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敬呢,竟然也在盯着于卫海看,俩个人大眼瞪小眼,愣是没人说话。
萧宝珍就觉得奇怪了,“你俩看啥呢?”
“同志,你是姓高不?”于卫海有点犹豫,试探的问了一句。
高敬点头,“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名字听着也很熟悉,你说你小时候跟着你叔在钢厂长大,那你读的是不是钢厂的小学?”
“可不。”
高敬:“你当时是不是二班的?剃了个光头,皮肤晒的乌漆嘛黑。”
“我是二班的,你当时是不是也剃了个光头,皮肤不黑,但是总喜欢在腰上别着一把盒子炮,最后还被老师给收缴了?”于卫海回忆着问。
高敬笑了:“对。”
“高敬?”
“是我,好久不见啊。”
萧宝珍看他俩这你来我往的对话,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别告诉我,你俩是同学吧?”
“还真是,小学同学,当时我俩坐同桌,都在第一排。”高敬说着就笑起来,“不过读完小学五年级以后他就转学走了,过了这么长时间,整个人都变了样,所以我刚才都没认出来。”
“那是我父母把我转走的,再说你也长变样啦,小时候个头那么矮,没想到现在这么高了,我一下子都没敢认你。”于卫海也挺惊喜的,拉着高敬过去说话。
“我之前去参军了,去年受了伤就从部队转业回来,现在在治安队工作,你呢?”于卫海问道。
高敬:“顶了我妈的工作,现在在钢厂分厂。”
他乡遇故知,又是小学同学,两人当然有很多话要说。
但现在于国良还在里头躺着呢,俩人说了一会,于卫海就沉默下来,有些担忧的看着病房。
也不知道又等了多长时间,等到天完全黑透了,小护士进去给于国良拔针,出来之后就说人已经醒了,过了一会,医生急匆匆的赶过来查看情况。
“大夫,我叔怎么样了?”于卫海第一个冲上去。
来的还是上午的男医生,他的表情看上去挺着急的,走路都是用跑的。
看见于卫海,他愣了一下,“你叔?”
“就是里头的那个,于国良,我是他侄子,他怎么样了?”于卫海连忙说。
男医生这才了然,“你是家属啊,他暂时没事了,情况稳定下来了,具体的还得等血液检查的结果出来再说。”
说完这男医生就准备要走,被于卫海一把拦下来,“等等,我还有事情想问呢。”
“现在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其他的等一会空闲了我再跟你说。小伙子我那边还有个特别危重的病人,正在吐血呢,我先过去忙,等忙完就来找你,啊?”男医生说着,推开于卫海又着急忙慌的跑了。
听说叔叔没事,于卫海这心总算是放下来了,抹了把汗又坐回长椅上。
大家伙儿全都松了口气,于卫海跑过去问了护士,得知自己现在可以进去之后,就进去跟于国良说了会话,之后江医生也进去看了一眼,因为医生嘱咐过现在不能刺激到他,也就没有提过换药的事情。
看完于国良,江医生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我们送你去火车站吧,毕竟你是一个人,而且现在天也黑了。”萧宝珍拉着高敬主动说道。
江医生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也不逞强,“那就麻烦你们了。”
萧宝珍两口子坐着公交车把江医生送到火车站,他们也是来得巧,正好买到了距离发车时间最近的一班火车,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发车了。
亲眼目送江医生上了车,两口子这才从火车站出来,等了一会又上了公交车。
回去之后,在医院附近的国营饭店一人要了一碗饺子,白菜馅儿的。
自家吃饺子都是白菜多肉少,唯独国营饭店的饺子扎实,咬开之后先是满满的肉汁,又鲜又烫,喝光了汤汁以后就能看见里头是个扎实的肉团子,咬下去能吃到敦实的肉感,偶尔还能咬到清脆的白菜帮子。
饺子端上来之后,也顾不上烫,萧宝珍直接吃了三个,又喝了几口面汤,这才感觉被冻僵的身体暖和回来。
吃着这饺子,她不由的想起了高莘,“你来这陪我了,小莘在家咋办?”
