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却往旁边看了一眼。
“既然邵大人有事,我便先告辞了。”许斥本坐在邵仲平身旁,见状连忙起身走了出去。只是在走过宋墨玉身边前微微一滞,觉得这小娘子好生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来。最终还是一甩袖子走了。
许斥出了房门走了一段路,揪住刚才领着宋墨玉进来的差役便问:“方才去见仲平的客人是谁?”
因隐约传出许斥可能会接任县丞之位,差役不敢怠慢,连忙说了出来。
听得是宋家好食的掌柜,许斥还有什么想不起来的。说来他和这位宋掌柜还有点小间隙。之前县衙官员一道去云鹤镇走访中举的学子,吃饭的饭馆便是宋家好食。
这宋墨玉见是他去结账张口便要一两,邵仲平去结账却立即减半。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想到这里许斥微微眯起眼睛,又问那差役他们这次来是为何事?
一说起这事差役却支支吾吾说不知道了。
“饭桶。”许斥心有不悦,正准备再问几句,却听有另外的人来报“大人,于介受不住刑,已经全都招认了。”
“好!”许斥脸上顿时涌出喜色,“我去看看。”
房内宋墨玉还在想着刚才许斥打量她的那几眼。她第一次见许斥就看他不怎么顺眼,没想到第二回见还是这么不顺眼。真不知道邵仲平怎么还和许斥混一块去了。
只是官场上的事宋墨玉不懂也不想懂,她只想把买卖做好。
宋飞鸿开始还有些不自在,随后就着平时收猪卖猪和人打交道的经验,结合着宋墨玉那份养猪场的规划书竟也说得头头是道。
邵仲平并未因为他是个屠夫就觉得他粗鄙,反而还侧耳认真听着,甚至直视着宋飞鸿的眼睛,极有耐心。
等宋飞鸿说完,邵仲平也从一旁的文册内取出两张纸来递了过去:“上回宋掌柜说完她要办养猪场的想法后,我们几经商议想另外加些条款,几位可以先看一看。”
宋墨玉和陈司悬听了便站到宋飞鸿身后一块去看。
只见那白纸黑字写着:1、养猪一百头以上税收百中取四,养猪三百头以上税收百中取三。2、若养猪场投建款项不够,可由官府担保出资,认领生猪,届时如若无法按期还款,官府有权以最低成本价买走认领数量的成熟生猪。3、官府会提供煽猪技术、动物疫病防治配方,贩运、销售、随意丢弃病死牲畜将依法治罪。4、猪肉价格由官府负责调控,若低于往年最低值,官府将酌情按头数进行贴补……
一条条看下来,宋墨玉大致明了。这第一条是官府的税收减免,第二条是政府的资金支持,这第三条则是动物疫病防治。几乎每条都是对养猪场有利的,这么看下来官府倒像是“吃亏了”。
宋墨玉纳罕地看了眼邵仲平。她对邵仲平和许斥的印象完全相反。她第一眼看许斥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第一眼看邵仲平却觉得他是个好人。但后来打了交道,她又觉得邵仲平跟个老谋深算的奸商似的,事事都得占利才是。
可这条款上都是对养猪场的扶持,真是让人恍惚觉得做梦一般。
“几位若无异议,我便去请匡大人了。”邵仲平知道他们已经看完,倏然一笑。
没过一会匡英州便来了。
许久没见匡英州看着比之前瘦了两分,他眉头紧锁,眼下青黑,想来是官务缠身许久没有睡好了。但匡英州一见她们几人却露出两分笑来。
宋墨玉一心在那条款上,只想着向匡英州问个清楚,唯恐其中有诈,倒是没注意到匡英州投向陈司悬的那一眼。
那一眼带着一些探究又带着一些敬重,实在难以看明白。
陈司悬却一言不发也未多看一眼,只站在宋墨玉身后。
匡英州看出宋墨玉心有顾虑,顿时爽朗大笑解释道:“宋掌柜莫要误会,这条款上都是县衙几位主事官员多次商议后才定下的。既然你们有想办养猪场的这个想法,自然也知道省城有个官办的养猪场,那里规模甚大,养有上千头猪,最多时能达到两千余头。不止能供给省城,还能供给临近州县。旁人都说,做个芝麻官县令不如去做那养猪场的主事啊。我们宝陵地大物博,有山河有竹林有良田,却唯独猪肉价格一直较贵,许多穷苦老百姓一年到头才舍得割上一回肉。我和仲平早在初上任时便有过这种想法,若能办一个大规模的养猪场,于官府增加税收,于老百姓多了做活去处且肉价或可降低,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只是实在不瞒你们,若要官办这养猪场,所需呈报手续繁多,怕是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
