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不过你要记得,你说的是这顿牛肉,可不是明天那顿和后天那顿。”宋墨玉盛了一勺西红柿炖牛腩放到纪嫣面前,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明天也有?后天也有?我刚才说了什么糊涂话啊!
宋之衡望着桌上那锅热气腾腾的西红柿炖牛腩,氤氲的热气间,不知道流下的是他的口水还是他的泪水。
“我今天要吃三碗饭!不,我要吃五碗!”宋之衡火速加入舀牛肉的行列中。
星光黯淡,明月高悬。
明月之下,牛腩入口即化,汤汁酸甜可口,寒风吹过,一家人围在一块大快朵颐。
又是美好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又是日常的一章——只有宋之衡受伤的世界出现了。感谢在2023-10-23 23:57:01~2023-10-24 23:5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郄绿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是番薯猪嘛 10瓶;em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两人你一根我一根,根本停不下来◎
因要趁着牛肉新鲜的时候做起来才好吃, 宋墨玉吃过晚饭后又忙活起来,根本不带歇气的。
她先把牛里脊顺着牛肉的纹理切成成条,先放点料酒抓一抓, 然后放入生粉、酱油、葱姜汁、辣椒粉和牛肉一起搅拌均匀静置在一旁腌制。
一家人齐上阵, 削牙签的,打水的, 洗葱姜蒜的,串牛肉的,各自自觉认领分工, 很快就把准备功夫做好了。
至于上手做菜的步骤, 他们便是有心无力了。
之前宋墨玉做菜他们不是没帮过忙, 只是一个两个的都不是这块料,帮忙不成反添乱,得不偿失。
宋墨玉便让家里人先去洗澡睡觉,她自己弄。
“阿玉,明儿再弄吧, 你不累我看着都累。”宋飞鸿极力忍住哈欠, 想让女儿也休息。
“没事,不弄完我睡不踏实。你们快去睡吧。”宋墨玉满不在意。
纪嫣拉了拉丈夫, 没让他再劝,只嘱咐宋墨玉有事就再叫他们,又另外沏了一壶新的茶过来。
宋之衡这小子也算是贴心,临走前还给宋墨玉剥了两个橘子放在一边,把白色的脉络细细择干净,嘱咐她得空记得吃后才去睡觉。
至于陈司悬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早就没看到人影。
宋墨玉见人都走了, 顿时觉得厨房里宽敞不少, 取用起空间的东西也随意起来。转眼间就从空间里取了些干辣椒和孜然出来。
她将葱姜蒜、干辣椒切到极细后分别装到碗里。
桌上摆着葱末一碗、姜末一碗,蒜末一碗,还有干辣椒和白芝麻各一碗。牙签牛肉已经初具模样,就等着下锅了。
“还真是有点费油,必须卖贵点。”宋墨玉一边往热锅里倒油一边想。
油温升高后,她将串好的牙签牛肉先放进去分批次油炸。大约看到牛肉炸到缩水有三分之二大小便可以先捞出来。
等到所有的牙签牛肉都炸锅一遍后,回锅复炸两遍再捞出。
先把姜末放进锅里煸炒,然后放蒜末、干辣椒、酱油、蚝油一块炒香。炒香后再把炸好的牙签牛肉放进去,加上葱花、孜然粉和一点点盐翻炒均匀。
出锅装盘的时候再撒上一把白芝麻。一盆外酥内嫩、酥香可口的牙签牛肉便做好了,简直是吃夜宵的绝佳好物。
宋墨玉晚饭虽吃饱了,这会馋虫却也勾了起来,从盆里装了一小碟出来吃。
“你这么快就做好了?”陈司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装水的瓢。
“做好了,你尝尝吧。我还以为你睡觉去了。”宋墨玉手里拿着一根牙签牛肉正咬着,说话都有些欢乐的音调。
“之前来福在外面叫唤,我出去看了看,又给它倒了一瓢水。”
“你现在跟它倒是亲了。”
陈司悬只是笑。他去了这么久,自然是觉得来福叫得有些反常,他怕出什么事便绕着两条巷子巡视了一圈。
他闻着厨房里麻辣鲜香的牛肉香气,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两人你一根我一根,根本停不下来,就跟流水线作业似的,转眼就下去了半碟。
