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趁着这会儿没人,头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一会满脸阴森,一会又高高兴兴的笑出来。
幸亏是没人看见,这要是被大杂院的邻居们看见,准会以为这母子俩都是神经病。
自从得到王大妈的指点之后,白根强的演技进步的特别神速。
他平时上班的时候就装出一副消沉的样子,还经常发呆,有一次甚至差点被机器夹住手指,幸亏旁边的工友提醒了一声,才把白根强给叫醒了。
叫醒了之后白根强也不大惊小怪,只是看着于国良的办公室叹气,然后摇着头走开。
还有好几次,二号车间的职工聚在一起讨论于国良的事情,白根强就站在旁边,他也不说话,眼圈还有点泛红,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二号车间的职工看了不忍心,就劝说他去市医院看看于国良。
白根强是这么说的,“不行,我不能去,现在车间里的工作这么忙,我要把工作全都干完了才能去,我师父以前最看重的就是工作,我要是就这么去了,丢下一堆的烂摊子,我师父知道了还不得生气?我得把工作干完,捧着一份满意的成绩再去见他,这样我师父一高兴,说不定就能治好病了呢。”
他这话说完,二号车间安静了好几秒钟,过了一会才有人说道:“根强这孩子,真是孝顺啊。”
“是啊,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份儿上,我看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你们看于主任的侄子,还是亲侄子呢,这两天我看他提到叔叔的时候也没啥反应,反而是根强,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对于主任这么上心,真不简单啊。”
这两天于国良的侄子于卫海也呆在厂子分配的宿舍里,既是给于国良办理请假看病的手续,也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于卫海对于叔叔的病情倒是没啥特别大的反应,别人提起来,他也只是有点伤心而已。
相比起能说会演的白根强,他这反应就显得很平淡了。
在于卫海的衬托下,白根强的孝顺那更是传遍了整个厂子,人人说起来白根强都得感叹两声,说这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也不过三四天的功夫,白根强在厂子里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特别完美的形象,在二号车间人人都夸他不说,还被领导给看在眼里了。
有一天下班之后,甚至被领导叫去办公室,话里话外,是让他不要太担心于国良,好好干活儿,到了明年给他分配更加重要的任务。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之后白根强就没忍住笑出来了,他明白领导的意思了,就是说明年可能会提拔他呗。
有了领导的鼓励,白根强演戏的时候就更加带劲了,说到感动的时候竟然还流眼泪。
现在厂子里只要提起白根强,那就是说一不二的好男人,又孝顺又肯干活儿,至于之前隐约听见他打婆娘的事情,也被白根强含糊过去了,说是媳妇脾气也不好,两个人拌嘴打架而已。
厂子里的职工对于白根强现在的话,那是相信的不行了,但萧宝珍不信。
而且白根强越是演戏,萧宝珍就越是觉得这个人虚伪,虚伪的厉害。
她就等着高敬和于卫海俩人赶紧找到这家伙藏在裤子里的狐狸尾巴,一把给剪了。
没想到,高敬那边还没有消息,萧宝珍竟然被白根强给找上了。
这天傍晚,萧宝珍从钢厂下班回来,因为今天家里会来客人,下班之后她特地骑着自行车去了一趟副食商店,买了两把韭菜,还买了一点肉,提着这些东西又骑着自行车回大杂院。
结果刚骑到胡同口的时候就被人给叫住了。
“萧大夫,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萧宝珍听见有人跟自己打招呼,捏着刹车回头看,就看见白根强也正好走进胡同,还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
“找我有事?”萧宝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心里对这个死变态可是烦透了。
白根强就好像没看见萧宝珍脸上的不耐烦,笑呵呵的说道:“也没啥要紧的事情,这不是正好碰上了,就想着随便聊两句。”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正好到了大杂院门口,萧宝珍下了自行车正要往里面推,忽然感觉自行车被人拉了一下,她转头一看,白根强的手就搭在后座上呢。
“别这么着急嘛萧大夫,咱们都是一个院子里的邻居,以前不怎么熟悉,现在都在一个厂子里工作,聊聊也不犯法,你说是不?”白根强笑的有点谄媚啊。
萧宝珍本来想呵斥他让开来着,但转念一想,他今天忽然找上自己,这是不是就算他这条鱼上钩了?
