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胤禛先前北巡时病了一场,时疫加上担忧她的下落一直没怎么养好,两人在外头胡闹的也少。
算起来,一年下来时候也不多,这回哄的效果太好,狗东西的力道全使她身上了。
走动间那腿都不似她自己的,没清理干净的痕迹湿漉漉扰着人。
直到泡进了偏殿后头用梅林圈起来的小温泉,耿舒宁才慵懒舒适地吁了口气。
极致的青事过后,从心理到身体的放松,实在是其他解压方式无法比拟的。
她懒洋洋地问:“万岁爷呢?”
巧荷看到先前被子藏起的痕迹,腿上怎么也……她涨红着脸坐在温泉边回话。
“太上皇请万岁爷去前殿觐见,用过早膳走的,现在还没回来。”
她觉得,太上皇应当是留万岁爷用过午膳,才会放人。
耿舒宁若有所思嗯了声,“太皇太后用过午膳了吗?”
晴芳捧着衣裳进来,闻言有些担忧地回话:“乌云娜嬷嬷过来瞧了三回了。”
“太皇太后听您说可以吃肉,不肯用午膳,正闹脾气呢。”
若非知道是皇上把耿舒宁给累着了,乌云娜嬷嬷估摸着能冲进来把耿舒宁给扛到主殿去。
耿舒宁:“……”突然有种奶奶要挥舞烧火棍的不妙预感。
老太太其他方面都好说话,唯独吃上有点难伺候。
她昨天不该因为感激就提前把谢礼说出来,冲动了。
得知老太太早膳没用几口,午膳又不肯用,耿舒宁哪儿还泡得下去温泉。
她忍着身上的酸意,赶忙起身,换上太皇太后送来的鹿皮靴,紧着往太医们的院落跑。
她出门时,胤禛已经在前殿东殿内,陪着康熙开始用膳。
爷俩倒也没就康熙对耿舒宁的安排争吵什么,甚至都没提太多,只就着棋局,聊了聊来年跟准噶尔的战事。
得知允禵那边表现还不错,石文晟也已经秘密出发山西,康熙心下放松了些。
等到用膳的时候,他淡淡看了眼儿子衣领内没藏住的红痕。
“大半夜火急火燎敲开行宫的门,就是为了跟那丫头荒唐?宫里是没女人了吗?”
胤禛给康熙盛了碗汤,“皇阿玛,后宫现在这些妃嫔,跟乌拉那拉氏也无甚区别,儿子没那个心思,有一个得用的也就够了。”
康熙面色沉下来,“别拿这些混账话哄朕,你是老子生出来的,你什么德行朕不知道?”
胤禛顺着康熙的话点头:“是,您了解儿子,儿子于女色上寡淡,实在没那个兴致。”
康熙:“……”你要不要摸着你自个儿身上那些孟浪痕迹,再跟你老子说这话?
他气笑了,指着胤禛轻点。
“行,朕不跟你论这个,但你现在是皇帝,那丫头胆敢有损龙体,是该赏一顿板子吧?”
胤禛表情不变,“回皇阿玛的话,岁宁并无此意。”
“她往后会做朕身边的奉御女官,既奉御,帮朕刮刮痧也是正常的。”
这话还是凌晨混闹的时候,耿舒宁非要翻身做主人时说的。
可惜这混账翻身不过片刻功夫,就哼哼唧唧弃了做主人的心思,叫刚尝到新鲜滋味儿的胤禛略有点遗憾。
康熙头回被自家重规矩的木讷儿子噎得说不出话来,点胤禛半天,都不知道该骂什么。
要说幔帐里那些事儿,康熙自个儿都没少胡天海地,可就胤禛和耿舒宁这种……叫人没眼看的,他还真没碰见过。
当他看不出来?
几时皇家竟成了用嘴刮痧!