陈司悬细细品味着这香辣劲爽的滋味,想到这其中有些牛肉还是他亲手串的,便觉得更好吃了。果然这世上的菜,只要是宋墨玉做的就没有不好吃的。既然好吃卖贵些也是应当的。
宋墨玉终于满足地停下:“完了,这么好吃我都不想卖出去了。下次做牛肉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陈司悬忍不住笑了,顺手拿过旁边的帕子递过去给宋墨玉擦手:“那便不卖。”
“那怎么行,价钱我都定好了。三两银子一份。”宋墨玉伸出手比划了一个三出来。
“一斤牛肉二钱,你一份翻十几番。宋掌柜够心黑啊,你就不怕陆家不买账。”
说是这么说,陈司悬心里想的却是还真是便宜那陆家小子了。
宋墨玉仰头喝了杯茶解辣,也给陈司悬递了一杯:“人靠衣装马靠鞍,我的牛肉靠包装。你明天早上帮我去如意坊买几个好看的木盒子。最好是盖上带点漆面,总之看起来要好看精致显得贵气。你家道中落前家里应该挺有钱的,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吧。”
陈司悬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一碗素面装在普通的陶碗里,只能卖两文钱。但若装在金银玉制的碗中,便是翻上十倍百倍的价钱也是合理的。
云鹤镇上这样一个漆面盒子少说也得四钱银子。外头包装华丽,加上牛肉珍贵,味道更是顶天地好,怎么可能有人不买账呢。
陆家作为宝陵首富,富得流油,自然要这样才衬他们的身份。反而还会更捧这牙签牛肉的场。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三两银子都便宜了。”陈司悬叹。
宋墨玉瞪大眼睛:“你倒是比我更有做奸商的气质。要不我们卖五两?”
最后宋墨玉越想越觉得五两银子也是值的,直接拍板定价改成五两。
一盒牙签牛肉约是一斤的份量,但是要制出这一斤却至少要花费两斤牛肉。成本算起来,两斤牛肉四钱,一个漆木盒子四钱,加上那些调味品、竹签、人力成本什么的,五两银子卖出去,还能净赚四两一钱。抵得上店里一日的纯利了。
而宋墨玉做的那一盆牙签牛肉,除去留出来的两碟外,至少还可以装出来五份。五份纯赚二十两五钱,宋墨玉便是做梦都要笑死了。
“哎,我香菇牛肉酱还没做呢。”宋墨玉算着剩下的十几斤牛肉,打了个哈欠。做牙签牛肉用掉十斤牛里脊,做西红柿炖牛腩用掉三斤牛腩。眼下篮子里还放着十二斤牛肉可用。
“别做了,睡觉去吧,你明天还去不去店里了。”陈司悬见宋墨玉困得都流出两滴眼泪了,连忙劝她。
“那也行吧,等把这些牛肉卖出去再做香菇牛肉酱也不迟。”宋墨玉心里一旦没有绷着铆足劲干活的弦,疲惫感便瞬间袭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茶水对我无用,陈司悬我好困。”
“去吧。”陈司悬揭开另一口灶上的锅,从里头舀了几瓢热水出来。
宋墨玉提着这桶热水回房洗澡去了,陈司悬则留下来打扫厨房的战场。
他按照宋墨玉临走前的要求,把做好的牙签牛肉用盆罩着压上石头谨防老鼠,灶台擦过,地面扫过,一切都做完后,陈司悬轻轻关上了厨房的门。
主街上隐隐约约有更夫的声音传来,已经三更天了,正是绝大多数人都睡熟的时候。
陈司悬躺在床上,却根本没有阖上眼睛,而是侧耳细听着寂夜里的动静。
屋外最先叫起来的是来福。这附近没有其他人家养狗,来福的叫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出。
陈司悬拿起之前就放在床边的杀猪刀,推开门便一跃上了墙头。
黑夜中一个人影正在与来福对峙。
这人压低着声音,嘴里骂着“死狗”,语气狠厉,他正用手里的火把试图吓退来福。
那火把光照之处,地上还散落着几个肉包子。只是这人没想到来福居然看都不看这些包子一眼,一心只想与他缠斗。围墙下丢着一捆柴,上头还弥漫着酒气。想来这人是想趁夜深人静之时放火烧宋家。
“死狗,你别逼我。这肉包子我攒了两天都没舍得吃,你他娘的看都不看。”于介眼皮一跳,打算趁来福叫唤的时候把火把直接插进它的喉咙里,好叫它再也叫不出来。
陈司悬跃下墙头,身手快得根本看不见残影,在黑夜中隐秘至极。
来福却在这时候忽然不叫了。黑夜中它那只半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于介,大半个身躯都挡在那捆带酒的柴前。
