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香很想叹气,天知道她今早上看见君侯主动过来时,有多高兴。
娘子稍稍怔愣过后,也迎了上去,极尽柔婉姿态。
但君侯好似不太买账。
杏香在心里边儿唉声叹气了一路。
翁绿萼知道,萧持现在的心情很不美妙。
只看他步伐迈得多急、多猛就知道了。
衣袍纷飞间擦出的罡风几乎都要化作实物,吹挂得她心头一阵酸涩发皱。
按着礼节,翁绿萼应该落后他半步。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长,翁绿萼有心加快步伐跟上他,却是有心无力,努力了好一阵子,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君侯——”
那道伟岸身影猛地一停。
萧持冷冰冰地回头看她:“做什么?”
这时候想要撒娇求和了?
翁绿萼平复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呼吸,一双美丽的眼睛因为气急而涌上了些涟涟的水光,双颊也晕上淡淡的红,她丝毫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么妩媚动人,只柔声道:“君侯走慢些可好?妾跟着有些吃力。”
萧持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腰和那一双玲珑绣鞋上,重重嗤了一声:“娇气!”
说完,他转过身径直走了,步伐踏得仍然很重,但显然慢了一些。
翁绿萼悄悄松了口气,她追了上去,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半步的位置,轻声道:“多谢君侯体恤。”
她想,还是得先安抚好萧持才是。起码,在兄长在的这几日,不能叫他看出她们之间的不对劲,累得父兄担忧。
翁绿萼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在穿过一道月亮门时,她脚步稍稍加快了一些,袖子上绣着的缠枝石榴花轻轻摩挲过他的手腕。
“昨夜是妾不好。君侯宽容妾这一回,好不好?”她柔声曼语,温香软玉依偎在萧持臂膀边,当真是令人稍有不慎就会沉沦其中的温柔乡。
杏香见着这一幕,眼睛一亮,识趣地把步伐放慢,只远远地跟着他们。
她的姿态放得足够低,萧持古怪地觑她一眼,昨夜那种满怀不忿的感觉复又涌上。
她以为凭借着这副虚情假意的楚楚面庞,就能打动他,让他神魂颠倒,做下违拗本心的事吗?
翁绿萼原本只是想缓和缓和关系,毕竟萧持那张脸,臭得太明显。她担心瑾夫人看见,会生出更多微词。
她忍着羞耻,说了讨好的话,却不见萧持有什么反应。再一抬眼,映入的还是他紧绷的下颌与压得平平的唇角。
看着,十分不好接近的模样。
翁绿萼有些失落,挽着萧持臂膀的手缓缓卸了力道:“是妾唐突了……”
她犹带沮丧的尾音未落,萧持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大,痛得她忍不住蹙眉。
萧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不论你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顺从。你是我的妻,从今往后,不许再生出违拗我的心思。明白吗?”
又从他嘴里听到‘虚情假意’这几个字,翁绿萼心神刺痛,感觉到攥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又重了些,她眼睫微颤,对上萧持紧紧追踪着她每一个神情变化的凶狠眼神,点了点头:“妾明白。”
见她做出一如往昔的乖巧模样,小鸟依人,极是柔顺,萧持的心气儿总算顺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许诺道:“若你懂事,我会疼你。”
听着这施恩一般,高高在上的语气,翁绿萼笑容不变:“是,妾知道了。”
她怎么不觉得受宠若惊?
怎么不用那双很漂亮的眼睛望着他,再说一些让他难以把持的话?
萧持皱了皱眉,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翁绿萼用另一只手拂落了他攥着她腕子的手,缓声道:“时辰不早了,不好叫老夫人她们久等。”
老夫人。这个称呼,怎么听着很是不顺耳。
萧持沉眉,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她一直与旁人一般,唤他‘君侯’。
不该唤他‘夫君’?
要不然怎么彰显亲疏有别?
萧持拧起眉,思索着她没有主动改口的原因。
见他不知为何又犯起病,周身泛着冷冷的煞气,翁绿萼假装没看见,勉强哄到这个程度已经叫她头皮发麻羞窘不已,再继续哄下去?
翁绿萼实在没有头绪。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万合堂。
瑾夫人、萧皎与她的一双儿女都在。
翁绿萼刚一进去,就与萧皎对上了一个眼神。见她微微颔首,示意她放心,翁绿萼松了一口气,回以一个感激的笑
新婚夫妇俩刚一进门,瑾夫人的视线就紧紧跟在他们身上。见萧持脸绷得紧紧的,眼下青影明显,她心头就是一沉。
再一看翁绿萼,嚯,面若桃花,娇媚动人。
瑾夫人嘴角往下撇得更厉害了。
年轻人,不知节制啊!
