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女官(清穿)by金阿淼
金阿淼  发于:2024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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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允禵犯了错,皇阿玛很生气,我为了替他免去皇阿玛的罚,打了他,但额娘并不这么觉得,甚至觉得我是想害死自己的第二个兄弟。”
胤禛面无表情回忆自己当时怕额娘误会,特地去永和宫解释,在角落里听到乌雅氏歇斯底里的话。
“若不是他,本宫又怎么会被人嘲笑卖子求荣!最该死的就是他,而不是本宫的小六!”
“现在连小十四他也不想放过,早知道当初他一出生,本宫就该掐死他,也免得叫他成为一个不知道孝顺和兄友弟恭的怪物!”
“佟佳氏抢了我一个儿子还不够,还害死了我的小六小七,压着不许万岁爷封我为贵妃,他却在宫宴上堂而皇之跟佟家亲近,叫我这个额娘情何以堪!”
周嬷嬷劝她,“六阿哥是九阿哥害死的,四阿哥跟九阿哥水火不容,还是知道好坏的。”
“再者四阿哥打十四阿哥也不重,却免了皇上对十四阿哥的惩罚,也是好心……”
贵妃一说,也就德妃自个儿觉得,周嬷嬷都觉得,以乌雅氏包衣的身份,封妃也就到头了。
至于乌雅家没人能参加宫宴,胤禛毕竟被孝懿皇后养过,面子上敬孝懿皇后的阿玛几杯酒,也不算什么,周嬷嬷都没来得及说。
乌雅氏脱口就是一句——
“他恨不能祯儿去死,好抢了弟弟的名字!我才没有这样的儿子!”
耿舒宁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震惊,什么叫抢了弟弟的名字?
先生的哪一个,太后自己不清楚吗?
不过耿舒宁很好奇,“满文中您和十四贝勒的名字写法一样,怎么会有这样的失误?”
有了原身的记忆,耿舒宁才知道,满文是以拼音来区分文字的,禛和祯的写法读音都是一样的。
原本因为回忆,脸色阴沉的胤禛蓦地露出个笑来,似无奈又似感叹地抚着耿舒宁的后脑勺夸——
“朕的宁儿果然聪明,这就是额娘越来越针对朕的缘故。”
耿舒宁感觉像是被这男人当狗头摸了,因为她比狗还懵。
胤禛失笑,“你可知六弟名讳的祚,乃是国祚的祚?额娘觉得皇阿玛有意让他取代二哥的太子之位。”
不只太后这么想,有一部分朝臣,甚至连端和帝都有此猜测,所以胤祚才总会遇到诸多意外,早早就去了。
胤禛知道这只是无稽之谈,胤祚不嫡不长,甚至身体不好,老爷子疯了才会将皇位传给他。
这不过是个父亲对病弱儿子最美好的祝愿,甚至有意将他过继给自己无嗣的七弟,纯亲王隆禧,才会用了这个字表示看重。
朝臣甚至端和帝之所以会将那无稽之谈的流言传开,无非是为了以此打击当时跟端和帝争得如火如荼的直亲王胤褆。
也只乌雅氏深信不疑,在心里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恨胤禛让胤祚早产,恨宜妃之子吓得胤祚生病,更恨孝懿皇后借着宫规,不允许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去永和宫给她尊贵的儿子救命……
她恨得太多了,直到胤禛登基,这份恨意终于有了出口。
胤禛唇角的笑意变成了苦涩。
“朕当年在额娘怀着身子的时候,告诉她朕无法跟孝懿皇后生分,有孝懿皇后令人暗中引导之故,更因为……”
他偏开头看着窗外,飞快转动着佛珠,艰难承认——
“朕那时太任性,自打额娘怀了小六,许久不再叫人给朕送点心衣裳,也不再带话给朕,偶尔见朕,只为了问朕孝懿皇后的动静,朕……嫉妒,选了不合适的时间说了些难听的话。”
事实上,他不只嫉妒,更委屈,也不甘。
为何同样是额娘的孩子,额娘对他只有利用?