一只狗愣是有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等于介反应过来有人靠近时,他已经被一把宽大的杀猪刀抵住喉咙。只要他一动或者一叫,这把杀猪刀就会立马割破他的喉咙,送他去见于家的列祖列宗。
于介在生死之间,忽地笑出来:“好汉,好汉饶命。我……我有钱。你拿钱,我办事,咱俩互不干涉你看怎么样?你放心,我带的都是金子,你肯定不会亏。”
他边说着边试探着放慢动作,见身后的人没吭声,于介便将一只手探到衣襟中。当那只手拿出来的一刻,两支毒针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直逼身后人的面门。
这是于介的保命符。这两支毒针只需按一下便能从极细的竹筒中发射而出。即便他面对的是什么武林高手,只要对方一个不查,这毒针也能保于介无虞脱身。
但于介没想到的是却没听到任何惨叫声传来,反而是那把杀猪刀在月色下露出锋芒,钝重的刀在这一刻划过他的脖颈。
一线鲜红的血顷刻间冒了出来,有几滴洒落在地上绽开成血花。
“你吵到她们睡觉了。”陈司悬的声音平静冷淡,好似在与于介谈天一般,“君山齐家的封喉针?可惜你买到赝品了。”
他的手掌露出来,那两支连发的毒针正夹在他的指尖,听话得很。
“你……”于介死死地捂住自己冒血的脖子,心里气得快吐血了。什么赝品!简直是胡说八道!这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才买到的,而且是一支一百两!
可他却是任凭自己再痛也不敢再发出声音,生怕一不小心又惹得陈司悬不快。
谁能想到宋家这个平平无奇的长工,竟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早知道这样他便忍了这口气,夹着尾巴做人,何苦来这一遭。恶气没出成,反而暴露自己的行踪。
于介一双眼睛四处乱瞟,想找机会逃走,没想到却被陈司悬一把提溜住衣襟在黑夜中踏行。
云鹤镇外的垂杨柳下,陈平正等在那。
“公子。”陈平拱手行礼。
“书信可到手了?”陈司悬问。
陈平点头,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奉了过来:“藏在山上一个破屋的地窖里。公子请过目。”
于介本来只是脖子疼,现在忽然觉得连五脏六腑甚至骨头都疼起来了,一股冷气从脚心直蹿脑门。
书信!除了大伯和他,整个宝陵县应当都没有人知道他手里还有书信啊!毒针这种小玩意比起书信这种真的保命符来说,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书信被拿走,他和叔叔还有他们于家便当真是完了。
这个长工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知道他藏身的地方,知道他今夜突袭,知道书信所藏的位置。
等等,姓陈?!
于介一下子打了个冷颤,跟见鬼似地看着陈司悬,面如土色。
陈司悬却懒得看他,只是拿出帕子擦了擦刚才提溜于介的那只手,扬扬手示意陈平接手,也并不看那封信:“信,人,衙门。”
“是。”陈平领命,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两条粗绳子将于介捆了个结实,“别挣扎了,这是猪蹄扣,越拉越紧。”
陈司悬回到宋家时,来福还站在那捆木柴前踱步。
“没事。”陈司悬蹲到来福身前轻声说了两字,然后便提起那捆柴丢进了不远处的河道。来福见状这才趴回原来的地方继续睡觉去了。
陈司悬在打更人巡过来前又一跃回到院内,这回他才是真正地脱衣服睡觉。枕头下放着宋墨玉之前送他的那个靛蓝钱袋子,睡得很是安稳。
第二日。
早上宋墨玉特地让宋之衡带了一点牙签牛肉去书院,千叮咛万嘱咐是给陆云礼的。
“那我的呢?”宋之衡哭丧着脸闷闷不乐。
宋墨玉推着他出门:“你的早饭和午饭我不是都放食盒里了吗?”
宋之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早饭就两个白水煮蛋一个蒸玉米还有两个橘子,午饭就清炒白菜,烧豆腐,青椒肉丝和半碗米饭。这还是人吃的吗?”
这对比下来,另外那份给院主大人的灵芝小笼包都比自己的菜好些。他早跟着家里吃惯了煎炸烹炒麻辣鲜香的菜,一看今天的菜色这么素,感觉嘴里都寡淡起来。
宋之衡本来以为宋墨玉说给他做减肥餐食说着玩的,没想到是来真的!
