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宋墨玉吩咐,夏俞已经将棚子里的生姜取了过来。之只见万大夫将那生姜研磨成泥,连带着汁水喂着钱叔喝下。
钱叔本能地吞咽着将那姜汁喝下,片刻后面色已经有所缓解,甚至能睁开眼睛了。
“娘,爹醒了爹醒了。”钱问宁欣喜地喊道,只是又觉得有些奇怪,“娘,爹醒了您的手抖什么抖?”
宋墨玉道:“万大夫,既然人已经转醒,可否说说是何病症,是否真是中毒所致?”
万大夫点点头:“确实是中毒。”
周围人一片哗然。
人群中,高遇芝低声对柳慎说道:“先生,看来我之前没猜错。这宋墨玉果真存了下毒害人之心,可需要我现在上前将她拿下?”
柳慎颇为无奈地看着他:“遇芝,未知全貌不可置评。你性情耿直但易冲动,这是大忌。”
高遇芝忍不住脸红:“是,谨记先生教诲。”
有人大着胆子问道:“宋掌柜,既然这人真是中毒,那我们所吃的食物焉知有没有毒?”
宋墨玉正欲说话,正好这时陈司悬和陈平带着两大盘麻辣牛肉丝走了过来。
宋墨玉取了那牛肉丝对着钱婶问道:“方才你说你相公就是吃了这道吃食中毒的,可对?”
钱婶点点头。
她为了找一道佐料众多的菜也不容易。这道麻辣牛肉丝又有花椒、鲜辣椒、干辣椒,还有什么芹菜、葱丝之类的,佐料繁多。说是这些东西里头混入一两样变质或者有毒的也很合常理。
“万大夫,许大夫,这是今日一锅同出的麻辣牛肉丝,悉数都在这里,还请查看。”宋墨玉把两盘牛肉递过去。
且不说有毒没毒,这两盘牛肉丝凑到眼前,饶是两位大夫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只是正事要紧,他们取了一些牛肉丝出来仔细查验,彼此相视着摇了摇头。
“这麻辣牛肉丝无毒。”万大夫宣布了结果。
他是行医多年的老大夫,在镇上威望和公信颇高,他的定论云鹤镇上的人自然信服。
但是在场围观的人中还有不少其他县镇的人,他们便不知道这万大夫所测所言做不做得准了。
万大夫自然听见了这些议论,淡然道:“如若信不过万某,若有杏林好手在场,请便。”
还真有一人被人群推了出来,却是个年轻郎君,嘴角还残留着一些牛肉汤的油渍。
“在下姓白,家住宝慈县,不才也学了一些皮毛,斗胆上前一看。”
“姓白?白家医馆白无极是你什么人?”万大夫问道。
“是我爷爷。”白郎君羞赧一笑,看起来还像个未经世事的贪玩孩童。
有宝慈县过来的人笑道:“既然是白大夫的孙子,想必是不会出差错的。”
“小白大夫尽管去看!我们信你。”
当白郎君上手看起那牛肉丝时,神情变得认真起来,语气笃定道,“这牛肉丝确实无毒。而且我方才看您取用生姜解毒,不知道这位大伯中的可是生麻玉果之毒。”
万大夫颔首:“小白大夫说得不错。麻玉果入药可治呕吐、咳嗽、头晕,但是若服食生麻玉果便会中毒。但这麻辣牛肉丝里绝无半点麻玉果的踪影。麻玉果从何而来,不得而知。”
纪嫣手里拿着一本账册:“今日我们宋家好食的备货单上,也没有麻玉果这类食材。”
话并未挑明了说,但气氛顿时有些微妙起来。
原本一半人怀疑钱家,一半人怀疑宋家。现下却是大半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中心的钱婶和钱叔。
钱问宁是他们的儿子,自然也无法幸免。
他刚才为父亲担忧的心绪已经荡然无存,只觉得周遭的同窗仿佛都在死死地盯着他,活了十余年他从没有哪天像今日这样感觉连头都抬不起来。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钱问宁拉着钱婶,又看向已经醒了的钱叔,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怨怼,但到底是心疼他爹,没有当场发作。
钱叔本来睁着眼睛,见儿子看过来连忙又合上。
钱婶没理儿子,站起来面对着宋墨玉道:“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这两盘子未必就是我相公吃的那一盘牛肉丝里的。说不定他吃的那盘你们放了麻玉果。”
这便是胡搅蛮缠了。
