?”
谢宣看到戒尺之后皮肉瞬间一紧,他紧张的看了他爹一眼,连忙道:“我?想想啊我?想想,有了!后面是吹笙鼓簧,承筐是将……”接着?竟然将《鹿鸣》完完整整的背了下来。
谢壑又将自己在他面前?读过的篇章起诵,让谢宣接着?往下背,如此过了半日,谢宣在他爹的戒尺辅助下,竟然想起不少内容来。
最后谢壑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崭新的书,掀开诵读起来,戒尺就在一旁横着?,他命谢宣跟读,读完一整篇后,他即刻抽查,谢宣竟然真的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
众人脸上异彩纷呈!若说之前?的旧书,谢壑可能读的多了,谢宣耳濡目染听着?听着?就背下来也还好,可这本新书是他们刚刚拿进来的,在座的四位大人没?谁能读一遍就背下来,而且是在他们知道意?思的情况下。
谢宣只是听音就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属实逆天!
谢壑虚握着?微微颤抖的手,他的孩子竟然如此天资聪颖,亏他以往还愚蠢的以为这孩子可能是不钻这一套呢?!他低垂着?眼眸,高朋满座,他竟然罕见的胆怯了。宣儿如此聪慧,若是将来有朝一日知道他仅仅因为是谢壑的儿子,而丧失科举的资格,他会?不会?怨自己呢?那将会?是何等的遗憾!
一时之间,他心?里又喜又忧,五味陈杂。
谢宣微微仰头看着?父亲,发现?自己读不懂父亲眼中的神色,他迟疑着?伸出?手去,碰了碰父亲的衣襟。
谢壑敛下神思,握住他的小手捏了捏道:“宣儿很好。”
谢宣笑了。
颜斐一拍大腿,满意?的笑道:“好!好啊!”他抬头对谢壑说道,“既然你没?给他寻到合适的开蒙老?师,老?朽不才,可忝居师长?之职,代为教导一二,不知你意?下如何?”
谢壑闻言,情绪有些低落。
裴逸安连忙问道:“这对宣儿来讲是何等珍贵的机缘,临渊你为何犹豫?”
蔺冕反而咂摸出?一些意?味来,他摸着?下巴说道:“与其饱读诗书而无用武之地,倒不如此一生做个平常之人,心?内也少些不甘与愤懑,知足常乐。”他就是在映射临安侯只手遮天不允谢壑下科场的作为。
颜斐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张口开喷:“混账之言,临渊,你可曾后悔读书?”
谢壑抓了抓膝盖,坚定的回道:“不曾。”
“这不就结了,临安侯府势大,可万万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有我?看护他,你还有何不放心?的?”颜斐说道。
谢壑点头:“是晚辈左性了。”
颜斐开窗对院子里的谢宣招了招手,将他又唤回了屋内,开口就问:“小子,你可愿拜我?为师?”

“小子, 你可愿拜我为师?”
颜斐这句话是多少世家勋贵子弟求而不得的,即使?奉上?万金珍宝都求不得的。
先不说颜斐曾位列宰执之臣,又给先帝讲过经书, 位高权重,他的学问在大齐儒生间也是一等一的好,先祖更是被?供奉在孔庙之中,陪祀百代?先师孔夫子的。
颜斐爱惜名誉,甚少收徒, 可一旦成为颜斐的弟子, 所能收获到的远超常人想象。
没有?人在颜斐主动问起这句话时犹豫,没有?人会犹豫!
除了谢宣。
谢宣眨了眨眼, 他隐隐约约觉得眼前这个白胡子老头是个很厉害的人, 可……他还是想跟黄豆玩。
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捏了捏衣角, 漂亮的金丝丹凤眼认真的看着父亲道?:“爹爹呢?爹爹有?么??”
谢壑垂眸看他, 焉能不知这小崽儿的花花肠子,他正色回道?:“有?的, 爹爹的老师在江南。”所以, 你还是先考虑你自己吧。
哎!没有?抛出去!本?来谢宣想着若爹爹没有?老师,这个可以让给爹爹的,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惜,爹爹有?自己的老师!