想到这,萧宝珍就放缓了进门的速度,“你想聊什么?”
白根强先是说了一通废话,跟萧宝珍关心了一下于国良在市医院的情况,又开始演戏说自己有多担心师父,有多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师父,又说自己特别关心工作。
总之,他在萧宝珍面前演了一通。
这已经让萧宝珍不耐烦了,说到最后,白根强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对了萧大夫,我看你们家跟于卫海好像挺熟悉的,你们知道他啥时候回市区吗?”
“怎么的?你问这个干啥?”萧宝珍反问道。
白根强:“我想着他在这也好几天了,我师父一个人在医院里,也没人照顾啊,他不得赶紧回去照顾吗?”
看他一脸无辜的表情,还有眼底那种深藏的恶意,萧宝珍快吐了。
她想了想,似笑非笑的说,“哦是吗,他在厂子里说了好几天了,他找了护工,你这么孝顺的人竟然不知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心虚,你怕他留在这发现啥不对劲的地方吗?”
说完之后她仔细的盯着白根强,就在观察白根强的表情。
白根强眼皮子抽了抽,心脏都跳停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可能啊,哪有啥不对劲的地方,我真的就是关心一下我师父。”
他扯出个微笑来,“我觉得你对我有误解,真的,误解很深,厂子里人人都知道我孝顺,问这个有什么不对吗?”
他竟然还把问题抛回来了。
萧宝珍锐利的眸子盯紧了他,忽然冒出一句,“行了吧白根强,在我面前就不要装成这样了,你现在这幅表情让我想吐知道吗?”
“萧宝珍,你这么不客气,就不像话了吧……我干啥了……”
白根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也开始叫起了大名。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宝珍一口打断了,“你干啥了自己不清楚吗?那天晚上钢厂起火,我送于主任去市医院的时候,发现他状态不对劲,昏昏欲睡,被人喂了安眠药,这才是他起火的时候没跑出来的原因。我从市医院回来以后翻阅过医务室的记录,就在火灾发生的两三天之前,你在早上我还没上班的时候,过来开过两枚安定药片,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白根强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比身后的白墙还要白上几分。
往前几步走,萧宝珍正好把个白根强逼到了墙角,她接着说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给于主任喂了安眠药,又在起火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把他救出来,做英雄,这些事情是你干的吧,自导自演好玩吗?”
“你、你凭啥这么说,你有证据吗?”豆子大的汗珠从白根强头上冒出来,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你都是瞎猜的!”
有那么一瞬间,白根强心脏都给吓得不跳了,还以为萧宝珍真的抓到了自己的把柄。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萧宝珍都说自己是猜的,既然是猜测,那就是没证据啊。
萧宝珍冷笑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吗?冷汗直冒,不停的摸鼻子,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心虚。”
她确实是猜测,但白根强的反应验证了这种猜测。
白根强还在才能淡定的笑着呢,现在被戳穿了,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心里都纳闷了,自己跟姓萧的无冤无仇,这疯女人为啥这么针对自己啊。
就算自己真的给于国良喂了安定药片,跟她有啥关系啊?
白根强脑子里在飞速的运转,飞速的回忆,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原因。
上次大礼堂起火,于国良昏迷过去,萧宝珍准备治病救人的时候,他说这人就是个半路出家的赤脚大夫,医术不咋地。
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得罪了萧宝珍。
这女人上次就敢给自己放耳刮子,凶悍的要命,他肯定是被这个女人给记恨上了!