他捏了捏额角,指指门口:“算了,你去后头看看你皇玛嬷吧,叫朕安生用顿膳。”
再听胤禛学那死丫头不要脸下去,他气都要气饱了。
胤禛从善如流站起身,恭敬打了个千儿告退。
“儿子明日奉皇玛嬷和皇阿玛回温泉行宫,欲带岁宁回宫。”
“额娘这阵子被后宫闹得精神头特别差,叫奉御女官管着宫务正合适。”
康熙挑眉看胤禛,眼神稍稍冷,但语气还算平淡问——
“你是以皇帝的身份,告诉朕你的决定?”
胤禛甩开袍子跪地,抬起头仰视康熙,“不,儿子是请求皇阿玛允准,全了儿子的心思。”
“儿子可以跟您保证,绝不会因女色耽搁了朝政,更不会被影响,坏了江山社稷的安稳。”
“恰恰相反,有岁宁在,儿子往后无须在女色上担忧,若她能平衡好前朝后宫的关系,儿子反倒能更加专心致志处理政事。”
康熙喝了口汤,没理会跪地的儿子,只在心里思量,耿舒宁做奉御女官的利弊。
他更倾向叫耿舒宁待在梁家清修,私下如何不要紧,不能在台面上影响大局。
左右大清不是没有寡妇进宫,他后宫的郭络罗贵人,还有敬嫔都是嫁过人的,时候到了再说不迟。
但老四不愿宠幸后妃,后宫子嗣不丰,选秀也得有人张罗。
偏偏老四这没用的,后宫如今能担得起事儿的,还真寻不着。
奉御女官倒也是个法子,只康熙不愿太快如了耿舒宁和胤禛的愿。
“此事等祭拜过你乌库玛嬷再议。”康熙也没了用膳的心思,接过梁九功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
“先陪朕去看看你皇玛嬷。”
他意味深长道:“这几日那丫头伺候着,你皇玛嬷心情还不错,倒是难得。”
胤禛微微蹙了下眉,知道老爷子这是不想放人的意思。
但他很快恢复冷静,比起老爷子,劝皇玛嬷叫耿舒宁入宫,反倒更简单些。
胤禛罢了两日的早朝,是为奉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去西陵祭拜孝庄,劝说不急在一时。
两人说话的功夫,耿舒宁和郑太医到了膳房。
她知道些降血压降血脂的代糖膳食。
但太皇太后的三高症状应该挺严重,正史上就是因为这个薨逝,她不敢擅自决定膳食,是得跟太医商量着来。
所谓代糖,就是简化版本的木糖醇,是耿舒宁为一家合资企业做敬老院活动的DIY环节学到的。
一般木糖醇提取要用到结晶剂,以甘蔗渣为主料比较多,这会子甘蔗渣难寻,但玉米芯也可人工提取。
玉米芯DIY提取的木糖醇比较粗糙,甜味儿清淡。
可对于三高的人来说,完全可以替代糖,做一些比较好吃的点心和菜肴。
因为时辰不早,耿舒宁才干脆拉着郑太医去膳房,分辨用料是否跟太皇太后的汤药冲突。
她记忆中,天麻排骨汤和银耳莲子羹做起来比较快,活动现场她都跟过,知道具体用料和过程。
郑太医说得特别实在:“天麻跟太皇太后汤药中的独活有点冲突,两者相加会让药效加强,于老人家的关节不好……”
“可太皇太后也不喝药,只要能叫太皇太后吃得进去,倒也无碍。”
太医们不是没考虑过药膳,可太皇太后不爱那个味儿。
要是太皇太后能吃得进去,药汤子自带三分毒呢,最好可以停下,换成好入口的药膳。
耿舒宁点头,后世养生药膳都已经做出花活儿来,她也给餐饮行业做过活动,应该不难。
