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半躺在床上,拿过旁边的一本书。
看着看着却发现门口露出两个脑袋。
眼见被发现,宋之衡被陶溯推了进去,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喊道:“院主好。”
“你们是启蒙班的孩子?”司徒清笑眯眯地看着他俩,“陶溯,宋之衡,是吗?”
陶溯“哇”了一声:“院主你认识我们?”
司徒清但笑不语。云起书院是宝陵县唯二的书院之一,因为人口多,招收的学子比流川书院还要多些,如今共有一百二十人,这一百二十个人的名姓样貌他全都知晓。不止如此,他接任院主二十多年以来,每一个入学学子的名字他都没忘过。
没记错的话,昨天他屋里屋外围了不少学子,这俩孩子趴在窗户边上往里看,俱是一脸慌张的模样,可爱非常。
“院主,我让我姐姐给您做了些吃食。她做饭好吃,我想您吃了以后心情会好些,伤就会好得快了。”宋之衡鼓起勇气把食盒递过去。
“你姐姐是宋小娘子吧,谢谢你和你姐姐这份心,我没什么大碍,你们自己吃罢。”司徒清对宋墨玉的印象也很好,那是个热情开朗颇有想法的小娘子。做得一手好吃食,就连厨艺老道的大师傅都逊她三分。
虽说本朝轻商风气渐弱,但女子出来行商依然不易,她能在短短时间把小摊开成饭馆,其间的辛苦不知几何。
司徒清清正一生,断然没有白吃人家东西的可能。
宋之衡见院主拒绝,立马着急了:“院主,我姐说这是药膳,是她专程给您做的,不仅好吃还能治病,可以好得很快!您别让我拿回去,您尝尝吧。”
陶溯也帮着说话:“您尝尝吧,我刚才想吃,阿衡就是不让我吃!说这是药膳不好乱吃。”
司徒清头一回听说吃食还能治病的,觉得孩子们是在哄他,可看他俩的神情一个赛一个认真,他又有些犹豫了。
旁边的桌上就摆着万大夫让熬的汤药呢,腿上也缠着纱布,饶是如此,万大夫也说他至少要躺半年之久。
他并非迂腐之人,如果真的有能让他快些好起来的方法,他自然是愿意试一试的。
司徒清笑了笑,他招招手让宋之衡过来:“之衡,我这床底下有一木盒,劳烦你拿出来。”
宋之衡把食盒放到一边,趴在地上把木盒够了出来。
那是一只不起眼的普通小木盒,甚至连个锁头都没有。
“之衡,你送我吃食我可以收下,这个盒子你拿回去给你姐姐可好?”司徒清道。
宋之衡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但为了让司徒清接受那些吃食,还是点点头把木盒子收了起来。
“我姐说这个叫小笼包,这个叫黄羊丸,这个叫决明汤。”宋之衡把三样吃的拿出来摆好。
宋墨玉觉得肝啊肝的不好听,直接把这三个药膳换了个名。
“院主,您慢慢吃。我和大陶在这陪你说说话。”宋之衡见司徒清这么和气,慢慢地也不拘谨了,拉着陶溯站到一边。
司徒清想着还没到上课的时辰,便没说什么。他早上只用了一碗粥,这会看到这油乎乎的包子顿时觉得有了食欲。
“倒没见过这么小的包子,小笼包,这名字取得有意思。”司徒清拿了一个包子在手里,这小小圆圆的一个还热乎着,不知道里头包的是什么肉馅怪香的,他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个接一个,包子很快就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司徒清又看向另外两样。他本来以为这丸子和汤看着怪异,味道不会好,没想到吃进嘴里却鲜美异常,没有一点药味。
在他俩的注视下,司徒清不知不觉把三样吃食都吃完了,只有那碗决明汤还剩了一点汤底。
这主要是两个小家伙在,他实在不好意思全都吃掉。
这般美味的吃食,说是药,却跟药的味道完全不沾边。或许能治病是唬他的吧,但心意总是不假的。司徒清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快些回学堂去吧。我可听说今日叶夫子要你们在课上默书。”
“默书?!”
两小孩脸色同时一白。
不是明天默吗?怎么改今天了!要死了要死了。
宋之衡食盒和碗也不顾上拿了,只揣着那小木盒便跑了,远远留下一句:“院主,我们明天再来看您!这药要吃好多天呢!”
