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当日与张辟疆二人闲谈的时候就知道,汉室迟早要求上门来,毕竟,匈奴如今想要进攻辽国腹地,能够选择的方向其实很少,草原与辽东之间有大山相隔,一个不注意就要迷失在茫茫大山之中,因此,辽国要防范匈奴,只需要在比较短的国界线这边设立棱堡和驻地,就可以了。
但是大汉不一样,若是河套地区在手,那么,还有足够的缓冲余地,如今是真没有,函谷关当年设立在那里,防御的是关东各国,而不是为了防御异族,秦国当年就是从当时的西戎手里夺取了秦国的基业,之后很多年,秦人都在与戎人杂居,一步步称霸西戎,将关中平原纳入了自己的国土,后来又灭亡了义渠国,拿下了陇西。一直到秦始皇时期,才算是拿下了河套地区,以阴山为界,设立九原,匈奴再想要入侵,要么就是翻越阴山攻打高阙,要么就得从云中雁门翻越长城。
如今河套地区可没有落到大汉手里,连同高阙都被匈奴给占据,这给了他们更多的主动性,也让大汉很难防御来自西边的攻击。
刘恒还得防备国内的一些不稳定分子,不可能将全部兵力都投入到防范匈奴上去。
如此一来,大汉想要避免东北疆域被匈奴荼毒,成本最低的方法就是求助于辽国。
因此,孙良也就是进宫通报了一声,刘昌便表示召见申屠嘉。孙良顿时知道,刘昌终究是对大汉有感情,对于之后该如何做,心里也有了数。坑大汉可以,但是不能坑到大汉那些百姓头上,至于坑那些贵族豪强,那是不用手软的。
申屠嘉在驿馆洗去了一身风尘,换了一身衣服,接到召见之后,立马就马不停蹄往王宫而去。
申屠嘉虽说心急,但是一路上也在留心王险城的情况。
王险城如今人口又增加了不少,路上人流如织,看起来愈发繁荣。而辽国王宫也在不断扩建,申屠嘉路过王宫的建筑工地,看着一大群人在工地上辛勤工作,不免愈发感慨起来。
要说节俭,申屠嘉真没见过比天子更节俭的,之前辽国进贡了大批锦缎首饰,天子虽说分发了下去,但是,自个却也只是做了一身礼服,唯有正日的时候才会穿,平常穿的就是最普通的绨衣,这就是宫人们自个织出来的丝绸,也没怎么经过染色,粗糙黯淡。宫里也就是太后那边供给比较丰厚,其他人,都不能穿拖到地上的裙子,宫里帷幕不用刺绣,不带花边。后来还传诏各诸侯国,叫各国不用进贡各种锦缎珠玉,将辽国也囊括在内。听说慎夫人不小心损坏了一根琉璃钗,想要找人补全,还被天子冷淡了一阵。
结果,辽国虽说不进贡了,但是来自辽国的高端产品依旧在商人的运输下不断进入中原,大家也许在朝堂上迎合天子,穿着朴素,但是在外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而辽国这边却丝毫没有崇尚节俭的意思,这边并不禁止各个阶层的吃穿用度,最多就是规定了规制,比如说,民间不能盖超过五层的楼房,除非是婚嫁,否则不能使用龙凤图案的衣物首饰,其他也就没什么规定了。
因此,辽国民间百姓有钱一点的也会穿丝绸乃至锦缎,市面上卖得最好的就是各种印花染色的衣料,这些价格可比那些没有染色得贵不少,但是大家不在乎。
像是刘昌,他倡导的是不能随意浪费,却并不说什么要节俭。刘昌自个平常也是美食华服,自从登基之后,就一直在修建王宫,偏偏大家对此并无怨言。
这也是因为辽国并无徭役,就算是要人出力,官府都是要出钱的。当然,辽国这边能挣钱的行业很多,所以,做苦力并不是辽国百姓的首选,稍微有点其他路子的,都不会干这个,因此,许多工程直接被转包给了各个工程队。各个工程队用的劳工多半是奴工,他们成本低,不需要给奴工工钱,只要供他们吃住就行。而因为现在奴工也难得,因此,这些奴工待遇可比大汉那边服役的民夫强多了,因此,许多原本生活在深山野林里面的野人,竟是争相跑出来,宁愿给人做奴工,也不愿意继续在深山里面挣命。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劳工就是俘虏和罪犯,据说来辽东这边淘金的游侠,很多都因为触犯了辽国这边的律法,做过一阵苦役。这些人会按照罪行分类,罪大恶极的,直接从事最危险最繁重的劳役,普通的,干的也就是一般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半年时间,也就放出去了。当然,对于那些游侠来说,他们是宁可挨一顿板子,缴纳一笔不菲的罚金,也是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服役上头的,有这个时间,他们能淘多少金砂啊!
