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看陆绪神色不对,连忙问:“老爷,可是有什么不妥?”
陆绪一只手捂住头,把这两封信放到一块:“他们俩人都不在家,倒都惦记着同样事。还真是亲兄弟。”
“老爷说的可是宋家好食今日开业的事?今日您约了郑员外来家中,怕是不好失约。”
“我自然知道。”陆绪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找什么样的借口,索性道,“云宝便罢了,云礼难得开口求我一回,你亲自去郑家一趟,就说我今日染疾,我们改日再约。”
“是。”管家即刻便出了门。
陆绪的夫人从内院走了出来,她今日换上了一件狐裘,雪白的狐裘与雪景相得益彰,衬得她贵气十足。
陆绪瞪大眼睛看着夫人:“这不是上回你生辰时我送你的,你说要留着过年穿吗?”
陆夫人整了整袖口,清清嗓子道:“今日下雪如何就穿不得了?你怎么还没收拾?我可还等着你一道去给宋掌柜捧场。”
“你怎么也要去?”这下陆绪彻底迷茫了。
两个儿子也就算了,怎么连自家夫人都待那宋墨玉这般好了。
他夫人就不是个爱出门的人,每日不过在这宅院中闲来逛去,偶尔设宴款待一些其他员外富商的女眷,今日顶着大雪竟也要出门。
“不去不行,你不知道,李夫人和顾夫人都说要去,我不去怎么行?她们说这宋家好食酒楼分为东西二楼,西楼中有各种银器、玉器、绣面展出,还有一些新奇的胭脂一并售卖,肯定会有很多未出阁的小娘子前去。云宝和云礼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我这个做娘的不去替他们看看,难道还指望你上心。”陆夫人道。
李、顾两位夫人是她的手帕交,平时三家的关系也因为她们三人的缘故最为稳固。
若不是有姐妹提醒着,要趁早为两个儿子的亲事打算,陆夫人也不至于雪天还要出门。
陆绪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踌躇着说道:“我看你倒是不用操心了,只怕这两个小子都已经有了意中人了。”
陆夫人大吃一惊:“什么?!何时的事?是哪家的姑娘,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俩怎么跟你说不跟我说……”
“夫人,夫人——你别掐我啊。”陆绪躲啊躲到柱子后头。
“你给我说清楚。”陆夫人也忘了要出门这事了,逮着丈夫一个劲追问。
“我胡说的,我胡说的夫人。”陆绪思虑再三还是没说,毕竟只是他的猜测。
车马已经备好,夫妻俩一块上了车朝着宋家好食行去。
此时的宋墨玉正在后厨里忙碌。
惠惠留在宋家好食饭馆,罗芷负责酱料坊,宋家百味鸡则有霍德福料理。如今她又成了孤军奋战。
不过好在经由霍德福介绍,加上她出的价钱够高,这偌大的后厨里除了她以外,又招了十四个人。
其中一名水台负责宰杀、刮鳞等工作,两名打荷负责食材分类和派送,两名砧板负责切片、切丝、剁馅、改花刀等,两名上什负责煲煮炖,三名灶头负责炒菜,一名负责冷菜,另外还有从莲花斋过来的一名点心师和两个负责后厨洗碗打扫工作的杂工。
宋墨玉都和他们签订了保密契约,也承诺他们的月钱会根据酒楼的营业额,在保底的基础上每月浮动,另有其他福利待遇也一应写明。
一旦他们有做出任何对酒楼不利的举动,宋墨玉便能依据这份契约把他们告到官府。
此时宋墨玉正在做一道大菜——牡丹鱼片。这是她那个世界川菜的经典国宴名菜。
以前在小饭馆做菜,重香重味但没有那么重形。现在开了酒楼,色香味三者中,这色就成了首要的。
这道牡丹鱼片,食材选用的是她那两个池塘里产出的大黑鱼,做出来的造型仿若一朵朵盛开的牡丹,美轮美奂,寓意着富贵无边。
这道菜要先去除鱼骨和鱼皮,斜刀把鱼切成厚薄均匀的鱼片,用葱姜料酒、盐抓匀腌制。
腌制好后去除这些料,把鱼片正反面都沾上生粉,用擀面杖压薄。然后用刀或者剪刀修成花瓣的形状再放入油锅慢炸。
下油锅时要保持耐心,一片一片炸,用一根筷子将鱼片中间按住,待鱼片膨胀起来再用另一双筷子将两边整理成花瓣的弧度。
所有鱼片炸过一遍后再下锅复炸,直到变得金黄酥脆后捞出控油。
圆白的大瓷盘上放置着三个已经蒸熟,搓成圆球的山药泥,用来做这牡丹鱼片的底部,然后把鱼片从大到小依次粘在山药泥球上,放上几根切得极细的胡萝卜丝做花蕊,几片香菜叶做枝叶,做成牡丹花的模样。
