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沈初宜就道:“这?位程尚宫的确犹如传闻这?般,滴水不?漏。”
程尚宫名?叫程雪寒,她是先帝登基那?一年入宫的,当时已经十五岁了。
一般宫人多为十二三岁入宫,这?样侍奉十二三年之后方能出宫,宫中也不?必总是教导新宫人,耗费宫装人手。
十五岁确实有些晚了。
当年的事情不?好查,甄顺拐弯抹角才打听出来,说程雪寒是新洲人士,原本是不?想入宫的,不?过后来新洲大旱,他家中一下就没了营生?,加上母亲又得了重病,这?才迫不?得已送她入宫。
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当时沈初宜就说,这?种?情况,一般会选择二十五岁离宫回家。
甄顺就说:“这?个小的也打听了,不?过时间太过久远,已经二十几年过去了,即便程雪寒如今成了宫里官职最高的女官,当年的故事也无人能知。”
“小的还去问了问年姑姑,年姑姑倒是隐约记得过去的一些小事。”
“听闻程尚宫当年是要离宫回家的,不?过离宫那?一年,她收到家乡的一封信,似乎是说她家里遭了灾,父母都没了,妹妹们?都嫁了人,只?剩下一个弟弟,日子也很艰难。”
“大抵是因为这?个,所以程尚宫没有回家,继续留在了宫中。”
“毕竟那?时候程尚宫在尚宫局已经混出了名?堂来,留在宫中,总比回到父母都不?在的家中要强,到时候还要跟着?弟弟一家过活,哪里有尚宫局的女官自在。”
沈初宜听到这?里,就问:“那?程尚宫同太后娘娘是什么关?系?”
程雪寒是八年前成为尚宫的,当时宫中几乎是庄懿太后一人天下,那?时候慧贵妃已经病逝,大皇子宁王和?二皇子平王先后失去了成为皇储的机会,萧元宸一跃成为最炙手可热的人选,彼时先帝病重卧床,庄懿太后已经成了实际上的胜利者。
她选择的尚宫,自然?是跟自己关?系最好,自己最信任的那?个。
若非之前太后随口说了一句,沈初宜也没想到两人身上来。
毕竟程尚宫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即便面对庄懿太后也没有笑脸。
说起这?个,甄顺倒是打听出一二来。
“听年姑姑说,懿太后娘娘自从早年小产
之后,一直都有头风之症,这?个病症很折磨人,厉害的时候,懿太后娘娘甚至都没办法正常生?活,头晕目眩,恶心难受,就连饭食都难以下咽,生?生?把自己熬得骨瘦如柴。”
“那?时候程尚宫还不?是尚宫,只?是尚宫局的司职宫女,那?年她也不?过二十几许的年纪,倒是心思活络,听闻了这?件事情之后,就想起家中有一名?专治头风的老大夫,据说是用家传的药丸治好了很多人,在乡中远近闻名?。”
“她当真是很厉害,当时就给家乡的弟弟写了信,让弟弟去找了老中医,买到了几枚药丸,叫什么不?知道,不?过当年药丸是送入宫中了的。”
“药丸到手,却也不?能立即就给皇后服用,她先呈给了太医院,太医院分析了方子,认为可行之后,才拿给太后娘娘服用。”
“在当年,这?药丸药效是极好的。”
甄顺说:“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服用之后立即好转,几乎不?再日日疼痛,她非常高兴,就连先帝也是龙心大悦,特地请了那?名?老大夫千里迢迢入宫,跟太医院留下了药方,还给了重赏。”
“不?过那?药在当年有效,十几年过去,药效越来越弱,太后娘娘的头风症也因此重新开始病发。”
难怪程雪寒可以成为太后娘娘的心腹,头风这?种?病,疼起来非常要命,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程雪寒能提供这?样一味药方,让太后娘娘平静度过十几年光阴,已经殊为不?易。
程尚宫能走到今天,运气和?心智都至关?重要,
这?样说来,程尚宫跟太后之间的关?系,已经维持了十几年,难怪如今宫中的大事小情,庄懿太后还是会放心交给程尚宫。
这?是十几年的情分累积下来的。
回忆到这?里便结束了。
沈初宜看向舒云,倏然?开口:“你?说,程尚宫同太后可还有其他的交情?”
舒云有些疑惑:“娘娘的意思是?”