可惜的是,这个需要的钱财那真的是海了去了,别说是给工钱,就算是给劳工供应伙食,大汉都撑不起,大汉没这么多钱,人口也太多,想要复制辽国这边的制度是不可能的事情。申屠嘉对此很是遗憾,却也无可奈何,又有些忧虑,辽国这边的情况若是叫黔首知道,只怕又有许多人要不惜代价,也要移民过来了,总是这般,大汉那边该如何是好呢?
一边将一路上的见闻记在心里,申屠嘉终于到了王宫,不过是在外头通报了一下姓名,便有人上前喊道:“王上召上国典客申屠嘉觐见!”
申屠嘉说了自己的来意之后,就等着刘昌的回复。
刘昌虽说早有准备,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答应下来,只是说道:“此事体大,寡人也是不能擅专!”
申屠嘉跟着说道:“辽王素来乾心独断,这回却说不能擅专,岂不是存心欺外臣!”
刘昌呵呵一笑,说道:“典客这话说得有趣,既然典客开门见山,那寡人也不拐弯抹角了!”
刘昌用指节敲了敲桌案,然后说道:“典客也该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且,我辽国这边,因为人口不多,为了减少伤亡,兵马都是钱粮喂出来的,一个普通的正兵,一日就需要耗费粮食三斤,肉一斤,还有蛋奶时蔬,若是出战,还会额外增加一部分糖和肉的补给,典客自个算一算,一旦派兵出战,寡人需要额外支出多少钱粮!”
申屠嘉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算起来,大汉在军中已经算是花销比较大的,但是跟辽国相比,还是相形见绌,真要是请辽国出兵,总不能叫辽国自个军费自理,问题是,申屠嘉虽说不管朝廷财物的事情,但是他这个身份,年底上计他也在其中,除了自个衙门的,也会旁听各个衙门还有地方官员的,因此,他对汉室的财政收入也知道个大概。真要是按照辽国这边的标准,辽国出个几万人马,那长安那边只怕军费都得砸给辽国了!
申屠嘉心中踌躇,毕竟涉及到这么大数量的钱财,别说他做不了主,就算现在来的是灌婴,他也做不了主。因此,他沉吟了一下,干脆说道:“大王说得是,只是,这样一笔钱财,外臣是做不了主的!等事情传回长安,再回来,只怕匈奴已经大军压境了!”
刘昌笑道:“那典客来此,难道就只是为了让寡人出兵?寡人的子民也是人,寡人的钱财也是钱,寡人的确挂念中原百姓,毕竟同根同种,也不忍真的叫他们在匈奴铁蹄肆虐下挣扎求存。只是典客空口白话,什么都许诺不了,就想要让寡人白白付出,这话说到哪里,也说不过去吧!”
申屠嘉这会儿愈发头疼起来,要是刘昌胡搅蛮缠也就算了,他可以据理力争,但问题是,刘昌说得很有道理,你什么都不想付出,就只想要凭借着亲藩关系就让辽国出兵,若是对那等弱国小国,也就罢了,他们国小力微,只能从了!可是辽国不同,他们名义上是藩属,实际上他们各方面都是独立的,也就是名义上臣服大汉而已。刘昌的身份更是让申屠嘉强硬不起来,他是真的担心刘昌一个不爽,就直接掀桌子,到那个时候,大家都得吃瘪。
“那大王以为,该当如何呢?”申屠嘉心里嘀咕了一阵,最后干脆将问题甩给了刘昌。
刘昌却不打算自个出面做这个恶人,而是说道:“寡人暂时也没有想好,不如典客稍待数日,让寡人召朝臣商议一番,典客以为如何?”
申屠嘉顿时急了:“大王,军情如火,这会儿可是已经差不多入秋了!”
刘昌说道:“典客放心,寡人一直命人在关注匈奴动向,定然不会耽误了军机!”
见刘昌信誓旦旦,申屠嘉即便心有疑虑,也不能穷追猛打,只得说道:“大王言重了,外臣惶恐!”
