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粥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他很快意识到,一个不好,自己别说是继承单于的位置了,能继续做自己的左贤王都未必能行!匈奴人的权力交替从来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当初冒顿杀死头曼单于,将自己那几个血脉兄弟都杀得干干净净。若是叫右贤王上位,右贤王也定然会杀死自己,将左贤王的位置腾出来,给他的儿子!
稽粥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他一直坚信,自己才能带领匈奴走向更大的辉煌,如今受挫,也不过就是偶然的事情,何况,辽国越是表现得这般生猛,对匈奴的威胁也就越大。大单于已经老了,曾经的雄心壮志已经开始退散,至于右贤王,那就是个目光短浅的蠢货,只知道眼前那点利益,在西域,他面对的是实力一般的小国,偏偏许多小国还比较富庶,所以,他很多时候都觉得,攻打大汉根本不划算,还是那些小国好欺负,最好就一直跟大汉保持之前的和亲协议,匈奴人缺钱缺粮了,直接打西域就行!根本就没想过,若是汉室强大了,头一个就要对匈奴下手!
“我得先下手为强!”稽粥看着下头那些人似乎有些躲闪的眼神,很快下定了决心,只要能顺利拿到大单于的位置,那么接下来,许多事情就变得好办起来了。他可以先将草原上那些墙头草给拿下,扩大匈奴的实力,然后用各种手段骚扰辽国和汉国,必须要想办法让他们不断流血衰弱,如此,匈奴人才能一直称霸草原。
“那位左贤王不是什么会甘心束手就擒的人,这次,他若是不想被剥夺左贤王的位置,那么,匈奴王庭那边必然要生变!”刘昌与张辟疆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只是,他们现在在草原上实力还是差了一些,否则的话,他们倒真是想要帮那位右贤王一把,除掉这位左贤王。毕竟,这一位虽说在辽国手下连续吃亏,但是,通过他的所作所为,就知道,这位是个聪明人,最重要的是,他仇视除了匈奴之外的人,就是个本族沙文主义者。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稽粥得势,他们这边就很难消停!
辽国需要时间,这一次虽说损失不大,战果也不小,但若是连续这般作战,还真是有些亚历山大。毕竟,辽国这边又不像是汉地,人口众多,随时都能武装起足够的人口。而辽国这边,到处都缺人,哪能将宝贵的人口消耗在连续不断的征战中。刘昌宁愿在草原上慢慢修建棱堡,建设定居点,缓缓蚕食推进,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就跟匈奴不死不休!
“唉,要是有办法干掉那位左贤王就好了!”张辟疆叹了口气,说道。
刘昌也是有些无奈,如稽粥那样的枭雄,用刺杀的手段显然不怎么靠谱,不过,倒是可以想办法去挑拨那位右贤王,毕竟,单于的位置就一个,若是稽粥上位,右贤王就算不被清算,也会被边缘化,而在匈奴,没了权势的贵族,那就跟没了牙的狗一样,只能是苟延残喘,说不定哪天就“意外”而死!
所以,只要让那位右贤王提前做好稽粥突然发难的准备,那么说不定他真能翻盘!
张辟疆听了刘昌的想法,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如今左贤王麾下部属也是人心浮动,说不定就有人想要背主另投,正好可以去投奔右贤王,给右贤王先提个醒!”
张辟疆对于密谍之事如今愈发得心应手起来,他觉得这种事情很能体现自己的能力,何况,他明面上是尚书令,大家都知道,以他的能力,日后只怕就是国相之位的有力竞争者,因此,谁也没想到,张辟疆私底下居然还有别的职司。这也是因为李达顶在前头。作为黑衣卫统领,李达如今在辽国虽说不至于人憎狗嫌,也很不受欢迎。谁也不知道,黑衣卫有没有私下监视自己,抓住自己的把柄。大家私底下都说李达就是大王的鹰犬,只要大王一个眼神,李达就能随时长开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将大王盯上的人撕咬成碎片。
因此,即便是曾经那些吕氏家臣,对李达也亲近不起来,大家心里都有仇恨,但是如今,吕氏那些家臣其实很多都没那么挂心了,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主家的仇将来势必能报,毕竟,有大王在呢!而对于李达来说,吕家是自己的血亲,死去的是自己的父母兄弟,所以,即便知道刘昌最终能够帮吕家讨回公道,但是死去的人早就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需要的就是,牢记这份仇恨!有道是九世之仇犹可复之,吕家直系血脉已经断绝,他就要让当年害了吕家的人都下去给吕家陪葬!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陈平死了,李达也没有真的放开胸怀,他反而愈发执著起来。刘昌对此也没什么办法,他毕竟对吕家其实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他的仇恨主要在于吕王后和下面三个弟弟,罪魁祸首一个是刘恒,另外就是陈平周勃,这两人死了,他的仇也就报了大半!至于刘恒,只要自己这边愈发强大,那么,对于刘恒来说,就是最好的报复,因为他的责任心决定了他不可能为了一时私怨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冒着天下大乱的风险,彻底否决掉刘昌的继承权。
不过,刘昌心中也存了想法,吕家当年对大汉的功劳是不应该抹杀的,李达自个身上也有吕氏的血脉,因此,将来可以从李达的儿子中挑出一个,继承周吕侯的爵位,也算是兴亡继绝了!