所以宋墨玉提出要租地办养猪场时,就好像干旱土地上迎来一场及时雨。
宋墨玉出钱出力担风险,官府自然也不会让她太吃亏。
宋飞鸿听明白了,心里大为触动。他其实和大多数老百姓一样,都觉得县衙里坐的是群官老爷,只想着升官发财,看不见底下人一点死活。可是想不到匡英州他们甚至连老百姓能吃上几回肉这事都考虑到了。
连陈司悬听了都有几分动容,宋墨玉更甚。
因是租的官府的荒地,一切手续都办得很是顺利。往常或许需要十天半个月都办不下来的事,如今不到一个时辰便办好了。
匡英州嘱咐宋飞鸿他们只管放手去做,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只管上官府来说,随后便又匆匆忙忙回去理事去了。
宋墨玉见县令大老爷这么忙,想叫住都怕给人家添麻烦,更何况是把带来的板栗送出去了。
邵仲平见宋墨玉伸手又缩手的,便朝那桌上的袋子多看了一眼:“宋掌柜带了何物?”
宋墨玉对邵仲平的印象好转,立即高兴地拿了几包板栗出来:“我们店里的糖炒板栗,邵大人可有兴趣?”
“你可知……”
“知道知道,你们不让白收。我自然不是送的,卖你。”宋墨玉也早有说辞。
“……”邵仲平看到堆到他桌上的糖炒栗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等到要给钱时,宋墨玉却又说这八包糖炒栗子只要三十二文。
邵仲平掂量着板栗,一过手便知道重量,一包约是半斤,八包四斤。品质差些的生板栗最少也要六文,宋墨玉这些生板栗饱满圆润,只怕会更贵。三十二文钱,宋墨玉根本是赔钱的。
让商户赔钱送东西,那和白拿有何区别?
“奸商。”邵仲平心里暗道,最后僵硬地掏出来一钱银子,“拿去。”
宋墨玉见状眉开眼笑:“邵大人好生大方,我们这就告辞了,下次来再给大人带些特别的吃食,保证天上有地上无。”说完她便揣好一钱银子拉着老爹和陈司悬开溜,生怕邵仲平反悔。
邵仲平冷笑,顺手拿起一颗板栗拨了塞进嘴里。他却不知道下次再见宋墨玉时,他将看到的到底是何种独特的吃食。
“小五,把这些拿去给大家分一分。”邵仲平自己留了两包,其余的都让人拿走。
一包给匡英州,一包他自己留着。
这糖炒栗子已经有些冷了,虽然还是香甜,到底比不上刚出炉最热乎的那会。邵仲平又吃了几颗,喝了一口茶。喝完茶后难得闭上眼歇息了一刻。
他还没睡多久,又被下属进来的脚步声吵醒了。
“大人。”小五以为自己的脚步已经够轻,没想到还是把邵仲平吵醒了。
“何事?”
“那宋掌柜去而复返,让人送了一面旗子过来。”小五面露纠结之色。禁令不让收东西,那这旗子到底算不算能收的东西啊?因着这个,小五都没敢把那旗子那进来。
“旗子?在哪。”
等邵仲平走到县衙门口一看时,并不见宋墨玉等人,却只看到门口用竹竿挑着一面红布做的旗子,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情系百姓,为民解忧。”
后来这面旗帜一直被收到县衙内妥善珍藏,再后来大家有样学样这样的旗帜越来越多,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我的衣裳补好了吗?”宋墨玉在县城又逛了一圈后,才去织造坊取自己刚进城就送过去缝补的衣裳。
那秀丽温柔的绣娘点点头,让人去屋内把宋墨玉的那件衣裳取了出来。
宋墨玉仔细一看,顿时睁大眼睛,为了遮掩住那勾坏的地方,短短时间内绣娘竟又在那处缝补出了云纹和一小只云端的玉兔,看着竟比之前更好看了些。
宋墨玉满意极了,掏出钱袋:“多少钱?”
“四两银子。”绣娘依然秀丽,依然温柔。
宋墨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死地拽着自己的钱袋:“多多多……少?”
