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妻有两意by忘还生
忘还生  发于:2024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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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妩静静听?着,好记起云氏那一年多的刁难,把谢宥的死带出的愧疚一点点驱散。
“阿娘,你莫再胡言乱语了!”
谢念略带歉意地看向崔妩,“公主,我阿娘她这?阵子受打击太大,您莫见怪。”
出门之前父亲就交代她,让她看紧阿娘,别说无关紧要的话?,可还是拦不住。
“无碍,祸从?口出的道理?谢大夫人自己也明白,她能一力承担的,对?吧?”
谢念吓坏了:“嫂嫂,你看在三哥的面上,千万别和?阿娘一般见识啊!”
云氏色厉内荏,拉着女?儿走得远远地,恨恨道:“别求她,活该她这?辈子都没子嗣,没了我儿子,谁能容得下她!”
听?着这?句话?,崔妩的记忆不期然回到水月庵上,忆起云氏一字一句暗责她不能生,当她的面逼谢宥纳妾时的屈辱。
阿宥的好抵消不掉云氏对?她的坏。
崔妩可没那么大度原谅她,非得好好出一口气不可。
眼珠子一转,她的主意就上来?了。
她勾勾手指让妙青过来?,耳语了几句,道:“趁着冬天还没过去,让她多吃点苦头。”
妙青点点头,领命去了。
妙青很快就摸清了云氏的动向。
因家?中糟心事不断,近来?云氏拜佛就愈发勤勉,望着谢溥的伤早点养好,季梁城里?外大大小小的佛寺都让她走了一遍。
这?就给了崔妩机会。
她暗地里?让侍郎府大娘子跟她说,城外有间?莲云寺十分灵验,转运最好,云氏哪听?得这?个,没几日就带着下人奔莲云寺来?了。
路上早有人在等着她了。
城外去往莲云寺的路上,云氏正在马车里?念佛,忽然听?到一阵马匹的嘶鸣,随即是护卫的慌乱声。
云氏正要问?出了什么事,就被剧烈晃动的马车震得一个趔趄。
原来是西郊马场的马赶出来吃草,和?云氏的马车照面经过时,不知怎么惊了马,一群马开?始发狂冲了过来?。
云氏出门带的护卫不多,这?一出意外人都被冲散了,只剩她这?一驾孤零零的马车被吓得往岔路狂奔,马夫死死掌着缰绳,云氏和童大娘在马车里颠了个囫囵。
马夫好不容易勒停马车,已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赶紧往回走!”云氏按着心口,惊魂未定。
马夫擦着汗:“大夫人,马蹄子折了,走不了了。”
这?可怎么是好,只能原地等护卫找来?吗?
“大夫人,前面有座尼姑庵。”童大娘指着前面,积雪的树下,一座清幽的小庵映入眼帘。
“走吧,先去问?一问?这?儿的情况。”
云氏在童大娘的搀扶下进了这?座庵庙,让随行的马夫出去通知护卫过来?。
庵主是位四十上下的尼姑,听?到云氏的身份,殷切地招待了她。
云氏拿出一贯的大夫人做派,那庵里?的茶都不屑碰,只视线扫来?扫去,问?庵主这?庵是什么来?历。
“照贫尼师父说,这?是观音菩萨经过,玉净瓶里?滴下的一滴甘露,落在此山上,先人受感召,有了这?座庵堂……”
云氏正听?庵主说着,不意看到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突然从?一旁屋子里?出来?。
雪还未消,他也不觉得冷,衣服搭在肩上,有些热气腾腾的,紧接着一个尼姑乱着头发走了出来?。
那汉子经过庵主时,抛了她一锭银子,接着大步走了出去。
方才和?煦说话?的气氛一散,所有人都有点尴尬。
云氏眼睁睁看着,不敢说一个字。
不得了了!这?尼姑庵原来?是个娼窝子!
童大娘也发觉了,拉着云氏到自己身后:“大胆,你们?这?是什么脏地方!”
庵主见事暴露,立时变了脸,“来?人!捆住她们?!”
童大娘挡在云氏面前:“我们?是京城宰辅谢家?,你们?谁敢动!”
“那更不能让你们?走!”
主仆二人没端过比茶盏重的东西,哪里?是对?手,很快就被尼姑们?捆住丢在地上了,坐了一屁股的残雪。
崔妩坐在窗前,将云氏慌得两股战战,一个劲往童大娘怀里?扎的样子,高兴地端起了手边的瓜子磕。
那乱发的尼姑候在她旁边,小声说:“公主,妾身演得好不好?”
