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远本想拒绝,可看着外孙们殷切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再如何吃不下,也不能扫了孩子们的心。
一夜大雨过后,云鹤镇上起了萧瑟之意,宋墨玉被这寒意一冷,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好在她热水喝得够快够及时,这风寒还未起便被她压了下去,只是免不了还要咳嗽两声。
宋墨玉见院子里那几只鸡也冷得瑟瑟发抖,顿时有些于心不忍,安慰道:“你们放心,等我过生辰就让你们进锅里好好热乎热乎。”
陈司悬过来打热水洗脸,正听到这位刽子手的发言,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笑。”宋墨玉拍拍手上的碎屑,随口和陈司悬说道,“你说这都过了几天了,我那片荒地的事到底是批还是不批了?”
她的养猪场发财大计可等着实施了。
陈司悬道:“于佑下狱牵连者众,且那于介又尚未抓到,只怕县衙里那些人正焦头烂额,你且得等上些时日了。”
宋墨玉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方才听你咳嗽,可需要去抓药?”陈司悬忽然问道。
宋墨玉满不在乎:“不碍事,就是昨晚窗户没关受了点寒,方才我已喝了许多热水。等我们去店里,我煮些菊花雪梨水喝便好了。”
“不用找你师父做个药膳?”陈司悬拧干浸满热水的帕子敷在脸上,一边洗脸一边问道。
宋墨玉蹙眉:“你跟踪我?”
她就说她昨晚从福大娘家那边过来,恍惚看到个黑影子蹿过去,还以为是猫,但又有些像人。现在看来果真是人无疑。
陈司悬面不改色:“你这说的哪里话,你去散步,我也去散步。只是凑巧听到你的声音,就多听了两句。”
“敢做还不敢当了,菊花雪梨水你也别喝了。”宋墨玉脸色一沉。
陈司悬便解释:“于介还未抓到,我怕他对你不利。”
“这听着倒有几分像是真话,你的雪梨水又有了。”宋墨玉站到陈司悬身边,“我师父他老人家……”
她本想继续编瞎话,却见陈司悬沉静地看着她,便知道瞒不了他。
“算了,反正你知道是我做的。”有些事她瞒得了外人,却瞒不过朝夕相处的家里人。毕竟她每日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在家里人的眼皮子底下,断然是瞒不过去的。
“我只知你厨艺精湛无双,不成想制药也是一绝。罢了,你不想让旁人知道的事,我自然不会说出去。”陈司悬见宋墨玉开诚布公,眉眼弯了三分,“只是你要遮掩的话,何必自己亲自送药过去,放在门口不是一样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自然懂。
一手无双厨艺得满口腹之欲,赚些银钱,得些美名倒也没什么。但若是能制治疑难杂症甚至活死人肉白骨的药膳,那不知有多少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或威逼利诱或卖惨,更有甚者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她的门前只怕将难得清静了。
宋墨玉点头:“不愧是我捡回来的人,就是靠谱。我若不是亲自送去,谁人敢吃门口地上放着的东西。等会你陪我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卖梨的。除了做雪梨水,还能做些秋梨膏。”她的话题倒是转的极快,不想再就此事多言。陈司悬知道药膳是她做的便罢了,可不能让他知道她还有药膳商城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只怕说的太多,会露馅。
“秋梨膏?”陈司悬一听这个名字便忍不住想到蟹膏,不知是不是同类的东西。
“喝了可以止咳、祛痰、生津、润肺的,反正是好东西。”宋墨玉见他疑惑解释了一番。
“你倒真像个大夫了。”陈司悬听着他的描述笑道。
“那是,本来医食也可以同源。”
两人在早集上逛了一会,因下过雨地面还湿着,摆摊的人少了大半。走了好一会才瞧见几个梨摊。
今年的秋梨个大又饱满,尝了一片,清甜生津,便是入菜也使得。
宋墨玉一问价钱三文钱一斤,几番拣选后挑了二十斤让他送到宋家好食去。来都来了,宋墨玉又去买了两坛菊花酒、五十斤花生还有一些新鲜的蘑菇。
“这花生你觉得做水煮花生好,还是做花生炖猪蹄,醋泡花生或者酒鬼花生好像也都行。”宋墨玉光是花生,都有二十多种做法。平时店里做的最多的是油炸花生米,只因那个最简单,但她也想做些不一样的。
陈司悬给出意见:“酒鬼花生,这名字一听便有不少人会点来做下酒菜。”
店里头花生点的最多的人,便是那些爱喝两口的食客,自然是要考虑他们的口味。
“行。那就做酒鬼花生,就是这个菜干辣椒要得多,我不能做太多。”宋墨玉道。
“那便一半做酒鬼花生,一半做醋泡的。我觉着这两样听着便下酒。”陈司悬回。
两人正讨论着花生,却迎面碰上了刘齐。只见他身上背着两个包袱,正从福瑞大酒楼那出来。
宋墨玉下意识朝福瑞大酒楼门前一看,里头一个客人都不见,只有两名官差在那,正阖上门往那张贴封条。他们身上还各挎着一把官刀,看着便好生吓人。
霍德福背对着他们站在酒楼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掌柜,陈郎君,你们早。”刘齐把自己的包袱放在旁边的推车上,脸色灰败地朝她们打招呼。
“这里怎么会?”宋墨玉问出来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什么,“这也是于佑的产业之一?”