司徒清望着他俩跑的背影不由发笑,无意中发觉好像眼睛比刚才看得清楚了些。他揉了揉眼睛暗想,难道是昨晚用热帕子敷眼睛起了作用?
不对呀,这腿怎么也没有那么疼了?
宋之衡和陶溯刚跑出去,就在外头的回廊上看到了一脸冷气的周红春。
周红春身旁不远处站着王小虎和傅成,他俩幸灾乐祸地看过来,等着看好戏。
“你俩干什么去了?”周红春明知故问。
陶溯脸色更白了。以前宋之衡没来读书的时候,傅成和王小虎就经常在书院外欺负他。没想到现在又被他们盯上了,肯定是他们去告密了!
宋之衡也立即想明白了,不敢隐瞒:“我去探望院主了。陶溯不想去,是我拉着他去的,如果您要罚我们抄书,就罚我一个人吧。”
他本就有些怕周红春,此时也是硬着头皮说这话。
陶溯简直要感动得一塌糊涂,要不是现下情境不允许,他怕是要当场拉着宋之衡结为异姓兄弟了。
“你们是真不把书院的规矩,院主们的话放在心上。司徒院主需要静养,我们三令五申不让人去打扰。”
宋之衡张了张嘴,说道:“我们没有打扰……”
“你们两个《院规》抄十遍,今日不写完不准下学。”周红春还有事要忙,不听宋之衡说完便一甩袖子走了。
陶溯拍拍宋之衡的肩膀:“算了算了,我字比你写得快,到时候你抄八遍,我抄十二遍。”
宋之衡郁闷极了。
“哈哈哈哈哈哈。”见周红春走了,王小虎和傅成笑得前俯后仰。
宋之衡看向他们:“你们俩有什么好笑的?”
王小虎双手叉腰:“我看你俩抄书就是好笑!”
傅成点头:“就是就是,还想去拍院主马屁,这下自作自受了吧。马屁精马屁精!”
“我们才没有拍马屁!”宋之衡和宋墨玉是一样的暴脾气,当即就想冲过去辩个是非。
吓得陶溯赶紧拉住他:“阿衡!主动挑衅斗殴会被除名的!”
“来啊来啊打我啊——”正是知道这条规矩在,傅成两人有恃无恐,他们巴不得宋之衡动手。只要他敢动手他们就敢喊。
宋之衡却平静下来,反拉住陶溯:“走了。”
“啊?你不生气了?”陶溯没想到宋之衡一下就冷静下来,很是吃惊。
“我就是想起我姐跟我说过一句话,莫与小人论长短。走吧。”
两人走远。
司徒夫人和万大夫进屋时,发现司徒清正捧着一个瓷碗细看。
“你看什么呢?刚好回来路上碰见万大夫来给你换药,我们便一并来了。”司徒夫人边说着边去给万大夫倒茶。
司徒清正好想找万大夫:“万大夫,您是杏林中人,可听说过药膳?”
万大夫放下药箱道:“这自然是听过的。凡欲诊病,必问饮食居处。古籍中指出实物有四性、五味之说,四性即寒、热、温、凉;五味是酸、苦、甘、辛、咸,且对应五脏。通俗来说,药膳便是把食物当做药物对待,依据这四性五味阴阳调和,或可对病情有些许辅助。”
“只是些许吗?”司徒清喃喃道,“今天我有两个学子来探望我,说托家人给我做了药膳。我吃过以后立时就觉得腿伤似乎不那么疼,眼睛也没那么晦涩了。”
万大夫不以为意:“药膳需要的事日积月累的作用,花费甚巨,远没有药物来得立竿见影。或许这只是您的心理作用。我来为您换药吧,且得忍着些。”
见万大夫如此说,司徒清也只当时自己想多了:“那劳烦您了。”
宋家好食。
天气越冷,大家越爱来宋家好食。
饭馆门边位置如今摆了一盆炭火,无论谁进来都能看到这盆烧得旺旺的火,不管多冷都会觉得心里一暖。就算不点菜坐在旁边烤个火也不会有人说他们。
而且炒菜虽不算很便宜,但是那热乎乎火辣辣的麻辣烫就够叫他们的五脏六腑舒服的了。
尤其是在麻辣烫桌子前排队的时候,还能从旁边的出菜口,看到宋墨玉在厨房里烹调食物的身影,闻到那即将出锅的菜香。
有人往厨房的方向嗅了嗅:“今天有口福了,宋掌柜在炸什么好吃的?”