绣娘温柔颔首:“姑娘,四两银子。我们用的是比散花锦更好的织云线,而且您要得急,我们的师父赶工才做出来的。”
宋墨玉颤抖着手把四两银子交了出去,才精神不济地抱着自己的衣裳出门,便一眼锁定正坐在骡车上等她的陈司悬。
宋飞鸿远远看到女儿的脸色,对陈司悬道:“我怎么觉得阿玉好生反常,似笑非笑,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陈司悬一个心惊,再抬眼时宋墨玉已经杀到他身前。
“陈司悬你这个杀千刀的老贼!谁告诉我再贵贵不过我的衣服的!”宋墨玉揪住陈司悬的胳膊。
宋飞鸿在旁边劝架:“阿玉,阿玉,温和些,回家再打。”
陈司悬:“……”
宋墨玉:“……”
陈司悬跑得飞快,宋墨玉追得飞快。眨眼间两人已经打远。
宋飞鸿拍了拍骡子的头:“四两,怕不是用金线绣的,你说是不是?”
骡子懒洋洋地抬了个头算是回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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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宋家好食招工的告示就贴了出去, 宋墨玉还让人在饭馆门口摆了一张台子。陈司悬为了补那“四两银子”的过,老老实实坐在那台子前负责招工考核和登记。
自打福瑞大酒楼关门大吉后,宋家好食一家独大, 已经成了镇上最有名气的饭馆。听说伙计一个月现在至少能拿三钱银子, 管两顿饭,月底有一天带薪休假, 年假另算。
所以当招工告示贴出来后,几乎半个镇子赋闲在家的人都围拢过来了。
有大字不认得几个的连忙问上头招的是什么,厨子还是杂役, 账房还是跑堂, 都想着自己能不能撞大运进宋家好食做事。
有好心人念出了上面的字:“去上意岭割草开荒, 一亩地给两钱银子,要求三天内完成。一共十五亩地,工具自备。”
“多少?”
三天挣两钱银子啊!镇上多少人一个月还挣不到两钱银子呢。
也有人犹豫。因为他们想起来上意岭那片荒地正是五年前流寇屠杀的地方,就连上任县令大老爷都死在那,说不定那荒草地里头还有谁的尸骨呢。这要是开荒碰着了, 不说吓死那也晦气啊。
“怕个屁, 你们不去我去,我都穷怕了。”有人喊道。
这人正想挤到最前头去, 却没想到因为他这句话大家立即什么都不怕了。死人和鬼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怕的是孩子想读书没钱供,怕的是逢年过节不能买几斤肉,怕的是寒冬腊月不能有一床新棉花弹的被子,怕的是家里有人生病没银子治。
世上比鬼神更可怕的是穷。
一旦想明白这个道理,转眼间排队的人便站成一溜, 都争先恐后想把这活揽下来。
开垦荒地, 最难的地方就是处理杂草和捡石头。荒的年头越多, 荒地上的杂草越高,根系越粗壮。
三天时间开垦一亩地一个人固然很难,但架不住兄弟姐妹子侄多啊。谁家里没有几门亲戚,一个人挣不了这个钱,只要把这个活揽下叫上一家人一起做,那这银子不就挣到手了。
陈司悬一一打量着上前报名的人,选了十五个身强力壮的,记录了住址名姓后给了对方一块牌子,让他们明日一早便带好家伙什去开工。无论他们家里来几个人,反正三天后结算工钱他只负责给带牌子的人钱。若是负责的那块荒地整得不利索,还会扣钱。
这十五个被选中的人领了牌子,高兴得跟白捡了钱似的,赶紧把牌子当宝贝一样揣好,立马就回家和家里人商量准备农具去了。
其他排队的人见这好差事被人捞走,都在原地垂头丧气还不肯离去,都七嘴八舌地问陈司悬那片荒地要用来做什么,可还有别的活计可做。
陈司悬将第一张写满字的纸收好,又另拿了一张纸出来,笑道:“自然是有的。”
接着他又替养猪场把会打井、会挖沟的人找齐了。另外还找了两个会做饭的婆子,到时候开工以后这两婆子便要负责荒地那边所有人的早饭和午饭。
宋家找人做工出手阔绰,惹得宋家好食附近几个铺子的伙计都忍不住心动,只恨自己脱不开身,不然说什么也要把这笔银子挣了去。一时间人心涣散,一个劲地羡慕嫉妒恨。
