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会儿汉室人口还没有膨胀到后来的程度,即便是长安,人口也还没到超过承载限度的地步,即便是辽国给出了极为优惠的移民条件,实际上真正会移民的人,也就是那些在地方上几乎是一无所有,走投无路的人。而汉室想要移民河套,给出的条件肯定是不如辽国的,除非官府强制迁移,否则的话,对于河套的开发只能停留在纸面上。
刘昌并不赞同对河套河西进行大肆开发,他之前之所以考虑着采用多京制,也是想要恢复黄土高原的植被,减少水土流失,让黄河重新变得清澈起来。没错,如今的黄河,已经裹挟了大量的泥沙,毕竟,华夏文明在黄河流域发源,这么多年下来,黄河两岸开发已经有了过度的意思,造成了严重的水土流失,虽说还不至于如同后世一样成为悬河,但是,有汉一代,黄河决口的事情也是常常发生。如果不趁着如今还能挽回就开始治理,以后再想要治理,就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力气。
像是当年秦国,移民河套,就是在河套开垦种地,那里的确土地还算是肥沃,降水量也还算可以,适合农耕,但是,真要是不知节制地开发下去,那里的植被情况就会遭到严重的破坏,对黄河中下游造成极大的压力。
为了保护生态环境,刘昌现在已经考虑着让西域那边开始植树造林,保护生态,西域这个时候还城邦林立,但是,因为过度开发导致的荒漠化,不知道多少古国淹没在黄沙之中,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只能在古籍还有考古学家的发现中找到一点存在的痕迹。
汉室那边要出兵,刘启联合刘武也想要出兵,代国和太原国都靠近长城边境,刘武倒是没有太多野心,他就国之后,在刘昌的扶持下,国内产业也有了不小的起色,如今小日子过得比在长安还要滋润,他是没有多折腾的心思的。架不住有个不省心的兄长。
刘启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他到了代国之后,就开始勤修武备,代国新增长的财赋都被他砸到军队上头去了,如今得了机会,自然是跃跃欲试,他琢磨着自个手里的兵马不够多,因此,便找上了刘武。
刘武根本拗不过自己的兄长,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上来,至于刘启许诺将来打下来的地盘平分之类的话,刘武反倒是不感兴趣,虽说地盘大了是好事,可是,那也得看是什么地方,这幕南草原,就算是一时拿到了手,但是之后呢,就得面临疯狗一样的匈奴人了,刘武是真不想跟匈奴人死磕。
不过刘启却早就想好了,将地方打下来之后,就先在草原上修建棱堡,棱堡修好了还怕什么匈奴人啊,匈奴人一来,那就是现成的战功!
刘启做事并不会瞻前顾后,既然已经想好了,他直接拿了代国接下来一年的税赋作为抵押,又找刘昌采购了一大批的军需用品,然后就将代国和太原国的郡兵都武装了起来,兴冲冲地出了长城,准备趁火打劫。
刘启选择的时机还是很不错的,幕南如今是真的防备有些空虚,因为相当一部分军队跑去攻打北边那些生出了异心的部族,留下来的虽说不算是老弱病残,但是战斗力显然远远不如全盛时期。
刘启他准备得很充分,但是却忘了一点,他和刘武手下那些郡兵最多也就是守过长城,从来没有主动出击过,对于草原上的情况半点也不了解,他也不知道,当初辽国之所以能在草原上搞出那样的动静,一方面是有向导之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辽国那边军中指南针是标配,甚至没一个士卒在训练过程中都要学会如何根据太阳或者是北极星的方位来判断方向,所以,即便是误入了一些磁场混乱的地方,也能粗略判断出方向。而刘启他们军中显然没有这样的人才,又没有靠谱的向导,出发没两天,大军就在茫茫草原上迷失了方向。