“给狗吃的,爱吃不吃。”宋墨玉翻了个白眼,作势就要把食盒夺回来。
“哎哎哎我也没说不吃啊。”宋之衡连忙誓死守卫他的早午饭。
“你等会,要是陆云礼问你这牛肉怎么卖,你记住怎么说了没有?”宋墨玉拽住他。
宋之衡跟背书一样:“记住了记住了。天底下最好吃最独一无二的牙签牛肉,数量有限一共五份,每份五两银子。他若是要订,我便中午下山一趟送去给他。背书我是不太行,背这个我什么时候错过?”
“行,去吧。”宋墨玉挥挥手,看着弟弟越走越远。
早上饭点刚过,陈司悬便把宋墨玉要的漆木盒子买了回来。他要了五个一模一样的,掌柜的还给他便宜了二十文钱。
“有进步,还会讲价了。”宋墨玉满意地点头。
“那是,能省一点是一点。”陈司悬把多出来的零钱交过去。
宋墨玉摆手:“算了,这点钱你拿着吧,就当你帮我去抢牛肉的奖赏。”
“好。”陈司悬笑了笑。
两人一道回家把那些牙签牛肉装盒。
漆木盒子里头先铺上两层厚厚的油纸再把牙签牛肉放进去,最后再盖上一张油纸避免和顶盖触碰到一块。最上面那层油纸上,宋墨玉还让纪嫣写了几张祝福的字条。
万事俱备,宋墨玉便只等着宋之衡带信回来。
若是陆云礼这五盒都要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只要一两盒,那其它的她还是要另寻买主。
好在中午一到,宋墨玉便在宋家好食看到了宋之衡的影。
“姐,陆哥哥说他全都要,替他送到陆家去找管家结账便是。这是他写的字条,管家认得他的笔记。”宋之衡憋着一口气说完。
“当真?”宋墨玉纳罕。陆云礼连她的精美包装都还没看过就全都要了,早知道她就把包装的钱省下来了!算了,包装好看点,万一陆家看上了拿去送给别的达官贵人,那岂不是美滋滋。想到这里宋墨玉也不心疼钱了。
“那还有假。陶溯看到了也哭着喊着说想买,说五两银子就五两银子,他当场给钱!可是陆哥哥就是不答应,说五盒他全都要了,还打算寄一盒去给他大哥陆云宝。”宋之衡活灵活现地描述道。
“陶家不是买了大半头牛吗,他们家厨子也不少,怎么还想着买我的。”
“那我哪知道。”
宋之衡坐在椅子上用手给自己扇了会风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这一路跑下山又跑过来,身上全是汗不说还口渴得厉害。这也是宋墨玉的要求,减肥就是要饮食加上适当的运动量。但这可把宋之衡累得够呛。
“阿衡。”唐惠惠听到声音走过来,递过来一杯茶又递来一块擦汗的手帕。
这下宋之衡还觉得什么累不累的,满脸涨红,接过那帕子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怎么了?”唐惠惠看着宋之衡落荒而逃的模样有些疑惑。
“没事,别管他。小孩子嘛总有这么几天不正常。”宋墨玉笑得意味非常。宋之衡无非是觉得他这副大汗淋漓又喘气的模样太难看,不想被唐惠惠瞧见罢了。
“刚才客人点的那道香芋排骨你做了吗?”宋墨玉又道,“你做完这个再把上次我教你做的拔丝地瓜做一遍,九号桌的客人点了。”
“我这就去!”唐惠惠想起客人的单子连忙走进后厨。
“孙骅,十四号和十五号桌客人都要一包糖炒板栗和一叠酒鬼花生,你记得送过去。”宋墨玉站在大堂里一边把事情交待得井井有条,一边把那几盒牙签牛肉交待给陈平和夏俞。
嘱咐他俩带着陆云礼的字条安安稳稳把礼盒送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见这两人依言出门,宋墨玉微微眯起眼睛唱起《好运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她正唱着,却听见有两个刚进门的客人议论。说是今天早上那在逃的通缉犯于介不知被谁抓了,直接捆着扔到县衙门口,可把县衙的人高兴坏了。眼看着于家的最后一个人落网,大家都在猜是哪路高手行侠仗义不留名。
宋墨玉心想,她这《好运来》唱得也太灵了吧,要不多唱几句?说不定直接把财神爷都唱来了。
作者有话说:
生死时速更新感谢在2023-10-24 23:51:26~2023-10-25 23:5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昨夜归人 6瓶;萌新小白、em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用竹竿挑着一面红布做的旗子“情系百姓,为民解忧”◎
到了约定好要去县衙过契那日, 宋墨玉邀了老爹还有陈司悬一道去。
养猪场日后是要交给宋飞鸿打理的,少不得要跟衙门打交道。如今让宋飞鸿一块去正好让他上手,宋墨玉权当自己是个中间人。
契约签过后, 搭建猪舍、护栏, 挖粪沟和化粪池,打水井, 选猪种,找人手这些都要尽快办好。
宋飞鸿知道今天要进官府去见那些大人,为了显得体面特地穿了一件崭新的衣裳。一件青褐色的直襟长袍, 腰间系着缀有铜扣的革带, 内松外紧十分合身, 连着头发丝都梳得一丝不苟。一眼看过去不像是个用杀猪刀的粗鲁屠夫,倒有三分像个果敢英武的武举人了。
临出门前宋飞鸿还再三问纪嫣,他这样穿着打扮是否得体,惹得纪嫣都嫌他烦了,忙推了他一把。推人出门后又多拿了一叠银票塞到他手里, 唯恐他们这次进县城不够花用。
宋墨玉已经走到骡车旁边, 看着她爹这副打扮忍不住笑:“我说前几天做的新衣裳大家都穿了,就我爹非要留着呢, 原来是等着今天。”
天气越来越冷,宋墨玉不仅把家里人的被褥都换成新棉花做的,而且去铺子里选了布匹,给家里每个人都裁了两身秋衣。一件单薄些,一件加厚。另又做了两双鞋。甚至连来福都得了一个用几块碎布头还有稻草做成的狗窝。可以说是人人有份。
“前几日还见你穿那云英色罗镶花边的袄裙,今天又怎么换了这件旧的。”陈司悬问道。那件云英色的袄裙颜色鲜亮, 比如今身上这件黄褐色的更衬宋墨玉的气色。
说起这个宋墨玉面上闪过一丝心疼:“还说呢, 那袄裙料子舒适颜色也好看, 但做饭时没留意,溅了些油上去,还勾坏了一处。早知道我该留着生辰再穿的。不对,就不该买这么贵的。”
这件袄裙乃是用散花锦做的,造价便要五两银子,算是宋墨玉所有衣服里头最贵的一件了。那油污是洗掉了,可是勾坏的那处却难以补全。宋墨玉拢共才穿了一回就成了这样,自然气恼。
陈司悬见她气愤便伸出手。
“干嘛?”宋墨玉狐疑地看着他。
“听说宝陵县城新开了一家织造坊,那里绣娘的手艺巧夺天工,或可缝补得别无二致。”陈司悬道。
宋墨玉听了半信半疑,犹豫一会后还真进屋里将那叠好的袄裙用包裹包好带了出来:“贵不贵啊?”
“去了你不就知道了,无非是费些针线,再贵还能贵过你这裙子去。”
宋墨玉听他这么说觉得颇有道理。缝补不好,这五两银子的裙子便再也没法穿出门。缝补好了即便花点小钱那也值了。
折腾半天后三人终于全都上了车。陈司悬在前头架着骡车,宋墨玉则和宋飞鸿一块坐在后头。
一路上父女俩就养猪场的规划开展广泛讨论,陈司悬还时不时抽空插两句话进来,话虽然不多却颇有见地,竟是逐渐将那规划书上尚未考虑到的几个地方填补完全了。
“已经到十月了,今年怕是建不成了,最早也得到过完年出了正月后。”
这么一算日子便要三个月时间了。
宋飞鸿是个屠夫,虽然收了猪也在院子里头短暂养过些日子再宰杀,但这和正儿八经开养猪场却相差甚远,他全然没有这种经验。
陡然这件事真到了眼前,一时间有些怕办砸了,辜负闺女的期望不说,倒是浪费那些如流水一般的银子了。他便想把工期延长些,可以事无巨细地做好。
宋墨玉还没见过她爹这副为难的模样,她知道宋飞鸿心里如何想的,也不极力反驳,话头一转:“爹,人手不够我们就多请些。木工瓦匠,请上二三十号人,就是他们都是按照日头算钱的,干一日的活给一日的工钱,还要包饭食……”
宋墨玉话还没说完,宋飞鸿便替女儿心疼起银子来,一拍大腿便说:“什么都不说了,一个月!一个月保准都弄好。”
再没有人比家里人更知道宋墨玉多辛苦地挣钱了。
先是白手起家摆摊打出名气,积累一批回头客后当即开了饭馆。而自打开了饭馆以后又是从早干到晚,一个月便只歇息一天。可以说现在宋家好食账上的每一个铜板上都有宋墨玉的汗水。
宋飞鸿又哪里能因为自己的瞻前顾后再多费两个月的人工钱!女儿都不怕他怕个屁!干了!