“你他娘的别说了,本来染了风寒闻不见味,你一说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豁,你感了风寒还要出来排队?你够拼命的。”
“我哪是给自己买,我媳妇孕中难受,时不时呕吐,就想吃口麻辣烫里的魔芋和豆腐干。她非要挺着肚子自个出来,那我能不自己给她来买嘛!对了你们谁等会能帮我夹菜吗?我感了风寒怕碰了那桌子不好。”
“你这人怎么连媳妇都怕?无非就是怀个崽,走几步路的事,哪就那么金贵了。”旁人笑话他。
那人浑然不觉,捂着口鼻说道:“这叫什么怕媳妇,你怕是还未成亲吧。人家嫁给我,虽说过不上什么好日子吧,但想吃口好吃的,我总不能也叫她伤心。”
其他人也颇为不认同,给他说气话来。
“就是,这可比我媳妇好多了。我媳妇孕中那年,非要吃什么南州的荔枝,别的都吃不下。那是冬天啊,我实在买不着,看着我媳妇反而瘦了一圈,我现在想起来都心疼。”
“我媳妇对我可好了,我就乐意给我媳妇买。”
“怎么你们媳妇都这么好?我媳妇非说我嫌弃她做的菜不好吃,气得想揍我。”
眼见排麻辣烫的队伍瞬间成了秀媳妇大赛,那位说怕媳妇的主顿时不敢说话了。得,他就是出来买个吃食,现在也想回家娶个媳妇了。
宋墨玉把这些对话都听在耳朵里,忍不住笑起来。
她让惠惠把盆拿过来,把油锅里的茄盒捞了上来。
天冷了,除了麻辣烫以外热乎乎的炸物也很受欢迎,所以她便想着做些炸物。炸茄盒便是其中一种。
炸茄盒也不难,肉馅朝着一个方向搅打均匀后加调料先腌制。
这天气已经不是茄子的季节,但种反季节蔬菜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些茄子是外地运过来卖的,虽说比应时季节的茄子价钱贵了些,但茄子个头很大,一根就有人手臂这么粗细,宋墨玉直接一挥手买了几框。
宋墨玉把这些茄子去皮厚切成大块,然后在中间划一刀,但不切断。
炸茄盒用的炸糊倒是有些讲究,面粉和生粉比例要一比一,打入两颗鸡蛋搅拌到均匀没影颗粒,再加入一点黄酒调成糊状。黄酒代替水,可以让炸出来的茄盒更加有脆感。
两片茄子中间夹上肉馅再沾上面糊放到油锅里,炸到两面金黄就可以捞出来控油装盘了。
“师父,你这外面分明包了茄子,但炸得比小酥肉还香。”唐惠惠深深吸了一口厨房里的香气,由衷地夸赞道。
“哈哈,说不定以后大家吃腻了肉,还会专门找青菜吃呢。”宋墨玉说的自然是她那个世界。大家都爱追求绿色食品,肥肥腻腻的东西反倒成了垃圾食品了。
“怎么会,吃肉多好啊。菜有什么好吃的。”吃青菜长大的唐惠惠自然不能理解。
“物以稀为贵嘛,也许有一个地方到处都是肉食,素食可不就珍贵了。”宋墨玉亲自把这盘茄盒端了出来,放到麻辣烫桌子上方的架子上。
不少人都探头问:“掌柜的,你这炸得金黄的叫什么,怎么要十文钱一个?!”
“炸茄盒。八文钱一个,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今天就炸了这么一盆,数量不多,欲购从速啊。”宋墨玉笑眯眯地介绍。
每次出些新花样,她做的数量都不会太多。要是客人爱吃,她下回就多做些,要是客人反馈不好,那那道菜品短时间内就别想再出现了。
客人们喜欢宋家好食的一点就是,宋家好食的菜单更新之快,简直是眼花缭乱。
宋墨玉简直不像是人,像是本活生生的菜谱。
宋墨玉的忠实客户不少,而且这炸茄盒拳头大一个,里头又包着肉,买的人还真不少。
那一口咬开,炸得酥脆焦香的面糊里头,涌出茄香肉香,热乎乎的,好吃到掉渣!
“我再买一个!”