“好,你和?你官人都有赏!”
“谢谢公主!”
妙青早在候着:“娘子,人既逮来?了,要怎么教训她们??”
崔妩指尖在脸颊轻敲了敲:“去岁冬日,舅姑说她的里?衣脏了,又嫌丫鬟的手太粗糙,就让我下雪的时候给她洗了里?衣,这?样吧——”
她在妙青耳边说了几句,妙青听?了不住点头。
说话?间?,云氏和?童大娘两个人被分开?关了起来?,庵主和?尼姑们?在关云氏的柴房里?,商量要怎么处置她们?。
“她是谢家?大夫人,放她回去,官府的人肯定要来?查,咱们?的营生怎么办?”几人在那装模作样地讨论。
云氏赶紧说:“只要你们?放了我,我绝对?不会说出去!谢家?会给你们?银子!”
“谁信你啊!”
“就是!出去肯定得记恨上咱们?。”
“那得杀了吧,不然这?儿的秘密泄露出去,咱们?统统得下大狱的。”
“不要!千万别杀我!我真的不会说出去,我发誓!”云氏只求她们?饶自己一命。
嫌她求饶烦人,庵主把她嘴堵了。
这?时一个黑衣蒙面的女?子走了进来?:“要我说,绑了送给南面的土匪,让他们?跟谢家?勒索钱财,到时候银子咱们?对?半分!”
“好主意!”
那黑衣女?子道:“我先把这?老太婆折磨一顿,让她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别把人折腾死了,不然赚不到银子。”
“知道了,知道了。”
二人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就被黑衣女?子扒了衣服。
“啊——”
冬天还没有彻底过去,山中积雪未消,云氏和?童大娘穿着单衣被赶到了山道上,背后骑马的人鞭子挥得咻咻响。
“赶紧跑!不跑完杀了你们?!”
云氏一生养尊处优,走两步就喘,绕着山路跑一圈不是要了她的命吗?起初她还梗着脖子,鞭子抽一下就尖叫着往前跑了,她再也不敢忤逆这?个凶神恶煞的人。
才跑了短短一程,她就跌了好几个跤,摔得鼻青脸肿,踉踉跄跄地跟爬差不多,童大娘比她好些,不时还能扶她一把。
鞭子抽在两个人挽着的手上,妙青蒙着脸,喝道:“再慢下来?,不自己跑,打断你的狗腿!”
她在云氏面前从?来?只是卑贱息妇身边的卑贱小丫
头,只低头不说话?,云氏根本听?不出她的声音。
马鞭在空气中甩出利响,吓得云氏跌跌撞撞地在前面跑,呼哧呼哧跑的喉咙腥甜,额角突突地跳。
甩一鞭子,妙青就在心里?念叨一句:“让你天天说我们?娘子小门小户。”
“让你逼娘子早起请安,自己还睡大觉!”
“让你找娘子侍疾不算,还要她守着整夜地打扇子!”
“让你总提纳妾,羞辱我们?娘子!”
“让你嘴脸刁钻,成?日挑剔我们?娘子!”
“让你说我们?娘子生不出!”
“……”
妙青天天跟着崔妩,把她这?一年在云氏那受的委屈都看在眼里?,也算娘子本事大,换个软弱些的,怕是被她折磨得不成?人样还要感恩戴德。
这?老妇实在该杀!
云氏跑跑停停,一停下,鞭子就扫过头皮,吓得她尖叫,跑得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到了傍晚,才算跑完了一圈回来?。
护卫早已经来?问?过谢府大夫人可在此处,庵主只说没见过,他们?又往别的地方找去了。
云氏本以为这?算结束了,结果还有更多折腾
“这?是尼姑庵的衣服,都洗干净!”庵主指着水井边的一桶脏衣。
云氏本想?求助童大娘,但她被带走不知到何处折磨去了。
这?么冷的天,手浸在水里?,像千万根针扎在手上,衣服又冷又硬,搓一下简直要带走她一层皮,云氏洗着洗着偷偷哭了出来?。
她当然想?不到一年多之前,自己也让息妇这?么伺候过,当时她只是随意吩咐一句,又没见着人在面前洗,怎可能记得。
这?儿没人心疼她的眼泪,衣裳没洗完,那头又说庵主要热水,让她去提水烧,结果云氏根本不会生火,被烟熏得又咳又呛,尼姑看她活干得一塌糊涂,拿起擀面杖追着她满屋子撵。
云氏又哭又喊,一个劲儿地叫饶命。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悲惨的人生。
崔妩在隔壁拥着炉子吃烤鸡,听?得冷笑。
“让她干这?些还强身健体了呢,真是便宜她了。”
妙青自恃已经手下留情:“一年换一日,真是便宜啊!”