至于木工瓦匠,则由宋飞鸿联系了之前相熟的人。宋墨玉把孙骅和陈平派了出去帮忙,他俩主要负责采买所需的石料、木料以及一切需要使银子的采买。就连之前买的那头骡子都被征用到荒地上去了。
宋飞鸿作为养猪场的主事人,一开始每天都早出晚归,后来等养猪场那边木棚子搭了起来,他便直接住在那,几乎十天才回来一次,每次回来也都是匆匆来匆匆去。
银子如同流水一般用着,一切都井井有条地开展起来。
对宋家好食现在唯一的影响是,如今宋家猪圈里还关着最后一头猪,等这头猪用完后,宋墨玉所需的猪肉就得从云鹤镇另外那位屠夫那里采买。
买猪肉的成本自然就比之前高多了。宋墨玉也不得不在那些二十文钱以上的肉菜里适当增加了两三文的卖价。涨得不多,但还是有客人发现了。
宋墨玉本来以为这以后点肉的客人会少很多,却没想到点单量还是和往常差不多。甚至还有客人一副欣慰模样,居然说出“可算是涨价了”这种话。
“宋掌柜,你这些菜又好吃又便宜,我们是真怕你哪天亏本不做了。你说说,谁家二十多文钱三十多文钱的肉菜里加这么多贵价香料啊。”说这话的客人自己就是玩香料的,自然知道胡椒、香叶这些香料的贵重。
尤其是那胡椒磨成粉末后,价钱直比黄金。宋墨玉这么大手笔,肉菜却卖得这般便宜,和做善事有何区别。
这话给宋墨玉都听懵了。香料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确实贵重,普通老百姓可能一辈子都舍不得买上一点,更何况是做进菜里。
但她的随身空间里头,胡椒、花椒、八角、香叶之类的调味品,甚至还有精盐、老抽、生抽、蚝油、木姜子油等等,至少还够用一二十年。这正是她菜品的优势所在。一道菜好吃的关键有很多,食材、烹饪手法、细节处理,然后便是调味品的微妙搭配了。
这不要钱却能让菜格外好吃的优势,只她一人可以做到。
宋墨玉炒完一盘回锅肉后,后厨暂时没有新的单子,她便擦了擦手走到大堂里。
她往柜台一望,顿觉得有些新鲜。娘亲算账的时候经常是聚精会神的,鲜少像这时候出神地望着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宋墨玉一连喊了好几遍,最后还是轻晃了晃纪嫣的胳膊,纪嫣才回过神来。
“阿玉。怎么了?”纪嫣转头问道,都没注意到女儿是什么时候到自己身旁的。
宋墨玉不会用算盘,但却看得懂账册上的字,她道:“娘,刚才那桌客人点了一份冬瓜炒肉片还有一份豆腐酿肉,临走还打包了一份酒鬼花生,一起一共是三十八文。您记成二十八文了。”
“啊。”纪嫣低头看了一眼算盘又看了眼账册,心里一紧,“阿玉对不起,是娘糊涂了。”
“娘,您怎么了?以前您可绝对不会算错账。是不是心情不好?”宋墨玉挽住纪嫣的胳膊,把头轻靠在上面。
纪嫣温和地拍了拍她:“没事,可能是这两天没睡好吧。”
以往宋飞鸿在家时,夫妻俩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说好些话。天冷她怕寒,宋飞鸿会端热水给她泡脚,还会先自己把被窝暖热再让她躺下。
但最近宋飞鸿忙得根本没空回来,每天回家以后屋子里突然少了个人空荡荡的,被窝也是冷的,纪嫣才突然意识到,那习以为常到有时候会生出厌烦的日子,其实很好。一直都很好。
宋墨玉眼睛一转溜,忽然哎呦一声,倒把纪嫣吓了一跳。
“阿玉你怎么了?”纪嫣还以为宋墨玉突然生病了,连忙去探宋墨玉的额头。
“娘我没事,我就是想起来有东西忘记给我爹了!那东西可重要了,可是今天店里大家伙好像都没空。”宋墨玉满面愁容。
陈司悬去米行了,夏俞去送外卖了,至于孙骅和陈平也一直在为养猪场奔波。剩下的都是些娘子姑娘,惠惠和罗芷都在后厨忙碌,沈桂要洗碗,范香兰一个人跑堂颇为吃力,如今店里一个能跑腿的人都没了。
纪嫣也跟着着急起来:“那要不去外头找找看能不能花点钱找人把东西带过去。”
宋墨玉摇头:“不行,这上面都是养猪场的核心秘密,要是被人看了如何了得?”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纪嫣稀里糊涂就被宋墨玉推着上了一辆驴车。
“娘,这包裹里装着我要给爹的那样东西,还有一些肉干、果脯、糕点什么的,你给他带过去吧。”宋墨玉朝纪嫣说道。
纪嫣还在犹豫:“我走了店里的账怎么办?”