申屠嘉回了驿馆,却是心焦不已,他一边叫人打探辽国这边官员的情况,一边也只能是耐心等待。好在他很快打听到,刘昌的确接连召见了几位重臣,多半就是在商议此事,这让他暂且放下了一半心,又开始担心辽国这边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自己究竟能不能接受。
出发之前,刘恒私底下也跟申屠嘉有所交代,刘恒根本没指望辽国会无条件帮着北地抵御匈奴,也知道刘昌说不定会狮子大开口,但是,他还是跟申屠嘉说,让他尽力而为,只要不过分的条件,他都可以自专。
问题是,什么才是不过分的条件,刘恒也没说,申屠嘉都得自己斟酌,真要是自己一时不慎,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条件,那么回头等待自己的,只怕就是休官夺爵,甚至直接下狱问罪吧!而且,若是天子不认可自己谈下来的条件,到时候辽国这边翻脸,自己真的要遗臭万年了!
申屠嘉背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刘昌却没想太多,他也没打算问长安要钱,长安能拿得出多少钱才怪。刘昌惦记的是的商业利益。
不管在什么时代,商业都要比其他行业更赚钱,之前辽国与汉室的商业行为其实主要局限在各种奢侈品上头,关于民生等方面的却比较少。而对于辽国来说,因为工业化生产的缘故,现在就处在一种原材料不足,但是产品却有些过剩的状态,辽国需要一个巨大的市场。
别以为这年头的人不懂商业,不重视商业,最早的商业战争就是管仲搞出来的,齐国当年能够称霸,不仅是因为军事力量强大,也是因为经济力量强大,管仲靠着经济贸易战,操控物价,弄得敌国民不聊生,只能纷纷投降,倒霉的不仅是莱国和莒国这样的小国,便是鲁国和楚国也栽在了这事上头。
之前吕后执政期间,不允许将铁器牲畜之类的东西卖给南越,就也是一种经济制裁。
总之,这年头大家虽说不懂什么经济学原理,但是,对于国与国之间的贸易,整体都是呈现审慎态度的。刘恒一个劲地强调节俭,也是希望能够减少从辽国流入的奢侈品,只是效果很一般就是了。刘恒又不能监视所有人在家的吃穿用度,何况,各个封国的诸侯,穷奢极欲的不知凡几,他们能忍得住有好东西不用?商人本就逐利,既然有着巨大的需求,他们不趋之若鹜才怪!
但是,奢侈品这东西,虽说利润比较高,实际上论起整体的收益,也就是那样。一方面奢侈品的产量不可能很大,毕竟,一个包包,一款限量只出几千个,那么,一个卖上几十上百万,很多人都肯买账,结果你一下子就生产出了几百万个,你再想要卖出价钱来就不容易了,毕竟,你背个包出去,原本以为可以万众瞩目,结果街上一看,大家都背着这个,顿时也就觉得这包掉价了!辽东这边出产的许多东西也是一样,像是云锦之类的高端锦缎,根本没法机械化生产,哪怕将大多数织工都投入到了高端锦缎的织造上,一年下来织出来的锦缎也就那么多,所以,卖到长安,那真的是一寸云锦一寸金。但是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投进去,平均下来,利润率也就是那样了!
而普通的丝绸就不一样了,辽国这边已经实现了大规模工业化生产,除了生丝占据了比较大的成本之外,人力成本其实有限,以辽国的丝绸产量,光是靠着内部消耗,那是真消耗不掉。所以,就需要积极开拓国外的市场。
如今辽国这边出口汉朝的大宗商品主要是纸,少府那边研究了很长时间,不知道尝试了多少配方,造出来的纸无论是成本还是质量,都很难让人满意,所以,最终还是得老老实实进口辽国的。
刘昌并不敢小看少府的技术力量,像是现在,少府就能够烧制玻璃珠了,他们原本就有玻璃烧制技术,只不过之前都是搞什么蜻蜓眼,没人想过将其做成不同的形状和颜色,用在更多的地方。所以,他们只需要通过一次次地重复实验,迟早能造出差不多的纸张来,辽国这边的纸毕竟要附加相当大的运输费用,到时候性价比就不如现在这么高了。
而辽国的其他那些比较平价的日用品,如今就没能打开大汉的市场,因为官方对此一直非常抵触,而商人们更情愿购买附加值高,利润更高的商品转售,这对于辽国来说,无疑是不足的。
而如今趁着这个机会,辽国就能将许多商品真正打入大汉市场了。
刘昌跟下头人说了自己的打算,下头人自然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因此,第三天的时候,孙良和方直就找上了申屠嘉。
孙良本身就是商户出身,刘昌将自己的意思一说,孙良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们家以前做的也不是什么高附加值的买卖,主要卖的就是粮食和麻布,看起来利润不高,但是这些都是消耗品,常年都有人购买,购买的量也不少,因此获利也颇为不菲。
辽国这边,粮食产量高倒是没什么,粮食可以酿酒,在加工过程中的附加产品还能作为饲料,但是其他许多东西,因为其实没有太多技术含量,门槛低,入行的人越来越多,如今还能找到合适的销路,等到以后产量大增,除了大汉,真没有更好的市场了。
当然,谈判这种事情,没有谁会一开始就将底线亮出来,因此,大家就狮子大开口呗!