“回头您把能入药膳的药材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郑太医没别的话说,大喜过望,直拱手相谢。
每回太皇太后病重,太上皇那架势都叫他们担心自己的脑袋保不住。
若岁宁县主能叫太皇太后用药膳,叫他们折寿保佑这位县主长命百岁他们都愿意。
排骨膳房里是有的,侍卫们也得吃肉,才有力气保护行宫安全。
只是不敢给太皇太后吃,所以这排骨不是顶好的,御厨们都有点为难。
但都是新鲜的,也早就焯水处理过,耿舒宁拍板用了一小块。
对老太太来说,有肉就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
天麻排骨汤里只放天麻、姜片和盐,并不难做,与御厨知道的不同,排骨得稍加处理。
玉米芯也不难得,皇庄子上的御米已经收了一茬,保留了一些给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尝鲜。
晒干的玉米芯都是拿来做柴火的,没办法用,御厨紧着取了刚送进行宫的新鲜玉米,剥下玉米粒可放在排骨汤里提味。
排骨处理好,没多会儿,肉汤就咕嘟起来了。
玉米芯剁碎,和玉米须一起用滚水熬。
熬出淡黄色的汤水后,大火收汤,令其变得黏稠,就是粗略版本的代糖糖浆。
想要让其结晶,得继续熬制,熬得筷子插进去不倒,在冰天雪地里冻一下才能成。
那样得到的结晶会少很多,但也会更甜一些,比较费劲儿,今儿个是来不及的。
“多留些玉米芯吧,若是有甘蔗也叫人留一下渣子。”耿舒宁没叫人做结晶。
什么都讲究个循序渐进,一下子给太皇太后吃太甜,提高她的期待值,反倒不好哄她吃别的。
御厨手艺完全没话说,为叫太皇太后赶紧用膳,大半个膳房都紧着耿舒宁这边,半个时辰就做好了天麻排骨汤。
特地将油撇了去,再滴几滴枸橼汁和茱萸油,微微有个酸辣的味儿开胃。
银耳莲子羹也熬好了,加入糖浆,清甜软糯,大冬天的,雪都还没停呢,连膳房的御厨都想热乎乎喝一碗。
耿舒宁也饿了,叫人提着剔红菱花食盒,匆匆往主殿去,正碰上太皇太后臭着脸吃点心。
乌云娜嬷嬷在一旁劝,“这点心您可不能多吃,吃多了又要犯晕了。”
太皇太后冷哼,“天天这也不许哀家吃,那也不许哀家喝,我活得比草原上的牛羊都惨,还不如早些去见我额吉和阿布!”
乌云娜嬷嬷无奈:“主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叫太上皇听见要伤心——诶!岁宁县主来了!”
太皇太后立刻转身,怒目瞪过来,不知道酝酿多久了,满语前所未有的流畅——
“死丫头,还敢来!敢骗我,腿给你打断!”
耿舒宁一点不当事儿,笑眯眯凑上前,伸手扇了扇自己身上,调侃,“真的呀?要不老祖宗您再想想?”
太皇太后一拍桌子,“想什——嗯?你吃肉了?!”
她瞧着后头手拿提盒的巧荷和晴芳,也顾不上跟耿舒宁计较,从怒目圆睁到喜笑颜开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她扶着乌云娜起身往桌子前走:“快快快!叫哀家看看,今儿个吃什么?”