他刚想将目光瞟向蔺冕和裴逸安, 便接收到来自爹爹的眼神?警告。
谢宣的目光刷的一下子看向颜斐,好奇的问道?:“你能教我什么??”
听到谢宣如此问, 颜斐更加精神?起来,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骄矜道?:“老夫对经史子集都略有?研究。”略有?研究是谦逊的说法,实际上?是十分精通。
“学这些东西能吃饱饭吗?”谢宣纯真的问道?。
颜斐道?:“学成文武艺, 货与帝王家,可以吃饱饭,将来不仅你自己,你的家人亦可以吃饱饭。”
谢宣点了点头,从书房的窗子透过去,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包子上?黑瘦的农夫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种,借不到耕牛便用人力犁地,播种,由是比有?耕牛的人家都慢了许多,别人的农活都做完了,他们还在赶节气耕种,看上?去要?辛苦许多,瘦削的背影像枯掉的老树,亦像荒芜的山峦。
谢宣遥遥指了指那些人,又问道?:“他们也都能吃饱饭吗?”
颜斐只当他是童子戏言,依旧答道?:“只要?这些人辛勤劳作,春播秋种,是可以吃饱饭的。”
谢宣摇了摇头道?:“我不信,那为何他们丰收时不见喜悦?甚至连帮助耕作的耕牛都用不起,他们已经十分勤劳,是你们读书读得不够多吗?”
童言无忌,谢宣一番话将屋内四个大人堵得哑口无言。
新政的改革派蔺冕和反对派颜斐都沉默住了。
“我要?学那种让天下所有?人都能吃饱饭的学问。”谢宣看着颜斐认真说道?。
接下来的话谢宣没说,可在场的诸位都领悟到了,那就是你们都没有?这种学问,我不要?跟你们学。
他见众人都不说话了,悄步上?前拉了拉谢壑的衣角道?:“爹爹,我可以出去玩了吗?”
谢壑险些气笑,这小东西绕了这么?一大圈,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赶紧将他们打发了,好跑出去跟狗玩儿!差点被?他绕进去了。
谢壑挑眉道?:“我儿既有?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之志,为父如何能不成全你呢?你看地里?那些老农不仅缺衣少食,连个看家护院的狗都没有?……”
谢宣急了,忙伸出小手去堵他爹的嘴,眼圈红通通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道?:“一只狗也不够分的啊,等黄豆下了小狗崽儿……”他的声音越说越弱,索性摊开一只手比了比说道?,“要?这么?说的话,我才五岁,爹爹舍得将我送出去吗?”
岂料,谢壑狠心回道?:“为父舍得。”
这下谢宣默了,贪玩的小心思?一览无余,爹爹也不疼他了,他瞬间感到前途暗淡。
如此狡慧的小童众人还是第一次见,颇为稀罕,刚刚他那番惊世之语还真是将他们都震住了呢,这就是聪慧的孩子与普通人的区别吗?
还好谢壑反应快……嗯,也可能是谢壑顾忌他们的颜面,故意?岔过去的。
也是,照着谢宣的择师标准,这世上?还真是无人可做他的老师,深究之下他的志向普天之下也无人能及。
颜斐一直没有?说话,但视线从未离开谢宣,他沉思?片刻,这才开口对谢宣说道?:“刚刚你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我确实教不了你让天下所有?人都吃饱饭的学问,但却知道?哪些路子是弯的不能走,你可愿意?随我学习?从一家一户一县一州起,进而普惠天下。”
他和蔺祈关于新政争论?的焦点在于,蔺祈对新帝许诺新政不加赋而国用足,他认为此言纯属胡扯。一个国家的财富就那么?多,不存在不加赋还能国用足的情况。
蔺冕听颜斐这样对谢宣许诺,脑子里?一懵,啊!颜老这是跑到熙州打算跟他爹当面锣对面鼓的较量了,果然还没死?心呢。
谢宣挠了挠衣袖,觉得自己还小,他无畏的迎上父亲的目光,见是躲不过了,进而才朝颜斐说道?:“可以的,不过我现在还小,听人念书头疼,我还得再长大些才能读书习字。”
谢壑瞅了旁边的戒尺一眼,竭力控制,好悬没有?当场教子。
颜斐得偿所愿,哈哈大笑道:“等你满了六岁,读书就不头疼了。”
书房中的气氛得到缓解,谢宣终于得到谢壑的许可,出门跟黄豆玩。
楚怀秀正蹲在木盆上?,挽起衣袖,一板一眼的给黄豆洗澡,小狗趴着木盆边沿逆来顺受,抬头见小主子走过来了,它瞬间生了底气,当即一边挣扎一边汪汪叫。
“哎哎哎,别动,还差一点儿,小脏狗。”楚怀秀连忙按住它,省的被?溅一身泥水,扭头见谢宣一脸沮丧的走过来,她好奇的问道?,“我听闻颜老要?收你做关门弟子,你怎么?不开心?”