孙良先没吭声,作为副手的方直一开口,就把申屠嘉吓了一跳:“大王觉得,出兵可以,但是辽东故地得给辽国!”
第67章
申屠嘉差点没当场噎死,割让国土这种事情,是他能答应下来的吗?就算是刘恒,也不会答应这个条件。辽国如今已经是尾大不掉了,再增加一块国土,那还了得!到时候,辽国随时都能威胁到燕赵等地,比起匈奴,更具威胁。
因此,申屠嘉当场就拒绝了:“这不可能!”
孙良故作生气:“你们要我辽国出钱出人出力,结果到最后,什么都不想付出,这算是什么道理!就算你们是上国宗主,那也太过分了吧!”
申屠嘉咬牙说道:“没有说什么都不付出,但是,割让土地,那是绝对不行的!”当初六国被秦国各种威逼恐吓,不得不割让了大片的土地城池,最后秦国却是愈发狼子野心,消化了那些城池之后,直接得寸进尺,将六国给灭了!何况,秦国与各国来说,那算是平级关系,而辽国与大汉呢,那可是上下关系,上国对藩国割土,一听就叫人上火好吧!
“这怎么叫割让呢,咱们大王也姓刘,之前在中原还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既然要咱们大王出力,那不得补偿一番吗?这就当是赏赐给咱们大王的!”只要能到手,什么说法是不重要的,天子与辽王来说,那是君父,能有足够的好处,低个头算什么!孙良心里打着小算盘,嘴上却是巧舌如簧。
申屠嘉才不吃这一套,他只是再次说道:“若是陛下觉得辽王可托重任,自然什么都能赏赐,但是若是以此交换辽国出兵,那是万万不能!”申屠嘉也是鸡贼,直接就表示,你们也说了,辽王也姓刘,还是天子的亲儿子,只要干得好,以后连天子的位置都是他的,还差辽东这点地方吗?
双方打了一阵嘴炮,差点没吵得脸红脖子粗,但是申屠嘉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最终孙良和方直也只能是败下阵来。
不过,有道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既然不能割土,那么就来点别的好处吧!
因此,孙良直接说道:“辽东就在我辽国之侧,若是辽东郡守对我辽国有什么偏见敌意,那么,日后难免会发生一些双方都不ren闻之事,因此,日后辽东郡守的任命,须得我辽国同意才行!”
申屠嘉简直想要口吐芬芳,各地藩王都没有要求长安任命国相须得让他们同意,结果你们都想要插手外头的事情了!你们怎么就这么脸大呢!
但是再一想,这事还真是可以商榷的,毕竟,辽东这边其实是比较敏感的,真要是遇上一个坚定的倒吕派,到时候三天两头搞风搞雨,若是辽国弱小也就罢了,大不了到时候出兵将辽国拿下,问题是,大汉如今真没这个精力和财力跟辽国长期对着干,别的不说,辽国都不需要干别的,他们的船队在沿海持续骚扰,就够呛了!
因为辽国船队的ciji,长安如今也想要组建楼船军,但是,这得沿海吴国和齐国的配合,但是这两个封国,素来不太将长安放在眼里,指望他们配合,还是削藩比较快一点。
申屠嘉虽说觉得这事可行,不过嘴上却不好直接说,而是说道:“此事须得陛下同意才行!”
方直在一边讥讽道:“什么都得天子做主,那典客来此,又有何用?”
申屠嘉正色说道:“那也是因为尔等要求太过异想天开!”
方直轻哼了一声,说道:“我等觉得,这些要求很合理,是汉家太过吝啬!”