“来之前我已经安排好了,他正常上学放学,吃饭就在于奶奶家解决,我给了于奶奶一些粮票,托她照顾着小莘的饭菜。”高敬说。
既然安排好了,萧宝珍也就放了心。
大口大口吃完饺子,肚子里总算暖和起来,夫妻俩就回到了医院的住院部。
到那一问,于卫海还没吃饭呢,就让他去食堂吃饭,他们夫妻俩在这守着。
等于卫海一回来,也是巧了,上午的男医生也来了,一进来就说要找于国良的家属告知一下病情。
于卫海直接迎上去,“我就是,您跟我说就行了。”
“现在病人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但是要在医院修养观察一段时间。”医生说道。
“大概要多久能出院,我算一下时间,打电话回去跟单位请假。”
“十天半个月总是要的,他不仅是哮喘,支气管炎也很严重。”
说到这里男医生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血液检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体内的白细胞数值明显增高,体内有炎症,血氧还有点低,除此以外倒是没什么异常的,至少证明那个药对他的身体没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赶紧报公安,查一查药品被掉包的事情,看看究竟是什么药。”
“药品被掉包?”于卫海眉毛深深的皱起来,不可置信的就问了一句。
事情终于捅到了于国良的家属面前,不知道怎么的,萧宝珍竟然松了口气。
她在旁边冷眼看着,心说估计白根强之前上蹿下跳的阻拦,就是怕换药的事情捅出来吧?
现在好了,不仅捅出来,还捅到了于主任的亲属面前。
这下就查吧,查个底朝天。
男医生看了于卫海一眼,“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没人跟我说啊,医生,这个掉包是咋回事?”于卫海连忙追问道。
寂静的,空无一人的走廊,于卫海听到这个消息就跟被雷劈了一样,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
男医生:“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我知道这事儿,我来说吧。”萧宝珍主动接过了这个担子。
等男医生走后,萧宝珍把高敬和于卫海都叫到身边,三个人找了个角落就说开了。
萧宝珍先是从自己发现于国良的病不对劲开始讲起,再到钢厂发生火灾,于国良被困在里面呛了浓烟导致哮喘发作,然后自己向领导建议送来市医院,市医院的医生确认于国良手上的药不是他在军医院开的头孢……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萧宝珍没有一丝隐瞒的告诉了高敬和于卫海。
说完这些,萧宝珍顿了顿,这才又说道:“之前我跟江医生,还有于主任的主治医生,我们三个有两种怀疑,一种是药品被于主任自己拿错了,第二种,就是药品被人调包了。当时于主任的状态还不错,我们就去问他,结果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情绪特别激动,就导致哮喘再次发作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叔自己也觉得是被人调包了?”于卫海听完眼睛都是赤红的,拳头捏的死紧,艰难的问了一句。
萧宝珍点头,“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握草,哪个王八羔子干这种缺德事?”于卫海直接一拳头砸在医院的墙上,砰的一声巨响。
这声音一出来,小护士吓了一跳,冲过来说道:“这里是医院!注意你的行为和音量,再这样我得请你出去了!”
“不好意思啊,我激动了。”于卫海连忙说。
小护士狐疑的看了他好几眼,这才重新跑出去。
这下于卫海不敢砸墙了,蹲在地上咬牙切齿了一会,这才继续说道:“我是想不通到底谁会换了我叔的药,他这人脾气好,从来不跟谁吵架,也没听他说得罪过谁,哪来这么大的仇要这么害人?要是让我逮着这个王八羔子,我得把他屎打出来。”
“我觉得这不是重点啊卫海。”沉默了半天的高敬忽然开口。
于卫海诧异,“什么?”