“得了,折磨够就散了吧。”崔妩用热水把手洗干净。
“娘子,这?就完了?”
“杀人诛心嘛,我待会儿还得去诛她心呢。”
另一边,童大娘再一次被带过来?时,云氏正被蒙着眼睛在那里?拉磨,满头满脸的炭灰,脸面尽失。
她跟头蒙眼拉磨的骡子一样,只知道拖着沉重的石辇往前走。
但云氏又冷又饿又累又困,只想?睡在扎死人的柴火上休息一下,爬都爬不动了。
佛祖无情,怎么会让她受这?样的罪呢。
听?到开?门声,她喊道:“姑奶奶,我能睡下了吧,求求你,让我歇一歇吧。”
云氏真的撑不住了。
“睡什么睡,这?里?哪有觉睡,走!再跑一圈!”妙青恶声恶气。
云氏面色苍白疲惫,话?都说不出来?:“我真的跑不动了,会死人的……”
“不跑你现在就死!”
云氏和?童大娘又被赶着往山道上跑。
漆黑的夜,眼前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山路,只有马背上一盏防风灯笼在打着光。
正在云氏想?一头栽哪处地里?咽过气去的时候——
“哎哟——”
原来?是马蹄在积雪上打滑。
妙青假装摔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脚踝“哎哟”个不停,再大声威胁她们?:“你们?站在那儿,不准动!”
云氏还傻傻在看。
“夫人,快走!”童大娘拉着自家?主子在山道上狂奔。
两个人慌不择路,跑出去很远,才敢慢下来?,而后趁着夜色摸黑下了山,北风呼呼地吹,让人疑心是狼嚎。
她们?死死拉着手,一直走到官道上才敢喘上一口气,可离京城还有不短的路程,靠她们?两条腿走,得走到天亮才能到城门去。
她们?还穿着单衣,这?不得冻死在路上。
云氏走不动了。
“大夫人,来?我背上。”
童大娘歇了一会儿又有劲儿了,咬牙背起云氏往前走。
可巧今日金明池有宴,走到半程,一驾又一驾的马车在眼前经过,都是饮宴归府的各家?官吏和?娘子们?。
“大夫人,咱们?有救了!”
可云氏踟蹰着,不敢上前开?口求搭她们?一程。
她们?眼下这?般形容,怎么解释都丢人至极,到时候流言传遍京城,云氏经营了几十年清贵夫人的名声就彻底坏了,以后她还怎么见人。
冻死在这?儿,还是被人取笑非议,云氏陷入了犹豫。
还没犹豫完就被人喝问?:“那边是什么人!”
“是刺客?”
接着是大刀出鞘的声音。
最大的一驾马车琉璃灯光映四野,照见了脏兮兮的两个人,侍卫拔刀以待。
童大娘慌了:“饶命!我们?不是刺客!我们?是宰辅谢家?的。”
马车上的人听?了,掀开?了帘子看了出来?,稍认了一会儿,惊道:“谢大夫人这?是怎么了?”
说话?的人正是卫阳公主崔妩。
怪道谁的马车如此轩丽,原来?是公主的步辇。
云氏心口堵得厉害,真是冤家?路窄,为什么偏偏让她看到了!
可紧接着,云氏从?她掀开?的帘子往里?看,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面容,和?她挨得极近。
这?崔妩!
她儿子尸骨未寒,她就急着跟男人幽会!

前婆媳二人各自撞见, 气氛自不会好?。
单衣抵不住寒风,也抵不住前儿息妇的视线刀子似的在自己身上上下刮过。
崔妩假作关心?:“大夫人这?是怎么?了?”
这?语气怎么?听都像风凉话。
云氏死死捏着拳头,维持着婆母的处变不惊:“没什?么?事, 不用你管!”
“那好?吧,二位玩得开心?。”崔妩将?帘子放下。
车帘上二人的影子靠得很近。
可云氏硬气,背人的童大娘没法硬气。
她扒住步辇外栏:“不是,求求公?主捎我们一程,再走下去, 我们只怕要冻死,到时就得闹出笑话来了, 您好?歹也曾是谢家?息妇, 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出事啊!”