最后浇上一点熬好的番茄酱汁。
牡丹鱼片不止造型华丽、栩栩如生,而且口感酸甜可口,鲜香细腻,极为考验厨师对于刀工和火候的掌握。
“上菜。”宋墨玉摆好这道菜的造型,轻声说道。
铃铛一响,出菜口处便立即有人过来端菜。
旁边的灶头都已然看呆了。
他们个个都是有着十几年二十几年经验的老师傅,自诩厨艺不凡,却也未曾这样精致好看的菜肴,而且不仅好看,味道闻着也是一绝。
“还有些许,几位师傅尝尝。”宋墨玉擦了擦手,把余下的几块鱼片推了过去。
“这这这怎么使得。”余庆连忙摆手,他是二灶之一,在这后厨除了宋墨玉以外便属他的地位最高。
牡丹鱼片的定价他是看过,这一道菜便要一两银子,抵得上他两个月的工钱了。
宋墨玉淡淡道:“你们不吃如何会做?”
余庆几人大惊失色:“东家,您要教我们?”
“我做的菜你们自然是会做的,不然也不必要签那保密契约了。”
几人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脸上的神情还惊喜地像小孩一般。
他们并没有因为宋墨玉年纪小便轻视她,反而还知道宋墨玉是个极其有本事的人。不然也不会不到半年时间就建起规模如此宏大的酒楼,还让霍德福甘愿拜她为师。
而今这一道牡丹鱼片,更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几人怀着虔诚之心细细地品尝着这几块鱼片,因为鱼片切得大而薄,所以要极其注意火候才不会炸糊。造型栩栩如生,而薄薄的勾芡更是它的点睛之笔。好吃,实在好吃。
“东家,您的手艺在我们厨师行会都能占头名了。”有人道。
宋墨玉不免疑惑:“你们还有厨师行会?我此前怎么从未听说。”
“您没听过也不奇怪。这是这两年才建起来的,发起人据说是当今御膳房总管的徒弟,总行会在玉京城。下面各个州县都有分会,但镇上是没有的。要想入会,还需得三个以上的会员引荐。”余庆彻底被宋墨玉的鱼片折服,知无不言,“若是您要进,我们几个就能为您引荐。”
宋墨玉听得头疼:“不了不了,我对这个无甚兴趣。我之前让吊的高汤如何了?”
独上兰舟,月满西楼。
月满西楼便是这道汤菜的名字。
这道菜至少需要熬煮两个时辰,眼下还未成。
几人品尝完那鱼片便赶紧投入到活计中去,余庆暗道,宋墨玉十七岁便有如此天赋,自然是不屑于进入那行会中争个头名的。她不在行会,行会自有她的传说。
陆绪和陆夫人刚下马车到了酒楼门口,便撞上了李家和顾家的马车。
三家人平素都有来往,索性便聚在一块进了同一个包厢。
包厢内还有用屏风分隔开的包厢,既可一桌共用,也可分男宾女宾两桌。三家人果断选择了分两桌。
“此为洛神花茶,诸位客人请用。”跑堂端上来一壶洛神花茶,给每个人倒上一杯后退去。
在座女眷都是爱花爱美之人,她们一听这茶名便觉得欢喜,再看这洛神花茶茶汤,只见颜色艳丽通红,美艳至极。
“入口微酸而顺口,酸后回甜,味道着实不错。”陆夫人不由夸赞。
李夫人和顾夫人接连点头。
李夫人道:“就是实在贵了些。”她家是专做丝绸布匹生意的,县城中的布坊还有制衣局都是她家的。但饶是如此,李夫人仍然觉得这一个人五两银子的费用有些贵。
酒楼定价分为三类。
二楼的厅堂木案、二楼的包厢还有三楼都是不同的定价。
厅堂内可以点菜,包厢内是按人数交费,三楼则直接付的是包场的费用。
他们几人既要来包厢,便都选择按人数交费。三家六口人,便是三十两银子,这着实有些肉疼。
顾夫人笑道:“妹妹,五两银子罢了,还比不上回推牌九我输给你那些呢,更比不上你们家制衣局里一件衣裳。且这里布置雅致,连这茶水都不凡,想来五两银子是值的。”
“这倒是。”李夫人隐隐对接下来要吃的东西有些期待。
三位夫人闲话家常,就着茶水和点心边吃边谈,她们并没有等多久。
很快,宋墨玉所制的牡丹鱼片端入到包厢内。
“这么漂亮竟然是鱼肉做的?”陆夫人仔细看着眼前这道菜,凑近后浓烈的鱼香味袭来。
李夫人已经率先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酥香的口感混合着酱汁的味道,又带着点山药的清甜,着实鲜美。
几人已经忘记刚才说五两银子到底值不值的话,一心只吃着碗里的鱼片,只觉得份量太少,这才吃了几口便没有了。
按人数收费,她们事先是不知晓菜单的,真不知道下道菜是什么。还能像这道菜一样好看又好吃吗?