不然这么大一个酒楼没道理会突然查封啊。
刘齐点点头,脸上都是苦笑:“这酒楼于大人,呸,那狗官占了七成,马掌柜两成,我师父一成。按官府的意思,这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解封了。酒楼里的伙计昨日便散了大半,今日剩我和师父等着官府来人。里头陈设一样也不让动,只让我们带了自己贴身的东西出来。连我师父那把五两银子打制的菜刀都不让拿。”
宋墨玉不由朝着酒楼门口的霍德福看去。他依然站在那里没什么动作,好似被一根柱子碶在那了。
自云起书院的接风宴后,这还是她第二回看到霍德福。霍德福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半许白发,连身形都佝偻了几分。
若是自己苦心经营半辈子的事业如此收场,只怕心情不会比霍德福好到哪去。想到这里宋墨玉问道:“那你和你师父有什么打算?”
刘齐望了望远处:“其实我也不是学厨这块料。我想了许久,要么回去种田,要么再去找些别的营生。我师父我问过他,他这两日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我等会先帮他把这些东西送他家去。”
霍德福的宅子还是马游之前给他置办的,在十里街那边,是个不大但五脏俱全的小院。只是霍德福孤家寡人一个,那院子看着就跟没人住过似的,清冷得厉害。
刘齐回头看他师父,心里很是难受:“我师父年纪也大了,若是再往前十年,他便是白手起家再干一场又何妨。如今怕是折腾不起了。”人一过四十,便再难如往前了。
宋墨玉不知如何安慰,默然不语。
官差贴完封条,目光落在宋墨玉身上。
“这位可是宋家好食的宋掌柜?”其中一个问道。
宋墨玉看他有些面熟,想来是在县衙里见过,于是点点头:“这位大人您有何事?”
那人便笑了:“我们刚办完这桩差事,正好还要过去知会您,现下碰上倒是巧了。邵大人的口信,若您得空,可约三日后过契。”
那邵仲平不像主簿大人倒像是个老谋深算的滑头商人,宋墨玉本就担心租荒地这件事迟则生变,如今得了定数,心里也高兴起来,便定了三日后晌午去县衙。
等官差一走,刘齐面上一片惊色:“宋掌柜,原来你们饭馆背后是邵大人啊。”
邵大人正是这次办于佑案的主力。要不说他们福瑞大酒楼斗不过宋家好食呢,原来除了厨艺,还有这么一层干系。
宋墨玉见他误会也懒得辩解,只是笑笑。
霍德福终于像是认命一般回过神来,他掸了掸衣袖上粘的卷曲菜叶,终是两手空空地走了过来。
他朝宋墨玉点了个头,拱拱手:“宋掌柜早,让您见笑了。阿齐,走罢。”
“哎。”刘齐推着车跟在霍德福身后。
宋墨玉望着他俩的背影,心里不觉有些难受。
“等会怕是还有一场雨,我们回去吧。”陈司悬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嗯。”
两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宋家好食的门口,却另外还有人在等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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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你去吧, 我不好意思。”
宋家好食的门口站了两位模样相似的年轻妇人,还带着几个孩子。她们见宋墨玉和陈司悬走过来,那目光便好似黏在了宋墨玉身上。
宋墨玉笑道:“可是来吃早饭的?里边请吧。”她说着往里头一看, 唐惠惠在后厨忙不停地出菜, 来吃早饭的客人已经坐满大半了。