眼下别的马车都走了,再错过这?一驾,她们有?没有?命回到谢府都说不准。
命当?然比面子重要。
车帘内传出无情的语调:“我已与谢宥和?离,跟谢家?更没什?么?关系了,怎么?能算自家?人呢。”
童大娘的脸面不值钱,说道:“求求看?在旧年情分上……”
崔妩又掀开了帘子, 好?奇道:“旧年有?什?么?情分?”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提点什?么?,云氏待她确实只是表面和?善,实则从不肯予一丝关怀好?处。
“既然你提起旧年情分, 马车没有?, 板车倒是有?,只是没有?马, 谢大夫人要不要?”崔妩问?的是童大娘, 看?向的却是云氏。
这?话跟直接打云氏耳光有?什?么?差别。
“求公?主救救我们吧。”
童大娘还?在求,云氏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大夫人, 您就服个软吧。”
世上没有?婆母给息妇服软的道理,就算她是公?主又怎么?样!
童大娘真想扯着她跪下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最后,云氏找到了说法:“你一个享受国朝供养的公?主,要是见死不救,让我一个官妇死在
路边,莫说我们谢家?也不会放过你,就是告到官家?面前,你也不占理!”
崔妩撑脸看?着她,恨不明白,为什?么?原先在庵堂对着“尼姑”能百般讨饶,到自己面前就硬气起来了?
她从前到底是有?多好?欺负。
“放心?,大夫人要是冻死在路边,什?么?口信都递不出去,公?主府会帮您收拾干净,送回府上去,咱们往后绝不会再扯上关系的,走吧。”
车帘落下,无人再理会她们,步辇重新往前走,琉璃灯的光慢慢从二人身上撤去,将?她们重新抛入无边的黑暗里,
“不要!”
云氏终于撑不住了,跌撞着往前面追去。
她是一品诰命夫人,绝不要死在路边,她要享够了老太君的尊荣,百年之后带着光耀死在儿孙环绕之间!
“求公?主救我们一程。”
侍卫拦着不让云氏靠近,她就扶着侍卫的大刀喊。
反正都让崔妩看?见了,若不上去,白白死在这?荒野里,这?脸不就白丢了。
何况马车里有?个男人,她倒要看?看?,当?着她的面,崔妩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若她敢对自己不敬,云氏只要还?活着,有?的是机会去官家?面前好?好?状告此人!
步辇当?真停了,崔妩露出一张俏脸:“谢大夫人非要坐我这?步辇?”
“求公?主救我等一命。”
“那就请吧。”
到底是坐上了步辇,只是童大娘身份不够又衣衫脏破,只能裹了件宫女的褂子坐在外边。
步辇中,崔妩坐在正面足以供一人横卧的主座上,苏绸面的迎枕堆满了宽座供她倚靠。
云氏则坐在她对面角落,像是伺候的宫女待的地方。
此情此景,真和?在谢家?时的情况颠倒了过来,好?像云氏才是那个刚入门,在婆母面前唯唯诺诺的息妇。
崔妩所乘的马车叫七步宝辇,如一幢金屋,大得正中能摆下一口错金暖炉,四角全?丝为流苏,装饰奇花异叶,精巧华丽。
她刚从宴上归来,装扮得神女一般,花树冠坠珠轻摇,火蚕棉裁就的云衣斓衫光软绝伦,绣着山河万象的裙摆自膝上垂落,宛如星河聚成的瀑布流泻,整个人望之不可攀折,和?破烂单衣的云氏是云泥之别。
云氏想把僵硬的手?伸去暖炉那舒展一会儿,又忍不住看?向主座,她生下来就从未如此局促。
崔妩正和?身边男子轻声细语,并未注意她。
可只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云氏难受,五脏像在铁板上煎,既想指责又怕被赶下去,处处不自在,乘这?步辇竟不比北风好?受几分。
“还?未问?,大夫人在山里出来什么事,护卫呢?”
崔妩终于看了过来。
“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去莲云寺路上碰到西郊马场的马惊了,和?护卫失散,跌落山沟,都是意外而已。”云氏含糊过去。
她很关心?的样子:“怎么把衣裳都跌没了,这?可不是小事。可惜我这?儿没有?多余的衣裳,大夫人坐近些,可别冷着了。”
“不必,我坐这?儿就好?。”
她担心?脸上没擦干净的黑灰,和?火燎气让崔妩察觉。
“官吏娘子出事,这?是如何都是得查的,既然是西?郊马场出大事,本宫立刻派人去问?罪,一定给大夫人要个公?道!”