此时的酒楼大门处,落雪缤纷,走进一个约二十岁年纪的郎君来。
他身形高挑瘦削,五官俊朗却带着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他穿着一件灰青色的长袄,收伞的两只手上却满是老茧,一看便是做惯了手上活的人。
陈司悬刚送了一个客人上楼,他见有新客人来便迎了过来。
这人却不说来吃饭,点了名要找宋墨玉。
陈司悬笑了笑:“我们掌柜的在后厨忙碌,这会怕是不方便。”
这人略沉思了片刻:“包厢可还有空?”
“自然是有的。客人,我们包厢按人数收费,一人是五两银子。”陈司悬道。
“怎生这么贵……”这人低声冒出一句,“可否吃完再给?”
“自然可以,楼上请。”陈司悬上到二楼,正好看到陈平过来,便让陈平把人带去了包厢。他则朝着后厨过去。
宋墨玉正在剥虾,听了陈司悬的话不免奇怪:“有人找我?你还不认识?”
“是啊。”
“你盯着他点,别是来捣乱的。”宋墨玉今天开业第一天不想出任何意外。
“放心,我已经叮嘱陈平了。你这边有事再叫我,我先去忙。”陈司悬干劲十足,一丝不苟地履行起领班的职责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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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要吃吃什么糕点竟然与我同名◎
陈司悬走后, 宋墨玉先将虾仁拍了拍,然后用刀背将它们剁碎成泥,这样可以让虾肉吃起来更劲道。
接着她又在盆里放入盐、白胡椒粉、料酒, 打入三个蛋清, 又加了一勺红薯粉,将它们一股脑搅合均匀。
“东家, 您为何不用生粉?”有人在旁边忍不住问道。
“红薯粉能让虾丸口感更爽滑。”宋墨玉语速不快,手上的动作却快,她顺着顺时针方向搅打让虾泥摔打上劲, 过程中又加入了一些葱姜水。
“荸荠切好了吗?荸荠不用切得太碎, 加进去你们继续搅打, 搅打到挑起不掉落的状态就行了。”宋墨玉示范完后把这道工序交给了旁人。
待砧板将加了荸荠碎粒的虾泥搅打完后,宋墨玉又让取了脆花粒和红腰豆过来。
宋墨玉用勺子把虾球挖成虎口大小,在内里放入一粒煮熟的红腰豆,做这荔枝虾球的内核。
脆花粒是用小麦粉、红曲米加油做成的小颗粒,粒粒分明、鲜艳欲滴, 裹在虾球上正好可以模仿荔枝那凸起的红色外壳。
每颗虾球都均匀地裹上脆花粒后便已经有了几分形似。油温六成热时一颗一颗虾球下锅, 中小火炸到飘起来。
然后便到了最后能让它身价倍增的摆盘步骤。
树枝是宋墨玉一早便让人从枝叶茂密、四季常青的女贞树上摘下来的,稍加清洗后, 上面依然还带着些雪后的清冷气。
宋墨玉把树枝简单修剪过后,在荔枝虾球上穿上一个竹圈,又在竹圈上系了几根细细的红布条做装饰,然后把虾球一个个挂到树枝上,正如满树的荔枝,当真是以假乱真。
“荔枝虾球——原来是这样的荔枝虾球。”余庆不由出神。
他死死地盯着这装盘好的精致菜肴。