“不就结账清账,我不是在这吗?就算我忙了,过不久陈司悬也会回来的,您就放心去吧。”宋墨玉把车钱给了车夫,然后朝着纪嫣挥了挥手。
今天也是为爹娘爱情努力的一天呢。宋墨玉负手站着,对自己的贴心很是满意。
她一回头正看到陈司悬跟着米行伙计推着的车一道走来。米行伙计把宋家好食订的米和面一袋一袋地搬进后院。
陈司悬走到宋墨玉身旁:“你在这摇头晃脑干什么呢?”
“跟我娘再见啊。”宋墨玉指了指远处。
“师娘上哪去了?”陈司悬望向远处,立即想起来那是去养猪场的方向。
养猪场离县城约有十几里地,离云鹤镇这里至少也有五十里路。师娘好不容易去一趟,师父肯定高兴,怕是明天才会回来了。
“那账谁算?”陈司悬忽然问道。
宋墨玉上下打量着他,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
“不是你难道是我。我还炒菜呢,你赶紧的,上岗去了。”宋墨玉指了指柜台。
“行吧。谁让我是二掌柜呢,乐意为大掌柜效劳做个临时账房。”陈司悬边说边捂了捂腹部,“那能不能给临时账房做点好吃的?”
宋墨玉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脸上一笑:“也不是不行。”
两人正一前一后进了饭馆,忽然却看到饭馆门口进来一对老夫妻。
宋墨玉正要喊范香兰去招待一下,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司徒清院主吗?宋墨玉飘忽两眼看了看司徒清的腿。药膳前两天就停了,眼见司徒清走路稳稳当当,想来是已经大好了。
而他身旁那位就是他的夫人吧。
宋墨玉第一个反应是完了,宋之衡这臭小子不会闯了什么塌天大祸,惹得院主腿伤一好就亲自上门告状吧?
她硬着头皮走到司徒清夫妇面前:“院主、院主夫人。”
“宋掌柜。”司徒清呵呵笑着,忙向身旁的夫人介绍,“夫人,这就是之前和福瑞大酒楼一快办过接风宴的宋掌柜。之前你吃的那些糯米饭、酱香饼什么的,都是她的手艺。”
司徒夫人穿着一件葱绿织锦的长袄,乌黑的头发上簪着两支朴素的银钗,笑容随和慈祥。
她看着眼前宋墨玉,十六七岁的年纪,如墨玉一般的眼睛,赛雪一般的肤色,甚是清秀绝丽,却又有着一身烟火气。更让人多了几分好感,平添了喜爱。她道:“早就听闻墨玉姑娘厨艺高超,却没人告诉我是这么一位年轻标致的小姑娘。”
宋墨玉听着听着心里暗想,怎么不像是来家访告状的,倒像是专程来夸我的。但心里好歹是松了口气。
“院主,夫人,你们上坐。”宋墨玉本来想把人请去包厢,但司徒清却说靠窗的位置便很好,便选了角落里一处靠窗的地方坐下了。
司徒清看出来宋墨玉有两分紧张,连忙解释:“宋掌柜,你误会了,今天我和夫人就是路过这里,想来吃顿便饭。还略备了两份薄礼,想送给你和你的师父聊表谢意。”
司徒清把之前提进门的两个锦盒给宋墨玉递了过去。
我和我的师父?宋墨玉顿时了然,原来是上门道谢的。
“院主,我师父他如闲云野鹤,不在乎凡俗之物,您的心意还是收回吧。至于我,您是之衡的恩师便也是我们一家人的恩师,实在当不得一个谢字。”云起书院院主送出的谢礼岂能不贵重,但宋墨玉也不是什么钱都想挣的
司徒夫人却站起身,把那两个锦盒郑重地交到宋墨玉手里:“墨玉姑娘,你便拿着吧。为了挑这两件谢礼,他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不是小恩。你们若是不收,只怕他回去,又要两天两夜不合眼。”
晚上女儿一家就要到云鹤镇了,能让女儿看到一个身康体健的父亲,不至于自怨自责不能尽孝于床前,这便是司徒夫妇心里真正的大恩了。