查清楚,再闹得尽人皆知?
云氏才不上她的当?。
“不劳公?主费心?,谢家?不是没人了,我们自己会处置。”
崔妩笑笑不说话,晋丑问?道:“这?位是——”
崔妩与他引荐:“谢家?大夫人。”
“原来如此,久仰。”
“久仰?”
晋丑疑惑,他说错了吗?
“何时听说我的,是不是早就与她有?来往了?”云氏憋着的气到这?儿再忍不住,她揪着字眼,得把局面抢回来。
晋丑看?向崔妩,这?要他怎么?答?
自己确实早和?她有?往来了?
崔妩晃悠着袖子上的宝石,很有?些事不关己的悠闲。
那就随他说了,晋丑拱手?有?礼道:“在下确与公?主相识,不过是寻常往来。”
寻常往来为何会共乘步辇,要是她崔妩还?是当?初那个身份,没和?她儿子和?离,她敢这?样招摇过市吗?
人死了才出现,还?好?意思?说是寻常往来。
二人一定不清白!
云氏自认占理,加之憋了一肚子的气,早想占个上风,便脱口指责道:“我儿子才走了多久,你就迫不及待找男人,还?是说先前就有?!崔妩,你到底长没长心?肝!为什?么?就不能安分守己,非得败坏我儿子的清誉!”
晋丑道:“在下还?未娶妻,大夫人可不要污蔑在下的清白。”
方定妩的清白留给她自己担心?。
可那人也满不在乎,摆摆手?道:“本公?主现在是自由身,嫁娶由人,往后就是招一府面首也与您不相干,大夫人要是在乎,嘴巴就严一点,谢宥的清誉不就好?好?的,不过在此之前……”
崔妩眼神“还?是先管管您自己吧,这?模样谁看?了不会以为您是在山里寻了野汉呢?”
“你——!”
她怎么?敢这?么?编排婆母的清白!云氏憋得满脸通红:“你疯了敢这?么?说我!”
“我竟不知你是陛下还?是娘娘,对本公?主横加污蔑还?不准还?嘴?”
“我……”
云氏挨上她冰冷的眼睛,终于意识到——崔氏的身份已经彻底变了。
她是公?主,再也不是低眉顺眼,对自己事事听从的息妇,云氏该把她当?成其他皇家?公?主一样敬畏,甚至因为她的生母和?弟弟,要拿出更大的敬畏来。
可在崔妩面前长久的骄傲让她低不下头,云氏扭身想把自己藏在角落里,嘟囔着:“拜高?踩低,该你一世福薄。”
“说到拜高?踩低,谁能比此刻的谢大夫人更有?体悟呢,要不本公?主将?你今日的事说出去,让大夫人也体会一下后半辈子福薄的滋味?”
“你、你不要以权势压人……”
崔妩很是纳罕:“不以权势压人那我当?这?个公?主做什?么??”
云氏张了张口,想不到她会这?么?不要脸地承认。
崔妩下一句更诛心?:“谢氏,本公?主称你一句‘夫人’,是不是给你脸了?”
彻底不客气的态度让云氏脖子一缩。
暖炉刚把僵硬的四肢烤暖,回想这?一日经历,她不能再被赶下去了。
这?境况逼得云氏不得不服软:“是……臣妇冒犯……”
“你冒犯了谁?”
说出一句话,之后也容易多了:“臣妇冒犯了公?主,求卫阳公?主恕罪,不要将?今夜的事说出去,确实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我以后不会……从前种种是臣妇不对,往后臣妇会认清身份,再不以公?主的婆母自居。”
听到这?句,崔妩眉毛一扬,也没应她。
云氏能跟她低头,看?来今晚的苦头吃够了。
崔妩不打算学佛家?“放下执念,万般自在”,说什?么?大度原谅的话,她们往后互不相干就是最好?的结果。
晋丑刚从边地回来,就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也看?出崔妩从前在谢家?的日子不顺心?。
“过去两年就是你要的好?日子?婆媳生怨,夫妻离散,我看?还?不如当?个老姑娘呢。”
崔妩叹了一口气:“要是早知道阿爹阿娘弟弟这?么?有?本事,我干等着就好?,还?嫁什?么?人啊……”
不过要是不做谢家?妇,她也许一辈子也见不到在深宫里的荣太后,当?不了这?个公?主,现在该跟方镇山在江南造反了。
后面的路,云氏已经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藏着脸在那擦眼泪,盼着时间快点过去,让她家?去。
才进了城门,云氏和?童大娘就被赶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云氏嘱咐心?腹童大娘,谁都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连谢溥都不让知道!