即便他只是个孩子,也看得出额娘看着肚子的眼神多么温柔,又多么重视那个孩子,那是他从来没得到过的温情。
可再多理由,也碍不住他确实做错了。
对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孕妇,还是自己的额娘,说自己不会选择生母,也不会疏远跟她不对付的养母,气得她动了胎气早产,这件事他无从辩驳。
所以在往后的岁月中,无论乌雅氏私下里做过多少过分的事,他都只是默默忍着,当作为自己赎罪。
胤禛缓了下心绪,平静道:“朕登基时,皇阿玛的身子不好,并未出现在登基仪式上,传位诏书满蒙汉三种文字,一式三份,宣读了三遍。”
“满汉文字的旨意,朕的名字和允禵的名字读起来一模一样,当时额娘的表情就不对,只是当时她因着规矩还在畅春园,朕并未及时发现。”
“等朕接她回宫后,渐渐地,通过周嬷嬷,朕才知道,她和乌雅嬷嬷都觉得,是朕抢了老十四的皇位,只是老爷子病糊涂了,才会选了朕这个……无情无义之辈。”
耿舒宁:“……”她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无语,吐槽都没地儿下口,槽点实在是太多了。
胤禛甚至格外冷静地分析,“万幸皇阿玛健在,若朕继位时,皇阿玛……也许额娘会直接在宫里发疯,朕一点都不会意外。”
耿舒宁更:“……”不得不说,四大爷,你真相了啊!!

第112章
正史上,在胤禛继位后,被亲儿子封为仁寿皇太后的乌雅氏,以“钦命吾子继承大统,实非吾梦想所期”一句话,给了八爷党和与雍正不对付的朝臣攻歼他得位不正的机会。[注]
现在自家这位老天爷喂饭吃的蓝盆友,一脸悲凉冷静地分析,丝毫不差,叫耿舒宁觉得……有点心疼。
怎么说呢?
胤禛打小就是那种言简意赅,开口就噎死人的性子,又是个皇子……老实说,耿舒宁觉得他小时候有点青春疼痛文学的意思。
哪怕爹不疼娘不爱,胤禛好歹也是皇贵妃养子,生母得宠,宫人轻易不敢怠慢,金尊玉贵养着,没人敢给他挫折叫他成长。
在这种情况下,他受到的最大挫折来自期盼良多的生母,又是小孩子,说话没分寸……不能说他没错,只能说可以理解。
而太后,耿舒宁听着,感觉她比胤禛还像被人惯坏的小孩子。
这也不难理解,太后是康熙唯一一个不是秀女的妃子。
十五入宫,十八生子封贵人,二十岁封嫔,二十二封妃,晋位速度在康熙朝已经算是坐火箭了,可谓风头无两。
入宫前作为满族姑奶奶,家里宠着,虽因包衣身份小选入宫,但乌雅家在内务府势力不俗,也受不了什么委屈。
等得了康熙的宠爱,加之自己心计和某些时候情商都还算在线,更加不会受什么委屈。
这样温室里娇惯出来的女子,以自我为中心再正常不过,一有不如意就怨天尤人,好似谁都对不起她。
胤禛犯了错,即便被德妃再三拒绝抚养,也还是得忍下所有的委屈恭敬对待生母。
即便乌雅氏一而再再而三伤害他,他也得粉饰太平,否则就是不孝。
而太后又为胤禛做了什么?
她身为答应,按大清变态的宫规,本来就抚养不了自己的儿子,是她自己选择走门路进了承乾宫。
即便不是孝懿皇后抚养胤禛,也不会是她。
她因为儿子不肯帮她做承乾宫眼线,对儿子堪比对待仇人。
哪怕在胤禛登基后,面子情也寥寥无几,以允禵为雨晴表,好赖全由她。
问题允禵都还没觉得自己委屈呢,她到底是心疼小儿子,还是借此来发泄自己对胤禛的不满?
耿舒宁问胤禛:“她对乌拉那拉氏和齐妃也是如此吗?”
她突然记起,有些野史传说,德妃给自己的儿子挑选的都是汉军旗,就是表达对儿子的不满。
对待满八旗的四福晋也是诸多刻薄,才会让四福晋郁结于心,早早薨逝。
胤禛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答案可想而知。
苏培盛轻手轻脚进来点上了灯烛,欲言又止看了眼这边,见耿舒宁摆摆手,才轻叹口气又出去守着。
从小就在胤禛身边伺候的苏培盛,也清楚自家主子心里有多苦。
胤禛再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是朕做错了事……”
耿舒宁不耐烦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弥补也该有个限度,爷确定太后娘娘不是因为您无休止的退让,才会越来越过分?”
胤禛愣了下,抬手握住耿舒宁的手,“皇阿玛也跟朕说过差不多的话。”
只是康熙不会说得如此明显。
毕竟太后曾为他生儿育女,也是他特别宠爱过的女人,有情分在那里。
康熙只是劝胤禛,至亲之间有些话不能藏在心里,藏得久了,就会变成一根刺,再也拔不出来。
耿舒宁了然道:“所以说老爷子就是比您英明呀!”