因为下过雨积了水,饭馆门口的两张桌子今日也没摆出来。宋墨玉暗想, 得找个时间把隔壁的铺子也盘下来。只是养猪场一旦开始就会花费甚大,盘铺子扩张店面的事还是明年再说吧。
其中一名妇人连忙解释:“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吃饭的。”
好半天后宋墨玉才想起来, 这两位一个是福大娘的大女儿包芬儿, 一个则是三女儿包香儿。她们还未出嫁时也常到宋家来玩。
只是原主自觉与她们说不上什么话, 总是称病躺在房间里不想与她们一块。倒是她们一点也不计较,反而还时不时从家里拿些豆腐做的吃食过来,关切原主的病情。
“瞧瞧我笨的,怎么把两位姐姐给忘了。”宋墨玉见她们实在不愿意去饭馆里头坐坐,便让陈司悬进去拿几个酥皮糖糕出来给孩子们。
酥皮糖糕是她新教唐惠惠做的一种小吃, 做法和油条有些类似。
只是糖糕要简单些, 只用面粉配白糖便能做得。但配料简单,却对和面的手法要求很高, 需要把面团和得格外光滑才行。油锅也要掌控好油温,太高会炸糊,太低会不够蓬松还显得油腻。唐惠惠揉失败的面团没有十个也得有八个,好不容易和好了面团,下油锅炸糊的也不在少数,好在现在是算合格了。
这炸好的糖糕表皮金黄膨胀, 香味扑鼻, 入口外酥里嫩, 小孩子肯定都爱吃。
果然,只见那几个小孩眼巴巴地看着陈司悬拿出来的糖糕,渴望程度丝毫不亚于猫见了老鼠。
但没得大人的允许,她们愣是规规矩矩地站在娘亲身旁不敢伸手。
“拿着吧两位姐姐,我许久没见你们又是第一回见他们几个小的。本来合该是封个红包的,只是今日匆忙未得准备。若是连这糖糕也不要,我真是过意不去了。”宋墨玉笑着,又亲自把那包糖糕递给了年纪大些的一个小女孩,“你拿着和弟妹们一块吃吧。”
女孩见包芬儿和包香儿点头,这才高兴地谢过接在手里。
包家姐妹许久没见宋墨玉,隐隐觉得她性子变了许多,倒是比从前热情多了。包芬儿想起正事,连忙从怀里掏出来一块银子来:“墨玉妹妹,我听我娘说昨晚那份药羹是你送去的,是你师父做的。我们不知道这些银子够不够,可否再买些?若是不够,我们姐妹几个合着给你打个欠条,一定给你还上。”
宋墨玉早猜到她们是为这事来的,先问了两句包远的病情。
说来倒真是险,但也是包远命不该绝。
他靠着外孙长鸿喂的那一口金丝蛇羹,吞咽下肚后忽然觉得身上的沉重减轻了两分。
等福大娘他们在中堂商议完后事进房时,那碗蛇羹已经喂下大半。包香儿还把儿子凶了一顿,说不知道什么东西就给外祖吃。
却没想到这药羹见效极快,竟比什么百年千年人参还神奇,竟让一脚踏进棺材的人撑过昨夜,今天早上甚至能正常喝水还喊饿了。
她们一听福大娘说这药羹是宋墨玉送的,便一路找了过来等在这里。真不知道宋墨玉是得了什么造化,听说她这个师父神秘非常,从来不在人前露面,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拥有顶级厨艺和医术,但只传承给宋墨玉一样厨艺。
包芬儿见宋墨玉没说话,以为是银子给的太少,连忙又把耳朵上的两个坠子,手腕上的一个银镯子取下一并塞过来。
“墨玉,若是你师父不方便做,可否给我们写个药方子,我们自己去抓药也好。”包芬儿焦急说道。
宋墨玉道:“芬儿姐,金丝蛇羹这道药膳的食材实在难寻,要用到金环蛇、银环蛇、眼镜蛇、水蛇、锦蛇这五种蛇的蛇肉,再加上一些金钱八瓣菊的花瓣,点缀其中犹如金丝,所以由此得名。且须每日现熬。便是把方子写给你们,只怕一时之间也难以寻到这些。”
几人一听是如此珍贵的药羹,都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若非如此珍贵,又怎能减缓绝症救活将死之人。只怕这一碗药羹便最少得一两银子吧?