“之前有人说过,太后娘娘的手早就不?干净了,”沈初宜道,“作为皇后,她膝下无子,却屹立多年不?倒,这?本来就很耐人寻味。”
尤其先帝虽然?尊重她,也看中定?国公府,但那?时候先帝真心爱护的是慧贵妃。
慧贵妃曾经膝下有两子,在朝中呼声很高。
何种?情况下,庄懿太后的后位却十分稳固。
“处于劣势的时候,没有人能一直赢下去,”沈初宜声音很低,“她既然?能赢,就肯定?用了手段。”
“这?皇宫里,不?存在幸运,只?有胜者为王。”
“她自己手里若真的干净,就肯定?有人替她做了脏事。”
舒云心中一紧,也明白了沈初宜的意思。
“奴婢明白了,”舒云道,“但年姑姑和?徐姑姑虽同程尚宫关?系尚可,却并非程尚宫的心腹,对于程尚宫的事情并不?太清楚。”
沈初宜颔首,道:“让甄顺去同姚多福说一声,让姚多福低调查一查,问一问皇庄的老宫人们?,他们?或许知道早年事。”
舒云道:“是。”
沈初宜舒了口气:“慢慢来吧。”
“不?急。”
“对了,”沈初宜道,“另外,你?亲自告诉徐姑姑,让她看着?尚宫局,看尚宫局是否有异常。”
这?几日,沈初宜一直在想之前萧元宸的话。
她自己思索出来一个疑点。
无论是中秋宫宴的纵火,还是红豆樱桃的事情,无论哪一样,动手的人,或者是一群人对宫里的关?系和?人情都很清楚。
要想做到这?一点,他们?这?些刚入宫的宫妃是不?太可能做到的。
需要这?几十年都在宫中,经手人员调度,熟悉人情往来,才能如此得心应手。
当时沈初宜就把心思放到了尚宫局。
作为宫里掌管所有宫人女官的庞大司部,尚宫局中有所有宫女的档案,这?其中侍奉的宫人们?,对其他宫事的情况都更熟悉。
他们?侍奉的并非一宫,而是整个长信宫。
要想动手,尚宫局的宫人是最合适的。
她们?先天就有优势。
娘娘们?身边宫女比黄门?多,也更信赖宫女,所以即便尚宫局伺候不?到陛下身边,在长信宫中也同样重要。
不?过之前萧元宸已经仔细查过尚宫局和?司礼监,没有查到端倪,所以此事也就搁置了。
但沈初宜总觉得还可以再查一查。
主要是庄懿太后的心思,实在难猜。
也多亏之前庄懿太后随意说了一句,沈初宜才把视线放到程雪寒身上。
不?过如今看来,事情似乎并不?复杂,也没有其他事情能查出。
想要找到最终的真相,还得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急不?得。
舒云就笑了,道:“之前已经同徐姑姑说过了,娘娘竟是忘了。”
沈初宜无奈地笑笑:“也是关?心则乱。”
这?边景玉宫搬完家,沈初宜歇了一下午,等?到晚膳之前,她去了一趟乾元宫。
她不?太放心萧元宸,怕他刚痊愈就又废寝忘食,还是要亲自盯着?才放心。
果然?,她到乾元宫的时候,萧元宸还在召见?朝臣。
沈初宜叹了口气,同刘三喜道:“你?去同姚大伴说一声,就说晚膳已经备好了,本宫在这?里等?着?陛下一起用膳。”
果然?,略等?了两刻,萧元宸就匆匆而来。
沈初宜起身,仰头看他面色,见?他精神尚可,没有虚弱之色,这?才放心。
沈初宜笑着?对萧元宸行福礼,道:“陛下晋封臣妾份位,臣妾十分感激,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特来谢主隆恩。”
萧元宸伸手扶起她,直接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来到桌边落座。
“淑妃娘娘真是兴师动众。”
沈初宜就眯着?眼?睛笑了。
“臣妾能升为淑妃,全赖陛下垂怜,心里自然?最感谢陛下。”
“如何都不?算兴师动众。”
“再说,臣妾也没能为陛下做什么。”
萧元宸忙了一整日,此刻见?了她,只?觉得疲累和?倦意瞬间散去,只?剩下满心欢喜。
沈初宜是很真诚的人,她说感谢,就是发自内心感谢,不?是嘴上说说的虚伪。
他为沈初宜着?想,沈初宜也都记在心里,时时刻刻为他打算。
若非为了他的身体,沈初宜是绝对不?会让姚多福打搅他的政事。
知不?足斋中还有朝臣,若是传出去,被人说成是祸国妖妃,那?才得不?偿失。
“朕这?几日真的病愈了,”萧元宸捏了捏她的手,让她感受自己的体温,“晚上也没有熬夜,都是按照淑妃娘娘的叮嘱早早入睡。”
萧元宸笑着?说道,神情很是放松。
沈初宜伸手触碰他的额头,片刻后才舒了口气:“陛下能好好保重身体,对于臣妾来说,就比任何事情都强。”
如此说着?,沈初宜取来筷子,跟萧元宸一起开始用晚膳。
“陛下,”沈初宜轻声细语地道,“今日臣妾已经搬去了景玉宫,景玉宫中样样都很好,尤其是正殿里的家具,臣妾都很喜欢。”