总之,双方如同市场上最锱铢必较的商人一样,每日里你来我往,各种讨价还价,谈了好几天,申屠嘉只觉得自个嗓子眼都冒烟了,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才算是将最终的协议定了下来。
辽国这边不仅达成了贸易自由的最初想法,还额外得到了不少优惠条件。而申屠嘉这边,因为他对经济其实没有那么了解,所以也没意识到辽国这些条件代表着什么,因此都答应了下来。要是这会儿过来的是张苍,事情就没这么容易了。
既然双方已经做好了约定,辽国这边就开始动员起来。申屠嘉也看到了辽国的组织能力,只觉惊讶非常。
申屠嘉自个就是行伍出身,在地方上担任郡守的时候,对于郡兵的情况也很重视,到了长安之后,也很关注南军北军的情况。实际上,大汉军队的组织能力已经很不错了,像是长安的几支军队,就几乎是职业军人了,所以,他们常年都是住在军营里面,保持着相当强度的操练。
而在辽国这边,军队更是职业化的,地方上也有民兵,也和大汉那边一样,男子都有服兵役的义务,每年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接受军事训练,其中大部分只能是作为民兵,其中一部分会成为郡兵,少数才会加入到正式的军队中去,之后便是职业军人,家中享受各种军属的优惠政策。而职业军人待遇也很好,普通的军人一个月的津贴也超过了如今的平均收入水平,而且他们在军中根本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因此,家里还能在赋税上头享受不少优惠,所以,想要从军的人还是挺多的。
如今既然宣布要出征,这些军人几乎是立刻行动了起来,虽说抽调了不少人马,但是一切都井井有条,在简单的动员令之后,大家就出发了。
大汉那边,如果说有二十万大军出动,那么其中过半都是民夫,而在辽国这边,却是有专门的后勤兵种,他们负责的就是运输粮草辎重。因此,比起没什么秩序的民夫来,这些辎重兵做事就要考究得多,一切都井然有序,而且行动也非常快捷。申屠嘉看得都有些眼红,可惜的是,还是那句话,辽国这样的制度成本太高了,哪怕是南军北军,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支出。
实际上,随军出动的还有不少商人,知道这次是为了抵御匈奴,这些商队就来劲了,要是匈奴不来,他们甚至想要鼓动军队主动出击。上一次,匈奴主动来袭,许多牲畜流入市场,有相当一部分其实是转卖给这些商人的,他们可是赚了一大笔。匈奴人别看寻常牧民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吃上一顿饱饭,但是,他们真要算起来,其实不穷,那些牛羊都能卖上一个好价钱,他们多年来积蓄的皮子也是好东西,虽说他们硝制的手段比较粗糙,但是放到辽国这边,可以重新进行加工,然后就能精加工做出不少东西,总之,怎么都不会亏。为此,他们甚至情愿承担一部分原本应该属于辅助兵种的工作。
辽国这边军队出发了,申屠嘉也没先返回长安,而是先命副使将与辽国这边谈好的协议带回去,由刘恒盖上玉玺,然后再送回辽国。无论是刘昌还是申屠嘉,都没担心刘恒耍赖,这种国家之间的事情,一旦耍赖造成了信用破产,那么接下来就会面临许多问题。不说两国之间可能的兵戎相见,刘昌完全可以通过私底下的经济手段,打击汉室北地的经济。当然,对于刘昌来说,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毕竟,任何时代,如果出现经济危机,那么,最容易受到冲击的永远是底层百姓,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多少抵御风险的能力。而对于上层,他们很容易就能将风险转嫁给普通百姓,甚至还能倒赚一笔。
申屠嘉自己却是留在了王险城,因为他还有一个职务是送婚的使者,之前撇开送婚的队伍,自个先带了几个人来王险城,可以说是情有可原,但是如今辽国未来的王后还没来,他要是先跑了,这算怎么回事!