“你们饿死鬼投胎啊?!给我留一个!”
“八文钱呢,能买多少包子了,这你们都买?能不能节俭些,还是放着我来吧!”
转瞬间就有人哭丧着脸朝后厨里头喊:“掌柜的,我看到你厨房里堆着茄子了,你再炸点吧!”
“就是啊,这些人嘴上说好贵,抢得一个比一个快。对了王久,你碗里有三个,匀我一个快点!”
惹得宋墨玉哭笑不得。
范香兰一边擦桌子一边和罗芷感叹:“你说咱掌柜的手到底什么做的,怎么能做出这么多好吃的?”
罗芷笑笑:“你怎么不说掌柜的脑子好使,怎么能想出这么多好吃的。”
“哎呀,一个意思嘛!等下午下工我问问掌柜的我能不能也买一个,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范香兰说道。
两人正说话,门口又有客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在外头站着,没有进来。
“您里边请。”范香兰热情地招呼,抬头一看却觉得面熟。
这人似乎来过。
谢长原在家里想了许久,终于打算亲自来道歉,没想到到了门口又犹豫了。
“这位娘子莫怪,我不是来吃饭的,你们掌柜的在吗?”谢长原行了一礼。
范香兰下意识看了眼后厨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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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香兰刚想说“我们掌柜在那呢”, 就被赶来的陈平拦到一边。
“我们掌柜的今天不在。”陈平面不改色地说。
陈平牢牢谨记着自家公子的嘱托,时刻紧盯着靠近宋家好食和宋墨玉的可疑人等。早在谢长原在门口晃悠时,他便发现了。
这都不能算可疑人等, 简直算可恶人等。
他话音刚落, 宋墨玉和客人说话的声音便在里头响起。
声音不大,却正好听得清楚。原是宋墨玉架不住大家的热情, 同意再炸一些茄盒出来。
陈平坚持己见:“我们掌柜的确实不在,你请回吧。”他壮硕的身躯牢牢挡在饭馆的门口,大有一夫当关的架势。
谢长原本就文人之姿, 生得瘦弱了些, 被这座大山堵着, 他心里的那点歉意顿时别扭起来。忍不住暗想这店小二态度冷漠,想必是有宋墨玉的授意。
人家态度如此,他今日是不该来的,若是道了歉人家不接受,岂不是失了谢家的脸面。谢长原拱手行了个礼, 转头便走了。
范香兰在旁边反应了半天:“小陈, 这人好生眼熟,是谁啊?你怎么说掌柜的不在呢?”八卦是人的天性。
陈平等谢长原走了, 脸上的冷漠顿时消去,又变成那个老实可靠的杂役。他低声道:“这就是上回谢家的人。”
外人或许不知道,但是谢家上次在包厢里和他们自家掌柜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宋家好食的人虽然不多,但人心换人心。他们就没见过比宋墨玉更和气大方的掌柜。在别的地方干活一年到头不是这里扣钱就是那里扣钱,但在她这, 她挣了钱还会想着法子给你加工钱。说好的一天两顿饭, 绝对不含糊, 她吃什么你就吃什么,那用的可是实打实的米面粮油肉蛋奶菜啊。天冷了还会煮汤,提醒他们多加衣裳鞋袜,这饭馆里的炭火也没断过。
有时候他们都恍惚,他们不是来做工的。
他们大多比宋墨玉年纪大,平常又把宋墨玉当掌柜又当妹妹,知道宋墨玉被人背后这么说以后都颇为气愤。
他们也不管谢长原是什么举人了,暗地里直骂谢长原是“老母鸡上房顶一一一你算个什么鸟”。
不管是什么秀才也好,举人也罢,欺负他们掌柜的,就是欺负他们。
范香兰一拍手,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早说是他!早说我去拿把扫帚来,早把他撵跑了。”
“就是。算他跑得快。”孙骅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我把抹布扔他脸上也好啊。”
“你们三说什么呢?”宋墨玉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正幽幽站在他们三后头。
“掌柜的,你看今天天真好,出太阳了!”陈平指了指天。
阴霾许久的天算是赏了脸,还真从厚厚的云层中把太阳放了出来,难得暖和了几分。
宋墨玉仰头看了眼,心情也好了几分。
“行了,我知道你们为我好,干活去吧。”
三人顿时散去干活了。
晚上家里因只有三个人吃饭,宋墨玉便简单做了个两菜一汤。分别是酸豆角炒肉末,青椒炒蛋,白菜豆腐汤。
然而天都快黑了,宋墨玉还没看到宋之衡回来。
“娘,我去书院看看。怕不是叫夫子留堂了。”宋墨玉原本打算在家里等,但实在坐不住,起身准备出去。
“也好。你拿着灯笼和火折子去吧,一会天该黑了。”纪嫣转头就去拿这些东西。
宋墨玉走到门口,低头看着门边:“来福,你说宋之衡干啥去了?他要是不在书院敢偷跑去玩,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我才没去玩。”宋之衡挎着他的书袋,提着食盒慢悠悠出现。
宋墨玉见他丧眉搭眼的模样,心有疑虑:“挨骂了?”