“既然服食生麻玉果才有毒,麻辣牛肉丝乃是熟食,连这里头的辣椒、葱丝也都是熟的。即便真加了麻玉果,也不会是生的。”柳慎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两分威严,炸在人群中让人无法忽视。
宋墨玉见有人为自己这方说话,下意识行了个礼视作感谢。
钱婶还想争辩。
柳慎又道:“这位夫人,你相公中毒以后,你不先去想办法找大夫倒是先带他来质问赔偿,此为其一。麻玉果沾手便会染色且一时间很难洗去,你方才扬手时手指上带着几点灰褐色,此为其二。大俞朝律法,凡告事不实,以其罪罪之,轻则杖三十,重则罚百钱,牢狱三年,流放三千里。此为其三。”
陈司悬站在宋墨玉身旁,看着这位语气平静却不怒自威的老者,一时间诧异这是何方神圣。
宋墨玉本就在县衙见过钦差大人一次,只是那次柳慎身着官府,与今日之穿着打扮、气度截然不同,所以即便是柳慎方才试吃牛肉丸,她也没认出来。但是现下柳慎仗义执言,她便立即把这个人与当日身坐高位之人对应起来。
“钦差。”宋墨玉侧过身,对着陈司悬做了个口型。
听着这一条一条,钱问宁哪里还不明了,他连忙把他爹扶起来,就想去拉他娘:“娘,算了,还是先送爹回去休息吧。”
这一拉却没拉住。
钱婶上前便去拉扯柳慎:“你少用大俞律吓我!我儿子以后是要做官做宰的人,今天你们个个都替宋墨玉说话,包庇她下毒害人。你们个个都不得好死!”
“住手——”这一声住手同时从好几个地方发出。
一声是持剑而出的高遇芝,另外几声则是匆匆赶来的各县官员。
匡英州和邵仲平正走在最前头。
钱婶自然也不认得匡英州和邵仲平是谁,却认得他们身上的官服,认得那鱼贯而入的差役。她立即吓白脸色,想缩回儿子身边去,却已经被高遇芝擒住动弹不得。
“大人,下官来迟,请大人恕罪。”匡英州是宝陵的父母官,他的辖地出了这等碰瓷不成还想打人的事,他也难辞其咎。
柳慎看了他一眼:“我是来游玩的,这里没有什么大人。”
钱问宁瞪大眼睛,能让这么多县衙大官自称为下官的,除了那位寒门状元,如今的都御史柳慎,还能有谁?他实在没有想到和自己榜样的第一次会面,会是这样一种情境。
钱问宁先前只是为父母所作所为感到羞愧,眼下已经连自己的血都觉得是冷的。
“带走。”邵仲平朝左右的两个差役点了个头。
不管是诬陷还是打骂朝廷官员,哪一项罪名都够钱家人受的了。
宋之衡眼看着钱问宁失魂落魄地随着大气不敢出的钱叔钱婶走了,他问宋墨玉:“姐,他们会被带到哪?”
宋墨玉道:“我不知道。你觉得不至于是不是?”
宋之衡摇摇头:“不。如果我们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说不定今天的全牛宴全都毁了,姐姐你还有大家的心血都会毁于一旦。挣不到银子不说,这些客人不会再信任我们,失了信誉就再难得了。他们既然敢这样做,就要承担这样做的后果。无论什么后果,他们都该承受的。”
“看不出来啊,你上了几天书院,还真懂事了不少。”宋墨玉夸道。
围观的人群已经慢慢散去了,该吃的火锅继续吃,该排的队继续排。
只是一群官员在这里,大家的视线总不免投来。
柳慎自知再留在这也是无趣,正打算离去,却见宋墨玉过来了。
“柳大人,多谢您刚才出言相助。”宋墨玉行礼说道。
柳慎笑了笑:“宋掌柜言重。方才你处理泰然自若,皆有章法,我不过是锦上添花。宋掌柜办这全牛宴虽为私利,却不全为私利。一路走来,除了这牛肉摊位,还可见云鹤镇、宝陵县盛产的诸多特产。我瞧着那些竹制的篮子便很不错,这世间竟然还有滴水而不穿的竹篮实属罕见。还有那云山小种的茶叶,也自有其清冽之味,不比名山名园里产的茶差。宋掌柜不忘在这个时候推介这些东西,虽为商人,却有一颗赤诚之心,又怎么会自砸口碑。今日之事,想必匡大人会给你一个交待。”
匡英州立时说道:“大人说的是。下官治辖不严,回去一定严惩不贷。”
他本来想来尝尝这鲜牛肉火锅到底有多鲜美,眼下不能行事,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一行人走远后,宋墨玉才算松了口气。
夕阳渐落,一群人围在全牛宴的出口处,已经有人把那超级大奖开了出来。
开出这大奖的是一位以养蚕为生的妇人,一年忙到头,带着儿子前来游玩,没想到这一抽居然就抽到了特等奖——一头大黄牛!