这会儿送婚的队伍其实也已经快到了,到了辽国之后,道路就变得宽阔平坦起来,一路上驿馆招待得也很是热情周到,这也让薄文君和其他薄氏女子都感觉舒服了许多。
她们原本以为天底下长安就是最好的地方,毕竟,她们出生在代地,在那里,刘恒一家日子都过得捉襟见肘,薄昭作为刘恒的舅舅,日子其实也过得一般,撑死也就是小康而已,到了长安之后,她们才知道,什么叫做富贵。如今到了辽国,她们这才发现,辽国这边虽说气候冷了一些,但是日常起居比在长安还要方便一些,论起享受,许多也比长安要强。她们第一次进驿馆休息的时候,更衣时看到抽水马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还是驿馆雇佣的婆子过来给她们掩饰了一番,结果她们私底下不停地拉动线绳,直接将水箱里面的水霍霍完了,弄得驿馆的人不得不紧急过来加水。从那之后,她们便每晚都在驿馆休息,驿馆的床榻温暖舒适,饮食也非常精细美味,她们干脆从驿馆采购做好的炖菜,在路上用炉子加热后再吃,比队伍里面厨子做的菜美味多了。
而随行的人对此也很乐意,毕竟,他们之前一路上真的很辛苦,到了辽国境内之后,多放松几日也是好事,反正也不用他们掏钱,他们还能顺便留心着一点,回头还能带点土特产回去。
虽说进入辽国之后,队伍的速度放缓了不少,但是也没有几日时间,他们便顺利到达了王险城。
第68章
这个时候就有婚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的传统,因此,薄文君她们直接就去了之前箕姝住过的行宫。当然,这里之前已经做了进一步的修缮和扩建,如今跟箕姝那个时候已经有了不小的区别,别的不说,舒适性一下子增强了许多。
刘昌召见了送婚的使者一行,将婚期正式确定了下来,因为那个时候,已经大幅降温了,因此,婚车需要改造一番,礼服也需要换成秋冬的款式。
这些都是小节,只需要吩咐一声下去,内府自然会准备妥当,大家看重的其实是婚礼背后的东西。
薄家既然已经下了偏向刘昌的决心,就得尽可能修复与刘昌之间的关系。
以前在代国的时候,其实薄家跟吕王后母子关系还是挺亲密的。主要是那时候吕后还在,刘恒跟吕王后之间关系也很亲近,你看其他娶了吕氏女的诸侯就知道了,很多冷待,最多也就是生了一个孩子,而刘恒能跟吕王后十几年的时间生四个,可见感情如何。
薄家如果当年在魏国还算是有点影响力的话,魏国灭亡之后,薄家除了还留下了点家产之外,就没多少奔头了。后来魏国复国,薄家又投奔了魏王豹,魏王豹死在刘邦手里,薄家自然又遭受了重挫。后来薄太后得了刘邦宠幸,但也并不得宠,就是寻常姬妾罢了,薄家自然也不可能如同戚家一样一飞冲天。
总之,在跟着刘恒去代国之后,薄家的荣辱都系于刘恒之身,自然要以刘恒之喜为喜,以刘恒之怒为怒!刘恒要坐稳自己的位置,就得跟吕王后夫妻和顺,薄家自然得对吕王后母子恭顺亲近。
但是越是如此,当初的背叛就越显得卑劣。这也让薄昭很是头疼,老刘家的人,除了刘盈是个异数之外,其他都是一帮睚眦必报的货色。
薄昭也觉得自己挺冤枉,吕王后母子被毒杀的时候,他人还在长安打听消息呢,薄太后也没因此说过什么,这仇恨,怎么着也不该落到薄家头上。薄家就算是成为受益者,也是因为刘恒做了皇帝,跟其他又有什么关系。
薄昭又不能直接找刘昌问,大王你到底恨不恨咱,咱们怎么才能解决掉这段仇怨,因此,只能先尽力示好。
像是这次送亲,薄昭连亲儿子薄戎奴都派出来了。薄戎奴也算是刘昌的岳父,薄文君正是博戎奴的女儿,薄戎奴可不敢在刘昌这里摆什么岳父的款,态度显得比较谦卑,到了地方之后,就表示,薄家看好辽国的发展,将他打发到辽国这边,以后还得劳烦刘昌多多照顾。
对薄戎奴的到来,刘昌其实还是挺欢迎的,因为随着薄戎奴以后常驻辽国,薄家势必要将大量资源倾注到辽东来,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何况,刘昌就算是要报复,也只是报复当事人,若是一味株连,那他跟陈平周勃这些人有什么两样。
对于识相的人,刘昌也很宽容,因此,他很是大方地给了薄戎奴一个爵位,给他划了一块封地,反正往北往西大片都是没人的地方,以前可能还有些土人,如今这些人都加入到工程队里面做工了,这些地方被纳入了辽国的统治,但是却也一时半会儿开发不出来。这些地方除了冷了点,实际上自然资源很丰富,后世占据远东的大毛,光是靠卖木头都能挣几辈子的钱。辽国如今也有那种生长周期比较短的作物,只要解决了冻土问题,那里就能种植粮食。何况,薄戎奴的封地上也有河流经过,可以先靠淘金挣出一笔起始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