只是她们听着宋墨玉的话,琢磨不清她的态度,误以为宋墨玉想回绝。
包香儿忍不住泪眼婆娑:“墨玉,不管这食材多贵重,只要你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去寻来。该给的银子我们一分也不会少给。若是你师父还有别的条件,你只管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全力办到。求求你,你就救救我们爹吧。我们给你家当牛做马也愿意。”
几个小孩也不馋那糖糕了,跟着掉起眼泪来。
陈司悬拿着把大扫帚在旁边清扫路面的积水和落叶,却侧耳听着宋墨玉有什么说辞。
宋墨玉本来也没想摆多大谱,只是想让他们知道这药膳来得不容易罢了,见状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前些日子花费很大功夫,手里正好有能治你爹病的这些药材。能救包大伯这也是缘分使然。”
听她这么说几人都是一喜。
宋墨玉又说:“但要治包大伯的病,至少要连续吃上二十天这种金丝蛇羹,且服用的间隙要在十二个时辰以上。我师父这个人性格怪癖,来无影去无踪,我到时候让他做好放我家里。以后每天晚上你们去我家取好了。至于这诊金,既然你们有五两银子,我便先取五两。多的以后反正还要在福大娘那买豆腐,慢慢来吧。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只管说!”
“我师父喜欢清净,不图虚名,他若是真能治好包大伯的病,两位姐姐也切莫声张的好。”
一听这话,包芬儿和包香儿连连答应,更差点没给宋墨玉跪下,带着孩子们千恩万谢地走了。还说得空就去祥云寺给宋墨玉烧柱香,祝她财源广进,洪福齐天。再给宋墨玉的师父也烧柱香,祝师父身康体健,福寿延绵。
见她们走远,陈司悬走过来:“你什么时候上山抓了五种蛇?”
“噱头,纯属噱头。不吹嘘吹嘘怎么显得我师父有本事。”宋墨玉提起裙边便朝饭馆走去,“我去看看罗芷和惠惠学得怎么样了。”
“你……”陈司悬看着宋墨玉落荒而逃的模样,他就知道宋墨玉嘴里没一句实话。
之前宋墨玉还叫罗芷做小罗姐或罗芷姐,但从昨晚罗芷说愿意做她二徒弟开始,宋墨玉便直呼其名了。
宋墨玉进后厨的时候,罗芷正在揉面。
罗芷低头看着盆里黏黏糊糊的面团,默默举起十指:“师姐,这面怎么这么黏。”
惠惠正忙着拌麻辣烫,只得远程指点:“小罗姐,黏糊你就加点面。”
没过一会又听罗芷问:“完了,我好像抓多了。”
宋墨玉忍不住眨巴眨巴眼,得,看罗芷的样子以前在家里是从没进过厨房,一切都从头学起吧。
“师父你来了,这是我奶奶早上让我带来的梅干菜。她说你上次想要来着。”唐惠惠见宋墨玉进来,眼睛一下亮了。
宋墨玉点点头,她就跟邵奶奶提了一回,没想到老人家就记住了。
“师父要我帮你处理吗?”唐惠惠现在的宗旨便是什么事都以宋墨玉为先。
“不用,交给罗芷。”宋墨玉要教徒弟,自然是教一切的基本功。唐惠惠从小跟着邵奶奶长大,厨房的事学了不少,算是有些底子,现在已经慢慢都上手了。罗芷就不一样了,几乎算是从头学起。
宋墨玉倒是不在乎有没有底子,只要罗芷肯认真学,比什么都强。
罗芷把梅干菜放到盆里,看着宋墨玉:“师父,那我洗了。”一晚上过去她也改了称呼。
“洗。我看着你洗。”宋墨玉双手交叉站在旁边。
罗芷看着皱皱巴巴的梅干菜,回忆了一下在家的时候娘和嫂子是怎么洗的,然后直接上手就在水里搓。
宋墨玉娓娓道来:“梅干菜里头有细沙,所以一般要先用温水泡发。草末和杂质会上浮,用手拣净。这样既能减少泡发的时间又能很好的去除梅干菜自身的污渍。等梅干菜完全泡开之后,再用温水清洗一遍就差不多了。”
罗芷没想到洗梅干菜还有这么多步骤,听得不由入神。
“好好洗,等会要做梅干菜饼。”宋墨玉说完便没站在罗芷旁边了,怕给她压力。
她这话却被出菜口外路过的客人听见了。
“宋掌柜,什么梅干菜饼?你可是又要做新菜式了?”
“给我们也尝尝吧!”