“重点不是这人为什么要针对于主任,而是,他这次换药片,这么长时间都没被人发现,这证明他就隐藏在于主任身边,不显山不露水的害人,这么长时间都没被人发现……”高敬慢吞吞的说,“你想想,他这次是换了药片,万一换的是那种毒药呢?慢性毒药,平时看不出来,但是吃多了就毒发,你还找不出原因,这才是重点。”
这话一出来,于卫海整个人头皮都在发麻,感觉一股凉气从后背升腾起来。
他搓了搓胳膊,“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这人跟条毒蛇似的。”
“跟毒蛇没什么区别。”
“对了小萧同志,我叔这次没事吧?他没被人下毒药吧?”于卫海连忙问说。
萧宝珍指了指病房,“你直接叫我小萧吧,刚才医生过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了,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你叔现在只是哮喘。”
于卫海总算是松了口气,但闷在原地想了半天,他一拍大腿,“不行,这事儿还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咽不下这口气,也不能这么放过这个人。这次是换药,下次保不齐就是投毒了,我得去找公安。”
“这次也可以报案说投毒啊,毕竟我们也不知道那药品是什么东西,还没送到省城去化验呢。你说换药,不一定能引起公安同志的重视,但你要说投毒,那公安同志就得警惕起来了。”萧宝珍于是提醒说。
于卫海点头,“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
“等等卫海,外面天都黑透了,你这会儿去也找不到人,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高敬一把就把于卫海给拉了回来。
“好兄弟,谢了。”
晚上三个人在外面的走廊对付了一夜,一开始还好,萧宝珍裹着厚厚的棉袄倒也不算太冷,但是到了后半夜寒气上来,身体就开始哆嗦了。
最后萧宝珍冻得受不了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跑去找护士,询问能不能花钱租两张床位。
“我们这倒是有空余床位,挤一挤也能挤出来两张。”说到这里护士的表情有些犯难,“不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病人,要是你们花钱租了床位,到时候病人过来不够用,我们就难办了。”
“你放心,要是有病人我们让出来就是了,病人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好吗?”萧宝珍说。
护士点了点头,“那行,我去给你们找两张。”
没过一会,护士果然找出来两张床位,就在于国良隔壁的病房。
连在一起的两张床位,中间的帘子一拉,就是个很好的休息地点,至少有床铺有被子,比在走廊生生挨着吹冷风要好的多。
萧宝珍夫妻俩选了个靠墙的位置,拉上帘子,两人一起蜷缩在床上,高敬半个身体都悬空在外面,倒是勉强睡下了。
勉强睡了个整觉,醒来的时候天才刚刚亮,萧宝珍睁开眼睛才发现高敬和于卫海已经不在医院了,估摸着他们俩是出去报案,她也就没着急,自己去医院食堂看了看,看见今天食堂供应面条,给自己要了一碗面条一点小咸菜,快速的吃完了。
又在食堂看了看,还有刚出来的青菜粥,就借了个铝饭盒打了一碗青菜粥,带回去给于主任吃。
于主任今天的情况看着倒是好些了,青菜粥喝的干干净净,喝完抹了把嘴,虚弱的问道:“我侄子呢?怎么一早上没看见人了。”
“他们出去报案啦,估计一会就回来。”
“报案?”于国良愣了一下。
萧宝珍给他挤了挤输液管子,“对啊,你的药品从头孢换成其他东西,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于卫海同志一大早就出去报案了。”
说着她仔细观察了一下于国良的表情,要是于国良这个当事人不想追究,事情也没办法继续下去。
好在于国良还没病糊涂了,他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半天,深深叹了口气,钻进被窝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大约是早上九点多的时候,高敬和于卫海回来了。
但这俩人一进来就垂头丧气的,满脸挫败,一进来就想说话,被萧宝珍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指了指躺着的于国良,示意他们出去再说。
等出了病房,确保里面听见他们的谈话最后,萧宝珍这才问道:“看你们的样子,事情不怎么顺利啊?”
“我们一大早就出去了,到了公安局才发现事情没那么容易。”于卫海满脸丧气的说道。
萧宝珍:“怎么了?公安不肯受理?还是证据不足?”
“都不是,我们到了市公安局才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高敬拉上了萧宝珍的手,给她捂着冰冷的手,继续说道:“我们跑了好几个地方问了才知道,公安局前两年被集体下放劳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治安队呢?不是还有治安队?”萧宝珍转过去问于卫海,“你不就是治安队的吗?”