许多没满足抽奖条件的人都扼腕叹息,他们吃是吃了不少,就是没买那牛肉酱!后悔!实在是后悔啊。
◎竹笋的鲜美,还有豆干的丰富口感,以及充盈的肉香◎
一场全牛宴足足办了两日, 虽偶有插曲和波折,但终究是圆满结束。
第一日的头等大奖是一头肉牛,第二日的头等大奖则是宋家好食和宋家百味鸡的双用至尊卡, 据说这张卡可视作十两银子, 在两家店都可以用于付账。
抽到的人简直是心花怒放,这不管是自用还是折价卖给别的食客, 都是白来的富贵啊。他当场便在心里发誓,以后出去吃饭就认准宋家好食!
至于宋墨玉所做的香菇牛肉酱,摆放在面摊和包子馒头摊旁边一块卖, 简直是事半功倍。香辣扑鼻的红油肉酱或抹在馒头上, 或加在面条里做浇头, 都一下让原本平平无奇的吃食美味起来。
更有奇人直接要米饭一碗,拌着一勺试吃的牛肉酱,几番搅拌后将每一粒米饭都沾染上肉酱的红辣之味,又洒了些花生碎、酸豆角一类自己爱吃的东西,大口大口吃下, 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这人也不是旁人, 正是陶溯。陶阳的如意坊也在全牛宴中设有几个摊位,他正巡视时见儿子大快朵颐的模样简直是目瞪口呆。这小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怎么连个肉酱拌饭都能吃这么香了?
陶溯吃了一碗尤不过瘾,掏出银子一下连买两坛。比托还更像托一些。
旁边的人一看这小孩长得多好啊,白白嫩嫩胖乎乎的,乍一看跟年画娃娃一般。要是自家孩子用这牛肉酱拌饭吃,岂不是也能长得这样好。
苏如霜也带了家里的两个妹妹出来玩,姐妹三人在那旁边的小桌上, 桌上摆着三碗素面。这素面本是清汤寡水一般, 最多就上面一把葱花还有些意味, 但拌上牛肉酱后素面顿时变做牛肉面似的,每一根面条都裹着牛肉的香气,一口接一口叫人看着都咽口水。
原本大家都还只是观望,经此一下畅销起来。
不管是大坛、中坛、小坛全都被人买了个干净。那些没买着的也都做了登记,交了定金。大家来自一个县镇的皆可找熟人凑单,只要预定十坛以上,宋墨玉便会派人送货上门。
大家虽然觉得这牛肉酱好吃归好吃,但是他们赶来路远不说,香菇牛肉酱也并非那么便宜,能买得起一坛子的家里肯定不怎么差钱。这些不差钱的主顾一看既然还有送货上门这等好服务,他们自然拼命拉人凑够十坛。转眼间,宋墨玉便又收到了大约一百坛的订单。
这其中大坛占一成,中坛占三成,倒是这小坛的占多数。宋墨玉之前卖给陆云宝的牛肉酱是五两银子。如今全牛宴上首次公开售卖,大坛的需四两半,中坛的要三两银子,唯独这小坛的最是便宜,一两银子即可。
不少人多买个两坛都不为自家留着吃,而是想着这坛身做得漂亮,这牛肉又贵重,拿去送礼再好不过了。
对于那些犹犹豫豫舍不得买的客人,宋墨玉也一直笑脸相送,话语中提及宋家秘酱坊里将会推出别的酱料,价钱会比香菇牛肉酱便宜得多,大家敬请期待。
两日之际,宋家好食的名头便已响彻周遭县镇。
除了牛肉酱的订单外,连带着手打牛肉丸也定出去不少。还有一些其他县的饭馆、酒楼老板这次也来参加了全牛宴,他们个个都想求合作,但宋墨玉又不是自己开肉牛场的,只得心疼婉拒。
不少客人逛完全牛宴后意犹未尽,也不急着走,便在镇上或宝陵县城的客栈住下,把这里好吃好玩的逛了个遍。
宋家好食自不必说,本来菜品就以便宜、味美、独特深得人心,如今名气更大,每日刚过午时备好的菜就都卖光了,想来这里吃顿饭须得一大早就来排队才行。倒是造福了别的饭馆,这几日的客流量比往常几个月都大。
几乎每个商户脸上都笑得合不拢嘴。
对宋墨玉来说这场活动虽然结束,但拍卖会却才刚刚开始。那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好在这拍卖会陈司悬说了由他负责,宋墨玉便放心让他去做,自己则一头扑在酱料坊上。
又是一日天晴,寒风虽然萧瑟,却多了几丝温和。
“师父,还真和您说的一样,全牛宴后香菇价格直线上涨,还好我们之前囤积了几百斤,眼下是不愁用了。就不知道他们高价卖给谁去。”罗芷从外头走来朗声说道,语气里有几分气愤却也少不了得意。
宋墨玉除开教罗芷做菜以外,谈价采购的事也没少让她上手。罗芷在外奔走,货比三家,总能给饭馆谈到最合适的价格。便是鸡鸭巷那位卖鸡的赵娘子偶尔遇到宋墨玉,都会朝她夸几句罗芷做事稳重周全。
宋墨玉便发现比起做菜来,罗芷似乎更适合做这些事。
“涨多少了?”