荔枝只适合生长在温暖、湿润的环境里, 所以整个大俞朝只有南州才盛产荔枝。又因为其保存期短, 不方便长途运送, 要想在南州以外的地方吃到须得费上许多银钱。
余庆也是沾了之前东家的光,才有幸见过品尝过两枚荔枝。
他还记得他吃过的那荔枝果皮鲜红,又薄又软,果肉白嫩,果肉清甜,汁多肉厚,还具有特殊的香气。是以他那次连荔枝的壳都没舍得扔,拿回家磨成粉泡茶喝。
没想到已至十二月,他险些以为自己又看到荔枝了。
做好的荔枝虾球依次送入包厢中。
宋墨玉本来想给这道菜取名为妃子笑,想由此纪念一下那位“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贵妃娘娘,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菜名若是跟天家扯上关系,万一被人告一个不敬的罪她真是没地方哭去。
于是最后,这道菜的名字依旧是中规中矩的“荔枝虾球”四个字。
陈平在二楼走动着,见端菜的跑堂过来,便接了过去亲手将这道菜给公子让他盯着的那位客人呈上。
解宜年正对着桌上的甜点出神。
桌上放着两种甜品。一种通体雪白,应当是用糯米、山药、牛乳还有红豆做成的,面皮做得莹白透亮,外形则压成了梅花的模样。初尝时只觉得软糯适宜,像吃了一嘴的雪花。
还有一种盛在小碗中,是褐色的,有浓浓的核桃和红枣的香味。
解宜年连尝了两勺,细嚼慢咽中又吃出了米浆的香味。
想来这道甜点是先将核桃和红枣去皮,白米泡过后,这三样东西都捣到极碎再和在一起,再放入锅中一起煮。
这道甜点入口浓香,红枣的甜和核桃的香脆交织在一起,并没有加太多的糖却也让人回味无穷。既能让嗜甜的人喜欢,也能让不嗜甜的人欲罢不能。想来是这白案上的面点师傅配料比重配合得极好。
这县城新开的酒楼里竟然如此藏龙卧虎?
解宜年不免惊讶。
正思索时他便听见有人叩了叩包厢的门,随即包厢门打开,一棵小小的“荔枝树”就这么盛在盘子里端了进来。
“冬日里竟有荔枝?”这是解宜年最先冒出来的想法。
不,不是荔枝。这时节便是南州那边都没有颜色这么新鲜的荔枝了。最多是地窖里头的冰库中还有人存着一些夏日的荔枝。
“郎君您请慢用。”陈平将荔枝虾球放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人。
“嗯,多谢。”解宜年道。
他摆动着菜盘看着这“荔枝树”的外形,有些不悦地抬头:“你还有何事?”
“只是想问问郎君,是否还需要些酒水?天气寒凉,雪天吃壶热酒暖暖身体。”
“取些来吧。”解宜年眉头舒缓回道。
陈平应声后出门,暗想,这人说的是官话,一点口音都未带,一时间还真猜不到是哪里来的人。
等陈平取了酒来时,正好看到解宜年夹了两颗虾球放入他自带的油纸包中,看那模样是想打包带走?
这一道菜,荔枝树上一共就五颗荔枝虾球。这人吃了两颗,却要打包带走三颗,实在是不懂。
这才吃到第一道菜,便就想打包带走了。打包回去哪有在这里吃的来得好。陈平疑窦丛生,面上笑着给解宜年斟了一杯酒:“郎君,可需要我帮您打包?”
解宜年面色沉静如水:“不必。你们这糕点也不错,可有名字?”