萧持不耐烦看着她跪着听人说话的样子,腰绷得那么细,看着烦人。
“一家人,不要跪来跪去的。”
翁绿萼冷不丁地被他半握半抱着拉了起来,人才站稳,就听得他撇下这么一句话。
对上萧皎揶揄的眼神,翁绿萼面颊微微发烫。
她作为舅母,也要给家里的两个小辈备礼。
徐愫真和徐琛行都很高兴地接过礼物,徐琛行还十分上道地拍拍胸脯:“小舅母放心!等到小表弟和小表妹出世,我也给他们备一份厚厚的礼!”
听着他这大大咧咧的话,翁绿萼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去看萧持。
萧持脸色一沉,眉眼之间凶色更重:“小舅母?你还有几个舅舅?叫舅母!”
翁绿萼没想到萧持会说这个,和徐琛行都是一愣。
徐琛行觉得自己这样叫没错:“舅舅你今年都二十有五了,小舅母还没满十七呢!叫舅母的话,感觉都把人叫老了!”
徐琛行言辞凿凿,坚持认为不能把水
灵灵的小舅母给叫得老气横秋。
“扑哧。”
不知是谁,忍不住笑了一声。
萧持微微眯了眯眼,目光从低垂着眼,一截细长脖颈旁垂下的温润明珠微晃的弧度还未收回的翁绿萼身上擦过,又定在徐琛行身上。
“许久没有检查你的功夫练得如何了,来!”
徐琛行鬼哭狼嚎地被他上了年纪却仍旧龙精虎猛的舅舅给拎出去了。
翁绿萼微微弯着的眼在触及到萧皎暧昧的眼神时又迅速恢复常态。
“老夫少妻,唉,真是委屈绿萼了。”这回萧皎学聪明了,提前捂住女儿的耳朵,叫翁绿萼没了能糊弄过去的理由,她看着翁绿萼酡红的面颊,暗自感慨,可真是赏心悦目啊。
翁绿萼含羞睇她一眼,想起翁临阳,索性转了话题:“昨日累得阿姐忙上忙下,还要抽出空照拂我阿兄,我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谢谢你了。”
她言辞恳切,一双盈盈动人的眼眸中含着真切的感激之情,萧皎沉浸其中,不觉有些飘飘然。
“这有什么。”萧皎放开女儿,转而揽过美人弟媳软软的手,亲昵道,“你的兄长,可不就是奉谦的妻兄吗?他都该唤一声阿兄的人,那也就是我的兄弟手足了,照拂一二罢了,哪值得你特地道谢?”
跟着,萧皎又问道:“你那阿兄,今年多大了?”
翁绿萼莞尔:“我阿兄元月里才过了二十四岁的生辰。”说起来,还比萧持小一岁。
萧皎沉默了一下,奉谦这岁数的确大了些!在翁绿萼面前,她也实在说不出年纪大会疼人这样的话。
有女使急匆匆地进来报信。
不得了了,君侯和女君的兄长在校场打起来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翁绿萼嚯地站了起来,急着就要往外走,但想起瑾夫人,她略带了些忐忑地回望过去,果不其然,瑾夫人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灰。
“夫人,妾……”
瑾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眉心的折痕愈发明显:“罢了,你快去瞧瞧,是怎么个事儿!成婚头一日就见血,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语气颇重,翁绿萼点了点头,萧皎随即也道:“我也跟着去瞧瞧。若是奉谦犯浑,我还能帮着劝一劝。”
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瑾夫人将茶盏重重搁在一旁的楠木透雕福禄寿喜方桌上,发出一声又脆又闷的重响,气道:“不知是个什么家教渊源的人物,到了妹婿家中还敢打起主人来了!”
徐愫真急着比划着手势劝她。
瑾夫人不悦的尾音还是传到了翁绿萼耳中,她脚步微顿,萧皎一把攫住她的胳膊拉着往前走,一边又道:“我阿娘那个性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咱们做小辈儿的,总不好和她计较什么……你别看我阿娘现在金尊玉贵,万事不愁,但她之前,也就是我阿耶刚去世的那几年,过得很苦。直到我嫁了人,奉谦又去投军,慢慢熬出了头,她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提及往事,萧皎英气妩媚的脸庞上不自觉地带出一点沉重之意,但她又笑着对翁绿萼挤眉弄眼:“你们新婚燕尔,每日总少不了蜜里调油的时候。你可发现过奉谦后背上有一道大概七八尺长的伤疤?”