一时间白根强心里真是又后悔又恼怒,他觉得自己不该招惹这个母老虎的,但现在既然已经结梁子了,还被人猜到了所作所为,他不能就这么露怯。
不得不说,能干这种伤天害理事情的人,心里素质都是非常强大的,都被人拆穿了,脸上还是面不改色。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白根强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他抹了把汗,站起来说,“你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在记恨我吧,就因为我说你医术不精?”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随便胡说八道啊,你说我给师父喂了安眠药,有证据吗?”白根强越说越淡定,“是,我确实是在医务室开过药片,但是开药的时候我说的很清楚,是因为最近我娘睡眠不好,给她开的,你有啥证据我把药喂给了我师父?你肯定证明不了对吧,否则你现在就应该拿证据,而不是胡说八道。”
“算了算了,就当我今天没问过你这些话,我觉得你对我的偏见太大了,都开始胡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了。”
白根强说着直接绕过萧宝珍,就跟屁股后头有狗在追一样,忙不迭的进了大杂院。
萧宝珍在后面盯着他看了半天,这才推着自行车回家。
放下自行车,拿着自己买的东西进门,萧宝珍才发现高敬已经下班了,就连于卫海不知道啥时候也来了家里。
今天他们两口子请来的客人就是于卫海,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萧宝珍进门就说,“行了,刚才我跟白根强在门口碰见,我诈了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人就是凶手,你们啥时候能剪掉他的狐狸尾巴?”
“宝珍姐,你说什么?”
屋子里,高敬正穿着围裙在做饭,于卫海就坐在一旁跟他聊天,俩人也在讨论关于找出凶手的事儿呢,冷不丁的听见萧宝珍说出这么一句话,俩人都愣住了。
萧宝珍转身关了厨房的门,啪的一把拉开灯,她的脸色有点黑,“刚才在胡同口碰见白根强了,这人还在我面前演戏装善良,我就将计就计,拿安定药的事情诈他,他表情特别心虚,后来说不过我,还直接跑了。”
“你们俩那边呢,找到什么证据或者线索没有?”
说起这个,高敬也有话说了,“之前你们说怀疑白根强,又说起安定药片的事情,我就怀疑大礼堂的那场火灾是不是也是他设计的,所以我去了治安队找线索,还问了大方起火的真正原因,他私底下跟我说,那场火灾对外说是因为线路断裂,其实电线是被人故意剪断的,切口很整齐。”
“妈的,肯定又是这个白根强,我真想把他抓出来打一顿。”于卫海恨恨的盯着隔壁白家的方向,气得头发根子都快竖起来了。
“我也怀疑还是白根强剪断的电线,所以又去大礼堂找证据,还问了二号车间的人,拼凑出来一些结果,据他们的说法,大礼堂不是一共放了三天电影吗?火灾发生在第三天,而第二天电影结束之后,确实有一段时间他们谁都没看见白根强,他很有可能就是在这段时间去剪断电线了。”高敬摊了摊手,有些无奈的说道:“但还是那个问题,没有证据啊,一切都是我们的推算。”
是了,在六十年代,既没有高精端的侦查设备,又没有监控摄像头或者dna检测之类的手段,很难去查证一个人的犯罪事实。
不然那么多悬案冤案是哪来的?
萧宝珍看着高敬,高敬又去看着于卫海,最后俩人一起看着于卫海,想听一听他最近找到的线索。
于卫海揉着太阳穴,一副蛋疼的样子,“我这两天在厂子里走访了一下,也打听了一下我叔跟白根强的事情,大家伙儿都说他们感情特别好,我叔对白根强很严厉,但白根强从来没生气过,逢年过节总会提着礼品上门,总之啊,这人在厂子里经营的特别好,名声特别好,我就算现在去跟大家伙儿说,这人害了我叔,不会有人相信的,咱们非得找到证据,一下子把他摁死才行。”
“但关键就是,证据咋找啊?”
于卫海摊了摊手,求助的看着高敬和萧宝珍夫妻俩。
萧宝珍也皱眉了。
关键就是在这个要技术没技术,要设备没设备的时候,怎么找到证据啊。
或者说,要怎么找到一个切入点,才能让白根强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
让一个罪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亲口承认自己犯了罪,这听上去有点不现实啊。
谈话陷入了僵局,厨房一下子没人说话了,只剩下煤炉子上汤水烧开的动静,发出的那种咕嘟咕嘟的声响,越是咕嘟,三个人心里就越是焦急。
“宝珍,你在吗?”