宋之衡郁闷地跟着进了院子,气鼓鼓地把书袋和食盒往桌上一放,然后朝纪嫣和宋墨玉伸开双手:“我抄了十遍院规!我们院规有一百条那么多,我手是不是断了?”
“好端端的,怎么让你抄那么多遍?”纪嫣拉过儿子的手,灯火下一看,指关节处确实都红肿起来。纪嫣松了口气,好在不是什么大事。她自己幼年练字因练得不好,被打手心也是常有的事。
宋之衡一边洗了手去装饭一边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你们这规定确实不合理。哪有院主卧病在床不让学生去探望的,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宋墨玉难得站在宋之衡这边。
纪嫣也点点头。
本来委屈巴巴眼见家里人都说他没错,心情顿时好了点,鼻子一嗅:“好饿好饿。我们吃饭吧。”
酸豆角炒肉末!
“姐,你新腌的豆角吗?”宋之衡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到碗里。酸豆角肉末和大米饭拌在一块,一口饭下肚,酸爽开胃,太下饭了!
“是啊。”宋墨玉先给纪嫣舀了再给自己舀。
“呜呜,好好吃,我明天还要吃。”
“行。反正我腌了二十斤,到时候给家里留点,其他的我拿到饭馆去。”宋墨玉自己也吃了一口。
原本累了一天,她胃口算不上好,但这道菜着实下饭。
邵奶奶自从病好以后一日比一日精神,闲不住后就开始找活做补贴家用,不愿意拖累孙女。祖孙俩都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原本破落的院子开始修缮,家里有了活气,一切都向好。
邵奶奶最常念叨的就是宋墨玉的恩德,她年轻时候是腌酸菜的一把好手,现在手艺就更好了。为了报答宋墨玉,邵奶奶便腌了一大堆酸菜送来。
她腌的酸菜用的是大头菜、芥菜、白菜苔、白萝卜叶一类的,味道咸酸,口感脆生,色泽鲜亮,香味扑鼻。邵奶奶一开始死活都不肯要钱,后来宋墨玉假装生气吓唬着说要辞退唐惠惠,邵奶奶便只得同意了。还说得出笋的时候到了,给宋墨玉做酸笋。
宋墨玉在看过品质和腌制环境后,已经拍板每个月从邵奶奶那定一批酸菜。
到时候菜单上便有的说了,什么酸菜鱼、酸菜炖五花肉、酸菜炒鸡蛋的可着做。
闲来无事,宋墨玉自己也腌了一缸酸豆角。
这酸豆角肉末用的是长豆角。先把里头烂了的破了的挑出来扔掉,然后清晰干净后摆开晾干水分。
腌制酸豆角的调料水也很简单,生姜用来防腐,大蒜、花椒、香叶用来增香,再加一把盐和几块冰糖。把这些调料用大火煮开后晾凉备用。
腌制豆角不用先切碎,直接整把盘起来后放到洗干净的酸菜坛子里,再加入调料水。最后要封盖时加点黄酒进去。放到阴凉处,腌个七八天就差不多能拿出来吃了。
这时候翠绿的豆角变色入味,口感酸酸脆脆,极其丰富。
每次开坛取酸豆角时要用干净没水没油的筷子夹出来,不然里头没吃完的酸豆角就容易腐烂。
酸豆角炒肉末都不用放水。热锅凉油下猪肉末,煸炒得越干越酥越好,加入蒜末辣椒末炒香后再加入酸豆角大火翻炒,翻炒均匀,连盐都不用加就能出锅了。
“嗝。我说这是下饭菜王者,你没意见吧?”宋墨玉吃饱了,问还在猛猛干饭的宋之衡。
纪嫣也放下碗筷:“阿衡,你这是第四碗饭了。”
宋之衡终于停下来,摸了摸撑得不能再撑的胃:“不行了不行了,我得缓一缓再去洗碗。我走不动了。”
宋墨玉让纪嫣先回房休息,她出去把剩饭往来福面前一摆。
来福闻到香味看了她一眼后,象征性地摇了摇尾巴,然后吭哧吭哧干起饭来。
“不知道爹和陈司悬吃过饭没有。”宋墨玉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忍不住想,“你说呢来福?”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咀嚼声。
等宋之衡把厨房收拾好后,他一出来就看到宋墨玉还坐在门口台阶上。