她——她怎么会看到萧持背上的疤!
见翁绿萼脸一瞬间变得通红,连洁白如暖玉的颈子也染上了绯意,萧皎见她从刚刚有些低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才又道:“那道疤,是奉谦十一岁那年,为了护住阿耶留下的地契不被族人抢走留下的。他那时候人小,遇着几个成年大汉一块儿上,自是只有挨打的份儿。我阿娘自是心疼,又无能为力,在那里破口大骂,那族人是个混不吝的,到最后打红眼了,竟然抽出刀砍向我阿娘,奉谦扑了过去,将她护在了身底下,但自个儿背上挨了好重的一刀。”
翁绿萼唇抿得有些紧,萧皎见她绷着一张脸,显得格外严肃沉重的模样,自个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她的手,姑嫂俩穿过一道月亮门,萧皎的声音也在头顶树荫的光影错落间变得有些低沉。
“那一次,奉谦伤得很重,伤口发炎化脓不说,人更是连着几日高烧不退。请了好几位医者,都摇头说他没救了,阿娘日日在他床头哭,后悔当日不该舍不得那些钱财,让他们抢走就是了,只别让奉谦再吃这样的苦头。我那时也害怕极了,好在又过了几日,奉谦自己熬了过来。待他病好了之后,奉谦便瞒着阿娘与我,悄悄投了军。”
翁绿萼略有些犹疑,萧皎看出她的犹豫,笑了笑:“是,那时平洲军的主将是我叔父,是与我阿耶一母同胞的兄长。”
亲叔父为何不照拂故去弟弟的遗孀与一双儿女,萧持又是如何在叔父把持的平洲军中崭露头角,最终夺权翻身上位的,萧皎没有说,翁绿萼只将那些疑虑藏在心中。
校场到了。
姑嫂俩都默契地忽视了在一旁上蹿下跳的徐琛行,见萧持与翁临阳站在对角两侧,两人身上都带着淋漓的汗意,高高起伏不定的胸膛昭示着这里前不久才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搏斗。
萧持余光早就瞥到了翁绿萼与萧皎疾步匆匆的身影,见那抹妃红身影先一步飞快地走了过来,他呼吸一紧,绷紧的肌肉更是硬得如同山石一般。
……她的帕子,应该也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气吧。
萧持有些没有边际地想。
却见翁绿萼不带犹豫地朝着翁临阳的方向走去,细白的手紧紧攀着他的肩膀,嫣红的嘴不断开合,正在十分急切地关怀着他的伤势。
萧持冷眼望过去,还能看到她眼底浮上的薄薄水光。
急什么?翁临阳刚刚挥过来的拳头劲儿可大得很,死不了!
翁绿萼本就记挂着翁临阳昨日出现时那满脸还未退下的伤,方才一听他和萧持打了起来,更是焦急,这下见了人,忙不迭地上下打量起来,她见翁临阳肿着一张脸还咧嘴对她笑,不由得气道:“阿兄难道不知道自个儿身上还带着伤吗?竟然还这样莽撞!是成心要叫我担心死吗?”
面对不让人省心的兄长,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些,脸绷得紧紧的,吓得在一旁的徐琛行都老实了。
小舅母发起火来,也好可怕!
萧皎瞥了一眼脸沉得犹如乌云聚顶的萧持,啧啧叹了两声。
萧持自是注意到了来自阿姐隐隐带着同情与看热闹意味的视线。
他紧握的拳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看着妹妹泛红的眼尾和倔强的神情,翁临阳有些尴尬,又实在不好意思,只得转移话题:“我没事儿!这些伤之前都涂过药了,就是淤血散得慢,看着吓人而已!你快去看看君侯吧,我看他——”
眼珠子都要瞪出火来了!
翁绿萼心里一跳,想起萧持那喜怒无常的性子,感到有些头疼。
她下意识先过去查看阿兄的伤势,把萧持给落在了后边儿……
翁绿萼试探着转过头,嗬,她猜得没错。
萧持的脸绷得紧紧的,看着尤其凶。
“君侯。”翁绿萼慢慢走过去,步伐间带了些忐忑,落在萧持眼中,又引起了他新的不满。
去看她阿兄,就用跑的。
到他了,怎么走得这样慢?!