忽然有人敲响了厨房的门。
萧宝珍跟高敬对视一眼,跑过去打开门,打开之后一看,竟然是玉娘,手上提着一个酱油瓶子。
“玉娘你怎么来了?”萧宝珍纳闷的问道,要知道她家跟白家的关系可不咋地,上次他们当着面把王大妈给指桑骂槐的骂了一顿。
虽然住在同一个院子,但来往的并不多,玉娘这么贸贸然的上门,王大妈不生气?
玉娘左右看了看,看上去有点紧张,结结巴巴的说道:“家里酱油没了,我过来借点酱油,能让我进去吗?”
“这……你以前从来没上我家借过酱油啊。”萧宝珍狐疑的看着玉娘,觉得她今天的举动实在是有点不对劲。
“对,我今天就是来借酱油的。”玉娘依然在说。
这下萧宝珍看出来了,玉娘过来找自己应该是有事儿,她一个侧身就把人给放了进来,然后又把门给关上了。
于卫海一转头的功夫就看见厨房里多了个人,吓一大跳,“这位女同志是谁啊?”
“白根强的媳妇,就住在隔壁。”高敬言简意赅的解释。
一听是白根强的媳妇,于卫海那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审视和警惕,“她刚才听见我们说的话了?所以特地上门?你想干什么?给白根强通风报信去?”
劈头盖脸的几个问题,直接朝着玉娘砸过去了。
玉娘本身性格就内向,还有点畏畏缩缩的,被他这么一质问,肩膀就更加缩起来了。
拍了拍玉娘的肩膀,萧宝珍说道:“别怕,这位是于国良的侄子叫于卫海,最近因为他叔身体不好脾气有点燥,你别介意啊,玉娘,你刚才在外面听见我们说话了吗?”
“听见了。”玉娘咬了咬唇,轻声说道。
这下就连萧宝珍都看不懂了,她是白根强的媳妇,这时候不是应该回去给白根强报信吗?
“那你也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萧宝珍又问道。
玉娘:“知道。”
见一屋子的人都有些茫然的盯着自己,玉娘拽着衣角给自己鼓劲儿,终于鼓足了勇气,抬眼问道:“我知道你们在讨论关于于主任和白根强的事情,你们是不是觉得于主任的事情有疑点,他是被人害的?”
“你也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害死于主任的人就是白根强。”一咬牙一闭眼,玉娘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这句话说完,她心里的大石头卸下来一半。
萧宝珍跟其他两个互相看了看,赶忙就把玉娘给拉到了桌子前,要好好的问问这件事。
“你为啥这么肯定就是白根强,你知道什么证据吗?”于卫海开门见山的就说。
作为白根强的家属,玉娘知道的还真不少,她提供了很多线索,比如说她知道白根强每三个月就会从钢厂医务室开好多药回来,都是白色的小药片,瓶子上写着维生素三个字。
对外白根强的说法是,自己的老娘瘫痪在床需要补充维生素,开回来给老娘吃的。
“但那些药,我从来没见婆婆吃过,一次都没有,他开的那些药很快又会不见了。”
“好吧我知道了,他把人于主任的头孢换成了维生素,算他还没彻底丧良心。”萧宝珍顿时明白过来,“这算是一个证据,不过想要查证需要好长时间,因为之前我还没去医务室,医务室的账目一直以来都很乱,有些压根没记录,我得回去好好翻找一下记录,不过,玉娘你还有别的线索吗?证据是越多越好的。”
玉娘想了想,又提供了一些线索。
但她提供的线索,大部分都是萧宝珍现在已经查到的。
还是那个问题,只有线索,没有证据。
玉娘看他们垂头丧气的,也有点难过,“我过来说这些不是想图啥,就是觉得于主任对我们家不错,以前发了什么福利都会给我们送过来,他对白根强是真的很好。”
“我听说他快不行了,心里挺难受的,正好听见你们在谈这件事,就想着来给你们说说,谁知道没帮上你们的忙。”玉娘的语气听上去挺自责的。
“你过来告诉我们这些,我也很高兴了,至少你没跟他们同流合污。”萧宝珍安慰说。
“我没法眼睁睁的看着不管,你们知道吗?于主任对他那么好,但于主任出事儿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他在家都快高兴死了,在外面不敢笑,在家一直在笑,我看不下去。”
于卫海可是见识过白根强在厂子里演戏的,听到玉娘形容的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气得把烟都砸了,骂了一句粗话,“他妈的,我叔哪里对不起他,对他比对我还好,现在人都成这样了,他竟然还在家笑,这他娘的还是个人吗?”