不过,如今还没到时机,所以这还只是想法,刘昌打算什么时候私底下跟李达说,好叫李达不要再纠结于仇恨,以至于一生不得解脱。
大捷之后,汉家的使者终于来了。
这次倒不是申屠嘉了,灌婴也是点背,原本刚刚击退匈奴立下了大功,结果回来之后,竟是当年的旧伤复发,直接病倒在任上,这年头的医术也就是那样,淳于意虽说已经有了名气,但是担任的也不是什么医官,而是太仓令,长安那些医者医术也是良莠不齐,这年头的医术其实跟巫术是不分家的,很多治疗方式说是治病,其实跟要命差不多。灌婴根本没能熬多久,就死在任上,临终推荐了张苍为丞相,申屠嘉就顺利从典客升任御史大夫。
如今的典客是陆贾,这位也算是名臣了,当初就是他说降了南越,刘恒登基,他也出了不少力气,刘恒登基后,他第二次出使南越,逼着赵佗放弃了帝号,立下了大功。只是,汉室重军功,陆贾两次出使有功,却都算不上军功,连个关内侯都没捞到,因此,尽管他是有名的外交人才,即便是立功回来,依旧只是个太中大夫,这会儿申屠嘉升任御史大夫,想着以后还得跟辽国乃至匈奴往来,陆贾因此得以升任典客,因此这次来的就是陆贾。
比起申屠嘉,陆贾年纪可大多了,不过看起来却很是精神,并无老态。不过在面对刘昌的时候,陆贾心里其实有些发虚,当初是他先串通了陈平和周勃,算是倒吕的急先锋,而如今的刘昌,算得上是苦主,结果偏偏要他来出使,要不是他觉得天子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都觉得天子派他过来,是想要将他塞给刘昌泄愤了。
好在刘昌并没有跟他计较当年的事情,反倒是李达看着陆贾的眼神阴恻恻的,这让陆贾只觉被野兽盯上了一般,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75章
陆贾还算是个称职的外交官,他这次来其实就是来打秋风的,毕竟,都是在跟匈奴作战,结果辽军的表现要比汉军强得多。倒不是汉军哪儿烂,实际上,他们本身素质并不低,尤其是几处关隘,这里几乎都是百战老兵,真要是那等菜鸟,想要活得长也难。只是,他们从攻击到防御,一身装备在汉军之中,大概也就是比护卫天子的南军北军稍微差一点,但是跟辽军相比,那是真的差远了。
当初这些人看到辽军居然全员披甲的时候,简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辽军的盔甲分为好几种,像是鲜卑乌桓这样的附庸兵种,穿的主要是纸甲和皮甲,相对轻便,经过多次捶打,防御力可比他们原来强多了。当然,即便是附庸兵种中的军官,也是能穿上铁甲的,主要是锁子甲,如鲜卑校尉乌桓校尉,也就能穿上板甲了。
而作为主力兵种的辽军,**手穿的主要就是锁子甲,近战兵种穿的就是板甲,后勤穿的也是纸甲和皮甲,即便是纸甲,也足够汉军那边眼红了。别看是纸甲,但是多次折叠锻打,对于弓箭乃至刀剑都有着相当的防御力。而汉军那里呢,即便是上面的军官,他们用的盔甲也就是比较常规的那种,就是扎甲,这种扎甲能够保护好头颈、肩膀还有胸腹、再加上大腿,而为了行动方便,对小腿和小臂是没多少防御力的,这些扎甲论起防御能力,也就跟纸甲差不多,还不如纸甲轻便便宜。
当然,在辽军系统里面,知道这是纸甲的人并不多,对外也不说这是纸甲,而是说成是绵甲。所以,汉军真不知道纸甲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辽军果然是财大气粗,伙头兵都能穿甲,不过由此也能知道,辽国那边甲具应该造价很便宜,要不然也不至于人手一件,这次他们就是想要来进口甲具的!