“好!一言为定!”宋墨玉见老爹应下,在朝霞映照下笑容活泼而又明媚,带着一点计谋得逞的愉悦。
“吃板栗吗?”宋墨玉又从布袋子里拿出一包油亮亮的糖炒板栗,上面还有些热乎气。
上回宋墨玉和霜霜一块在县城里头买了糖炒板栗吃,把她馋得不行,回去后便自己琢磨着炒出来,然后把这道零食添进了菜单子里,和瓜子花生核桃一类的放在一块。
一斤生板栗八文钱,她卖的板栗半斤十二文钱,没想到也卖得十分畅销。且炒板栗不是什么难的手艺,罗芷一上手就会,眼下她带出来的这包正是罗芷的手艺。和宋墨玉做的只有细微的差别,不是非常挑剔敏感的客人根本吃不出差别。
“我不吃,吃多了嗓子渴。”宋飞鸿脑子里还在想着养猪场的事。
陈司悬笑了:“这板栗你不是说要拿到县衙去送给县令和主簿的吗?你怎么路上还吃起来了。”
别的商户好容易见到官爷,都恨不得又送金又送银的,就宋墨玉送些不值钱的吃食。只不过以那匡英州和邵仲平的为人,只怕连这点不值钱的吃食都是送不出去的。
“我带了好多,除去送他们的还多的是,你吃不吃?”宋墨玉嘴里嚼着板栗,又把手中剥好的那颗递到陈司悬面前。
陈司悬一只手勒住缰绳,另一只手掠过宋墨玉的手心取走那颗尚且温热的板栗。
板栗好吃,陈司悬只觉得这条去县城的路再长一点才好。
说来也巧,今天在县衙门口值守当差的,其中有一位便是那天去云鹤镇告知宋墨玉过契事宜的差役。
“两位大人。”宋墨玉行了个礼,宋飞鸿和陈司悬跟在她身后一左一右点了个头,仿佛两个护卫一般。
“宋掌柜你可来了,方才我们大人还差人来问过,说要是见你来了即刻请进去,没想到你们倒是提早来了。”那衙役倒与他旁的同僚不同,是个爱笑且健谈的,穿着这身差役的衣裳,没有一点架子,一派随和的模样。
对方好打交道,宋墨玉脸上也是笑盈盈:“与大人约定晌午,自然不敢迟来,早到了半个时辰只望不要打扰大人才好。”
说着她又把手里的板栗递了两包过去,门口两位当差的,正好一人一包。只说是自家做的,不值几个钱。
差役本来是笑着的,见状顿时神情大变连忙摆手,甚至恨不得远离宋墨玉三丈:“宋掌柜你这可使不得。自打于佑下狱,县衙上下便下了禁令,若是再有人敢贪墨百姓的东西,价钱小的先打二十个板子,受完罚要站在县衙门口举着我再也不敢了的牌子供人观看,且还要亲自去农户家里帮忙种地。重则可是下狱或者流放。”
宋墨玉几人听了都有些不敢相信。
往前都说县衙里就是黑漆漆的无底洞,雁过还得拔毛呢。即便是匡英州上任后这股风气似乎也一直存在。现在想来,或许是匡英州为了一击即中一直隐忍不发,直等到于佑入狱才开始这等大刀阔斧的改革。
收受贿赂便要下地务农,这倒不失为一个让这改革循序渐进的好办法。陈司悬暗想。
宋墨玉只得把那两包收回到袋子里,差役这才松了口气带着他们进去。
“爹,一会进去以后就由你和邵大人他们交涉吧。”宋墨玉看了她爹一眼,自己默默退后两步让宋飞鸿向前,她则和陈司悬站到了一排。
宋飞鸿瞪圆了眼睛,还想退后让女儿向前却发觉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一只脚迈进了两位大人正喝茶交谈的大堂内。
宋飞鸿只得硬着头皮向前,率先朝上座的大人拱手:“草民见过大人。”
“无须多礼。”邵仲平温润平和的声音传来,“诸位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