不等胤禛瞪过来,耿舒宁晃了晃他的手,又问:“太后原本很喜欢我,好像是从我出宫开始,她就对我改了态度。”
“我猜,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开始知道爷心里有我吧?”
她将胤禛的手当作自己的,撑在自己脸上,趁机歪在他身侧,继续猜测。
“如果说谁会告诉太后,熹嫔是一个,乌拉那拉氏是另一个,她们让太后以为,皇上为了我,欲效仿佟贵太妃的路子,这叫她更讨厌我。”
太后特别在意别人说自己卖子求荣,厌恶极了佟佳氏,偏偏因着自己一直以来的温婉知性形象,什么都不能说,憋久了变态也很正常。
“后来,我跟随您南下,看起来又似要走董鄂氏的路子,偏偏又得了太皇太后的喜欢,叫不得太皇太后喜欢的太后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更加嫉恨。”
更别说,宜太妃还公然替她说话,可以说耿舒宁几乎把太后的雷点趟遍了,太后不搞她搞谁啊!
如果得太皇太后和宜妃支持的耿舒宁得封高位,太后见到耿舒宁就会想起以前压她一头的孝懿皇后,见到胤禛就会想起自己曾经‘不堪’的过往……
已经没有允禵什么事儿了,人家好好在青海做大将军王呢,太后就是为了自己陷入疯魔。
胤禛:“……”话都被小狐狸说完了,他也没什么可补充的。
但耿舒宁有。
她抬头笑眯眯看着胤禛:“更有一点,我同样非选秀入宫,可若我得封高位,甚至成为皇后,就叫她过往的恩宠成了个笑话,也叫她现在这个太后之位成为别人嚼舌根子的下酒菜。”
太后最得意的就是自己曾经的恩宠,最无法释怀的就是自己并非太上皇后,只是太后。
要是耿舒宁成为例外,又有太上皇压着,可怜太后连发疯都不能,啧啧~扭曲一下而已,洒洒水是吧?
胤禛愈发无奈:“朕为额娘请封过皇太后之位,只是皇阿玛早年说过不会再立后,因此孝懿皇后和温僖贵妃才会……”
如果此刻封太上皇后,佟佳氏和钮祜禄氏都得跟着发疯。
左右太后现在是除了太皇太后之外最尊贵的女子,在康熙百年之后,胤禛也可封皇太后,康熙思量之下,绝不会同意封太上皇后。
胤禛用力握了握耿舒宁的手,“朕不会由着额娘继续如此下去,内务府那边允裪会盯着,额娘掌控的钉子不止这几个,还需要时间慢慢查。”
“等查清楚以后,朕会在皇玛嬷千秋节时下令,放一批内务府的人荣养出宫,为皇玛嬷积福。”
“等额娘手里能用的钉子都被拔掉,再请皇阿玛叫她常住畅春园,往后她就不能再对你做什么了。”
别怪他把麻烦丢给老爷子。
碍于孝道,即便知道太后做了什么,胤禛也确实没办法怎么样,谁的媳妇儿谁自己管去吧,他这个做儿子的是没办法。
耿舒宁:“……”看出来是亲爷俩了。
她把脸从胤禛掌心抬起来,凑近他唇角轻轻亲了下,“不能再对我做什么,她对你的伤害就这么算了?”
“万一老爷子……将来她再次入宫要为难我们两口子呢?你依然还要选择退让?”