“他就不怕天打雷劈?”
“怕啊,他怎么不怕。有一天我看见他跟我大嫂要护身符呢,恐怕也是心虚了吧,怕老天爷降雷劈死他,又或者,是怕于主任的鬼魂来找他。”玉娘苍白着脸说。
本来就是随口说的一句话,却被高敬一把给抓住了,“等等,你说他问你大嫂要护身符,啥意思?”
“我大嫂张俏,她姥姥在解放前是个神婆,说是专门给人抓鬼驱魔的,就现在还有人悄悄找老太太要符灰水呢。”玉娘也不知道他为啥好奇这个,压低声音悄悄的说。
“抓鬼……驱魔……”高敬念叨了两句,忽然笑起来了,“卫海,我估计是找到让白根强自己承认犯罪的办法了。”
“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他一旦承认就得送去劳改,傻子才亲口承认。”于卫海觉得不可能。
萧宝珍想了想,也明白了,“是人都有弱点,之前咱们都没找到白根强的弱点,现在这不是有了嘛,有了弱点就好办了。”
“不是,你们夫妻俩在打什么哑谜,我听不懂啊。”
玉娘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了,估计是有了办法,脸上也带了点笑。
其实她挺想留下来听听他们的计划,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得上忙的,但不行,她得走了。
“宝珍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我娘又该骂人了。”她笑着就要出去。
萧宝珍:“王大妈经常打你骂你吗?”
“怎么说呢,她打我不是那种打,就是掐一把骂一顿,我看别人的娘也是这么干的,早就习惯了,我真得走了。”
“等等,你别着急啊。”萧宝珍几步上前,把玉娘手上的酱油瓶子给拿了下来,从自家的酱油瓶子里倒了一小半下去,“你说来借酱油,还呆了这么长时间,不拿点酱油回去他们能不叨叨吗?行了,现在好了,你回去吧。”
玉娘回去之后,萧宝珍又关上了厨房的门,三个人在里面商量计划。
白根强既然要护身符,说明他怕鬼。
这还不好办吗?
嘀嘀咕咕了一阵,很快就决定好了该怎么办,又约定了动手的时间。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只等合适的机会一到,就可以动手。
转眼到了星期六,这天晚上,就是萧宝珍三个人商量好的动手时间。
一来,星期天放假,星期六这天晚上钢厂所有人都在家,胡同里正是人多的时候,正好让所有人都看看白根强这个孝子贤孙的真面目。
二来,萧宝珍从玉娘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白根强这个星期六邀请了领导去国营饭店吃饭,他这人好酒,本来就喜欢喝酒,跟领导一起吃饭,那更得喝酒了。
正所谓月黑风高夜,动手的好时机来了。
这天晚上正好气温有点寒凉,大约九点多的时候胡同里就没人了,空旷的可以,就连路灯都给关掉了。
等胡同一空,于卫海悄悄的带着一大包东西进了大杂院。
进门就说,“这大冷寒天的,我进来的时候还特意看了又看,生怕被人发现,这做贼的分明不是我们,怎么我还有点心虚呢。”
“东西都带来了吧?”
“带了,手电筒,绳子,床单我提前用墨水泼黑了,还有一身我叔的衣服,对了,没找到鸡血我就买了一只活鸡,现在就杀,其他的你们准备好了吗?”于卫海拍了拍自己的包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还用说,早就收拾好了在这等着呢。”萧宝珍笑着说,“正好白根强还没回来,我给你化个妆,高敬去把鸡杀了,拿盆装鸡血还有内脏,等等,我记得家里还有个腌菜的罐头瓶,拿那个吧,别为了白根强糟蹋我的盆子了。“
“好。”
萧宝珍拍了拍板凳,于卫海往那一坐,她就开始给于卫海化妆了,那边高敬也忙活上了。
萧宝珍的动作很快,那边高敬在杀鸡拔毛取血和内脏,这边她拿着几个简单的化妆品,刷刷几下,直接化腐朽为神奇,把于卫海化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正好高敬提着鸡血走进来,于卫海刷的一把转过身,“怎么样,像我叔不?”