也亏得大军随身装备的是辽国的压缩干粮,总算是在断粮之前找到了匈奴人放牧的痕迹,要不然的话,这一次出征,就要变成一场笑话了。
大军之中,这会儿还很年轻的李广骑在马上,看到远处的羊群,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心里暗自发誓,以后要是自个带兵,一定要先找好向导,这几天在草原上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子,李广整个人都晕头转向。他出身陇西李氏,算起来秦国名将李信是他们这一支的先祖,也因为这个缘故,陇西李氏前些年的时候一直比较低调,只是,若是李家再没有人出仕,也就很难维持得了家族的兴盛,因此,到了李广父辈的时候,他们家就开始从军,只是,一直也没遇上什么好机会。李广前些年的时候去了长安,本来想要加入北军,但是北军也不是那么好加入的,李广不得已,投靠了窦家。他虽说暂时没有机会立功,但是无论是谈吐气魄,还是弓马功夫,都是出类拔萃的,窦家对他也很看重,运作一番之后,便让他在北军之中顺利立足。后来刘启刘武要就国,窦皇后放心不下,便从北军中挑选了一批人手,充作两个儿子的亲卫,李广便是其中之一。
李广为人豪爽大气,又有本事,军中最是慕强,李广很快就在刘启的亲卫中脱颖而出,这次出征,他已经是军中中层军官。
他可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遭遇何等悲催的事情,这会儿却是已经意识到了向导的重要性,不过,这个想法也就是一闪而逝,因为进攻的鼓声已经敲响,李广当下就一夹马腹,呼喝一声,带着手底下的士卒,冲了出去。
“长生天保佑!”一群牧民驱赶着牛羊,看到城池痕迹的时候,都是欢呼了起来。
他们出身小部族,属于连去龙城的资格都没有的那种,一直就是草原上的边缘人,每年只盼着王帐那边少征收一些奶干,好多留一些下来,最好也不要打仗,因为部族本来人口不多,被征调出去之后,就算是立下功劳,也带不回多少战利品,而若是死在外头,那对于部族来说就是莫大的损失,这可能就会导致部族直接被吞并,他们这些牧民也就只能沦为牧奴。
他们本来实力差,也没什么野心,向来只知道随波逐流,但问题是,如同这水流又不向着一个方向,反而对着赶上了,直接变成了一处旋涡,他们也是悲催,莫名其妙卷入了乱战的旋涡之中。
好在他们之前认识了一个巫师,那个巫师很擅长巫药,一直游走在各个小部族之间,为各个小部族的牧民还有牲畜看病,他给他们带来了一条新的出路,那就是一路往东,东边就是辽国的地盘,辽国会接纳他们,他们接下来无论是继续放牧还是想要过另外一种生活,都没什么问题。
这等小部族,其实消息是非常封闭的,很多消息传到他们那里的时候,都已经走样到让人都在怀疑自己知道的是不是同一件事。当年也有部族是抽调了战士去攻打辽国的,但是他们根本没能回来,后来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不用他们去打仗,当然,好处也轮不到他们,那些大部族因为知道的事情多,所以才有不平之心,像是他们这些犄角旮旯的小部族,知道的事情非常有限,甚至在很多传闻里头,辽国那边简直就是龙潭虎穴一般,所以,他们平时放牧,根本不敢往东边走。
要不是那位巫师这两年来在他们那块名声卓著,教他们辨认草原上的草药,治疗一些常见的疾病,又教他们自个做陶器,因此声望极高,既然他说可以投奔辽国,这些牧民不想要做炮灰,那么干脆收拢了本来就不多的家什,一路往东边过来了。
现在鲜卑乌桓往西很大一块地盘都是辽国的,刘昌在这里划分了草场,外围放牧,靠近鲜卑山乌桓山的地方就用于良种选育。
之前巫师就告诉过这些牧民,只要看到城池,那就是辽国的地盘了,因此,这些牧民一个个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暗自忐忑,辽国那边真的会接纳他们吗?