胤禛又一次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短了些。
他不再是小时那个敏感尖锐又期待母爱的小孩子,他已经是大清之主,没有谁能再伤害他。
所以他只浅浅一笑,低头在耿舒宁唇上亲回去,轻轻蹭了下,温柔至极。
“安心,有赖宁儿周全,皇阿玛身子骨不错,朕也不会一直这样为了前朝和边境焦头烂额。”
“等准噶尔的事情解决,肃清朝野之后,朕空出手来,会让额娘明白,没有人比朕更适合做这个皇帝,她也不能为所欲为。”
能遏制太后的手段并不少,乌雅家、老十四,还有她生前身后的荣光……只要胤禛狠得下心,早晚能叫太后安分下来。
只是现在胤禛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先前他的动作已经够大了,加之此次选秀与过往也多有不同,朝堂上下现在还如同惊弓之鸟,不宜再有大动作。
而允禵远在青海,在与准噶尔一战中不可或缺。
先前胤禛想召允禵回京一趟,也因为准噶尔小动作不断,噶礼又带着一部分驻军叛逃,允禵没能回来,眼下更不能动。
胤禛作为皇帝,可以接受隐忍一时委屈,静待来日便是。
他只是不舍得自家小狐狸跟着担惊受怕。
该说的都说了,胤禛心里的包袱放下了大半,笑得愈发疏朗。
拉起耿舒宁,胤禛笑道:“先用晚膳吧,朕没事儿,你也不必生气,只要小心着些别落单,朕会护着你。”
耿舒宁想了想,点点头嗯了声,“万岁爷一言九鼎,我的安危交给您,自然是放心的。”
这句话使得胤禛心情更好了些,以前小狐狸都不乐意叫他护着,现在终于松口了。
这叫胤禛的食欲都好了些。
倒春寒时候,天气变幻莫测,白日里就阴风不断,突然降了温,所以耿舒宁做主上了鱼羊鲜的锅子。
里面加了麻椒油和茱萸油,麻辣滋味儿在奶白色的汤底中似是星火一般飘荡出更叫人开胃的鲜香。
切成卷的羊肉片,用酱料腌制过的牛肉,还有薄如蝉翼的鱼片和各种在炕上暖出来的小青菜,老豆腐,油撒子……一轮轮涮进去,不知不觉胤禛就吃撑了。
等发现绣着龙纹的蹀躞带都有些紧绷,胤禛才略有些尴尬地住了筷子,吩咐苏培盛上消食茶。
耿舒宁倒难得没吃太多,她心里总有种隐隐约约的酸痛,说不清是心疼胤禛还是物伤其类。
她很理解这种不被偏爱,甚至被抛弃的感觉。
虽然她没胤禛这么惨,但上辈子其实也一直都在被放弃,在失去。
所以她才会以四大爷为偶像,拼了命地奋斗,从来不相信感情,只相信事业和金钱带给自己的鲜亮生活。
她也想让所有人都看看,她能比大部分人都活得更好,比……爸妈和奶奶所期待的孙子更优秀。
她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委屈,也放任自己因此而任性,鲁莽,倔强乃至矫情,可这个男人……他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没有第二种解决方式。
以前有同事警告她,说不能心疼男人,这是女人不幸的开始。
但在刚才胤禛特别温柔亲在她唇角,更温柔安抚她,却丝毫不提自己眼底闪过的难过和悲凉时,她还是忍不住……心窝子生疼。
行吧,心疼自家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这狗东西要是敢让自己不幸,她就让他不行!
想通了以后,见胤禛抚着肚子,尴尬坐在一旁喝消食茶,她又是心疼又是想笑。
但她确实不是会安慰人的性子,生怕一开口就是刻薄话,下意识偏开头,看向因为散味儿打开的窗户。
突然得见有几丝雪白从窗外飘落,耿舒宁瞪大了眼,起身疾步走到窗前。
三月中,竟又落雪了?不愧是小冰河时期!
胤禛被她突然的动作惊了下,“怎么——”
耿舒宁没等他说完,蹬蹬蹬跑过来,拉着他起身就往外走,“外头下雪了,走走走,我陪万岁爷散散步!”
雪地里浪漫一下,再听听她无处不在的爱意,应该就足以安慰这个狗系的蓝盆友了吧?
她转头朝不肯顺着她力道往外去的胤禛灿烂地笑,“我陪爷去听雪好不好?”
胤禛:“……”你再说,谁陪谁?
刚吃完了锅子惹出一身的汗还没落下去,这会子就去雪里头散步,怕是要着凉的!
按理说,以胤禛的性子,定要念叨得耿舒宁抱着脑袋撞他喊错了。
可今日也不知怎的,胤禛不想念叨,竟由着她嚷嚷着叫取出大氅来,兴冲冲出了门,在这难得的雪夜里散步。
实话说就是……冲动之下,真的很难有浪漫可言。
毕竟已经是春末,就算天气反常,也不会是鹅毛大雪。
盐粒儿一样的雪粒子飘洒了一盏茶功夫都不到,就变成了淅沥沥的小雨。
除了冷,潮,风大,啥浪漫都没有,顶多就是伞都遮不住的雨夹雪糊了一脸。
走出去都没有一里地,两人就灰溜溜回到了养心殿里,分别洗漱过后,面对面坐着喝姜汤。
胤禛这会子心情反倒好了起来,戏谑问耿舒宁,“宁儿可听到雪的声音了?朕听到了,呼啸得人耳根子疼。”
耿舒宁瞪他,“那是西北风,爷是冻傻了还是老糊涂啦?”