想着自己以后要?跟爹爹一样,终日捧卷苦读,闷在小小的书房里?,他如何开心的起来?谢宣拭了拭水温,跟楚怀秀一起给黄豆洗澡,闻言回道?:“你爹爹不是大将军吗?你怎么?也跟着颜老?”
“我爹说我野,要?陶冶一下情操,跟着颜老沾沾文气,我很是不服。”楚怀秀愤愤的说道?。
“哦,为什么??”谢宣来了兴趣,不禁问道?。
“沾沾文气就可以打败西秦人吗?我爹是探花郎,你知道?探花是什么?吧,每三年才出一个,是顶顶会读书,顶顶有?学问的人。”楚怀秀解释道?。
谢宣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爹将来可是要?当状元的人,状元是第一名,探花是第几?名来着?”
“第三,虽然是第三,也十分厉害!就像我爹读书那么?厉害的人,文气够足了吧,面对西秦人有?时也无可奈何,依我看就是杀的少了,多宰几?个,西秦人就臣服大齐了。”楚怀秀深深叹息道?,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谢宣却深以为然,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深沉道?:“那你可要?努力了。”这小姑娘的剑多落在别人身上?,就落不到自己身上?了,谢宣如是想。
“谢宣,拿开你的脏爪。”楚怀秀怒吼道?,他刚刚沾水给狗子洗澡,这会儿又来拍她,找死?不是?!
谢宣将黄豆从木盆里?掐抱出来,楚怀秀抽剑追上?去,他火速跑开,然后一转身将黄豆往后一甩,黄豆身上?的水划出一道?弧线朝楚怀秀而去。
楚怀秀连退了几?步,袖子上?还是被?溅了几?滴,她紧了紧手中的小剑,发誓要?将他捅成筛子。
两只小童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起来,甚至追追打打的跑出了门外。
太阳当空,谢宣跑累了,靠在山上?*? ?的一棵老松树旁休息,楚怀秀提剑坐在他身侧,没开刃的小剑泄愤似的敲了他的小腿两下,力气并不大,也不疼。
她这次跟来谢家,实在是好奇,谢宣到底领了什么?任务?
她脑子里?有?小人说话,谢宣怎么?知道?的?除非他脑子里?也有?小人说话!他的小人是怎么?交代?他的?
她小小年纪,心事一箩筐,可惜不足为外人道?也,她说不清,别人也听不懂,但有?些话谢宣应该能明白,只是她暴露了一次,不能再继续暴露下去,不然她会很危险,也显得她很笨。
谢宣看她纠结成包子模样的小脸,一会儿擦剑一会儿偷瞄他,一会儿又支颐叹气,一会儿又拨弄黄豆的小尾巴玩,显然是有?话要?跟他说,但欲言又止。
谢宣只作不知,他问道?:“你平日里?跟着颜老都读什么?书?”