“我不是本市治安队的,而且这不在我们的管事范围啊。”于卫海抹了把脸,挫败的说道:“治安队只管抓人,不管查案子,除非咱们能找到凶手找到证据,治安队就可以动手抓人,这无凭无据的,就算告到了治安队也很难办。”
他说着说着,挺大个男人就蹲下去了,急的抓耳挠腮,“这可怎么办,一天抓不到凶手,我就一天不能放心。”
“你们都知道我叔那个脾气,等病好了他肯定还会回钢厂上班的,我就怕干坏事的那个人一看这次没成功,下次直接给他下毒。”
于卫海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我就这么一个叔,从小到大都是他带着我的,还没好好孝顺了就要被这种人害了,我真没用。”
他看着个子挺高挺硬实的,这会儿竟然带上了哭腔,可见是真的想到伤心之处了。
毕竟小学同学,高敬看不过眼就过去拍了拍,他还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但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说啥,只能沉默的在旁边陪着。
空旷的走廊便回荡起了于卫海哽咽的声音。
“不是,你哭啥呀,我还没说话呢?”萧宝珍看着墙角蹲着的两个男人,哭笑不得的说道。
于卫海说,“你有啥办法啊?你知道凶手吗?”
“我知道啊。”
萧宝珍这一句话,把两个男人视线都给吸引过来了。
她也不卖关子,招了招手把俩人都招呼到自己跟前,三个人找了个更加隐蔽的角落,确保周围没人了,萧宝珍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我心里早就有怀疑的对象了,就是我们院子里的白根强,他还是你师父的徒弟。”
“白根强,我倒是听我叔提过这么一个人,他当时说这个徒弟对他特别好,特别孝敬,把他当亲爹一样伺候的。”于卫海皱眉说道。
“白根强?”高敬也很诧异,低头沉思了半晌,倒是没说话。
萧宝珍就说,“我知道你叔对他的印象很好,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个白根强可不是啥善茬,当初我跟高敬结婚的第一天晚上,他把他媳妇打到呼吸性碱中毒,当时还是我给她治的病。当时他对外的说法是媳妇的老毛病了,但我一看就看出来了,他媳妇是被他给家暴了,被吓到碱中毒的。”
于卫海毕竟是个退伍军人,一身正气的,乍一听现在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情,气得眼珠子都瞪圆了,就骂了一句,“他还好意思对外粉饰太平,就是个人渣!”
萧宝珍笑了,“对,家暴媳妇这是其一,他还有个瘫痪在床的老娘你知道吗?他对外说自己特孝顺老娘,但他娘所有的生活都是他媳妇在照顾。我说到这里你明白了没有,这人就是个伪君子,只会做表面功夫,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其实也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屁事儿不干。”
说到最后,萧宝珍反问了一句,“你说这种人,对自己的媳妇和亲娘尚且不管不顾的那样对待,会真心实意的把你叔当亲爹吗?”
“可这也不能代表,他换了我叔的药啊。”于卫海沉思着说,他的脑子简直就像不带拐弯的一样。
“我说这些的意思就是,他这么一个伪善的人,用那种孝子贤孙的态度来接近你叔,你就不觉得他有点异常?你就不觉得他好像在图谋点啥?”萧宝珍又说,“要光是这样,我也不会怀疑上他,最关键的是大礼堂起火之后,你叔哮喘发作了,我说要带他去市医院,结果白根强上蹿下跳的就是不让,又是说工作繁忙,又是说他不放心啥的,要不是我态度强硬,领导也足够清醒,你现在很可能就见不着你叔了,你明白吗?”
“明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听你这么一说这个白根强的嫌疑真的很大啊。”于卫海说着,转头看了看病房的方向,“可现在没有证据,我不能让人去抓这个白根强。”
“要是你信得过我,可以亲自回去钢厂一趟,跟这个白根强好好接触一下。是狐狸总有尾巴,总能把他藏在裤子里的狐狸尾巴给抓住了。”萧宝珍说。
于卫海沉思片刻,“我是有这个想法,不仅仅是为了回去抓人,我叔在医院还要住好长时间,什么东西都没带,我想回去给他收拾收拾换洗的衣服。”
“不过我们一走,这医院就没人照顾他了,这可咋办?”