“咳咳。”司徒清咳嗽两声,面色尴尬地喝了一口茶。
宋墨玉听得这话,便没有再推辞,大大方方接了,向院主夫妇行了一礼:“两位稍坐,我这就给你们上店里的招牌菜。”
司徒清连忙叫住她:“宋掌柜,我们随意些,不用招牌菜。晚上还有家宴,我们吃碗简单的面便好了,最好能清淡些。”
“是啊。他的腿伤才好不久,万大夫说还是要注意些,吃些清淡的才好。”司徒夫人也笑着道。
简单的面?宋墨玉眨眨眼睛:“好,稍后便来。”
陈司悬在柜台位置听着这边的动静,见宋墨玉过来便叫住她:“你要做什么面,我也想吃。”
司徒清说是吃简单的面,可宋墨玉敬重他,必然不会只是上一碗清汤挂面这么简单。
“吃吃吃,少不了你的。”宋墨玉把那两个锦盒递给他让他先放好,自己则快步进了厨房。
“惠惠,把鸭蛋拿过来。罗芷,你帮我去院子里挑一根最粗的竹竿过来,记得洗干净些。”宋墨玉一进厨房便撸起袖子说道。
唐惠惠和罗芷眼前一亮,都知道宋墨玉是要做她们没见过的新吃食了。
宋墨玉洗净双手,用鸭蛋和面,搓成厚团。且和面过程中不添加一滴碱水。
然后把粗大的竹竿塞到墙洞里,她则骑坐在竹竿的另一端不停弹跳和翻压面团,利用她本身的力量反复挤压面团让面团可以均匀受力。
“师父你都出汗了,要不我来吧。”唐惠惠见宋墨玉压面压得这般吃力心疼不已。
宋墨玉一言不发,力道和注意力都只在竹竿下的面团上,直到压出的面成为薄薄的长条宛若一条摊开的毛巾才作罢。
她让两人把竹竿拖走,挥舞起菜刀将面切成一根根细丝,细长而顺直。
“师父,这叫什么面,怎么比热干面细了那么多?”罗芷惊喜地问道。
宋墨玉笑了笑:“竹升面。”
竹升面煮面和放面也有讲究的。
煮的时候一定要在水大滚的时候下面然后快速把面弄散。然后马上捞上来过冷水,最后又放进那大滚的水里面稍微焯一下即可。
宋墨玉在两个面碗中舀入一勺猪骨汤,然后放面的时候也有讲究,先在碗里加适量的汤,然后放汤匙,最后再加入煮好的面。
“院主,夫人,你们的面好了。”宋墨玉亲自把这两碗面条端了过去。
“好细的面条。”司徒夫人看着眼前金黄色的面条,还有这淡淡的汤底,虽觉得清淡,可却有一种直觉,这面和这汤一定都十分美味。
司徒夫人轻轻挑起一筷子吃下,只觉得面条带一点鸭蛋清的晶莹,咬下去就干脆利落地断开。面尝起来很弹牙,爽滑可口,口感细腻,也不会软软塌塌的。
再喝了一口这汤,汤看起来虽淡却鲜香味十足。
“吸溜——”便是连一向觉得吃饭不该发出声响的司徒清院主,都忍不住快速吃起这面条来,“好面啊,虽然细却韧性十足,清香爽口,好面。没想到宋掌柜不只做辣菜是一绝,这清淡的也是不在话下。”
临走时,司徒夫妇实在想让女儿一家也尝尝这味道,豁出去一张老脸问宋墨玉这干面条能不能卖他们一些。
宋墨玉自然乐意,这面做起来费力,她本就多做了许多。宋墨玉在面条上撒上一些干面粉,嘱咐了两句如何下面后送他们二位出了门。
一回头便看到陈司悬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又看了看厨房。
宋墨玉忍俊不禁:“走吧,我也给你做了。”
作者有话说:
广东的竹升面!我爱吃。坏消息,我周日下午要出差去了,要去一个月左右,希望我不要那么忙吧。。。感谢在2023-10-26 23:58:38~2023-10-27 23:5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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