翁绿萼仰起头,用一双还带着盈盈水光的眼看着他,柔柔道:“君侯无碍吧?”
他有碍得很!
萧持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有碍。你又当如何?”
翁绿萼一噎。
分别两月,难不成阿兄武功大有所成,都把萧持给打出内伤了?
她胡思乱想间,只觉身上一沉,紧跟着就是汹涌的热意与汗意朝她扑来。
翁绿萼慌忙间,只来得及扶住萧持的臂膀,但还是阻止不了他带了些烫意的呼吸洒在她脖颈间,引起一阵陌生而难以自抑的战栗。
“我身子有些不大舒服,绿萼先送我回去歇着。”
萧持埋在美人香馥馥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来自她身上的,他已经熟悉了的那阵幽幽香气,与他有些孟浪的举动相比,他解释的话倒是一本正经:“劳阿姐替我们招待客人。”
萧皎翻了一个大白眼。
“去吧,去吧。”
看着犹如背了一座巍峨小山,艰难前行的翁绿萼,萧皎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绿萼在
床榻上怎么应付得过来哟!
路过翁临阳时,先前还靠在翁绿萼身上半死不活的萧持抬起头,一双深邃英眸里闪过几分风轻云淡的得意:“大舅兄,失陪了。”
翁临阳察觉到他隐隐的挑衅之意,看了看脸都被累红了的妹妹,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微笑道:“……君侯慢走。”
他不忍心去看绿萼因为羞耻而发红的脸。
萧持勉强顺了顺气,靠着翁绿萼走了。
身后依稀传来徐琛行的感慨:“舅舅好像一只软脚虾……嗷!阿娘你打我干啥!”
萧持眼角微抽。
走出一段路之后,他直起身子,改为牵起翁绿萼的手,在她沉默而又疑惑的视线注释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感觉好些了,但是没好全。”
翁绿萼皮笑肉不笑:“君侯雄伟,恢复得真快呢。”
萧持觑她一眼,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翁绿萼憋了憋气,没说话。
她的沉默再次引起了萧持的不快。
回到中衡院,他沉声叫杏香她们退下。
君侯的样子,看着真可怕。
杏香和丹榴担忧地看了一眼翁绿萼,安静地将门给关上了。
“跑什么?”萧持像是抓小鸡仔似的,轻而易举地就把想去浴房的翁绿萼给逮了回来,却在她开口想要解释时,捏住她精巧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去。
这张嘴只会说出让他心气不平的话。
不如这样封掉。
漫长而旖旎的一吻过后,萧持放开还有些没喘过气来的翁绿萼,指腹擦过她盈着一层嫣红水泽的唇瓣,动作亲昵,语气却隐隐有些冷:“你来校场的路上,你是担心你阿兄被我所伤,还是更担心,我不敌你阿兄,落败负伤?”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就在不久之前, 她们才做过那样的亲密事,但随着那阵话音落下,他刚刚抽身而去的气息里已经褪去了让她骨软筋酥的温热, 重?又变回了高高在上的冰冷。
他本就是不容别?人违逆的性子,他想让她如何, 她就得如何。
翁绿萼在沉默中,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她垂下眼睫,面颊仍带着艳丽的红, 神情却寥落起来。
萧持皱起眉, 抬起她的下颌:“回答我。”
翁绿萼却偏过头去, 躲开他钳制的手?, 耳垂上的明?珠闪着温润的光,她的语调很是平静, 面颊上的绯红渐渐退下, 露出底下的倔强之色。
“君侯是君侯,阿兄是阿兄。都是妾亲近之人, 又何须分出个高低?”
翁临阳那等只会拿女?人换取平安的孬种安能与他相提并论?!
萧持嗤了一声?,没说什么,但那声?充满讥意的语气声?却叫翁绿萼觉得身上发?冷。
他看?不上翁家, 看?不上她——予她正妻之位的锦绣荣光之下, 都是满腹的算计。
“我不许你更看?重?他。”萧持微昂下巴, 话中带着满满的霸道之意,“我是你的夫君,是你终生可堪依靠之人。你拿我和你那只会靠着女?人换取机运的阿兄相比, 他也配?”
