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多了个尚书令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多波澜,吕义自身能力有限,景齐虽说也是老臣了,但是他着实有些适应不了如今辽国的变化,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其实就是为了安抚朝鲜老臣的,所以,干脆就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吉祥物,多余的事情根本不问,如今多个分担的,他们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至于日后丞相会是什么想法,那也跟他们没关系了!
但是,申屠嘉却一直在留心辽国的变化,他这些日子为了棱堡的事情差点没跑断了腿,这些事情是要跟吕田沟通的,吕田对汉室的君臣都没什么好感,因此各种打太极玩推手,总之,折腾得申屠嘉心力交瘁,光是为了棱堡的图纸,就折腾得不轻,要不是知道就算是告了状,也是不了了之,申屠嘉能天天去找刘昌。在折腾之余,申屠嘉也一直在观察辽国的变化,然后就听说刘昌新设了尚书台,却没有如同汉室一般,将尚书台放在少府之下,而是独立出了内府,最关键的是,尚书台的尚书令叫做张辟疆。
申屠嘉虽说当年不在中枢,但是留侯何等人也,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偶像,留侯当年但凡有点动作,就有不知道多少人争相效仿,留侯当年说是要辟谷求仙,还真有不少人跟着绝食的,至于坚持了多久,那就不好说了!留侯家又不比其他人家,他家事简单,并无多少妻妾,也仅有两个儿子,长子袭爵,次子也早就有了前程。当年张辟疆失踪,其实许多人暗地里头都在搜寻,还有人怀疑他是被哪个忠于刘氏的人给害了,也有人怀疑他是被自己的兄长张不疑给害了,总之,张辟疆当年失踪,其实是造成了不少影响的,只是时过境迁,大家几乎都忘了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冒出来了,还出现在了辽国,这难免叫申屠嘉浮想联翩。难不成当年站在刘昌身后的人是张辟疆,甚至是留侯?毕竟,很多人如今还都以为张良没死,只是跟着赤松子修仙去了,如今只怕已经是成仙了。
申屠嘉还远远地去看过张辟疆一回,他虽说没见过张辟疆少年时候,但是他是见过张良的,张良貌若好女,面柔心壮,而张辟疆虽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女态,但是的确与张良有五分相似之处,尤其身上那气度,更是相像,这让申屠嘉确定了张辟疆的身份,心里就是一突。张辟疆出现在这里,只怕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从汉地到辽地来,到时候,只怕长安朝堂上又有一番震动。
思及此处,申屠嘉顾不得棱堡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就先写了一封奏疏命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自个也狠下心来,天天追在吕田pigu后面,非要他将棱堡的事情落实了不可,吕田被缠得厉害,干脆就开始狮子大开口,两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拉锯。
而中原那边,张辟疆临走时送出去的书信多半也送到了该收的人手里。
第60章
河东平阳,这里是平阳侯的封国,现任平阳侯是曹参的儿子曹窋,刘恒继位之后,因为曹窋当时立场不明,并未参与到诛吕之事中,被排挤也是正常的事情,曹窋因此丢了官职,回了自家封国混日子。曹参当然不止曹窋一个儿子,以前曹窋在长安做御史大夫,平阳这里自然是他几个兄弟帮着打理,结果曹窋回来了,他那些兄弟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如果说曹参是个老狐狸,曹窋连小狐狸都算不上,他一直就是蒙受父亲的余荫生活,当然,这也足够了。曹家人虽然做不出什么大事,但是也不会犯下什么大错,所以,比起其他几个开国侯府在短短百年时间里就各种夺爵复爵除国,平阳侯府一直**到了汉武帝后期巫蛊之乱,那时候卷进去的人不知凡几,连皇后太子公主都折进去了,一个多年未曾出过什么不可取代人才的平阳侯府算得了什么。