“之前十二文钱一斤,现下一斤十五文钱了,说不准还要涨!”罗芷道。
“涨便涨吧。我们饭馆跟香菇有关的菜撤下来几道便是。”宋墨玉并不是很在意。就算这里的香菇涨到几百文钱了,她空间里还有很多香菇,至少把订单做出来是绝对够用的。
“师父,我们订单这样多,要是这几百斤用完了又当如何。”罗芷笑完后又想到这一层,忍不住忧思起来。
“我本来也没打算只做这一种酱。”
宋墨玉稳稳当当地把新做好的一批酱盛入坛子里,盖子落下压紧,缠上稻草,便可以送出去了。
“这是寄去宿州的那批货,你等会去把陈平叫来,让他寄出去。”宋墨玉之前答应陆云宝的那一百坛子先前寄去了二十五坛,眼下这里是七十五坛,正正好好。
“师父你忘了,陈平跟着陈司悬一道去拍卖会了。”罗芷比他们二人年长两岁,是以一直都是直呼其名。
“确实忘了,那就叫夏俞或者孙骅吧。”
宋墨玉顿了顿又说道,“最近镇上是不是都开始卖冬笋了?”
罗芷点头,秋日短暂,眼下冬寒已至,镇上四处都可见挑着箩筐卖笋的人家。
云鹤镇山野之间竹林颇多,更有很多是无主的野竹林,这竹子天生地长刨了来卖没有任何成本,是以靠近竹林居住的人家多会去刨了来卖钱。
有时候运气好,进山除了竹笋,还能采到一些药草什么的,若是运气再再好,捡到一只倒霉的野兔,摸到一窝野鸡蛋。那便是发几份财了。
罗芷听得宋墨玉问笋,下意识看了看那些空余的坛子,明白宋墨玉想做什么的她有些茫然:“师父,这笋也能做酱吗?”
“如何做不得,只怕比这牛肉还像肉呢。”宋墨玉笑了笑。笋丁猪肉酱做起来成本比牛肉酱低多了,味道还十分不错,而且做这一款也有利于日后养猪场的发展。
“师父说像那肯定就是像。”罗芷笑眯眯道,“到时候我要第一个尝,可不能让惠惠抢了先。”
说完罗芷又立即反应过来:“既然要用笋做酱,这笋少不得也会涨价!我得趁现在价钱低先收一批。不说几百斤,一两百斤总是要的。”
“哈哈哈,好。”宋墨玉点点头,“你也不怕我用笋做酱做得太难吃,万一要是没人买,岂不是折本了。”
“别人会折本,你肯定不会。”罗芷和唐惠惠都有一个极大的共同点,她们非常相信宋墨玉。只要是宋墨玉插手做的事情,就不会有办不成的。
“行,你说不会,那我就不会。不过你最近看着倒是开心?你家里不说你了?”宋墨玉把手浸在清水里洗了洗,事情做完了,她的语气也轻快起来。
罗芷递了帕子过去:“说自然还是要说的,但我一向都当耳旁风。不过我爹娘现在一开始说我,我哥嫂就护着我。”
“那能不护着你吗,你每月挣的一半都要交到家里。”宋墨玉摇摇头。
银子比什么东西都好说话。
宋墨玉本想让罗芷把银子留着,手里有钱底气才能足,但交钱给家里也是没办法的事。
大俞朝重孝,男子即便成家只要不分家,挣的钱大部分都要上交给爹娘,就好比夏俞。
女子就更是如此,哪怕是出嫁以后挣的钱也是交给婆家,自己只能留很少的部分。除非婆家人开口说不要,你却不能自己主张不给。就像沈桂一样。她每天在饭馆起早贪黑洗碗,一个月二钱银子自己只能留个二十文钱左右,便是这二十文钱都还要攒下些许贴补给娘家。