耿舒宁在一旁卖乖:“哎呀,还是清汤寡水罢了,您要是瞧不上,就留给岁宁好了,回头岁宁再想办法给您烤肉……”
等巧荷和晴芳摆好了堪称简单的膳食,太皇太后看到清淡的天麻排骨汤,还有总是微微发苦的银耳莲子羹,确实有些失望。
但叫耿舒宁一激,思量着好歹也有道肉菜,太皇太后一脸‘哀家不上当’的高冷,坐在凳子上,颇有些急不可耐地催乌云娜盛了碗排骨汤。
“唔……好喝!”汤一入口,太皇太后就尝到了带着肉香的酸辣滋味。
虽然很淡,可比她日常用的膳食有滋味多了。
排骨提前在铁锅里翻炒过,炼去了些许油腻,也炒焦了表皮,还保留排骨里面的鲜嫩,不会因为熬汤而发柴。
裹着天麻的清甜,还有玉米粒的微甜,沾了星星点点的辣,排骨也多了点焦香滋味儿,吃着一点都不腻,枸橼酸味儿也很开胃。
没多会儿功夫,太皇太后跟前就多了好几块骨头。
可能是怕太皇太后积食,御厨也没敢多放,总共就十几块。
正好耿舒宁也没吃饭,她暂时放下尊卑,眼疾手快跟老太太抢了一半排骨。
太皇太后还没吃够,排骨就没了,稍稍喝了几口汤,她轻哼了声,到底被乌云娜嬷嬷劝着端起银耳莲子羹来。
没想到,汤勺送入口中,又一次给她带来了惊喜。
“甜的?”太皇太后瞪大眼,然后看了眼乌云娜,放下勺子,迅速而豪爽地干了碗里的甜汤。
耿舒宁怕乌云娜嬷嬷着急,赶忙解释,“是特别做出来代替糖的东西,虽有甜味儿,但不会损害老祖宗身体。”
她怕太皇太后抢自己的甜汤,立马也端起来喝,正喝着的功夫,眼角余光突然看到门外有一抹被太阳映出的阴影。
一高一矮,一站一坐。
嚯!听墙角的来了!
耿舒宁装没看见,脆声补了句:“说起来,老祖宗您也知道我跟皇家有缘法,这其实是万岁爷的孝心。”
太皇太后有些好奇,“胤禛给哀家做出来的甜汤?”
难不成是她身子骨不成了,胤禛才想办法叫她死前吃顿好的?
毕竟这孙儿他从小就不是个会讨好人的,没有缘由不大可能突然起这种跟正事无关的心思。
耿舒宁笑:“是万岁爷过来后,我在睡梦中突然记起来的,具体的我也没见到。”
“只是好多太医都凑在一起,我还听到有人骂,有人哭,骂人的自然是您,中气还算足,哭声嘛……有点耳熟。”
她缩着脖子眨巴着眼,指了指前殿的方向,“万岁爷心急如焚,广邀民间的大夫进宫,与太医院一起想出的法子,倒叫我拿来借花献佛了,有些对不住他们。”
太皇太后没怎么听耿舒宁胡说八道过,她信了,哈哈大笑。
不好意思跟小辈吐槽,也没发现听墙角的,她笑着用蒙语跟乌云娜戏谑。
“玄烨是很爱哭,媳妇没了哭了好几天,姑姑没了哭晕过去,回头我要去见长生天——”
“皇额娘!”康熙无奈又着恼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他也用的蒙语。
“您心疼心疼儿子,别说这些子叫人揪心的话!”
胤禛低垂着眉眼,紧抿薄唇,貌似平静地推着太上皇进了大殿。
但在看到耿舒宁的时候,爷俩那相似的丹凤眸非常传神,一个看着自家小狐狸微微弯起,一个眼中恨不能飞刀子。
耿舒宁无辜眨眼,咋了,她什么都听不懂,看她干啥!
“朕怎么闻到肉味儿了?”康熙没等太皇太后继续调侃他,直接竖眉冲耿舒宁发作。
“是不是你这丫头撺掇的?你不知道太皇太后吃不得荤腥吗?”
耿舒宁心里轻哼,幸亏今儿个穿的是鹿皮靴,她动作利落地站到太皇太后身边。
说话倒是很乖软,“回太上皇的话,岁宁进上来的午膳是请郑太医看过的,万不敢自作主张。”
“太医说了,这饮食控制上过犹不及,老祖宗的心情好,身子骨才会好。”
这下子换太皇太后怒瞪康熙,“怎么,哀家吃几块肉都碍你的眼了?你干脆将哀家关到羊圈里算了!”