当年确定了曹窋袭爵,曹参便将其他几个儿子都安排到了封国之中,让他们打理庶务,说句老实话,也没指望他们能做什么大事,无非就是用封国养着他们,但是,如今曹窋带着一大家子灰溜溜从长安回来了,顿时就看其他那些兄弟不那么顺眼了,他需要收回封国的权力,最主要的就是财政权和人事权,他是封国名正言顺的主人,其他人就算是不满,也只能老老实实憋着,还得指望曹窋留个三瓜俩枣的,要不然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张良当年跟其他那些功臣关系都不亲近,主要是出身不一样,根本没什么共同语言,刘邦更信任的还是那些丰沛出来的老伙计,这些人也天然抱团,曹参就是其中之一,之所以曹窋被撵回来,也有这个原因,因为曹家当年跟吕家也是有交情的,毕竟都是沛县出来的,吕家当时是沛县大户,曹参当时又是县衙小吏,互相之间早就有往来,甚至,若不是有萧何曹参的作用,吕家未必肯将女儿嫁给刘邦。
张良却是正经的韩国贵族,家族世代为韩国相,家破人亡之后,他往来的也是六国反秦贵族,跟刘邦他们这些游侠泥腿子真没什么交情,所以,封侯之后,张良就动了退隐之念,但是作为小一辈,互相之间难免会有些往来。张辟疆跟曹窋做过同僚,但是,两人根本凑不到一块去,反而跟那时候还在长安的其他曹氏子弟在一块厮混比较多,他有一封信就是直接给曹参次子曹英的。
曹窋下面,最大的就是曹英,曹英是庶出,但是因为年长的缘故,在家还算是有些话语权,但是,等到曹窋回来,他的话就没有老三曹础顶用了,这两人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哪怕曹础从小被惯坏了,很多时候做事顾头不顾尾,曹参在世的时候就拿这个嫡次子没什么办法,稍微讲话大声一点,就要面临家里夫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毕竟,这位出生的时候曹参跟着刘邦到处打仗,很长一段时间都顾不得家里,等到天下太平了,曹参也是大半时间不是泡在衙门,就是在跟那些门客故交喝酒取乐,以至于曹础对这个亲爹就没什么印象,自然更被母亲疼宠,以补偿缺失的父爱。曹参能喷刘盈满脸唾沫,对上老妻却是无可奈何,只能节节败退。曹窋也被母亲灌输了要照顾弟弟的念头,因此,从长安回来,瞧着曹础各种不像样,便将封国的许多事情交给曹础,历练这个弟弟,免得以后这个弟弟分出去之后,偌大的家产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理。
这就将前些年自觉一直兢兢业业,将封国打理得妥妥当当,不仅能供应封国的各项支出,还能给远在长安的曹窋提供足够钱粮挥霍的曹英给撇到了一边,曹英心中难免愤懑不平,接到信之后,顿时就心动了,当下将几个跟自己亲近的兄弟堂兄弟都找了过来,然后说道:“君侯说是咱们的兄弟,但是人家如今才是封国之主,留在封国,我们也只能是仰人鼻息,如今咱们血缘还算是亲近,尚且还能说句话,但是等到将来,少君侯继承了封国,他也有兄弟,也有亲近的亲家,那咱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二哥你说得倒是简单,但是,咱们哥几个,也就是二哥你,父亲过世之后,你还继承了一个公乘的爵位,到了咱们这里,能捞个普通的大夫就算是不错,咱们这点爵位,也就是在跟那些黔首放一块的时候能稍微沾点光,出了平阳,谁拿咱们当回事呢?”老五曹进一向心直口快,干脆说道。
曹英也不跟他们打马虎眼,直接就说道:“你们知道辽国吧?”
几个人都是眼睛一亮,普通百姓不清楚,他们可是清楚的,曹家能够积攒偌大的财富,不仅是因为擅长经营封地,还因为他们手里有好几个商人给他们敛财,之前平阳就有商队去了辽国,带回来的东西哪怕是被曹家众人瓜分了一圈,放到市面上出售,获利依旧有五倍还多,以至于今年平阳这边已经打算加大与辽国的交易,连同他们平时用的钱都换成了辽国那边的七铢钱和五铢钱。
老四曹培连忙说道:“二哥你是想要跟辽国做买卖?我手里还有点钱,我占一份!”
其他几个人都七嘴八舌地表示愿意掺一股,他们倒是不觉得什么商贾贱业,反正又不用他们亲自去,无非就是找个合适的商人做白手套,平阳这边,哪个商人不要命了,敢得罪平阳侯府!
曹英摇了摇头,说道:“做什么买卖,咱们这买卖要是做大了,君侯那边开口,咱们是给还是不给!当年先父能够跟随高皇帝创下这般基业,咱们虽说不如先父那般英雄气概,却也不能真的堕了威风,咱们继承不了爵位,难道就不能自个拼一个爵位出来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曹进直接就说道:“二哥,你也干脆直说了吧,要怎么做!”