她豆丁大的孩子,都还没有?启蒙,能读什么?书?只不过日常跟在颜老身侧玩耍,不缠着她爹闹着要?练剑杀敌了。嗯,也不是不闹,是离得她爹远了,她爹听不到。
听得谢宣如此问,她小脸一仰,骄傲的回道?:“颜老读什么?书我就读什么?书,我爹可是探花郎,我可有?学问了。”
“哦,那就是什么?书都没读咯。”谢宣笑道?,一言戳破楚怀秀的伪装,将小姑娘气的直跳脚,她叉腰道?,“你这么?说话可是会挨揍的。”
谢宣笑道?:“亏你爹还是探花郎呢,瞎话你不会编?旁人问你的话,你就说四书五经熟读,他们大人最?爱读这个了,听了一准儿高兴。”
“真的?”楚怀秀问道?,“那别人要?考较我学问怎么?办?”
“你就说你肚子疼,要?如厕。出门后该往哪跑往哪跑不就得了。”谢宣十分有?办法,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粗鄙!”楚怀秀憋红了脸,问道?,“你这样?”
“我不这样。”谢宣如实答道?。
“你!”楚怀秀气的咬牙切齿,如何听不出他只是逗她,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建议,“你是真的很欠揍,我一会儿就告诉你爹去,说你教我撒谎。”
一粉一青两道?小身子坐在高高的山岗上?,一旁卧着一只乖巧的小狗。
谢家书房里?,谢壑几?人的谈话仍在继续。
“我还要?在永安县呆一段时日,等明年开春宣儿大些了,可以正式送到我那里?读书启蒙。”颜斐说道?。
谢壑心中一凛,纵然颜斐从宰执之位退下来了,余威尚在,听闻新帝将他放在洛阳领了个虚闲之职,只是听他刚刚的意?思?,已经打算在熙州常驻了。
谢壑恭敬道?:“是。”
蔺冕挠了挠头对颜斐说道?,“老头儿,你不会是憋着什么?大招,等着给我爹找茬儿吧?!”
颜斐拾起旁边的戒尺,敲了蔺冕脑袋一下,没好气的说道?:“什么?老头儿?没大没小的,且不说我跟你爹私交还算不错,按道?理讲你的授业恩师是我师弟,你怎么?也该叫我一句师伯的!”
是的,颜斐和蔺祈虽然政见不合,可是私底下却是好友,只是随着新政的展开,二人这才渐渐不再走动了。
“倚老卖老。”蔺冕摸了摸脑袋,见颜老心情好,说话亦放开了许多。
“听说过护犊子的,没听过护老子的,别一副我要?害你爹的模样,你瞧瞧你爹干得是人事吗?”颜斐面容严肃的说道?。
蔺冕刚想反驳,又想起前段时间眼睁睁看到确实有?人家因为青苗法倾家荡产的,他顿时息了声,强自辩道?:“没有?青苗法还有?富户的高利贷盘剥呢。”
“所以我说你爹是与民?争利的小人有?错吗?”颜斐老神?在在的说道?。
裴逸安向谢壑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谢壑淡笑着对颜斐和蔺冕说道?:“家里?置办了一桌好饭,咱们边吃边聊吧。”说罢,起身引着众人朝堂屋走去。
屋内已经放好一张八仙桌,桌旁放着几?张高脚凳。
惠娘见众人朝堂屋走去,已然在八仙桌旁落了座,她先端上?一盘如绯玉般晶莹剔透,细腻软糯的山楂糕,山楂糕上?淋了一层桂花香蜜,白瓷盘底托着鲜艳红糕,清香扑鼻,让人一见便唇齿生津,食指大动。
颜老率先提起筷子,夹了一块山楂糕放嘴里?咀嚼了片刻,赞道?:“好!好吃,你们也尝尝。”
谢壑等人这才动箸,亦每人提箸拾了一块山楂糕品尝了起来,不得不说惠娘不仅手巧,心也巧,颜老年纪大了,难免牙口疏松,脾胃不和,这一道?开胃生津,酸甜可口的桂蜜山楂糕着实对了他的胃口,众人亦点头称赞。
惠娘接着上?了一道?点翠金丝酥上?来,一团团盘成金丝的小团子只有?玉佩大小,金丝细如发丝,酥团正中点着一块冬瓜糖,一口一个,入口一抿,香酥四溢,亦不费牙口。
蔺冕顿时忘了刚刚跟颜斐吵架的事儿,他的嘴如今忙的停不下来。
接下来的两道?甜点是裴逸安爱吃的杏仁酪和蔺冕爱吃的绿豆糕。
四道?点心盘子过后,是四道?凉菜:凉切水晶冻、时蔬拌鸡丝、凉拌野苋菜、神?仙豆腐。
四道?凉菜充满山野之趣,对于吃惯山珍海味的人来说,颇感新鲜。
凉菜之后是八道?热菜,四荤四素,分别是:清蒸鲈鱼(裴逸安自带的食材)、葱醋鸡、酥肉脯、西江料、清供野味、清炒时蔬、五味银丝卷、一品豆羹。
主食上?了腊味合蒸八宝饭和金银花卷,最?后上?了一道?清鲜十足的菌菇汤。
每样都摆盘精巧别致,味道?爽口而又丰富。
颜斐吃美?了,他吃着吃着忽然想起谢壑的处境来,不由客套道?:“弄些家常便饭就好,何必去特?意?定制酒席。”
“哈哈。”谢壑还未答,蔺冕先笑了,“嫂夫人的手艺果然了不得。”
颜斐难以置信道?:“自做的?”