高敬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瓶子都差点没拿稳摔了,沉默了好半天才说道:“像,但是更吓人。”
“我拿个镜子看看去。”于卫海说。
萧宝珍:“不看了,我的技术你还不放心,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去等着白根强。”
三个人把准备好的工具全都一并拿上,趁着院子里的大家伙儿都没注意,悄悄的躲进了胡同里。
萧宝珍跟高敬夫妻俩躲在一起,于卫海顶着一张特别吓人的脸躲在另一处。
于卫海是今天计划的主角,就躲在一个角落里头,眼睛死死的盯着胡同口,专门盯着等白根强的身影。
等了半天,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就发现问题了。
他来到银杏胡同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现在眼看快十点,白根强咋还不回来?
白根强不回来,他们的计划怎么实施?
于卫海顶着一张吓人的脸等了半天,迟迟等不到白根强,心里就有些没底了,正着急的厉害,忽然就看见胡同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白根强。
白根强应该是喝醉了,走路的时候摇摇晃晃,嘴里还在呵呵傻笑,他走过的地方都是一股浓烈的酒味。
喝的醉醺醺的白根强走进大杂院,一路摇摇晃晃的进了自己家门,本来是准备踢开鞋子就上床睡觉来着,但刚躺下去就感觉到一股尿意。
他试着自己爬起来,但喝蒙了腿脚都没力气,就踢了床铺里头的媳妇一脚,“玉娘,赶紧起来陪我去上厕所,听见没?”
玉娘本来已经睡着了,被他一脚踢醒了,她啥也没说扶着白根强就出了大杂院,要去胡同深处的公厕。
刚出大杂院,一阵冷风吹过来,吹得两个人都是一阵哆嗦。
“不是都春天了吗?怎么晚上还有风,真他娘的冷。”白根强嘟嘟囔囔的说。
玉娘也冻得不轻,“快走吧,再待下去就感冒了。”
她扶着白根强进厕所,看他脱了裤子,就转身出来了。
而这个时候,胡同里手电筒的灯光一闪而过,于卫海接收到信号,也就悄悄的进了公厕。
但好死不死的,就在于卫海快要进去公厕的时候,玉娘突然转过身,正好跟于卫海撞了个正着。
于卫海瞪大眼睛,赶紧朝着玉娘比划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他本来以为玉娘会喊出声的,没想到那小媳妇只是往后退了退,然后假装没看见,直接背过身去了。
这夫妻俩还真有意思。
于卫海在心里笑了一声,又弯腰进了公厕。
公厕里除了撒尿放水的声音,还响起了一阵欢快的口哨声。
白根强今天心情特别好,一边撒尿一边吹口哨,那叫一个高兴。
不过口哨吹到一半,他忽然听见公厕里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声音有点飘忽,好像是从特别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
男人的语气特别平淡,就连语调就是平平的,“白根强,你今天挺高兴啊~”
“那可不呗,不高兴我能吹口哨?”白根强这泡尿有点长,还在尽情的撒尿,也没发现事情有啥不对劲的,他哼哼笑了一声,“你这人说的是废话。”
公厕里响起用鼻子嗅了嗅的声音,男人又说,“你今天喝酒了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喝点酒怎么了?”白根强有点不高兴了,他觉得这男人有点没眼力劲儿,这大晚上的在公厕问来问去,有啥事儿不能放到明天早上说。
男人从喉咙里挤出了两声笑,声音沙哑:“什么好事儿啊,这么高兴,你是不是升职了啊~”
“你这人没啥眼力劲儿,但是还挺会说话。”白根强提到这事儿就高兴,借着酒劲儿炫耀道:“是啊我要升职了,今天就是跟领导喝酒去了,以后就是二号车间的组长,你是谁家的男人啊,哪个车间的?以后在钢厂我罩着你。”
他以为说话的是胡同里的邻居,这一片基本上都在钢厂工作,他以后可就是这些人的领导了,适当的表达一下领导的关怀,很有必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