曹英抿了抿嘴唇,说道:“在大汉,非军功不得封侯,咱们哥几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让咱们现在就去战场上厮混,能不能囫囵着回来也是个问题,所以,这条路还是免了!但是辽国那边不一样,那边现在也没什么人才,咱们过去了,肯定要被人当做上宾,混个一官半职不是轻轻松松吗?那边别的也就不说了,没钱了,河里面筛几次,就能筛出一把金沙来,咱们过去,再不济也能做个富家翁吧!何况,我听说那边只要政绩突出,也能封爵,子爵以上就有封地,说不得封地上就有金矿呢!”
曹英自然知道得没有这么多,这些都是张辟疆打听出来的关于辽国的事情,便添油加醋了一番,往书信上一写,顿时就将曹英他们这种一辈子只能仰人鼻息的庶子次子们给吸引了。
这个时候,开国还没太多年,太平日子也没持续多少年,所以即便是这些二代,哪怕贪生怕死,也是有着开拓进取之心的,曹英这般一鼓动,在场几个人差不多都动了心。
曹培犹豫道:“那咱们就这么去辽国,到时候君侯那边?”
曹进没好气地说道:“管他做什么,这些年来,我们跟着二哥在封国精心打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他一回来,又把我们撇到一边,还想要翻旧账,咱们又不是家里的管事下人,有别的办法,谁耐烦在这里继续受气!”
曹培说道:“咱们直接跟君侯说,君侯应该不会允许咱们过去,咱们这一过去,可就将君侯架到火上了,到时候长安追究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曹英说道:“咱们也没说要直接走,到时候咱们就说要去见一见市面,跟着商队往北边看一看情况,顺便赚点小钱,君侯刚将咱们打发了,正是心中有愧的时候,不会拒绝的!等咱们到了辽国,安定下来,君侯又能如何?”总不能拿着他们留在家里的妻儿来威胁他们吧!那可就真的是撕破脸了!
见曹英已经有了主意,其他几个人都是眼睛一亮,开始琢磨起来,辽国那边他们知道的情况也就是从商队那里知道的,其他的也不了解,既然想要过去谋一个前程,那么,自然得好好思量一下才行,别的不说,别人想不到的,自己想在前头,到了那里,岂不是更亮眼,也能比别人先走一步!
这样的情况陆陆续续发生在不少开国功臣的封地上,这些开国功臣多半如今都子孙满堂了,但是,一个家族的影响力是有限的,就算是他们各种努力钻营,也不可能将所有儿女的前程都安排妥当,何况这种事情,素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像是平阳侯一脉,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起码曹参当丞相的时候,没给所有儿子侄子都安排个合适的官职!只是将他们约束在封国之中,起码在封国里面,平阳侯府就是土皇帝,除非是私藏甲胄造反,否则的话都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要是放到外头,被人抓住把柄,说不定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之前因为倒吕之事,许多功臣不管是参与的还是没参与的,各家都谨小慎微了不少,以至于不少人都没了着落,张辟疆虽说这么多年不在长安,但是,消息却一直很灵通,送出去的信都很有针对性,因此,几个月后,等到这些人陆陆续续都在辽国担任了官职的时候,长安那边才发现了不对劲。
第61章
当初申屠嘉将张辟疆出现在辽国的消息火速送往长安之后,张不疑就被质疑了一番,张不疑也是光棍,说当年他就跟自个弟弟闹翻了,张辟疆之后就带着媳妇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也带着人找过好几年,都没消息,他还以为张辟疆早就死在外头了呢。至于如今人家跑到辽国去,自己也没拴着张辟疆的腿啊,他去哪儿难道还要先告诉自己吗?
张不疑也不是什么蠢人,他其实对现在的时局很了解,留侯一脉早就被朝堂排斥在外了,所以,张辟疆也表现得破罐破摔的模样,每日里放浪形骸,就是跟着一帮门客饮酒作乐,横竖上头迟早要收拾自己,还不如先将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再说!