谢壑点头道?:“山野之间,粗茶淡饭。”
颜斐沉默了,他从年轻的时候就胃口不济,甚少在意?吃食,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吃得最?顺口的一顿饭,刚欲问问谢壑从哪儿定的酒席呢,没成想真是人家自己做的。
蔺冕夹了一口清蒸鲈鱼道?:“就这鱼还是裴兄今日带来的呢,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吃着跟别处的十分不同。”
裴逸安笑道?:“想套菜方就直说。”
众人正说着,谢宣和楚怀秀两个小将从外面回来了,看着盘上?的残羹冷炙嘶了一声。
“哎,你们吃饭怎么?不喊我?”谢宣首先控诉道?。
谢壑歉然道?:“哦,忘了你了。”本?来是要?喊的,但桌上?每个人都端得一副风卷残云之势,还没等喊呢,菜接近光盘了。
谢宣抬头瞅了瞅,见桌上?实在没什么?好吃的了,他拽着楚怀秀嘚嘚嘚去找他阿娘了。
他睁着一双无辜的金丝丹凤眼拉他阿娘的衣角道?:“阿娘,我饿。”
惠娘停下手中的活计,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小桌子道?:“给你留了饭,去吃吧。”
两个小孩子坐在一张小方桌前,方桌上?摆着的东西与堂屋里?的无异,只是分量更少,只有?两人份。
谢宣展开手,颇为大气的对楚怀秀说道?:“去吃吧,我阿娘做饭天下第一。”
楚怀秀习惯了,在谢宣眼里?他们家就没有?不是天下第一的,为人十分自信,不过她很有?礼貌的问道?:“伯母吃过了吗?”
惠娘笑着点点头道?:“吃过了,你们快吃吧,一会儿饭菜要?凉了。”
楚怀秀这才坐在小桌子旁规规矩矩吃起饭来,香!真香!
以往无论?是在汴京的应国公府,还是在熙州军中,她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恨不得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谢宣见状,见缝插针的问道?:“我娘做饭是不是天下第一?”
楚怀秀难得认同他,心道?:谢宣也有?不吹牛的时候呀。
饭后,惠娘上?了一道?清凉饮给大家消食解暑,淡青色的瓷盏盛着淡红色的饮品,青红之间,清凉之气弥散开来,入口是温的,回味却是凉的,颜斐刚想问可是添了梅冰?一想谢家此时大约也消费不起这等价值不菲的香料,一时有?些疑惑。
谢壑笑着解释道?:“是薄荷。”
颜斐恍然大悟,把玩着杯盏,爱不释手,显然十分中意?此剂引子,他心中不禁暗戳戳的感叹:“就凭谢家的饭菜如此美?味,谢宣这个徒弟他是收定了。”
楚怀秀这时也吃饱了,她抱着一杯清凉饮问谢宣道?:“你娘真的不考虑开家饭馆吗?我保证天天去吃。”
颜斐闻言也看向谢壑,他亦觉得凭借此等厨艺,是不怕招不来食客的,怎么?也比窝在山坳子里?赚得多吧。
谢壑淡笑道?:“得再攒一攒,本?钱就够了。”
楚怀秀还是稚童想不了那么?多,颜斐、裴逸安和蔺冕都是出身高门,天生富贵,他们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在他们眼里?轻而易举的事,对普通百姓来讲,得需要?精打细算才行,劳作,交租纳税,差役,每一件琐事都在分散着他们的精力和银钱。
裴逸安点了点头说道?:“那便好,到时候可以去县城安家,宣哥儿上?学散学也方便些。”
众人又聊起别的事儿,一直到午后才起身作别。
楚怀秀咬了咬唇,临上?马车前,她特?意?把谢宣叫到一处背人的地方,小声猜测道?:“你领的任务不会是到处吹牛吧?”