他被引入这包厢时,这两类甜点便已经放在桌上,是以还没人介绍过这甜点的名字。
陈平跟店里的伙计一起牢牢背了三天的台词,已经是滚瓜烂熟:“郎君,这一道名为核桃酪,丝滑顺口,甜而不腻。这一道是雪名糕,清香爽口,沁人心脾。方才人多匆忙,忘了为您细细介绍了。”
解宜年听到那雪名糕的名字时,不免朝那盘中剩下的两块糕点多看了几眼。
“这糕点可是有何不妥?”陈平一直在观察它。
解宜年只觉得这个伙计实在话多,正想挥手叫他出去,就见开着的包厢门外又来了一道菜。
于是解宜年的注意力顿时又被这道菜吸引。
牛腩,他自然是见过也吃过的,并没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在这样的小县城酒楼能吃到牛腩,而且和这牛腩一起炖煮的这道蔬果,他竟然从未见过。
宋墨玉并不知道她接二连三的几道菜,包括西红柿炖牛腩会引起那些客人什么样的反应。
包厢按照人数收费,五两银子,是以她定的便是一人五道菜。
牡丹鱼片、荔枝虾球、西红柿炖牛腩、月满西楼,最后还有一道加了牛肉酱炒制的牛肉炒饭。五两银子能吃到这些菜,宋墨玉自认为是非常值的。
光是那道从菜名上看不出什么门道的月满西楼便很是费事,食材就需要用到扇贝、松茸、老鸡、猪手、瑶柱等。众多上等食材加在一块,熬到汤汁浓郁后去除杂质使其清澈,浇在用蒸好的肉泥雕琢成的花瓣上,那清莹的高汤便好似月亮的光辉,又好似潺潺流水,正是以其意境取名。
这道菜做起来虽然麻烦,好在这是一道汤菜,做成一锅可以卖好多份。
今日第一天开业,来凑热闹的客人多半是在一楼大堂处观赏精美的陈设,听了价钱后去二楼用餐的客人少之又少,而要包下三楼的客人更是一个都没有。
宋墨玉也不在意,反正就算酒楼有一段时间不能挣钱,她靠着酱料坊、饭馆、百味鸡还有莲花斋的部分分成,这四个部分的收入加一块,已经足够她们一家衣食无忧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酒楼的口碑发酵。是以她做完四个包厢客人的饭菜后倚在游廊上出神。
雪花簌簌地往下落,游廊上没有后厨的热气烘烤,她的脸和手都很快冻得通红起来。
“想什么这么认真。”陈司悬取了热乎乎的手炉来,不由分说地塞到宋墨玉手里。
“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你答应你娘要回家过年。还有半个月便是年关了。”宋墨玉道。
镜州离宝陵县千里之遥,如今又是冬季,赶路很不便利。如果陈司悬真的要回家,再过几日就该动身,不然便赶不上除夕夜的团圆宴。
“这你都记着。”陈司悬看着她笑,见四下无人便拉过她的手,用自己的手一并给她暖着。
他为着酒楼开业四处奔忙,浑身冒着热气,此时的手正异常暖热,比那手炉更能驱散宋墨玉周身的寒气。
宋墨玉想的认真:“既是要回去,你又不愿公开身份,我爹娘这边我们还得给你和陈平想个说辞。便说镜州有什么我需要的珍贵食材,一定要你们去取。”
“你这话,你爹娘听了怕是以为你故意为难我和陈平,非要在过年的时候让我俩在外地奔劳。”
宋墨玉想一想还真是,不免笑了:“那又怎么样,反正我是掌柜的,你俩都要听我的。我就说给你们付双倍的月钱,你俩自己肯去的。还有给你家人的礼物,我还没有想好送什么……哎,还有你娘亲送我的生辰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你要不也一并还回去吧。”
“为何要还,你一年只有一遭生辰,她是喜欢你才给你的。我们家几个兄弟姐妹过生辰,我娘也是这样仔细准备的。”陈司悬生怕宋墨玉把礼物退回去便是连自己也不要的,拉着宋墨玉的手不由晃了晃,“而且你也不必准备什么,我到时候带几样你做的吃食过去便是了。”
其实他一开始是想带着宋墨玉回家过年的,但酒楼刚开,宋墨玉断然是离不开的。他不想因为两人的感情,要她为难。
站在风口的陈平:“……”公子真是没眼看。
陈司悬冷冷甩过去一个眼神。
陈平硬着头皮跑过来,却是来找宋墨玉的:“掌柜的,那人付了账便走了,但是给您留下了一封信。他这个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每次那些菜上了以后,他都吃一半打包一半。那核桃酪要不是不好带,他怕是也要舀半碗带走。”
一封薄薄的信到了宋墨玉手上。
宋墨玉拆开未落一字的信封,把里面的信翻了出来。
“挑战书?”陈平和陈司悬同时说道。
写信的人言明他就住在县城的描月客栈,初来宝陵,欲以厨艺与宋墨玉切磋。若是宋墨玉能胜,他将自愿留下来,免费为宋墨玉的酒楼做工三年。若是宋墨玉输了,则要给他一百两。若是宋墨玉接下挑战,可着人去描月客栈知会他。
“这人真是大言不惭。我们掌柜的根本不会有输的可能。”陈平道。
陈司悬问:“你要应试吗?”