但是,之前买了大批战马和犍牛,如今汉室那是真的囊中羞涩,刘恒真正有钱已经是到了中后期的事情了,那会儿他的宠臣邓通,直接就在蜀地开矿铸钱,才算是从此解决了财政困难。邓通说是刘恒的男宠,更是他的钱袋子,不受宠才怪!
如今嘛,有钱的是藩王,是那些彻侯,吕后放开对商业的限制之后,许多豪商巨贾也开始冒出来了,但是刚做皇帝没几年,虽然省得不行,但是花钱的地方更多,刘恒真的是抠不出多少钱来了,所以,陆贾跑辽国这边来,其实就是白嫖,也不能说是白嫖,其实就是透支以后辽国与汉国贸易的关税,也就是说,以后几年里头,辽国商队与汉国交易,都不用额外交关税了!
对于刘恒来说,这个条件其实已经很优厚了,刘恒做梦也想不到,工业化时代生产效率究竟有多高,若是不需要交关税,那么,以辽国这边的商品成本,足够横扫中原市场,以后说不得中原在很多地方都得倚仗辽国这边了,辽国一断供,他们就得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拿捏还是要拿捏一下的,别的不说,免税的时间越长,对自己不是好处越多嘛!另外,具体怎么个条款也得商议一下,别搞到最后,说是关税不交,结果运输过程中,额外增加车船税,那不是坑嘛!别以为这些人做不出来,民国那会儿,各地军阀有将税收到一百年后的,像是这个时代,这种事情也是家常便饭。朝廷也就是在长安附近有着很强的控制力,在其他地方,实际上也就是那样。这也是为了后来法家兴起的缘故,地方上乱象横生,为了治理地方,便大肆任用酷吏,只要一门心思对准了地方上的那些豪强地主,还有那些小吏甚至是官员杀过去,几乎就没冤枉的。因此,若是仔细看史记里面的记载,就可以看到酷吏列传里头,某某担任某地太守,多久之后,某地大治之类的话,就是直接用最暴力的手段,将地方上的不稳定因素干掉了,然后也就安宁了。
刘恒这个人别的都好,但是就是看重名声,所以,他在世的时候,几乎没有酷吏生存的土壤,地方上fubai也非常严重,封建王朝任何时代,所谓的大治其实都跟底层的百姓无关,他们能够生存下来,就已经竭尽全力,他们能体会到的天子恩泽,大概就在于天下没有大乱,他们没有生在乱世,还能苟延残喘。
所以,刘昌这边得先确保不会有人阳奉阴违,暗中给自己作梗,当然,这些得让汉室那边来作保证,若是违约,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陆贾从来没见过刘昌这样有被迫害妄想症的人,而且,刘昌还派出了李达跟陆贾谈判。李达本来就对陆贾恨之入骨,要不是这会儿还在辽国的地盘,陆贾出了事,那么汉室那边肯定要借机发难,所以,尽管心里头已经将陆贾五马分尸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是,李达依旧没有真的动手。
但是这让陆贾很难受,他一向自诩是个斯文人,但是对方简直就跟疯狗一样,这不是坑人嘛!
陆贾觉得这次出使辽国简直是自己为官生涯中最难受的一次,偏偏他还没有别的办法。赵佗那就是个老狐狸,他敢僭越,自称天子,无非就是借着南越的地理优势,那边气候恶劣,瘴气横生,还被阻隔了道路,汉军但凡不想损失惨重,就不能随便出兵。所以,赵佗可以反复横跳,明面上称臣,实际上在自家地盘上,依旧左屋黄纛,以天子自居。但是辽国这边,对上汉国,除非汉国那边真的肯跟辽国两败俱伤,否则的话,他们真拿辽国没太多办法。
辽东这边地理气候优势很大,历史上,高句丽在中原王朝那里虽说算不得心腹大患,但是也是如鲠在喉,偏偏真正能够征服高句丽的朝代很少,一方面是他们做事不讲究,各种耍诈,两面三刀,另一方面就是,这里的气候对他们来说很占便宜,只要能将战事拖到入冬,他们就赢了。而刘昌如今,占据的地盘和本身的实力,可比全盛时期的高句丽强多了,而大汉至今也没真的从之前的各种战乱和政变中恢复过来,而且内部也是矛盾重重,加上北边还有个虎视眈眈,从来没消停过的匈奴,对辽国自然更不可能强硬起来。
陆贾谈妥了条件之后,立马就告辞,李达给他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叫他简直是如芒在背,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还想能寿终正寝,可不想莫名其妙哪天就从马上失足了。
送走了陆贾之后,刘昌干脆找见了李达:“这次的谈判,你做得不错!”