童大娘一边将?模样打理体面,一边应是。
云氏道:“待会儿你去角门让张大开门,然后支走他,偷偷带我进去。”
童大娘悄悄办了。
二人回到青霭堂,收拾梳洗过,云氏将?身上的伤上了药才敢去存寿堂那边看?谢溥。
因为找不到云氏,府上已经闹了一遭,云氏解释自己被马群冲散之后,马车跑出去好?远翻沟里去了,从沟里爬出来才搭了过路农户的牛车回来,只是没来的知会还?在那边搜寻的护卫。
谢溥还?在卧病,也无法操心?太多。
被折腾这?一遭,云氏什?么
?心?气都没有?了,躲在家?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
至于尼姑庵那边,云氏也不敢报官,暗中遣护卫去看?过,尼姑庵已经空了,估计是怕谢家?寻仇,全?都跑了
另一边。
将?旧日的仇报了,崔妩心?情大好?,要不是谢宥死了,她才不放过那个老太婆。
心?底大度地将?与谢家?的仇怨一笔勾销之后,崔妩继续在季梁城招摇过市。
可很快,一个更让崔妩意想不到的人也出现了。
这?日崔妩在金明池上看?水戏,高?高?的水秋千上穿着彩衣的人纷飞如蝶又没入水中,园子里的花匠捧来几盆鹅黄牡丹给她赏玩。
冬日盛放的牡丹花,栽培起来要费多少心?血,就为了让贵人瞧一眼,可惜崔妩对花草没什?么?兴趣,略看?过,就让花匠搬回温室去了。
“公?主,有?一位旧家?大姐求见你。”
原来这?花匠是传话的。
旧家?大姐?崔妩有?些奇怪。
“她生得什?么?模样?”
侍女不知如何形容,只说:“肚子瞧着有?些大。”
肚子大……不会吧?
“让她过来吧。”
待人被领上来,揭开面纱时,崔妩先是一惊,而后笑道:“我就说你怎么?为叶景虞殉情呢。”
来人正是王娴清。
原来那夜杀了叶景虞之后,王娴清并未自杀,而是拿着他的令牌出了军营,一路跋山涉水,回到了季梁城。
如今想见崔妩可真难啊,王娴清还?是有?门路,找到了金明池的花匠,才找到了面见公?主的机会。
王娴清在枫红搬来的锦凳上坐下,微凸的小腹吸引了崔妩的视线。
“几个月了?”
“五个月了。”
“那从西?北一路过来也是辛苦。”
二人气氛和?老友叙旧无异。
“我照你们期盼的杀了叶景虞,为什?么?漆云寨的人还?要来抗击北疆?”王娴清抬起的眼眸沉静。
“你杀了叶景虞,漆云寨正好?有?机会立功,不耽误,不过这?样你还?敢来京城,不怕我杀人灭口?”
“你难道还?怕我一个叛贼家?眷、杀了将?军的人去揭发你,自取灭亡吗?”
王娴清把热茶喝下,长吐出一口气,“我既然敢来,就是把一切赌在公?主身上了,如今以我的身份,只有?卫阳长公?主敢接纳我,若公?主要杀我,我别无二话。”
王娴清胆色本就不同常人。
从知道王靖北造反被诛的消息后,王娴清伤心?之余,更问?自己,她以后要做一个通缉犯,让肚子里的孩子也跟她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吗?
她不甘心?过那种日子。
王娴清想为自己找到出路,所以她才要杀了叶景虞,向漆云寨投诚,得到一个重新爬上去的机会。
“我哥哥死了,但他留在北地的基业还?在,只要你愿意收容我,我会为你办事。”
“那你求什?么??”
“帮我跟谢家?报仇,再为我腹中的孩儿谋一个好?出身,公?主,你的身子既然不好?,不如我给你送一个孩子?”
王娴清还?真是敢说,崔妩大拊掌,“这?是什?么?意思?,当?初我不过赚你两间铺子、一箱金子,现在反倒你觊觎起我的权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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