萧宝珍想了想,“这个好办,有个道理自古以来都不变,那就是有钱能让鬼推磨。这附近肯定有没工作又缺钱的,不论男女,只要会照顾人,你就可以跟人家商量,给点钱让他照顾两天,我想,只要你把钱给到位,应该没人会拒绝。”
“就按照你说的办。”于卫海听着萧宝珍说完,总算找到了方向,他看了看面前的夫妻俩,拍拍高敬的肩膀,“这件事情办完,我得好好感谢一下你们夫妻,回头去国营饭店开一桌,我请。”
说干就干,行动力特别强的于卫海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他要去给于国良找护工。
但找了一上午,又是垂头丧气回来的。
“咋啦?没找到?”萧宝珍挺奇怪的,“不可能啊,这附近是个家属区,肯定有没工作的妇女或者退休老人,他们应该挺愿意赚点外快的啊,你是不是没仔细打听?”
“我打听了,也找到了人,但人家一开始答应好好的,看见我以后直接就说不行,撒头就跑。”于卫海也很纳闷。
萧宝珍跟高敬对视了一眼,又打量于卫海半天,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知道了,你这一身正气又正义凛然的,人家估计是把你当成抓投机倒把犯罪的了,觉得你钓鱼呢,哈哈,下午让我去吧。”
到了下午,吃完午饭萧宝珍还真的出去了。
早春的阳光可真好,医院门口的树木都抽出了嫩绿的芽儿,一派生机勃勃,太阳晒的人浑身懒洋洋的。
好不容易有个出差的机会,前两天一直忙着在医院照顾于国良,也没个功夫出去逛逛,今天总算有了半天的空闲。
于是萧宝珍忙里偷闲,也没有立刻就跑去找护工,而是先在医院附近的家属区逛了逛,心里大概有了个底,这才离开医院跑去市百货大楼了。
闷在县城一个冬天,家里的雪花膏蛤蜊油都用的差不多了,急需买点新的。
正好儿刚拿了工资,萧宝珍手头财大气粗着呢,本来准备就在百货大楼买,结果到了那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儿,现在的百货大楼柜台都是要票的,她身上的钱够了,但票据可不够啊。
站在市百货大楼前想了想,萧宝珍还是没舍得在那挥霍,她想起那本书里的剧情了。
似乎年代文里总有那么个黑市,不要票只要钱,一群小摊贩沿路摆摊,卖什么的都有,治安队的一来,他们立刻就提桶跑路。
那本书里也提起过黑市,还说了,原书的男主宋方远,第一桶金就是通过黑市摆摊赚到的。
萧宝珍可不在乎宋方远和萧盼儿那对恋爱脑夫妻,她想到的是黑市。
根据脑海里的记忆,萧宝珍尝试着往市里的火车站去了。
去了之后现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书里说的黑市,就在她以为自己记错的时候,一转弯,在一条已经废弃的铁轨附近找到了。
现在的黑市规模还不大,零零散散的几个商贩,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人家也没有把东西摆在地上,而是捂在怀里,两只眼睛警惕的盯着她。
“哎同志……”萧宝珍刚一开口,一群人就跟惊弓之鸟一样,准备跑路了。
萧宝珍眼疾手快的抓了一个,连忙说道:“等等,我不是来抓投机倒把的,我是来买东西的。”
“什么买东西,俺们啥也不知道。”被抓住的小贩子张嘴就是浓重的外地口音,说话的时候还在装傻。
萧宝珍看他裹着的大衣里头,露出一角布料,直接就扯了扯布料说,“这块布不错,多少钱?要是不贵的话我买了。”
“你这不要票,只要钱吧?”
卖东西的一看她架势熟练,看着也不像是治安队的,总算停下了跑路的动作,半信半疑道:“你真的是来买东西的?”