事实上,他们的担心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些日子,跑过来的牧民不知道有多少,很多中小部族都是举族投奔过来,还有一些战败逃亡过来的,辽国这边已经紧急在草原这边的城池外面搭建了大量帐篷,暂时安置这些牧民,不管是人还是牲畜,都得先隔离观察一段时间,别把什么病菌带进去。
这些牧民刚刚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担心自家到了这边,直接被对方当做是牧奴,结果等到了之后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草原上露天水源是比较宝贵的资源,即便是贵族,也很难保持良好的卫生习惯,一年到头能洗个几次澡就不错了,不像是中原,还有专门的休沐日,就是专门放假用来洗澡洗头的。
刘昌既然打算开发草原,自然得在这事上费心,因此,他会选择有地下水脉的地方筑城,然后就直接打井,为了防止被污染破坏,弄的都是压水井,然后在压水井附近修建澡堂,这些牧民到地方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然后才是安排吃饭住宿。
牧民们洗刷干净之后,就能领到新衣服新被褥,在食堂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个个也就安心了,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头,谁家也不会对牧奴这般慷慨,在草原上,奴隶分为两种,一种是女奴,这些女奴的主要作用不是干活,而是用来生育孩子的,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女奴,也就没了价值,她们便会沦为最低贱的一个群体,另一种就是牧奴,他们的作用就是照顾牲畜,干的是最辛苦的活,吃的却是最低劣的东西,甚至不得不用羊毛之类的东西充饥,这些年,羊毛能卖出价格了,牧奴们就连羊毛也不能吃了,草原上各大部族,就是从辽国采购各种麸皮稻糠豆饼之类的东西,作为冬季牲畜的饲料,多余的就是那些牧奴的伙食。说白了,在草原上,普通的牧奴压根不值钱,匈奴人出征一次,就能俘获大量的奴隶,有一技之长的工匠是能够得到很好的待遇的,即便名义上也是奴隶,但是,他们只要表现出了自己的价值,匈奴人并不会介意给他们更高的地位,若是那等大匠,在匈奴那就跟贵族没什么区别了,除了没有自由,他们享受的待遇却是上等的。而那等没有这样技能的,即便你原本身份再高,也是白搭。
在牧民们心里,若是真拿他们当做是牧奴,那么完全没必要这般大费周章,总之,一顿饭吃完,一个个也就安心了,老老实实跟着管理人员学习汉话,给自己取一个汉人的名字,然后登记户籍和自身的信息,等到他们能够听说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之后,也差不多过了隔离期,可以以家庭为单位,分配到各个草场去了。若是有什么特殊的才能,自然能够得到更好的安置。
总之,草原上打成一团,辽国这边靠着之前撒下去的那些在草原上充作兽医、巫师等职业的间谍,却是顺利地接受了大量的人口乃至草场,一步步向着西边推进。
匈奴那边即便发现了不对劲,却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这会儿已经骑虎难下了。那些叛乱的部族已经意识到,他们跟匈奴本部各个氏族之间的实力差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而且,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已经处理掉了大部分财富,就算是输了,无非就是直接投奔辽国罢了,若是赢了,却能从对手那里夺得大量的财富,所以,一个个那叫一个士气勃发,用汉人的话说,那就是军心可用。
没有辎重的拖累,他们很好地发挥了骑兵的优势,在草原上搞起了游击。游击战这种战术并非后世的专利,实际上,游牧民族南下打草谷,用的就是差不多的战术,无非就是发挥自身的机动性,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先抢一把再说。如今他们将这样的战术放到了对付其他部族上,更是将其发挥得淋漓尽致。
匈奴那边各个氏族很快就反应过来,虽说他们也可以用类似的战术,但问题是,那些叛乱的部族如今就跟马匪一样,不用牲畜作为军粮,而是随身携带足够的军粮,或者就是抢他们的牛羊,也不留下作为自己的财富,而是能杀的直接杀了,一部分当时就吃掉,能带走的就带走,不能带走的,直接挖坑埋掉,反正不能留给敌人。