靠着女?人换取机运。
翁绿萼面色隐隐发?白, 她不想继续这场对话。
再说下去,她怕又会吵起来。
自然了, 她是不敢对着高高在上的君侯大呼小叫的,但他会怒气冲冲地跑出去,落在旁人眼里、口中,不知又会编排出什么麻烦事儿来。
至少在阿兄离开平州之前,她希望她的婚姻,幸福、美满。
翁绿萼垂眸想着,平州吹去雄州的风,要是能如同春日一般,熏暖和煦,就好了,不要再给终年严寒的雄州带去多?余的苦厄。
“妾的兄长,不过忝受君侯之恩,才能来到平州观礼。再多?不过三日,他又要启程返回雄州,君侯看?在妾的面子上,稍稍包容他一些,叫他知道,妾在平州过得很幸福。好不好?”
说话间,她柔软如荔枝肉的面颊轻轻靠上他硬如顽石的胸膛,说话间呼出的芬芳汇做涓涓细流,慢慢柔化了萧持冷硬的神情。
让翁临阳看?,她在平州过得很幸福?
又何须他看?!
萧持不屑一顾,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他所?得的荣光与权势,都将与她共享。
难不成她以为,靠着翁临阳那样不中用的娘家人,能震慑住他什么?又能护住她什么?
见?他不语,面色倨傲又冷淡,翁绿萼无?奈,一只柔软小手?潜进?他的掌心,嫩若削葱的指尖慢慢划过他掌心,察觉到靠着的人又闷不吭声?地一僵,翁绿萼再接再厉:“好不好?好不好?”
她的尾音微微拉长,落在萧持耳中,像是有一种后劲儿极大的佳酿汨汨灌入心头,迷得他心神有些恍惚,原本绷得紧紧的下颌线都忍不住一松。
到底是新婚。
她有心讨好,他受着就是。
享受了好一会儿美人的撒娇哀求,萧持方?才施恩般点了点头:“罢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若你阿兄识趣,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他。”
能得他这番话,翁绿萼已经心满意足。
见?那张仙露明?珠般的脸庞上重?又露出笑容,萧持顺势将手?拢在她纤细腰间,让她不得不又贴近了一些。
“现在高兴了?肯对我笑了?”
他的语气懒洋洋的,没了先前的凶劲儿,几分调侃之下的不满而已,翁绿萼并不害怕。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她们二人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月牙桌上摆着的一盆牡丹雍容华美,碗口大的花瓣在春风中轻轻摇曳着,为这座原本空寥板正、没有多?少生活气息的房间增添了几分鲜灵妩媚。
日子总要过下去。她总是纠结于萧持寄出那封信的动机,只会让她越来越自怜自艾,让她变得不像自己。
两个人过日子么,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思及此处,翁绿萼莞尔,漂亮的唇角往上翘了翘:“君侯愿意体谅妾,妾自然高兴。”
跟随她的神情与语气一同软化的,是她香馥馥的身子。
萧持觉得自己好似拥了一簇水在怀中。
怎么能这么软?
就在他意乱情迷,想要再度打破一下自己不可为色所?迷的规则时,有一只微凉的手?挡在了他与她之间。
萧持不满地竖起眉头。
翁绿萼仍然在笑:“妾见君侯眼下青影有些重?,怕是昨夜里没睡好的缘故。现在离用午膳的时辰还早,不如君侯小憩一会儿,补一补精神吧?”
萧持嗤一声?,沉声道:“你瞧不起我?”
这话倒不是萧持轻狂,他正值壮年,从前打仗作战时,几日几夜连着没怎么合过眼也是常有的事儿,昨夜么,不过是稍稍辗转反侧了一些,又差不多?睁眼到天?明?等敲门了一些而已,无?妨。
他低头,又要亲下去。
翁绿萼偏过头去,他只亲到微凉的耳垂和温润的明?珠。
萧持有些不满地蹭了蹭她白如暖玉的脖颈,哑声?道:“为什么又躲?”刚刚还对他笑得那样……让人心痒痒。
他比翁绿萼高了太多?,这样俯下头来摩挲她细嫩脖颈时,整个人犹如醉玉颓山,笼罩下一层阴影,他身上的清苦气息混杂着磅礴的热气,融合出了一种难以言述的味道,不难闻,但翁绿萼被罩在其中,免不了有些压抑。
他在她颈间嗅嗅亲亲的,粗硬的发?丝擦过她腮帮、细颈,所?过之处洇出一片湿润的水泽,伴随着她难以发?现的红痕,种种陌生的感受,让翁绿萼有些恼怒地颦起眉头。
堂堂君侯,怎么跟狗似的!