胤禛微妙看了耿舒宁一眼,薄唇抿得更紧,眸光中却没了笑意。
以前这小狐狸狐假虎威都是往他身边站,这才月余功夫,就找到了新靠山?
若继续叫她待下去,往后这混账还记得养心殿门朝哪儿开吗?
康熙被太皇太后刺了一句,倒不好再挑耿舒宁的刺,只表情很无奈。
“皇额娘,您明知道儿子的心肠,朕现在就只有您一个长辈,您若是……朕也活不下去了。”
不管康熙身为帝王时多么杀伐果断,他确实是个重情的人。
孝庄薨逝的时候,康熙哭晕了好几次,自那时起身子骨就差了很多,许久走不出来。
如今他以残躯勉强支应着,是想着替老四坐镇,好叫他尽快能接下江山社稷的重担,实则心气儿早就没了大半。
虽太皇太后不是康熙的亲生额娘,也自他小时候就陪在他身边,跟母亲一样照顾他,母子二人之间的情分跟亲生的不差什么。
如果太皇太后有个万一,康熙都不知自个儿还能坚持多久。
康熙说完,眼眶都红了,叫太皇太后不好意思再发作。
耿舒宁心里感叹,看来正史说老爷子爱哭,不是杜撰啊!
她也没想拱火,毕竟小命还掌控在康师傅手里呢。
她赶忙解释,“回太上皇的话,老祖宗喜欢口味重些的膳食,总是禁着其实也不好,茹素是好事,可一点荤腥不沾,气血也跟不上。”
“太医早就想给老祖宗用药膳,只是老祖宗不喜欢药膳的味儿,岁宁不才,记得些好吃又健康的膳食方子,对老祖宗身子骨没有坏处的。”
康熙冷哼,对耿舒宁说话没那么客气:“你拿什么保证?连太医都不敢说能照顾好皇额娘的身子骨,你口气倒是大得很。”
“若是太皇太后身子出了问题,你拿什么赔?”
耿舒宁心里轻啧一声,微微挑起眉对上胤禛的眼神,暗暗询问他的意思。
实话说,她并不是个好性子,更不喜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若非史料记载康熙看似温和,实则心狠,她也不想叫父子二人不合,早怼回去了。
就拿她苏出来的东西说,胤禛这种务实的皇帝,只要博得了他的信任,他不会太过计较来历,更注重结果,她可以争取自己该得的荣光。
可若她一开始遇到的是康熙,绝不会光明正大苏出那么多东西。
康熙定会想方设法弄明白耿舒宁的来历,甚至不择手段控制住她,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他信不过任何人。
所以来到行宫后,耿舒宁一直是怀柔的乖巧模样,想通过恭顺知趣给老爷子一种尽在掌控的感觉。
只要她成了皇后,凤印宝册在手,胤禛也支持她,有些事儿老爷子只要还要皇家的体面,就拦不住。
现在,想通了很多事情后,她不想忍了。
胤禛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心里刚升起的酸意落了下去。
看来这混账还知道自个儿是谁家狐狸。
耿舒宁得了胤禛的信号,立马露出个灿烂的笑,一反先前的乖巧,嚣张……坐在太皇太后身边,抱住老太太的胳膊。
胤禛:“……”她知道自个儿是谁家的吧?
“岁宁实在是委屈!老祖宗给我做主!”耿舒宁也不理会康熙,只噘着嘴跟太皇太后说话。
“老祖宗,岁宁有法子叫您吃得好喝得好,甚至烤全羊都能吃上,您信也不信我?”
太皇太后在康熙黑下来的脸色中,眸子噌地亮了起来。
她斩钉截铁用满语回答:“我信!”
说完,她立刻对着康熙给耿舒宁张目,“你好歹也是做长辈的,别吓唬小辈儿。”
“哀家都这把年纪了,什么时候去见长生天都正常,活着就该过得舒坦些,你也别老是把心眼子动在自家人身上!”
康熙噎住:您再想想,谁跟您才是自家人?!