听说张辟疆跑到辽国之后,张不疑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生路算是有了!张辟疆在辽国那边混得越好,自己就越安全,毕竟,若是长安这边真将自己如何了,张辟疆回头不报复才怪!老张家的人,报复心都是很重的,韩国灭亡之后,张良就一直在积极反秦,那一次要不是找错了车子,始皇帝直接就被砸死了!后来秦国灭亡,韩国复国,张良一度心满意足,准备归隐,结果项羽不地道,回头就手起刀落,将当时的韩王成给宰了,占了韩国的地盘,张良这才下定决心投了刘邦,干掉了项羽。
谁也不敢赌张不疑跟张辟疆兄弟两个是真的闹翻了,就算真的闹翻了,有道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人家兄弟两个之间打生打死是一回事,你个外人掺和进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张不疑站在朝堂上,理直气壮到有恃无恐的地步,其他人都默然了,刘恒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而这事,却也让朝堂上许多人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像是曹家这样一帮旁支庶子直接找借口跑去辽国的不少,有的家里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有的就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虽说这会儿大家没听说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说法,但是,这么做总归是不会错的。你们老刘家的人打生打死,不管谁赢了,总得给我们这些人一条活路吧!
刘恒弄明白这些之后,算一算人数和姓氏,赫然发现,除了当初那些坚定的倒吕派,差不多过半的彻侯都在辽国那边有了安排。这下,事情就愈发不好办了。
这事终究是张辟疆促成的,因为这般功劳,刘昌这边直接给了张辟疆一个伯爵的爵位,将北方一大块封地给了张辟疆打理,张辟疆手里也没有人手,他堂而皇之地派人去了留侯的封地留县招揽人手,留侯府还很是默契地给行了方便,大家都不是瞎子,自然将事情都看在眼里,最终愈发坚定了不得罪辽国的决心。
而刘恒这边,也终于出手了,他花费了不小的代价从辽国那里学到了棱堡的建筑方法,采购了大批的混凝土,汉家自己能烧砖,砖石就自家用了,然后,开始在北地边境组织徭役,修建棱堡,这些棱堡完全就是用于军屯,也就是说,以前依靠长城驻扎的边军如今直接搬进了棱堡之中,将棱堡周围的土地变成军屯的土地,可以租给附近百姓耕种,但是需要百姓向军方交租,这般手段顿时就让周勃这个老将的作用变小了许多,然后,刘恒便在朝堂上发难,以彻侯逗留长安,以至于各个封国不得不动用大量徭役向长安运输粮食财物,虚耗民力为由,逼着周勃这个丞相带头,让在长安没有官职的彻侯都回封国。
刘恒的理由很扯淡,却也很政治正确,最终周勃只能憋了一肚子气回去了。他年纪越大,越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他看着如今的动作,只觉得是刘恒后悔了,想要真的立刘昌,因此也想要再来一出反攻倒算,陈平运气好,死的早,这时过境迁,他这个当年反吕的功臣一下子就变得有了罪过,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拿自己的脑袋当做投名状,去讨好辽王呢!日后辽王若是真的成了未来的储君,绛侯一脉真的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周勃越想越是惊恐,返回封国之后,难免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反应过度,自然又被视作是有不轨之心,被人告了一堆黑状!
刘昌暂时没有理会周勃的意思,历朝历代,对于这等打着拨乱反正之类旗号的权臣,几乎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什么周公伊尹,到底怎么回事距离太远,是不好说。往上数,李斯自作聪明,直接就被同党赵高给害了,赵高倒是明白自己不能将未来寄托在秦二世身上,结果也没想到自己弄死了秦二世,原本当做傀儡立起来的子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汉朝这边也是如此,霍光玩得更花,还来了一出废立,最后一直到西汉灭亡,霍家都没翻身的希望。东汉那会儿出了一大堆的儿皇帝,多半是外戚拥立起来的,最后又有谁shan终了?所以啊,你要是没有取而代之的本事,最好不要玩这种事情,很容易将自己坑进去。
当年毒死了陈平,刘昌就已经将周勃当成了死人,如今也就是看着他自取灭亡罢了。
周勃被迫返回封地的时候,刘昌正在接见南越的使臣。
赵佗是个超长待机的国主,以至于他有资格继位的儿子都没熬得过他,最终死了之后,继位的是当初被送到长安作为质子的孙子赵昧。而这次作为正使的就是赵佗的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叫做赵申,他属于那种没继承权的。赵佗割据南越之后,就跟手下将士与百越联姻,赵佗自己就娶了不少部族首领的女儿,其中大部族的女儿就是夫人,而寻常小部族的,也只能是普通侍妾罢了,这样侍妾所出的儿子,自然没资格继承王位。赵申就是如此,他母亲只是一个小部族首领的女儿,而且还不是那种受宠的女儿,虽说生了赵申,但是赵佗儿子太多了,根本不在乎,所以也没母凭子贵的说法。赵申生在申时,就有了这个名字。
好在赵申也不是什么心气太高的,毕竟,上头那么多兄长,下面还有不少弟弟,他一个中不溜丢的,又不是什么天纵之才,本来也没什么指望。他的想法就是将来混个差不多的差事,将生母接到身边奉养。他在一众兄弟之中并无突出的长处,因此唯有靠着勤勉,这次赵佗让人出使辽国,许多人畏惧海上风浪,不愿意应承,赵申就主动出头,揽下了这个差事。
赵申在船上吐得七荤八素,过了几天之后,居然缓了过来,之后在船上反而变得自在起来,只觉海阔天空,等到见识了辽国的风土人情,顿时觉得自己这次是来对了,要是一直留在南越,那里能知道这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地方呢?