“姐,你干什么呢?热水烧好了,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宋之衡喊道。
“我先!”宋墨玉立马站起来。她正准备进厨房,忽然又停住:“那药膳吃一天可不管用,包子得吃二十天,丸子和汤药各吃十天,你明天还去不去送?”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纠结的问题。
去送吧被逮住了又要抄书,不去送吧,心里又实在别扭。
“我去!”宋之衡没犹豫多久就说。
宋墨玉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行。做事嘛,当然不能半途而废了。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明天我去书肆,给你挑几本好书回来当做你的奖励。”
宋之衡本来听到前半句还挺胸抬头,听到后半句就“啊”了一声:“你这也算奖励?”
“怎么不算?你知道一本书多少钱?一两银子啊!”宋墨玉想起来这价钱就心疼。
不过这是正版书的价钱,那些找人誊抄的书会便宜很多,但是至少也要二钱银子一本。暴利,绝对是暴利!
宋墨玉脑子一抽,顿时想到,怎么就不能随个图书馆和印刷工厂和她一块穿越呢,这样大俞朝的精神文明、物资文明水平绝对是突飞猛进。
她又想,“要不是霜霜家是做这生意的,我不好抢生意,说不得我也进军出版业了,这不比我酒楼挣钱多了。”
第二日宋之衡照例带着装了药膳的食盒走了。临走时还给他姐留下一个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眼神,颇有些视死如归,给宋墨玉看乐了。
宋墨玉去了饭馆一趟后便转头去了明德书肆。明德书肆开在板桥街上,四周都没什么吵闹的商铺,很是幽静,占地面积比宋家好食还要大上一些。
因还是早上,来书肆的人不多。
“江小鱼?”宋墨玉见那门口摆书的少年人眼熟,想了会后叫出他的名字。
苏如霜有一回带江小鱼去过她的木桶饭摊子,宋墨玉记得这是苏如霜的远亲,在书肆做工也有两年了。
印象里这是个沉默寡言又有些羞赧的人。
江小鱼回头过头,也喊了一声:“宋姐姐。”
“你也还记得我啊。怎么就你一个在?今日霜霜不来吗?”宋墨玉走到摆在门口的书摊前低头看着问道。
书肆越往里走越是晦涩难懂的书,摆在书摊这些价钱便宜,多是一些畅销话本,反倒更容易卖出去。
“自然是记得的。东家和赵叔去进书去了,少东家要过一刻才来,宋姐姐要是来找她的,且在里间等一等吧。”江小鱼知道宋墨玉是苏如霜的至交好友,连忙把人往里头迎。
明德书肆里头摆着几张桌椅,可供一些买不起书又爱看书的人临时翻看。
“好,那我便等等她。我先选点话本!”宋墨玉道。
她来都来了自然是要照顾好友家的生意的。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这章这么短小,因为太困了(啊——),明天换榜了,祈求好榜!如果有个好榜,我一定是一个能每天更新6k的活泼小熊吧(不是)感谢在2023-10-10 23:45:14~2023-10-11 23:0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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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不是狗打滚,牛打滚,猪打滚……◎
这是宋墨玉第一次看这个朝代的话本, 基本上都是薄薄的一小本。封面上写着书名和卷号。
难得的是,宋墨玉发现自己认得上面的每一个字。
对于纪嫣来说,人生至乐, 无如读书习字;至要, 无如教子。原主虽然不爱读书,但她幼年还是个乖乖崽, 整天跟在纪嫣身后学了不少,虽然不能出口成章吟诗作对,识字完全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