“真的啊,骗你们干啥,我除了布还想买点雪花膏和蛤蜊油,就看你们有没有了。”萧宝珍说着,拽着他不让走了。
这小贩又盯着萧宝珍打量半天,总算是卸下了防备,报出布料的价钱。
价钱不算便宜,但萧宝珍可以接受,毕竟这不要布票。
说着她就掏出钱包,数了钱递过去,又把布料给接过来,质量很不错的棉布,颜色也很好看,回头做条裤子,剩下的还能再做个背心。
“你看,我给了钱也拿了布,这下你相信我是来买东西的吧。”萧宝珍看见他怀里还有好几块布料呢,恰好她跟高敬都开了工资,正是富裕的时候,心里就有点蠢蠢欲动。
高敬的衬衫领子都快磨破了,可以买一块颜色差不多的布料重新做领子,高莘的裤子也穿了好几年,现在都变成五分裤了,也得买一块布料接上去。
只要想到这些,萧宝珍就不由得庆幸,幸好自己找到了医务室的工作,可以多领一份儿工资。
要不然,一家三口全凭着高敬的工资倒是能活下去,但怎么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滋润啊。
她拉着摊贩不让走,又挑了好几块质量不错的布料,还想跟人家讲价来着,但小贩打死都不干。
“妹子,你看俺也不是啥财大气粗的人,这都是拿命跑回来的东西,价格是真没法低了,要不是缺钱,谁能干这种买卖,你就甭跟我开玩笑了。”
“那不能讲价,你把这块布当添头给我吧?你看我出来也没带篮子,手上拿着这么多布料太显眼了,我还怕被人盯上呢。”萧宝珍看上的是小摊贩用来包着布的那块布料。
掰扯了一阵,约好下次过来还照顾生意,小摊贩才肯把布料送出去了。
不过他也是个爽快人,跟萧宝珍交易完了之后,对着后面的树林子喊了一声,“大家伙儿也出来吧,这人不是来抓投机倒把的,是真的来买东西的,快出来快出来。”
很快后面的树林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几个刚才跑掉的摊贩从里头钻出来。
除了摊贩,还有好几个拿着篮子的人,看样子是过来买东西的。
要不是亲眼看见他们钻出来,萧宝珍都不知道那小树林能藏着那么多的人。
虽说心里挺惊讶,但萧宝珍脸上还是一派淡定,立刻走过去跟那些商贩搭话,看看他们卖的都是啥东西。
这一看,东西还挺多的,常见的有鸡蛋和活鸡,还有私底下捕捞的鱼,山上摘的小榛蘑,这些是本地有的东西。
外地的东西也有,什么苏国传来的小皮鞋和香水,边疆的棉花和羊毛,另外还有南方的干蘑菇和海鲜咸货。
大的东西萧宝珍知道自己带不走,看都没看一眼,挑着买了自己需要的雪花膏和蛤蜊油,又买了很多棉花,一看手上拿不下了,索性把那个倒爷的竹篮子都给买了下来,这样挎在手上就方便多了。
买完东西,看了看天色,估摸着也快三点钟,是时候回去办正事儿了。
萧宝珍提着满满当当的竹篮子往外走,正走着,忽然感觉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
“哎呦。”
她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一转头就发现撞到自己的是个中年妇女。
萧宝珍转头一看,发现撞到自己的是个中年妇女。
第一眼看过去,她是真没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只觉得声音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这中年妇女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袄子,头上用一块大围巾裹起来,裹的严严实实,手上也拎着个篮子。
相比起萧宝珍的淡定,这妇女的行为要可疑的多,鬼鬼祟祟的,好像不是来买东西,是来做贼的一样。
撞了人,这妇女首先说了声对不起,紧接着就赶紧去看自己的篮子,里头是十来颗鸡蛋,她扫了一圈,看鸡蛋没有撞碎这才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这点鸡蛋可不便宜。”
听着她的声音,萧宝珍脑海里总算浮现出她的模样,试探性的叫道:“何小燕?是你吗?”
她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就觉得很像是何小燕,也就是除夕夜大战中的女主角。
这妇女一听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先是吓得一激灵,下意识的就想跑,她可不能被治安队的逮住,现在家里可全靠着她了。
“哎哎哎,你跑啥,我又不吃人,你不记得我啦?”萧宝珍连忙把她拦住了。
何小燕回头看了一眼,立刻认出萧宝珍了,她松了口气,“是你啊萧大夫,吓死我了。”
“怎么,咱俩上次见面还是在年初的时候吧,你怎么会在这?”萧宝珍说。
何小燕:“这地儿不安全,呆在这说话我总是心慌慌的,要不咱们边走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