李达依旧是一副别人欠了他几百块钱的模样,不过在刘昌这里,他还是保持了相当的谦逊的,毕竟,若不是刘昌,他到死也没有复仇的机会,因此,他低头说道:“全凭大王教导,臣才能不负大王重托!”
刘昌叹道:“复之啊,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李达自个给自个取了个字叫做复之,便是取了“百世之仇,犹可复之”的意思。
李达抿紧了双唇,说道:“臣从侥幸捡回一条命开始,就已经对天发誓,若不报仇,誓不为人!”
刘昌干脆就准备将之前的打算说了:“你如今也是朝中重臣了,也该是娶妻生子的时候了,不知可看上了谁家的淑女,寡人亲自给你做媒!”
李达摇了摇头,说道:“大王也知道,臣并无娶妻之念!”
刘昌直接便说道:“你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吕氏!”
李达一愣:“大王这是何意?”
刘昌便说道:“吕氏血脉如今已经断绝,周吕侯乃是大汉功臣,无论如何,寡人是不愿意让周吕侯一脉断绝的,如今流着吕氏血液的,如今无非是你我还有平侯刘喜,只是我与刘喜毕竟是刘氏宗室,若是过继子嗣给吕氏,难免有些不便,而复之你却是不同,你本来便是在吕家长大,在吕家人眼里,你除了不姓吕之外,跟自家人没有区别!等你日后娶妻生子,选一子过继到周吕侯一脉,岂不是正好?”
李达顿时整个人都懵住了,这年头,很少会出现异姓过继之事,李达虽说在吕家也是当做家里公子一样养大的,但他心里却一直还是将自己当做是吕氏家臣,因此,李达根本没想过自己可以将儿子过继给吕氏,但是如今刘昌这么一说,李达顿时发现,这居然是最好的方法。
他几乎是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对着刘昌就下拜了下去:“大王厚恩,臣铭记于心,定当为大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刘昌哭笑不得,赶紧说道:“复之何必这般多礼,寡人也是吕氏血脉,唉,寡人三个弟弟,最大的一个遭难之时也不过是总角之年,最后只能是匆匆下葬,寡人日后若是子嗣丰茂,也是想要给几个弟弟过继子嗣的!复之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先将婚事定下来,以后,也别总是惦记着那些事情,只要咱们都在,那些人无非就是冢中枯骨而已,有什么值得介怀的呢!”
李达起身的时候,浑身上下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如果说他以前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如今便似乎是老树焕发了新芽,原本的死寂消散一空,只余下勃然的生机。
第76章
匈奴的政变发生了,右贤王原本灰头土脸,在听说左贤王居然吃了那样大的亏之后,顿时开始上蹿下跳起来。在他看来,左贤王已经没有资格染指大单于的位置,那么接下来舍他其谁呢?