谢宣懵了一下,一脸疑惑的看着她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脑袋里?小人交代?的任务啊。”楚怀秀解释道?。
谢宣回过神?来眨了眨眼道?:“我没有?吹牛,你吃过比我娘做的还好吃的饭吗?”
楚怀秀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我爹读书最?厉害,这是肯定的吧。”谢宣继续道?。
“何以见得?我觉得我爹最?厉害。”楚怀秀不服气了,“这里?你就吹了吧。”
“拉倒吧,你也知道?探花是大齐第三,状元可是天下第一呢。”谢宣有?理有?据的反驳道?。
“那你爹也没考上?状元啊。”楚怀秀说道?,“可我爹已是探花郎了呀。”
谢宣摇了摇头道?:“那不重要?,我以后也是要?读书的,指定能考上?状元的,也是顶顶厉害的。”
楚怀秀屏息道?:“我觉得为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先别吹,万一到时候没考上?岂不是尴尬了。”
谢宣大笑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我将来要?是考上?状元,你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楚怀秀伸出小指道?:“赌就赌,你输了可是要?答应我一件事的。”
两个小人儿煞有?介事的别扭拉钩。
末了,楚怀秀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觉得你脑子里?那个小人不太正经,干什么?不好,非得教人吹牛。”
一句话得罪俩。
谢宣难得变了脸色,他跳脚道?:“你再试探我,我就真生气了。”
哎,激将法居然不管用,楚怀秀朝他做了个鬼脸跑开,谢宣佯装快追几?步,楚怀秀跑得更快了,扒着车头就往上?窜,被?蔺冕提了后脖领塞进车厢。
一群人乘车驾马走了。
谢宣追着黄豆跑没影了,他最?后停在山岗处,揪了一截树枝引逗黄豆,一人一狗玩累了,索性往草地上?一坐。
“喂,人都走远了,你还不出来?”谢宣问道?。
系统慢悠悠的爬上?线,喘了一口气道?:“楚家小丫头嘴巴真毒,谁不正经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真是天大的冤枉!”
“你知道?她的底细?”谢宣继续问道?。
“我去查了查,我那里?有?个前辈,大抵来到了这个世界。”系统斟酌着说道?,它也不知现在的谢宣能不能听懂,好在谢宣也没有?深究这些细枝末节。
“是敌是友?”谢宣问道?。
“友不友的不确定,反正不是敌,以前发生过两个敌对的系统在同一个世界折腾,最?后把那个世界折腾崩溃了的糟糕情况,上?面有?规定,敌对系统不许进同一个世界。”系统继续说道?,“不过根据楚家小姑娘的表现,我猜测她八成是绑了名将系统。”
“哈?”那个系统也是不大聪明的样子,将名将系统绑在一个豆丁大的小姑娘身上?,啊这……有?些难评。
没想到系统却想岔了,不禁皱眉道?:“小姑娘怎么?了,谁说女子不如男?即可对镜贴花黄,又可铁甲披寒光,这样的姑娘多飒!多威风!”系统自己也有?些憧憬与羡慕呢。
谢宣解释道?:“这无关男女,只是要?成为名将是极艰难的,况且她才多大?”
“我看那小姑娘挺乐在其中的。”系统道?,“若真是前辈的话,自有?他的道?理,这个世界也没人比她更符合绑定标准了。”
谢宣点了点头道?:“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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