宋墨玉这些伙计里头,范香兰倒是好些,她婆婆身体不好,她又是长嫂,现在家中是范香兰在掌家。挣多挣少,总归是能自己支配。
像宋墨玉这样未出阁的小娘子,不管挣多少钱都能自由支配的,实在是少数。
“一半便一半吧,我娘说我那份她给我攒着,要等我出嫁添到我嫁妆里去。还说要是我不嫁人这钱就没了。没了就没了罢,就当孝敬他们的。”罗芷倒是很看得开。
不说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她家自小对她在吃穿用度上从没亏待过。所以罗芷并没有那么在意钱财,更在意的是如何向家人证明自己的能力。不嫁人也能靠自己生活得更好的能力。
“师父,纪娘子就没催过你婚事吗?你过了十七岁也该是议亲的年纪了。”罗芷忽然问道。
明明罗芷提到的是娘亲,但宋墨玉脑子里却莫名蹦出陈司悬的脸来,她连忙否认:“当然没有了!”
“那还是真是羡慕你。”罗芷不由感慨地说道。
“不跟你说了,去把夏俞喊过来吧。早点寄出去,早点把款收回来。”宋墨玉推着罗芷出门。
“行行行我这就去。”
罗芷一溜烟跑没了影,宋墨玉这才松了口气。拍卖会的事她没怎么插手,也不知道陈司悬办得如何了。
这么多事没做,怎么还在想他?宋墨玉试图把这个人从脑子里甩出去。
她拿过旁边剥好的竹笋、豆腐干切成小丁,猪肉剁成馅料。然后把猪肉用料酒、葱、白糖还有酱油稍加腌制。
点燃灶后,在锅里倒入三大勺油,放入腌制好的肉馅炒制,炒到肉馅析出油份变色为止。随后又加了些老抽增色提香,翻炒均匀后把肉沫先推到锅边。放入少许口感咸甜的黄豆酱煸炒出香味后加入切成丁的豆腐干丁翻炒一二,最后倒入笋丁。
待笋丁、豆腐干丁与酱翻炒均匀后,再把肉沫推下来一起翻炒,微等香味溢出后加入开水。先大火煮开再用小火焖煮收汁。
宋墨玉把这份笋丁猪肉酱倒进罐子里,光是闻着都觉得自己能吃两碗饭。
这份酱并未用到辣椒,吃的就是竹笋的鲜美,还有豆干的丰富口感,以及肉香。一口下去颗粒感十足,绝对超级下饭。有了这道菜,晚上随便再炒两个菜绝对够吃了。
亟待宋家好食要关门时,宋墨玉还未见陈司悬回来。拍卖三十头牛,拍卖了四个时辰难道还没拍完?总不能拍卖会也有人碰瓷吧,宋墨玉脑补了有人冲过去被牛撞飞的画面。
“掌柜的,要不要我去看看!”孙骅把地拖完,大声问道。
宋墨玉迟疑了一瞬点了个头。
等孙骅走了,宋墨玉走上二楼。二楼那个房间里,纪嫣正在盘这两日全牛宴的账目。
“娘,下面都忙完了,我来帮您一块算吧。”宋墨玉放了一杯茉莉花茶在纪嫣身旁,又把手伸到纪嫣肩膀上给她轻轻揉了揉。
纪嫣落下最后一笔,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阿玉,你来得正好,刚把这帐算清,你看看对不对?”
她把账本递了过来。
宋墨玉细细看去,每一笔开支每一笔盈余,纪嫣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字迹都非常工整。看纪嫣做的账本和看字帖没什么区别。
宋墨玉尚有些不太满意:“只赚了这么多?”