之前赵申听一些跟随赵佗的关中老卒说起过秦国的事情,当时的咸阳如何如何,但是如今到了王险城,却琢磨着,咸阳城顶多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王险城如今已经大不一样了,或者说,直接在原本的基础上,扩建出了一个新城出来,而且这个新城还在继续发展壮大之中。刘昌的新王宫主体部分已经建好了,毕竟他又不打算一直留在王险城,所以也没准备着兴建出一个能千秋万代的王城出来,不用造太高,也就不需要挖太深的地基,主体部分就是用了砖石和混凝土,连梁柱许多用的也就是钢筋混凝土,而不是木头,虽说辽国这边巨木不缺,可是阴干太废功夫,之后还要雕梁画栋,何必呢!所以,还不如直接用钢筋混凝土,覆盖琉璃瓦,还能防火,可以说是一步到位。砖石和琉璃瓦想要有图案,就先制作模具,之后就能成批生产,再想要精细一点,干脆就用壁毯之类的好了,还能按照时节更换,现在辽国这边羊毛生意已经做起来了,如今有钱人家,谁家不买几张地毯呢!
赵申到王险城的时候,看到的景象简直是叹而观止,路面修得笔直平整,马车、人力车和行人各行其道,道路两旁的建筑也都是整整齐齐,这些多半是商铺,上面用旗幡或者是灯笼打出不同的招牌,几乎每个人都面色红润,毫无饥馑之色。每一条街都安排了人打扫路面,一般都是老年人,甚至还有一些是残疾人,袖子上戴着一个红袖箍,上面写着“环卫”两字,他们看起来也是满面笑容,一个个用扫帚或者是夹子,将地上的垃圾夹到一个袋子里,最后一起运送到一个三个轮子的奇怪车子车斗上。路上几乎看不到半大的孩子,听说都被送去学校了。
辽王的王宫据说才建了一部分,但是已经颇为气派,绿瓦红墙,上面雕琢着简约优美的花纹,等到进了大殿,就看到玉阶上坐着一个戴着冕冠的少年,赵申赶紧行礼:“外臣赵申拜见辽王!”
刘昌笑吟吟说道:“贵使免礼,寡人早听南越王威名,也算神交已久,今日见得南越使者,也算得偿心愿!”
刘昌说得客气,赵申也不能不懂事,连忙跟着拍了个马屁:“辽王英雄少年,我家大王也是感念非常!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番寒暄之后,刘昌才问道:“贵使远来,不知有何见教?”
第62章
赵申老老实实说道:“我家大王言道,南越与辽国均为汉室藩属,虽说远隔千里,但也是同文同种,之前交通不便,消息不通也罢,如今既然能以船只往来,正该互通有无,彼此方便!”
人家愿意主动开放自个的市场,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刘昌欣然说道:“南越王深知寡人之心,寡人正有此意!具体条款,贵使可以与内府令商议!”