苏培盛和晴芳:“……”
算了算了,他们的心脏着实受不住这种对话,还是出去守着吧,省得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等殿内没了人,胤禛慢条斯理放下盛姜汤的碎白玉瓷汤碗,长臂一伸就要将人往膝上挪。
耿舒宁也放下碗,咯咯笑着躲。
“爷可饶了我吧,咱们俩可都吃撑了,您还是养精蓄锐得好,免得老得更快呀哈哈~”
胤禛磨了磨牙,默不作声地起身,准备叫她见识见识他在布库场里的年轻力壮。
这小混账一天不收拾,就要上房揭瓦。
苏培盛和晴芳在外头守着,没一会子功夫就听到里头响起了熟悉的暧昧声响。
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里面哼哼唧唧的动静和喘息声,都没用一盏茶功夫就戛然而止,再无动静。
苏培盛愣住了,咋,他们主子爷……昨儿个晚上累狠了,今天发挥失常?
晴芳也有些迟疑,中午那会儿刚做错了事儿,那现在……是该进去伺候啊,还是再等等?
俩人在外头大眼瞪小眼腹诽着的功夫,里头倒是没有什么活色生香的场面。
胤禛和耿舒宁衣裳还算整齐,一坐一站,互相眯着眼危险看着对方,表情微妙地对视着,而后异口同声问——
“你刚才说什么?”
“爷要不要求我帮您呀?”
胤禛冷笑,这小混账确实欠收拾了!
就在苏培盛和晴芳决定送水进去的当口,还没来得及张嘴吩咐,就听见里头又响起了比先前更激烈的声响。
俩人:“……”这敦伦规律它正常吗?

四月初,清明的细雨朦胧温柔地笼罩紫禁城之际,雍正朝第一次选秀正式拉开了帷幕。
自全国各地和北蒙而来的秀女,浩浩荡荡排在神武门外,等待遴选。
已有近七年没选秀,除了因为年龄免选的秀女外,此次选秀人数多达八千人。
与过往每次选秀相同的是,选秀先由内务府遴选出无大瑕疵的秀女,才能进入初选。
初选为三天,过了复选后,住在宫中半月教导规矩,再进行终选。
这回选秀,京城内外都比较关注,生怕会出什么问题。
因为人数太多,有上进心的人家担忧竞争会太激烈,初选还好说,复选……要命的事儿怕是不会少。
可无论如何担忧,都还是得老老实实将秀女们送入宫中。
选秀第一天,进行选秀的多是满蒙汉八旗里比较体面的人家。
按规矩,太上皇和皇上所在的上三旗在最前面。
其余五旗,满洲旗在最前面,而后是蒙八旗,最后头是汉八旗。
一辆辆骡车从二更起就陆陆续续停在神武门外,将神武门方圆几里占了个严实。
提督衙门的护卫在外,内务府尚宫和尚功两局,连同内务府掌礼司的宫人在门内严阵以待,维护选秀秩序。
离神武门近些的骡车里,秀女还算悠闲地候着。
离得远一些的则心里发苦,心知排队怕是要排到后半日去。
哪怕准备下了好克化的点心和茶水,生怕官房无处寻,闹出笑话,也不敢吃喝,免得坏了前程。
每年都会有秀女苦于这一点。
只是等到天亮起来以后,神武门大开后,所有参选秀女就都发现了不同。
数百禁卫军自远处而来,分守神武门两侧,并且自发排成了四列,每列中间空出三人宽的距离,形成了人墙。
而后内务府的太监鳞次栉比自神武门内出来,也站到三道人墙最前端。
每个太监手里都举着实木为底,内置铁片的古怪物什,开始喊话——
“满族秀女居中,蒙八旗居左,汉八旗居右,所有秀女迅速下车列队,十人一伍,跟随尚宫局宫人有序进神武门!”
还有太监拿着这古怪物什,绕开平日里都不敢靠近的禁卫军大爷们,小跑着往后,一盏茶喊一遍此话,直到几里外都能听见为止。
内务府已经有人过来引导秀女下来后的骡车从另一侧掉头离开,也有人循环喊着选秀规矩——
“入选秀女无需当日出宫,初选复选合二为一,只分储秀宫秀女,延晖阁秀女和漱芳斋秀女。”
“落选秀女每日在日落前,由内务府派人送回,无需骡车接人!”
“半月后,三处合格秀女各自颁发印章,凭印章得晋位诏书!”