而他们呢,可舍不得这些牲畜,又不敢离这些牲畜太远,免得那些家伙绕个路过来,然后将他们的牲畜祸害掉,所以,即便发现了对方,他们追也追不上,只能暗自跳脚。
总之,当这些叛乱的部族丢弃自己的软肋之后,他们一下子就变成了刺猬,叫匈奴人压根无从下手。
匈奴人这边其实也可以采取类似的战术,比如说组建专门的骑兵去追击,不过,他们并没有这么做的意思,倒不是想要抛弃传统,他们主要也是不愿意损失太多实力。这会儿匈奴各个氏族之间关系也比较微妙,他们这些年因为财富的不断积累,实力也膨胀了许多,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对于挛鞮氏的忠心也就没那么纯粹了。
说白了,他们这些氏族,本身也是在跟匈奴王室世代通婚的那种,可以说匈奴上层,其实一直是在近亲通婚,这也导致了匈奴上层一直以来血统高贵的阏氏往往子嗣艰难,近亲通婚带来的基因缺陷一直困扰着他们,他们也不懂这些,反而将其归咎于天罚之类的,遇上那种天生就有明显的残疾或缺陷的孩子,就会直接抛弃,或者是交给萨满巫师用于祭祀长生天。至于说不再进行近亲通婚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匈奴王族和各大氏族之间就是靠着利益和血缘维系在一起的。但是这也让各个氏族难免也生出了一些想法,毕竟,大家其实都算得上是亲戚,除了一些杂血的旁系,各大氏族正统的嫡系本身就是有着法理上的继承权的,所以,在自身实力强大之后,他们自然也开始生出了异心,大家都有挛鞮氏的血脉,这大单于的位置,难道自己就不能坐一坐吗?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们自然不愿意过分消耗自身的实力,一个个只想要其他人出力,自个在背后捡现成的,而那些附属的部族也不是傻子,他们原本就实力强横,他们本身并非真正的匈奴嫡系,只是附庸而已,若是损失太大,只怕不仅不会得到什么补偿,反而要被视作是无能,到时候直接被问罪吞并,如此,也由不得他们不保存自身实力。
只是,当幕南那边多个部族被攻破的消息传到他们耳中的时候,他们一个个也坐不住了。
第111章
刘启没有亲身上阵,但是前线的消息还是会源源不断送回来的,一开始的时候,花了大代价从辽国换回来的信鸽给的消息都是迷路,未能到达预定地点,气得他每天团团转,差点没把地面都磨出印记来。
刘启本来就是个急躁的性子,如今还是个小年轻,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事情,没能磨砺出来,自从大军出发之后,就一直绷着一根弦,哪怕对外表现得非常有信心,实际上,他心里一直悬得很,这次他可是将大部分家底都砸进去了,还欠了刘昌一屁股债,何况里头还有刘武的一部分,若是失败了,刘昌虽说未必会追着要债,但是在刘昌和刘恒那里,评价肯定要大幅度下跌的,日后有什么好事,可就落不到自己头上了。
如今接到了好消息,刘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意气风发地回了书房,准备给刘武还有刘揖刘参他们写信,当然,最重要的是,给刘恒和刘昌写信,哪怕这会儿大军还在草原上寻找下一个目标,但是光看这回接到的战报,这次出征已经算是收回成本,还有得赚,接下来就都是额外的,刘启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比起刘启的春风得意,河套那边显然推进不是很顺利。这年头的地图是很抽象的,即便是辽国,没去过的地方,也很难将地图绘制得非常精确,当然,大致的地图,辽国还是有的,辽国这些年也培养出了一批测绘方面的人才,他们的任务就是绘制辽国所有能够到达地方的地图和海图,这几年下来,已经有了不少的成效。不过,对于河套那边,辽国也只有简略版本的地图。实际上,这种地方,如果没有修路,光是靠着地图,也很难保持正确的方向,因为这里绝大多数地方都是茫茫草原,前后左右几乎都没有合适的参照物,如果只是靠着太阳来判断方位,那十有是要走错的。
当年秦国倒是修建了弛道,可是当时的弛道虽说不至于粗制滥造,但肯定不如中原地区的弛道做得扎实,就是稍微夯实了一下路面,然后铺设了木轨。这么多年下来,木轨早就朽烂,路面也已经彻底被荒草淹没。常年在河套地区放牧的牧民或许能够根据河流甚至是一些不是很显眼的石头乃至树木判断方位,但是,汉军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他们只能是按照祁连山脉的大致方位行进,如果是在短距离的情况下,以一座山脉作为参照物,是不会走错方向的,可是,如果放大到大地图上,你连山头都看不见,凭着本来就不精确的地图往前走,那就真的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以至于队伍几次走错了方向。