因此,这位大聪明压根没想过左贤王可能会狗急跳墙,而是直接开始大肆串联,去跟各个部族首领联络,想要他们在龙城集会的时候,罢免稽粥这个左贤王的位置,让自己顶上去。
一个还在想着在中层搞串联,另一个却已经是拿捏住了不少人的把柄,又许诺了许多好处,让他们横下心来跟自己一块干,直接干掉右贤王,逼着大单于退位让贤,至于冒顿退位之后怎么办,那就呵呵了,冒顿都多大年纪了,他只要松口退位,一场风寒也就去了。
草原上各族之间风起云涌,却是叫卢家那边松了口气。卢兆配投了辽国之后,就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当初在草原上名义上是东胡卢王,实际上日子过得也太苦逼了点。他年纪不小,还记得跟着卢绾在汉国时候的日子,只是那时候大汉也是百废俱兴,即便刘邦对自己这个发小非常厚道,但是刘邦自己实际上对享受什么的也没那么精通,这帮市井里头出身的人,就算是成事了,也免不得还带着土气,这也是为什么叔孙通会搞出了一套繁复礼节的缘故,免得被人说成是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
总之,卢绾贵为燕王的时候,身边僮仆侍从上千,但是论起享受,也就是喝酒吃肉。
而到了辽国这里,随着物质的进一步富裕,大家已经有了新的追求。刘昌弄出了各种新式的菜谱,下面人自然也有推陈出新,各种改良的,要是总是老一套,也就是能糊弄糊弄外头来的土包子,老主顾肯定是不买账的。就像是后世大家一个个觉得那些老字号都不好吃了一样,你缺油少盐,买肉都要肉票的时代,你自然是觉得那些滋滋冒油的老字号好吃,而后来大家都喊着零糖零脂零添加的时候,你再看老字号的东西,别说是咬一口,看看都觉得心里发腻好不好。
当然,辽国如今还没到这个程度,大家也就是刚过了两年好日子,这边气候也寒冷,保暖措施做得再好,大家还是喜欢吃高油高糖的东西,多养几层膘,遇上冷天也更能扛。
这会儿别说是在草原了,就算是在大汉,在长安,饮食也没有真的精细到哪里去。烹饪方式比较原始,做得也比较粗糙。所以这个时代,即便是贵族皇室,很多肠胃也有毛病。
而辽国这边,吃食可就精细多了,面粉已经被玩出花来,如今养的牛羊也多,各种乳制品也开始加入了大家的菜单,连面包蛋糕都已经出现在了大家的餐桌上。
卢兆配如今可以在王险城自家的侯府里头,拥炉赏雪,炉子上放着铁签子,上面串着的是大块的牛羊肉还有鹿肉,一把调料撒下去,就能听到滋滋作响,香味也愈发浓郁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吃够了各种烤肉,结果辽国这边的烤肉,跟草原上简直就是两种东西。
不过,卢兆配如今吃肉也吃得少,他这会儿端着一盏银耳雪梨汤,慢悠悠喝着,对面的却是他弟弟卢敬。
卢敬是卢兆配的胞弟,之前跟着卢兆配母亲一同返回了长安,结果就摊上了长安那边的政变,最后一家子住在原本给卢绾的长安侯的宅子里,一直就是这么不明不白的。
卢敬前阵子是跟着陆贾一块儿来王险城的,明面上没有什么官方身份,实际上也是有王命在身。大汉之前吃了对匈奴情况不明的亏,知道东胡卢部全部投奔了辽国,顿时就起了心思。当初卢绾所谓的谋反本来也就是莫须有,长安一直保留着长安侯府,意思就是你因为不姓刘,不能继续做诸侯王了,那也是长安侯。
他们琢磨着,都是封侯,在辽国这个小国哪有在长安做彻侯来得强!因此想要让卢家带着部众返回大汉。
但问题是,卢兆配经历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如今还真不想回长安,倒不是因为他更信得过刘昌,而是因为他实在是怕了长安那边的倾轧,如今用得着自己,自己是长安侯,以后用不着了,是不是就要翻旧账!反倒是辽国这里,刘昌是个真宽厚的,何况他这边汉人比例一直不算高,讲的就是民族融合,当然,是以华夏文化为主的民族融合,而且,刘昌这边这会儿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一切都很开放,卢氏子弟也能为官从军,家里年纪小的也都进了专门的官学,学的东西也都很实用。
卢家还不是后来那个范阳卢氏,靠着经义从东汉一直吃到晚唐,要不是唐末黄巢朱温之类的将世家杀得人头滚滚,这些世家能在宋朝继续垄断科举!
不管什么时候,子弟教育看的就是实用,如果在大汉,肯定是学黄老,再不济就是学申韩,儒学什么的,还得再等个几十年。而在辽国这边,什么黄老,什么申韩,什么孔孟,那都没有多少土壤,这里学的是墨翟,是公输,杂家纵横家在这里也有生存的土壤。这边一切都讲实用,你要是只会空口讲什么仁义道德,那么对不起,你先去跟匈奴人和山里的土人讲这个吧!