耿舒宁听着乌云娜体贴地小声翻译,小小声阴阳怪气。
“您可万不能这么想,只要没人气您,老祖宗定会长命百岁!”
胤禛看了眼老爷子越来越黑的脸色,憋着笑冲耿舒宁微微摇头。
差不多就行了,真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估摸着一顿打是跑不了。
耿舒宁偏不肯,她在康熙愈发唬人的气势下,凉凉开口——
“对了,老祖宗,我记得的食方,对胃气不足,气滞不行的症状也饭到病除。”
康熙欲发作的架势猛地一顿,和太皇太后对视一眼,母子二人表情都有点微妙。
那什么,人年纪大了,或不良于行少动弹,在某些方面确实都很艰难。
若非去官房的时候太难受,康熙也不会坚持跟老太太一起茹素。
茹素好歹能稍稍缓解一二,每回吃过肉,都得难受许久,甚至好几日……咳咳,那什么不出来。
乌云娜嬷嬷也……
见两位主子表情微妙,像是动容,又不好意思问,她赶紧替主子问出口——
“县主说得是真的?您记得能……治胃气不足的食方?”
耿舒宁笑着点头,后世便秘也是大部分人不能言说的痛啊,通过饮食来改善是最常见的法子。
她虽然不便秘,可她的同事还有上司都很严重,为了在公司站稳脚跟,她很是研究了一番。
后来给餐饮行业做活动的时候,她也跟几个精通药膳的老师傅聊过这个问题,不管是点心还是菜肴,老师傅们都有秘方。
乌云娜嬷嬷脸色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要真能……通畅了,这日子可就舒坦了。
康熙脸色微僵,火气被耿舒宁拱得不上不下的,偏又发作不出来,别提多难受了。
余光扫见胤禛勾着唇,干脆都冲着儿子发作出来——
“还愣着做甚?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不知道赶紧伺候你皇玛嬷出行宫吗?”
“再耽搁下去,倒黄辛庄怕是要半夜!”
“累着朕还好说,若累着你皇玛嬷,你是打算叫你乌库玛嬷在地底下也不安宁是不是?”
胤禛:“……皇玛嬷,车马都备好了,孙儿扶您。”
太皇太后没歇晌,就是等着去西陵呢。
她直接扶着耿舒宁站起来。
“不必,你伺候你皇阿玛就行了,我身边有这丫头足够。”
用蒙语说完,太皇太后转头看着耿舒宁,转了满语。
“记得你答应的,带上厨子!”
往外走的时候,太皇太后还不忘跟自家婢女嘀咕,“回头得教教这丫头学蒙语,否则说话太费劲儿了。”
胤禛眉头又不自觉皱起来,目光追着耿舒宁,看样子皇玛嬷也不想放人。
这狐狸虽有些地方愚笨些,可大事上还是挺聪明的,夜里已经答应了他要陪他回宫,怎么会……
他眸光微暗,这混账不是在幔帐里哄他,起来就不认人了吧?
耿舒宁还不知道蓝盆友腹诽她拔掉无情呢,还是得先顾着太皇太后最惦记的食方。
身为皇家地位最高的长辈,太皇太后出行的车驾,比康熙和胤禛的皇辇还要大,跟一座小一进的房子差不多。
前面是宽敞的待客区,后头还分了官房,净房和卧寝。
正是半下午时候,太皇太后吃饱了有些顶不住困劲儿。
耿舒宁先伺候着太皇太后睡下,才去前头的矮几前,将自己记得见效最快的食方写好,递给乌云娜嬷嬷。
乌云娜嬷嬷还有些担忧:“太医其实也开过方子,只是那些药材难闻不说,每回……从官房里出来人都有些虚脱。”
“主子喝过不少药汤子了,食方若是用药材少了,怕是不起作用,用多了,主子怕是吃不——嗯?”