赵申这次过来,正赶上辽国朝议,他之后也没有退下,就被安排到了旁边的一个座次,旁观辽国群臣上朝。
辽国这边虽说刘昌上位也就是两年的时间,但是,一帮适应不了如今情势的臣子已经被边缘化了,刘昌也没太过河拆桥,一边给他们封了爵位,给了封地,又建立了一个参议司,令这些老臣可以进入参议司做参议,有建议之权,并无决策之权,总归没真的让他们彻底闲置,通过这一系列手段,原本朝鲜那些老一辈的臣子迅速被架空,留下来的算是少壮派,他们虽说也是朝鲜士族出身,但是思想并不陈腐,刘昌又建立了太学,这个太学招收的可不是太学生,而是官员,不管是中央还是地方的官员,都要定期进入太学深造,太学里面不讲什么经义,主要讲解的执政理政之道,除此之外,就是辽国如今的情况,还有周边的局势,和他们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
通过这样的教学,辽国朝堂上如今充斥的就是一帮实干派,去年的时候,辽国就通过年底的大朝议,先弄出了一个三年规划,现在只能是三年,因为外界情况不明,对于移民的数量也估计得比较保守,所以,大家只能先制定短期的计划。不管是地方还是中枢,都跟着将各地和各个衙署的三年计划给认领了下来,然后就开始行动。
这会儿,赵申就满脸懵逼地听着朝议上官员们一个个上奏他们所属衙门近期的工作成果和下阶段的工作计划,另外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现的问题,然后大家一起商讨。赵申在南越因为王子的身份,也是有资格入朝听政的,但是南越朝堂上,其实大半都是汉化的越人,他们学问其实也一般,因此,朝堂上说是上奏国事,实际上都比较粗疏,一个不好,说不定还会在朝堂上引起一番械斗,大家各自抄着笏板大打出手,这还是斯文的,不斯文的直接就拳打脚踢来一套全武行。而在辽国朝堂上,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传统,大家用的也不是笏板,这玩意用完了就要擦掉重写或者是换新的,因此,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小册子,还有一支看起来比较奇怪的笔,方便他们随时在纸上写写画画,而不是全靠脑子记录。
这只是一旬一次的小朝会,并非一月一次的大朝会,所以持续时间并不长,很快,朝会也就散了。各个官员各自返回自个的衙署,就在赵申不知道自己是去鸿胪司还是去内府的时候,吕田就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使者初来乍到,不如随本官去看点新鲜东西?”
所谓远交近攻,南越跟辽国并无多少利益冲突,但是那边却是一个很好的原料出口国,南越那边自然资源非常丰富,但是他们能够利用的却很少,所以,完全可以深度合作。
赵申听了,不由眼睛一亮,当下谢过了吕田,跟着吕田走了。
王宫花园里面,刘昌跟张辟疆对坐在一座凉亭之中,辽国不产茶,刘昌引入了大量的蔬菜,因此大家也不缺纤维素和维生素,自然对茶也不会有什么依赖心,大家平常的饮品一般是米浆、蜜浆还有果浆,也可以喝一些度数比较低的酒水。不过刘昌穿越一回,从棺材里面爬出来之后,就决心要好好养生,因此,他非特殊场合,一般不会饮酒,即便是饮酒,也只喝度数比较低的那种,浅尝辄止,并不多喝。平时喝的一般就是温水、蜜水,也会喝一些果蔬汁,像是招待张辟疆这样的近臣,喝的就是花露或者是果子露。
像是这会儿,招待张辟疆的就是木樨清露,张辟疆是正经经受过贵族教育的,他出生之后,张良就是留侯了,虽说那会儿大汉民生凋敝,但是张良这样的顶级彻侯,想要享受还是有的。诸多功臣为了不引起刘邦吕后两口子的忌惮,各有各的法子,像是萧何就是侵占百姓的土地,摆出一番贪财的模样,张良呢,就摆出一副要修仙远离尘世的样子,但是,对下面的子女倒是并不苛刻,而且也给予了严格的教育,免得自己不在,孩子连家业都撑不起来。
不过,这个时代因为生产力水平的问题,许多享受大家根本没见识过,也想象不到,因此,张辟疆也是头一次喝到这木樨清露,不免有些赞叹:“这香气清幽馥郁,真是难得!”
刘昌笑道:“前儿个内府那边刚刚制了一批,仲平喜欢,回头带一匣子回去便是!”
张辟疆也不跟刘昌客气,笑道:“那就偏了大王的好东西了!今日大王让那南越使臣来参与朝会,可是因为想要与南越结盟?”
刘昌点了点头,说道:“南越虽说地处偏远,与我辽国一南一北,若非海路畅通,想要往来,那真是不知要花费多少辛苦,不过,仲平也知道,除非不得已,寡人实在不愿与汉室兵戎相见,毕竟,兵戈一起,不知道要有死伤,都是我华夏血脉,寡人不愿让他们葬送在这等无谓的争斗之中,既是如此,寡人能做的,无非就是让父皇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