情急之间,她推了推萧持,在男人愈发?深沉不满的眼神中,定了定心神,笑道:“妾在闺中时曾学过几分按摩推拿之术。不如妾替君侯按一按,也好解解乏。”
按摩推拿?
萧持沉吟片刻,欣然同意。
翁绿萼便?拉着他往罗汉床走去。
为着方?便?按摩头上的穴位,翁绿萼先坐下,又点了点自己的双腿:“请君侯躺下吧。”
萧持有些挑剔地看?着她纤细得来还没有他胳膊粗的两条小细腿。
那么细,那么软,能经得
住他躺下去的力道?
罢了,她一心想要给他松乏解困,是要给他看?她的贤惠吧?
萧持想,不好打击了她的热情。
巍峨如小山般的男人规规矩矩地躺了下来,头枕在她腿上,这样的姿势,板正得过分,又让人生出几分莫名的喜感。
翁绿萼挺直了脊背,这下,换她试一试高高在上的感觉。
萧持阖上眼等了会儿,见?她还没有开始动作,睁开眼,语气有些古怪:“不按了?”
翁绿萼挤出一个笑:“按。只是妾许久没有做过此事,有些手?生,见?君侯面目威武,一时间有些不敢下手?,得仔细些才好呢。”
待会儿她多?用点劲儿,疼死他!
听得她这样解释,字里行间全是对他的重?视。
萧持满意地又阖上眼。
翁绿萼从前跟着雄州的医女?学过一段时日的按摩推拿之术,只可惜,还没等她有孝敬父兄的机会,就叫萧持这厮给享受去了。
翁绿萼心里哼哼着,如玉般微凉细腻的手?落在他脸上,卯着劲儿按了一会儿,她自个儿都觉得关节发?疼——这人的脸也是石头做的不成!
跟身上一样,硬邦邦的。
全身上下……也就嘴软一些,只可惜,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气人。
“君侯,妾使的力道可是正好?”
疼不疼?疼就对啦!
翁绿萼满心期待,好半晌,萧持才开口,声?音喑哑,带了些困意:“嗯……不错。”
他有些困了。
身侧被她身上幽幽的香气氤氲着,又有她力道正好的揉捏,萧持感觉到久违的、深深的放松。
什么?!只是不错?
不疼吗?
就在翁绿萼不信邪,正暗暗准备再加大力道的时候,即将睡沉过去的男人低低开口,翁绿萼听着他几近于呓语的语气,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以后不要再自称妾,你是萝卜墩儿么,整日切切切的。”
“你在雄州如何,在平州就如何。没有人能够让你自退一步。”
当然了,他肯定是不一样的那一个。
说完,翁绿萼感到腿上一重?。
他睡着了。
这人真是……刚刚还嘴硬自个儿龙精虎猛,不需要歇觉。
翁绿萼脑子乱乱地转移着话题,看?着自己悬在半空,还准备加大力道的双手?,耳垂微红,又低头看?了看?萧持。
他的眼睫,生得比女?儿家还要长,还要密。
偏偏他爱用那种让她头皮发?麻的眼神盯人,谁又会发?现他还有这样的长处?
翁绿萼叹了口气,试探着拍了拍他的面颊,见?他眼睫未动,显然是已经睡得沉了,她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脑袋挪到了一旁的软枕上。
睡着的人似乎觉得头下枕着的东西?变得没有那么香,那么软,眉毛皱了皱,吓得翁绿萼起身的动作一僵。
最后还是翁绿萼试探着,将随身带着的绢帕往他眼上一盖,柔软似云的绢帕静静散发?着香气,萧持这下老实了,又不动了。
翁绿萼松了口气,连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又低声?嘱咐丹榴,若是萧持醒了,便?去翁临阳客居的松意轩寻她。
丹榴连连点头:“婢记住了,娘子快去吧。”
去松意轩的路上,翁绿萼的步伐是近段时日来前所?未有的轻快。
杏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看?着翁绿萼脸上不自觉露出的笑,她也跟着高兴:“娘家人来了,女?君的心情也变好了!要是公子愿意留在平州就好了。”
为着怕别?人说闲话,讥讽她们还留着在雄州时的规矩称呼,方?才杏香和丹榴嘀咕一阵,决定以后都以‘女?君’来唤翁绿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