卢家在辽国日子过得舒服,前程也光明,他见过王宫中的一幅地图,对于世界的广阔有了很深的认知,他都觉得,要不是心有执念,刘昌完全可以再造一个远胜大汉的庞大王朝。而大汉,虽说不至于故步自封,但是,大汉其实对外扩张的很小,统治成本实在是太高。而辽国却还有很大的潜力,所以,卢家说不定能成为真正的诸侯王,而不是如同在大汉一样,说是有封地,但是,并不能真的全部自己做主,别人说你谋反,你最好真的已经准备好了谋反。
因此,任凭卢敬如何说得天花乱坠,卢兆配只当做卢敬在顽笑,这些日子,就是带着卢敬各种吃喝玩乐,弄得卢敬都动摇起来。
卢兆配吃了两串鹿肉,将铁签子丢到一边的藤筐里,舒服地吐出一口气:“痛快,想要在草原上吃这么一口肉,连直溜一点的树枝都找不到,更别说这样的铁签子了!来,敬弟,先吃几串垫垫肚子,等回头咱们再去吃咕咚羹,肉片成薄片,在汤里滚两下捞上来,沾点酱,那滋味,啧啧!”
卢敬这些日子一日三餐,虽说不至于吃的花样不重样,但是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菜品吃了不少,顿顿吃得肚皮滚圆,眼看着腰都粗了两圈。不过这个时候,大家可没人会提什么减肥的话,肚子大,长得胖,那才是贵人风范,你若是在穷人家看到一个胖的,那多半是浮肿!
这会儿他连续啃掉七八串烤肉,这才缓了口气,苦笑着看向了卢兆配:“大兄,你这是铁了心要留在辽国了?”
卢兆配笑眯眯地喝着银耳汤,然后说道:“敬弟啊,我都这个年纪了,真没多折腾的心了,要不是辽王,我现在还在草原上茹毛饮血呢,那日子你也记得,真不是人过的,那些匈奴人一个个也不讲道理,看你日子好过了,就想要来折腾一下你,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好,就被匈奴人杀了祭旗!辽王对咱们卢家,那是真的有大恩啊!为兄当日也就是立下了点微末功劳,就能有如今的地位,为兄也是心满意足!而若是去了长安,虽说继承的是长安侯的爵位,可是,如今这位不能如同当年高皇帝一样,真把长安给咱们老卢家做封国吧,就算有,咱们也不敢要啊!再说了,为兄这回跑了,恶了辽王,回头辽王追究起来,难不成你帮为兄顶着?”
卢敬有些尴尬,他嗫嚅了一下,说道:“可天子也是辽王亲爹啊!”
卢兆配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神情:“呵,杀妻杀子的亲爹!”
卢敬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大兄,我也就是个说客,在大兄这边过了这么长时间,大兄这个日子,真的是给个神仙都不换。不过,大兄你也给小弟一句实话,辽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卢绾跑路的时候,卢敬年纪还小,也不记得刘邦当年对卢家何等亲厚,像是卢兆配,在刘邦那里就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刘恒小时候,遇上卢绾,也是要叫一声“仲父”的,卢敬对老刘家可不敢有这样的亲近,他们如今待在长安,也过得挺憋屈,但是也不敢真的就跑到辽东投奔卢兆配。好在,只要卢兆配好好地留在辽国,那么,他们在长安也能富贵安稳,但要是哪一天辽王要发疯,卢兆配跟着辽王攻打大汉,那么他们这些卢家人就要成为牺牲品了。
卢兆配抬眼看了看卢敬有些惶恐的模样,漫不经心说道:“大王什么想法,岂是我一个臣下能知道的!要我说啊,大王天纵奇才,乃是天赐,陛下那边若真的是为了大汉长治久安,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册封大王为嗣,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着卢兆配这般说,卢敬还能如何呢?他举杯对着卢敬示意了一下,一口灌进了嘴里,那酒非常香醇,放到长安能被那些酒鬼抢破头,这会儿卢敬却只觉苦涩难言。
第77章
匈奴政变,稽粥埋伏杀了右贤王,提兵去了匈奴王庭,冒顿对外说是病死的,实际上就是被稽粥抹了脖子。冒顿当初自个杀了头曼单于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死在儿子手里。辽国这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滞后了足足两个月。
稽粥为了安抚人心,继任单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人走了一趟西域,洗劫了西域十三国,抢到了大量的粮食金银还有人口,这下大家没话说了。
稽粥虽说将大汉和辽国都视作是心腹大患,但是如今还真是对大汉和辽国没有办法,他已经意识到,辽国的技术还有战法都已经有从前大不一样了,想要让匈奴更加强大,就不得不学习辽国的先进技术和战法。匈奴人如今拥有的技术还是来自于当初在河套招降的秦人,他们里头就算是有工匠,在大秦也只能说是二流三流,真正的大匠那时候都在少府,而这些人被项羽屠杀了相当一部分,其他的最后也就落到了刘邦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