“是啊,是啊,梅干菜我可爱吃了,就是没吃过梅干菜做的饼。”
食客们一传十十传百,个个都知道宋墨玉又要做新菜式了,已经有人跑过来问几文钱一个。
云鹤镇上的饼拢共就几种,一类葱花、一类芝麻、一类红糖。是以宋墨玉之前做出的酱香饼才会让大家惊为天人,广受好评。
自那以后其他饭馆也琢磨了几种新口味的饼,什么油酥的、白糖的、桂花的、花生的,有的味道尚可,有的却不尽人意。
宋墨玉要做什么梅干菜饼,他们自然便十分期待了。
宋墨玉见大家都想买,便推说今天梅干菜没准备多少,到时候做出来后看看情况再说。
“师父,为什么您都还没开始做,他们光是听个名字都这么想买呢?”唐惠惠不解。
宋墨玉笑了:“可能这就是名人效应吧。”
要是国宴大厨在她家楼下开个餐馆,她听说人家要出新菜,肯定挤破脑门也得去尝一会。
在宋墨玉那个世界,梅干菜饼属于江浙一带的小吃,在那里很受欢迎。就是不知道在云鹤镇上做一做,会不会也合这里人的口味了,总之先做出来再说吧。
宋墨玉上手揉起面团。做饼的面团须得多加一点水让它柔软一些,然后盖上盖子发面。发好后在面团表面稍微撒上一些干面粉,这个时候再揉,很快就能揉光滑了。
做梅干菜饼的馅料肥肉必须多一些。
因为梅干菜吸油,肥肉就是它的绝配,把肥肉和梅干菜剁碎后搅合在一起,放入少量的白糖提鲜。等煎饼的时候肥肉里的油就会让馅料更香,也能让饼皮更油润软和,还吃不出肥腻的感觉,只会让人觉得满口生香。
除此之外宋墨玉又加了一些韭菜末一起调制成馅料。
“你俩过来,看着我怎么做饼。”宋墨玉直接一个现场教学。
她取了一个面团揉圆压扁后擀了一圈,放上梅干菜馅料,用虎口将饼皮慢慢收拢。然后撒上一些干面粉,用手掌正面压几下,反过来也要压几下将它压薄压圆。当然如果嫌慢也可以用擀面杖。
“你们两个也试试,光看有什么用,看又不能看会。”宋墨玉让她俩别愣着了,直接上手做。
没过一会,后厨里便飘起了梅干菜饼的香味。
第一个梅干菜饼被切成好几块放到了出菜口。
只见那饼皮微焦,里头的馅料浓香四溢,一下就能激起人的味蕾。
“第一个饼,不要钱。你们尝尝吧。先到先得。”宋墨玉的声音响起。
本来还在桌上吃麻辣烫的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先请?”
“你请。”
“要不一起?!”
话音一落,五六个人同时扑向出餐口的餐盘,虎口夺食般一人得了一小块馅料饱满的梅干菜饼。
刚出锅的梅干菜饼还冒着热乎气,热气和香气一块传来,引诱着人一口一口把它们吃掉。
第一个吃掉梅干菜饼的人立即朝后厨喊道:“掌柜的!我要十个!”
“喂喂喂,掌柜的还没说多少文钱呢?!”
“你倒是说说什么味道啊!”
“就是就是给点反馈啊!”
那人已经不想跟没吃过梅干菜饼的人说话了,他见宋墨玉只笑不说话,于是打起了另外几个人的主意:“你们的饼还吃不吃了?要不我来帮帮你们?”
那几个人本来还想慢慢品尝,见状连忙塞到嘴里,鼓鼓囊囊吃了一嘴,顿时被口腔里的味道征服,眼睛都亮了几分,吵吵嚷嚷着求宋墨玉快把这个饼列到菜牌上去。
◎上手就抓起一根羊肋骨啃了起来◎
“师父, 我家还有不少梅干菜,我要不要回去拿?”唐惠惠也没想到这梅干菜饼这么受大家欢迎,脸上聚起笑容。
这饼是师父做的, 但里头的梅干菜是奶奶晒的。这梅干菜饼受人欢迎她比谁都高兴。奶奶总是担心师父是因为同情她们祖孙俩日子不易, 才在她那订菜的。奶奶若是知道她做的梅干菜这么受欢迎,心里肯定会好受些。
宋墨玉看着这架势, 不赶鸭子上架卖一回这梅干菜饼大家是不会答应了,便让唐惠惠回家再拿十斤过来,等今天打烊再去结账。
“哎!”唐惠惠应声, 高高兴兴地从后门出去了。
“师父, 你这不是还做了好些饼吗?”罗芷指了指放在灶上的那些。
宋墨玉笑道:“这可不能卖。这一堆是要留给我弟拿去推销的。”
“推销???”