一共七十头肉牛,除去拍卖用的三十头牛外,还有四十头牛可用,去掉作为奖品的那一头还有三十九头。两日的全牛宴上所做的牛肉吃食,加上已经售卖和预定出去的牛肉酱共计用掉了十五头牛。十五头牛按照每头牛两百斤肉,算四十两一头,再去除各种用具、人工等成本,且交税后纯利共计约八百二十两银子。
“陆公子那边的一百坛牛肉酱是另算的帐,他订的都是大坛的牛肉酱,是按五两银子一坛算的,等他那笔款项回过来,还有三百多两纯利入账。”纪嫣道。
“一千多两,这倒是还行。”宋墨玉这才笑了笑,“娘亲算的账总是没错的。”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宋墨玉还是连出门买只鸡都要找她爹贷款的人,转眼就成了千两富婆了。虽说这一千多两还有一半要分给金和牛场,但便是自留一半也是一大笔银子了,足以解她的燃眉之急。
纪嫣深吸一口气:“阿玉,我还是第一次接手这么多钱,就跟做梦似的。”
宋墨玉忍不住笑了,揽住她的胳膊:“娘,这才哪到哪啊,说不定以后咱家能挣上万两呢。”
“你啊。挣钱固然重要,还是要注意身体,你看看最近你多久没睡好了。”纪嫣侧身看着宋墨玉眼下的乌青。
“我没事,大不了多喝几杯茶我就精神了。”宋墨玉满不在乎道。熬出毛病也没事,反正有药药兜着。
身为系统,它的任务尚未完成,哪里能看着宿主身体出问题。
“掌柜的,他们回来了!”夏俞在楼下喊。
宋墨玉连忙起身下楼。
这次拍卖会金和牛场的蒲子青也很出力气,带着那几个运牛过来的伙计一起帮着忙上忙下,这会也是跟着陈司悬他们一块回来的。
“惠惠,把火锅架出来吧。”宋墨玉朝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
蒲子青连忙拱手:“宋掌柜不必劳烦,我等还得赶着回牛场去呢。这一回在这叨扰不少时日,是该走了。”
宋墨玉笑:“千赶万赶的,还差这一顿饭的功夫不成。几位远道而来又帮我这许多,一顿便饭罢了。”
眼见盛情难却,肚子又实在空空,几人便也不再推辞。
大堂最宽敞的桌子上架起两个铜锅,冒着滚滚的牛骨汤香气,桌上则摆着各式各样的鲜切牛肉、牛百叶等,还有几道时蔬。香菇牛肉酱自然也少不了,连带着摆好的还有宋墨玉下午新做的笋丁肉酱。
趁着上菜的功夫,宋墨玉拉住陈司悬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陈司悬脸上本疲惫不堪,见她和自己说话顿时笑眯眯道:“你猜。”
“都卖出去了?”宋墨玉刚才见他们身后并未牵着牛,已经猜道,但还是想听陈司悬确认。
陈司悬微微闭着眼轻“嗯”了声:“而且绝对卖了让你满意的好价钱。”
“真的假的。三十头牛,一头牛底价是四十两,难道还能一头拍到一百两。”宋墨玉道。她觉得撑死了翻个倍就差不多了,一头八十两。毕竟走了官府明路的肉牛确实是难得的,而且还是一整头。
陈司悬果然摇摇头。
“我就说嘛,要是一头一百两,那就是三千两了,我做梦都没这么想过。不过两千两总该是有的吧,几个大县的有钱人可全都去了。陆云礼和我说他爹都去了,还带了两个账房。”宋墨玉心里也没底。
七十头牛按照她和蒲子青的契约,是算了两千八百两银子。意思就是这两千八百两以外用牛肉所赚的纯利,她要和金和牛场五五分。赚得越多她分到的就越多。
哪怕陈司悬明明白白告诉她,这七十头都是送给她的,她也依然决定履行这个契约。
陈司悬微微笑着,声音传来:“四千五百两。”一边说他一边从鼓鼓囊囊的衣襟中取出一大叠银票来。
几乎都是一百两、五百两之类的大额银票。
“???”宋墨玉脸上的神情从没有这么五彩缤纷过。
“哈哈哈哈哈。”反应过来后宋墨玉捂住嘴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
陈司悬就知道这财迷会这样,无奈地看着她,眼里笑意不减。本来是拍不到这么高,奈何在他三言两语之下,宝陵第一首富和新泽第一首富较劲起来,不知不觉间价格水涨船高,等他们反应过来太上头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地。
两人站在窗边兀自笑着。
大堂正中间的桌席上,几个伙计吞咽着口水看着一桌好菜,却苦于宋墨玉他们还未入座无法动筷。他们又眼巴巴看向蒲子青,那眼神的意味再明白不过了:“什么时候能开吃啊?”
蒲子青白了他们一眼,他也饿啊,可那是东家的大外甥,以及东家未来的外甥媳妇,他哪敢问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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