还没说完,乌云娜嬷嬷看着食方上明晃晃的‘奶块’二字,愣住了。
她有些怀疑耿舒宁是蒙人,“这……倒是合主子胃口了,可主子就是吃多了奶制点心和荤食才会胃气不足的。”
即便这方子里又是药材又是米酒的,不还是奶制点心吗?
耿舒宁笃定地冲乌云娜嬷嬷眨眼:“您只管拿去膳房,叫御厨去跟郑太医要药材,今儿个晚上您就知道效果了。”
乌云娜轻咳了声,挪动了下屁股,不自在地出去吩咐人做那古怪奶块。
太皇太后睡着,掌管着太皇太后跟前事儿的乌云娜嬷嬷也不在,一直在门外伺候的巧荷抽空小声提醒——
“主子,万岁爷请您方便的时候过去说话。”
耿舒宁知道自己先前怼太上皇,又用食方吊着老太太替她张目的事儿,叫胤禛不痛快了。
她冲凤驾内的图雅嬷嬷点点头,叫晴芳在这里守着,省得太皇太后找人时不知道她的行踪,带着巧荷去了胤禛的皇辇。
大冬天的,苏大总管早早就在车辕前的空地儿上站着,看见耿舒宁过来,快哭出来了。
这祖宗总算是过来了!
再不过来,万岁爷身上的冷意快把里头的炭火都给压灭了,冻死个人。
也不等耿舒宁说话,苏培盛赶忙上前迎。
“万岁爷吩咐,您过来不必通传,您里头请。”
耿舒宁就着苏培盛掀开的棉帘子进去,见胤禛正冷着脸批折子,听到外头的动静,头都不抬,明显是气上了。
她在门口解了天青色带着兔毛的大氅,随手扔在一旁的屏风上。
小手儿往袖口一踹,笑眯眯站定不动了。
胤禛冷冷扫她一眼:“等着朕提你进来?”
耿舒宁这才大笑出声,也不管他在批折子,夺过他的朱笔放下,大摇大摆上前,挤进胤禛怀里抱住他。
一开口就是理直气壮地指责:“早上才伺候您一场,怎么这会子爷又不知道心疼人了。”
胤禛挑眉,“朕倒是愿意伺候着你做主,你也得争气些。”
耿舒宁:“……”咳咳,怎么一言不合就开车,四大爷人设呢!
笑闹两句,耿舒宁在胤禛怀里坐直身子,正经起来,解释自己先前的行径。
“我肯定要做爷的奉御女官的,只是这次先不跟爷回宫。”
见胤禛拧起眉,耿舒宁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您听我说,若您觉得我有理,最迟除夕宫宴我就进宫陪您了,若您觉得我没理……”
胤禛垂眸睨她,“你明儿个就跟朕回宫?”
耿舒宁一本正经摇头:“那我还是再说服说服(睡服睡服)您好了。”
怕这男人听不懂她的意思,表情正经的耿舒宁,小手似调皮的鱼儿一般摇摆着,跟孽缘打了个招呼。
胤禛深吸口气,紧紧握住这混账造作的小手,额角青筋直蹦。
“老实些,否则别怪朕收拾你!”
耿舒宁见好就收,嘿嘿笑着起身,到一旁罗汉榻前,倒了两杯茶。
推一杯给跟过来坐在对面,还不自在捋着袍子跷起二郎腿的男人。
“刚刚废后,这阵子宫里宫外的事儿都不算少吧?我猜,肯定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是也不是?”
胤禛面色不变:“朕心里有数,没人能动你。”
耿舒宁点头,“我信爷能护住我,可我总得自个儿成长起来,我想陪着爷往前走,而不是拖爷的后腿。”
胤禛顿了下,心里又升起那股子似酸还甜的微妙情绪,叫他忍不住想将这小狐狸揽在怀里,亲亲她。
他也这么做了。
轻柔将耿舒宁从矮几后拉过来,亲了亲她额头。
“朕知道你多能干,朕想把属于你的荣光早些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