尤其,他们运气也不好,沿途还惊动了几个部族,他们哪怕配备了大量的战马,但是仓促之下,也没能迅速解决战斗,消息外泄已经是必然的事情,因此不仅没能在预计时间到达预定的地点,还直接被闻讯而来的匈奴骑兵给追上来了。
好在汉军的战斗力还是很不错的,因此,虽说打了一场近乎仓促的遭遇战,但是倒也没有吃亏,但是要说战果,着实也不多。但是,这只是个开始,对于匈奴来说,河套地区实在是太重要了,祁连山和阴山对于草原民族来说,那就是黄河之于华夏民族,这两座山脉几乎是草原民族的命脉所系。
虽说如今还没有人专门统计,但是这些年,气候是越来越冷,华夏民族的祖先其实很多就生活在如今的草原上,后来是随着气候的变化,慢慢往南迁移的,黄河流域春秋的时候还大象满地走,战国中后期大象犀牛什么的,就几乎看不见了,想要找,得往荆楚之地去。
因为气候的变化,草原各族冬天是越来越难熬,为此,他们必须要在山脉背风的地方渡过寒冷的冬天,这个季节也就成了繁衍的季节,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丢了河套之后,匈奴民歌里面说“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的意思。虽说阴山也能用,但是阴山可比祁连山冷不少,因此,自从匈奴占据了河套之后,祁连山就成了匈奴各族最喜欢的过冬的所在。
对于匈奴来说,祁连山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因此,发现汉室居然打算收复河套的时候,顿时一个个都顾不得其他了,当下各族摒弃了矛盾,开始一致对外起来。
这自然给了汉军极大的压力,霍去病能横扫草原,是因为他手里有乌桓人为代表的异族作为先锋,但是汉军对草原根本一点都不了解,秦国留下来的典籍里对于河套地区的描述也没多少参考价值,甚至,汉室连匈奴人的具体情况都不是很清楚,他们还以为匈奴人数其实并不多,却根本没想过,他们所知道的,根本就只是片面的情报,实际上,匈奴就算是去掉了那些正在跟他们对抗的部族,也能随时武装出数十万的大军来,尤其,这两年因为商路的畅通,匈奴在河套地区投入了更多的人力还有精力,这会儿反应过来之后,都不用王庭和右贤王动员,就立马“嗷嗷嗷”地冲了过来。
这给了汉军极大的压力,薄昭一力主张收复河套,刘恒对这个舅舅也比较信任,因此,便让薄昭这个大将军作为这次收复河套的主将。薄昭自觉自己已经学过不少兵法,以为匈奴不过如此,自己上了战场,自然是手到擒来,结果等他真正统领大军的时候,就发现,现实可比纸上谈兵难得多。而且,薄昭这辈子其实真没受过多少罪,秦末大乱的时候,薄昭他们家作为魏国的小贵族,早早就投靠了魏豹,魏豹没有得意多久,就被刘邦击败,薄家也就是一时失势,很快薄太后就被刘邦宠幸,哪怕后来不得宠呢,但是薄太后生下了刘恒,毕竟是皇子的外家,薄家自然跟着沾了不少光。
总之,薄昭前面大半辈子,其实还算是顺风顺水,结果到了草原上,那真是各种不适应,尤其,因为对草原不熟悉,接连受挫之后,薄昭更是心烦意乱起来。
比起薄昭,周亚夫在军中虽说算不上如鱼得水,但是他本来几乎就是在军中长大的,他不是家里的长子,绛侯的爵位也落不到他头上,所以很小的时候,周亚夫就知道,自己得靠自个闯出一个前程来,他早早就跟着家里的亲卫学习弓马,学习兵法。韩信被杀,他留下来的兵法自然是被老刘家收了起来,但是,后来平定诸吕,周勃专门弄回来一份副本,拿给了周亚夫。都是自己的儿子,周勃对周亚夫这个小儿子也是挺疼爱的,他既然不想做个废物点心,想要自己挣一个爵位,那么,周勃自然要给自家儿子行个方便。
周亚夫又是个有天赋的,很快就在军中脱颖而出,刘恒不喜欢周勃,甚至对自个那个女婿周胜之也不怎么看得上,但是对周亚夫却是颇为欣赏,这次出征,周亚夫就成了先锋。
有本事的人往往傲气,周亚夫便是如此,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薄昭的无能,只是,军法森严,他也不可能夺了薄昭的权,他又不是什么会花言巧语,巧言矫饰的人,他性子极为刚直,或者说根本就是个犟驴,一辈子都不知道转圜是什么意思,因此,他能不当着薄昭的面露出鄙薄的神情,就已经算是不错了,更别说去给薄昭出谋划策。