那些大臣们和上三旗人家牵骡车的下人,还有送家人来选秀的,听清楚喊了什么话后,都诧异不已。
选秀哪怕是最快的初选,也要用三五日功夫才能结束,包括遴选都要刷掉许多秀女。
初选后能进入复选的秀女,十不存一,留在宫里还能说得过去,这回全都留在宫里?
还让内务府送归?开什么玩笑!
有家里爵位高的,在骡车里嘲讽,“履郡王这差事办的,叫人说道都不知该从何开口,他不会以为这是变戏法儿吧?”
那么多人,是内务府的人手太多闲得啊,还是宫里能装得下?
也有女眷陪着家里姑奶奶来选秀的,小声嘟囔:“跟履郡王没关系,听闻此次选秀乃是哪位岁宁女官张罗。”
“万岁爷替她撑腰都要出大篓子,啧啧,烂泥扶不上墙罢了!”
外头还在为选秀规矩议论纷纷之时,秀女们检查过压襟上挂着的木牌,就以最快的速度十人一队,被带进神武门内。
这世道没人知道对于一个活动策划而言,策划一场上万人活动时,对疏导人群堪称变态的流水线作业应对速度。
总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骡车就在提督衙门步兵的引导下,竟真的很快就从神武门散开了。
与骡车一起散开的,还有神武门前发生的这件新鲜事儿。
每回选秀都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候。
不只是参选的人家会关注,连没资格选秀的百姓们都会就着饭菜议论几句。
以耿舒宁为首,允裪和托合齐配合的这场选秀,只用了不到半日,就在各家引起了诸多嘲笑声。
有担心自家姑奶奶的,一边嘲笑,一边紧着安排人备礼递牌子。
怕选秀出问题会影响自家姑奶奶的前程,早就看耿舒宁存在刺眼的,只等着到时辰了。
第一日遴选,就有近两千人。
若宫门下钥之前,秀女不能归家,等于选秀第一步就出了大纰漏。
那就别怪他们求见太皇太后和太后,告耿舒宁一状。
选秀事关皇家传承,与朝堂也息息相关,不算小事,如果出了纰漏,就算皇上想护着,太上皇也不能让。
压下耿舒宁的气焰,进宫的姑奶奶们才有机会博前程,一旦发现有机会,谁都不会放过。
京城甚至飞快开了赌盘,赌第一批秀女在宫门下钥之前能不能归家,选择能归家的赔率高达一比九。
耿舒宁的嫡妹也到了选秀的年纪,因为阿玛已经是从一品官员,也在第一日进宫遴选。
纳喇氏被关进祠堂,嫡幼子被送到了耿氏家学进学。
耿佳德金刚回京坐镇刑部,实在太忙,没时间安排惊魂不定的嫡女入宫。
耿佳德金便令刚刚痊愈没多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耿文彦送嫡妹去选秀。
这位嫡妹耿舒瑶在额娘的压制下,与自己的弟弟耿文祈关系不好,反倒跟大嫂关系不错。
耿文彦被阿玛和妻子念叨着,索性打算在骡车上睡一天,就当是躲清静了。
自打耿舒宁成为一品女官,家里门槛儿都快被人踏破了。
如今又是耿文彦妻子他他拉氏掌家,耿文彦作为耿舒宁的亲兄长,地位水涨船高,少不了被人奉承。
但耿文彦不好仕途,就喜欢吃喝玩乐这一套。
他先是被继母和妻子管着,如今被阿玛管着,也不敢闹腾太过,怕被阿玛打断腿,便不耐烦应酬旁人。
却没想到,他天不亮送嫡妹入宫,太阳刚高升没多会子,他就已经回来了。
等绕到西城根儿,耿文彦听外头人议论得热闹,索性揣着手下了骡车,溜溜达达去凑热闹。
恰巧叫阿灵阿瞧见,被迫闲在家里的钮国公瞬间就起了歪心思。
阿灵阿比耿文彦还混不吝,他没有不能欺负小辈的想法,立马冲长随招招手——
“去,把咱们这位刑部尚书家的未来小公爷给我请上来!”
耿舒宁虽只是女官,因着皇上明晃晃的独宠,往后耿家的前程也算看得清,大伙儿心里少不了嫉妒。
可耿家毕竟是包衣抬旗,并不敢公然得罪一个满足大姓儿的公爷,耿文彦满头雾水跟着去了茶楼。
这一上去,叫阿灵阿还有他身边那些溜须拍马的一激,就闹出了事儿来。
等耿舒宁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半下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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