“你等会就知道了。”
宋墨玉让陈司悬临时用纸写了张条子贴在菜牌那:
今日上新小吃梅干菜饼(四文一个), 酒鬼花生(三文一碟)
中午限量菜肴手抓羊排(八十八文一份),羊肚包肉(八十八文一份),各十五份,凭号领取。
客人们还在回忆着那一小块梅干菜饼的滋味,只觉得满嘴都是肉和梅干菜的混合香气, 还有饼皮的酥脆感。一个四文钱其实不算便宜了, 毕竟三文钱就能在宋掌柜这点上一份热干面或是吃上一个鸡蛋布袋。可是四文钱的梅干菜饼里有肥肉啊!
肥肉可比瘦肉好吃多了,油香油香的, 吃一口感觉寡淡的肠胃里都舒服多了。
四文便四文吧!先吃他个爽再说!那一小块真是把他们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大家伙或坐或站,虽然闲聊着,眼神却忍不住往后厨瞟去。只等着宋墨玉调好馅料,出一锅新的饼,他们好第一个买到。
宋墨玉正专心和馅料,忽然听到厨房窗户的外头有人叫她。
“姐!”是宋之衡的声音。
“宋掌柜。”这声音倒也熟悉, 只是一时间听不出来是谁。
宋墨玉抬头一看, 有些意外:“陆公子, 你今天怎么也过来了?”
她今天想着要做梅干菜饼,便让宋之衡趁晨读完的休憩时间来饭馆一趟。给院主、夫子还有那些和他交好的学子们拿些去尝尝。
只是没想到陆云礼也跟来了。
陆云礼叫完人便不再说话,乖乖站到一边去了。今日天寒,他穿了件镶了毛领边的雪色披风罩在云起书院的直裰外头,衬得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站在这大街上着实有些扎眼。
宋之衡解释:“姐,陆哥哥听说我要来拿饼,怕我一个人带不了那么多就来帮我了。陶溯本来说要来的,结果他刚才被夫子抽查背书,背不出来在那罚抄呢。”一边说着,宋之衡从窗口把自己和陆云礼的书袋都递了进去。
左看右看,他却没看到唐惠惠,不由问道:“姐,惠惠姐呢?”
“回家拿菜去了。”宋墨玉道。
宋之衡嘀嘀咕咕:“这也太不巧了。”
“你碎碎念什么呢?”
“没有没有!”
最终两姐弟跟地下接头一般,终于完成梅干菜饼的交接。可不能让大堂里那些嗷嗷待哺的食客看到,宋之衡偷渡走了这么多梅干菜饼。
宋之衡和陆云礼来的时候书袋空空,走的时候书袋鼓鼓囊囊还全是香气。宋之衡咽了咽口水:“姐!”
“干嘛?拿了饼快走,我这还忙着呢。”
“你再给我两个吧,我怕我路上闻着忍不住把它们都吃了。”
“6。”宋墨玉心底浮出一个六,还是又拿了两个饼递过去。
宋之衡眉开眼笑,对着宋墨玉极尽谄媚之词,听得宋墨玉想把饼抢回来。
陆云礼却不好意思要,从荷包里取了一块碎银子出来:“宋掌柜,给你。”
宋墨玉上回见陆云礼掏钱,还是她刚开业的时候请宋之衡的那些朋友们来吃饭。陆云礼一出手就是二钱银子想默默把饭钱给付了,着实有些老实。没想到现在付个饼钱,一出手又是二钱银子。要不说是陆家二少爷,家里有钱庄,手里最低面值都是碎银子。
宋墨玉是个“仇富”的人,这回可没拒绝,她直接接过那二钱银子,头也不抬地说:“没钱找,中午你得空就过来,我给你留个饭。”陆云礼也是宋家好食在书院里头的老主顾了,每回她上新菜式,陆云礼总会托宋之衡买了帮忙带过来。
中午横竖要卖手抓羊排和羊肚包肉,给陆云礼留一份正好。
陆云礼闻言竟也没有拒绝,轻轻颔首:“多谢宋掌柜。那我中午再来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