不过,薄昭却已经打算用周亚夫作为替罪羊,周亚夫身份和地位都正合适,周勃还欠了他人情呢!因此,在得知匈奴人已经调集大军前来围剿后,心慌的他直接下令周亚夫这个先锋挡在前头。周亚夫治军极严,本身也有实力,有威望,他所率领的骑兵作为先锋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如果让他固守阵地的话,倒不是不行,却浪费了骑兵的机动性。按照周亚夫的想法,这个时候,其实应该是主动迎战,防止匈奴人合围,在不得已的时候,甚至应该直接用骑兵冲入对方的战阵,凿开匈奴人的阵势,穿插凿击,不断给匈奴人放血,最好在要塞外面就给匈奴人造成巨大的伤亡,到时候才有机会攻下要塞。
周亚夫想要跟薄昭据理力争,但是薄昭是个刚愎自用的性子,而且他既然觉得周勃也不过如此,对周亚夫就也不会有多少尊重,只当周亚夫就是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还跟匈奴人来骑兵对冲,匈奴人会走路就开始学着骑羊打兔子,大了几乎就长在马上,你跟他们比骑射,那不是班门弄斧嘛!所以,还是得发挥汉军的长处,跟匈奴人打阵地战。
军中自然应该遵从军令,周亚夫哪怕觉得薄昭这个命令跟乱命差不多,但是既然薄昭是主将,那么,他也只能是遵命从事,立马就带着人开始修建防御工事,准备迎战。
第112章
这一仗打得很惨烈,汉军再擅长守御,也经不住源源不断的敌人来袭,要不是周亚夫弄险,硬是率领骑兵冲破了匈奴人的包围,他们就真的栽在草原上了。
哪怕算是被周亚夫救了一命,薄昭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因为周亚夫的正确愈发衬托出了他这个主将的愚蠢,而且他们现在损兵折将,能顺利撤回关中就算是不错了,像是继续前进,收复河套,根本就是想都不用想。
汉家重军功,相应的,军法也非常严厉,像是薄昭这次,折损了这么多人马,回去之后问罪,那就是死罪。毕竟,刘恒多少年才积攒下了如今的家底,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收复河套,结果却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薄昭当初牛皮吹得越响,如今的罪责也就越重。
当然,他这个身份,自然是可以用爵位和黄金抵罪的,像是他这种外戚,只要不是牵扯到造反这样的罪名,一般情况下,除国夺爵也就到头了。当然,你要是得罪了天子,那么,自然要从重处置。
薄昭虽说对于保住自己的性命很有信心,但是这次丢了这样大的脸面,薄昭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而周亚夫呢,却有不少斩获,最后也是他力挽狂澜,所以,不仅无过,而且还有功,毕竟,他都是遵从了薄昭的军令,这是挑不出错来的。而且军中自有军法官,所以,薄昭就算是想要颠倒黑白,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瞧着周亚夫眼看着回去之后肯定要春风得意,自己却要夹紧尾巴做一段时间的缩头乌龟,薄昭就各种不爽。
好在薄昭虽说心里不满,却并非什么喜欢阴私鬼祟之人,毕竟,他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天子母族,最大的外戚,真要是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搞什么阴谋,就显得太上不得台面,而且这也是丢了天子的脸面。
薄昭满脑子都是自己的面子,收到战报之后,哪怕战报里头用了些春秋笔法,说阵斩了多少首级,但是,自家损失也很大,刘恒并不是那等穷兵黩武,为了自己的千秋功业,能够不惜一切的人,如今在草原上死伤这许多将士,这意味着许多家庭失去了顶梁柱,这年头可没什么抚恤的说法,你要是有军功还好,朝廷自然会按照军功将该发的东西发下来,爵位也能转移给他的家人,但是,这次虽说不能算战败,但也是损失惨重,算不上胜仗,这里头能有多少人捞到军功呢?那些家里有子弟牺牲的人家若是没有得到赏赐,又少了一个壮劳力,那么说不定接下来很长时间内都缓不过来,若是家里人能干还好,要是都是一帮老弱妇孺,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陷入交不上赋税的窘境。虽说老刘家一直以来将上林苑当做调节土地兼并的手段,但是因为距离的缘故,受惠的多半是关中的百姓,但是这一次出征,调集的将士可不仅是关中的,还有关东等地的,刘恒就算是想要给他们方便,人家也要有能力走到上林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