宋墨玉皱了皱眉头:“无聊。”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做这样的比试。
她又看了一眼那封信,落款上寥寥数笔画着一只小螃蟹,其下则是这人的名字——解宜年。
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漫天落雪中,解宜年带着几个油纸包一路小跑,直到跑进那描月客栈中。
店小二一见他进门便把他拦住,笑眯眯道:“客官,您和另一位客官的房钱该付了。”
解宜年方才所有的家当都拿去付账了,此时身上哪还有钱。他面色不改,淡淡道:“待我兄弟回来自会给你。”
他穿着打扮确实不像会赖账的人,店小二略加思索还是放行让他进去了。
解宜年一路上了三楼最里间的客房。
房间里头没燃灯,解宜年却听到了人的呼吸声。
“雪名兄——你回来了为何不点灯?”
被他唤作雪名的人听到是他的声音,大喜过望:“宜年,你可算回来了!我这不是怕店小二来催房费吗?你回来了便好了,你那不是还有五两银子吗?来来来。”
解宜年这回实在端不住了,大惊失色:“什么?!你身上那一两银子呢?”
顾雪名悻悻道:“我见街头有人雪天行乞,于是……”
解宜年冷笑:“明天便是你我雪天行乞了。”
顾雪名哈哈一笑掩饰尴尬,忽然闻到一阵阵传来的香味,他顿时有了底气:“喔!你又把银子全花吃的上面去了!”
解宜年:“……”
烛火点燃,两个半斤对八两的人坐了下来。顾雪名双手环抱着一把剑,眉开眼笑。
解宜年自己也花了不少钱,没有立场再说顾雪名,无奈道:“算了。钱没了我们再想办法,我今天去的这家酒楼着实不错。虽然是今天第一回开业,但这味道却远超许多百年酒楼。而且更巧的是,这其中一道糕点居然还和你同名。”
他将油纸包揭开。
许是因为他一路跑得太急,那糕点在他怀中颠簸挤压,此时已经碎得不成样子。
顾雪名哈哈大笑,浑然不在意地拿起便吃:“能让你都夸赞的,肯定不错。我倒是要吃吃什么糕点竟然与我同名。”
作者有话说:
哥哥出来了,但是暂时还姓顾。感谢在2023-11-18 23:55:10~2023-11-19 23:5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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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年,我回来了!咱有钱啦!◎
“你觉得如何?”解宜年边问边揭开另外的油纸包, 油纸包里头还有三个油纸包,分别包着荔枝虾球、牡丹鱼片还有牛腩来。
他回来得快,这些食物还带着点热气, 尚能入口。
顾雪名眼前一亮:“好吃!难得有这样不甜腻的糕点, 吃起来倒是清爽。”
他也不嫌弃那糕点都碎成渣了,拿起油纸包就把碎末往嘴里倒。吃得太急险些噎住, 他又就着客栈里的粗劣茶水咽了下去。
“这茶是冷的。”解宜年好意提醒。平日吃冷茶冷酒便罢了,今天外头天寒地冻,吃冷的实在伤肠胃。
他俩结伴上路, 若是一个倒下了, 实在是耽误功夫。
解宜年紧蹙眉头:“这些菜也不错, 你也尝尝。这几样都是肉食好打包,那月满西楼和吉祥炒饭就不好带了。不过若是有食材,我未必做不出来。还有这牛腩中加的蔬果,我冥思苦想都未能想到是何物。”
“宜年,一说到吃食你话比我还多。”顾雪名指着荔枝虾球问道, “这红红的是何物?油炸杨梅?”
这房间背光, 烛火昏暗下又没了那“荔枝树”装点门面,确实辨不明那虾球的真身。
只是油炸杨梅这样歹毒的一道菜, 顾雪名是怎么想出来的!
“……”解宜年一时语塞,“你吃了便知。”
“原来是虾。”顾雪名不吝夸赞,“好吃好吃。你这五两银子还是值当的。让我再尝尝这牛腩。嗯?!牛肉比虾好吃多了。”
顾雪名忽然道:“宜年,我们要在这个镇上待多久?”
解宜年看了他一眼:“你喜欢这里?待几天那要看宋家好食是否应下我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