她细碎地说着?,让萧元宸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多谢陛下的用心,臣妾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萧元宸笑了一声:“你?喜欢就好。”
沈初宜点点头,很认真说:“臣妾真的很喜欢,景玉宫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是那?么好。”
“臣妾觉得,住在景玉宫的自
己很幸福。”
萧元宸就说:“幸福就好。”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站得很远的姚多福,侧过头在沈初宜耳边低声道:“不?过景玉宫再好,也不?如朕的乾元宫。”
“淑妃娘娘。”萧元宸的声音都染着?笑。
又如同带着?诱饵的鱼竿,一直陷入沈初宜的心湖里。
“淑妃娘娘,今日可否留在乾元宫,”萧元宸声音低沉醇厚,“朕来好好告诉你?,乾元宫的拔步床究竟好不?好。”
用得都是百多年的黄花梨,木料结实耐用,花纹细腻古朴。
尤其是四?角都很稳固,无论怎么折腾都屹立不动,甚至就连吱嘎声都没有。
夜半时分,寝殿里叫了一回水,等沈初宜终于歇下,留灯都暗了三分。
沈初宜伸出手,仔细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痕。
她?肌肤细腻,雪白莹润,天生就不容易晒黑,尤其是衣裳之?下的肌肤,端是娇嫩赛雪,稍微用力就是一道?红痕。
今日萧元宸有些肆意,一不小?心?就把沈初宜的胳膊捏出了一片片指痕。
不光手腕上,肩膀处,腰肢上,那红痕就如同春日里盛开的野花,遍地?都是。
沈初宜这会儿正在穿中衣,看到细白腕子上的指印,不由红了脸。
“陛下。”
沈初宜压低声音道?:“这要是叫人看见可如何?是好?”
萧元宸一瞬不瞬看着她?的腕子,轻声笑了,在她?耳边道?:“谁敢看淑妃娘娘的手腕?”
“陛下!”
沈初宜嗔怪地?唤他,低声道?:“陛下,以?后可不能如此了。”
“若是叫外人知道?,还不知要如何?说嘴?”
萧元宸一把揽过她?。
沈初宜的中衣还未曾穿好,他这一动作,衣襟又散了开来,露出里面水红的肚兜。
沈初宜身上的肌肤很容易留下红痕,所以?肚兜上几乎没有绣纹,用的都是最金贵的软烟罗,又轻又软,薄薄一层贴在肌肤上。
随意一瞧,就能看到那一团柔云。
沈初宜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脖颈上顿时爬上胭脂色。
总觉得,这样要穿不穿的模样更浪荡放肆。
她?一把拽住衣襟,非常认真系了个死结。
淑妃娘娘左顾而言他:“陛下,臣妾困了。”
萧元宸轻咳一声,在她?耳边道?:“倒是比以?前要软一些。”
说着,他不等沈初宜嗔怪他,忙搂着她?躺下。
“唉,朕也?困了,”萧元宸佯装困倦,“赶紧入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沈初宜只?得无奈叹息。
她?拽过锦被,盖在两人身上,道?:“陛下知道?要早朝,还要这般折腾,陛下以?前可不是如此的。”
之?前在永福宫,萧元宸的确不是如此。
最多半个时辰就结束,结束之?后也?不耐温存,直接穿衣走人。
颇有些冷酷的意味。
那时候沈初宜觉得这位皇帝陛下高不可攀,冷酷无情?,谁知道?现在的陛下竟变了性子,怎么比以?前粘人了?
萧元宸揽着她?,满心?都是餍足。
“因为佳人在怀,生活和睦,朕自然?就随性一些,”萧元宸道?,“否则这皇帝做着有什么意思?”
萧元宸半阖着眼,声音低哑,有一种缱绻缠绵在其中。
“方才淑妃娘娘明明也?很喜欢,还同朕说……”
萧元宸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初宜一把捂住了嘴。
“陛下,”沈初宜语气严肃,“陛下再胡言乱语,臣妾以?后不来了。”
萧元宸很无赖地?在她?手心?里亲了一下。
沈初宜仿佛被他烫了一下,倏然?收回手。
“朕知道?错了。”
萧元宸抱着她?晃了一下:“还请淑妃娘娘见谅。”
“陛下,”沈初宜叹了口气,“怎么觉得臣妾成了淑妃,陛下更高兴了。”
这是自然?的,只?有妃位之?上才能整夜留宿在乾元宫,萧元宸一早就打了这个主意,所以?才着急忙慌给她?升位。
长春宫也?好,景玉宫也?罢,都不是萧元宸最熟悉的地?盘。
他想要在自己的安乐窝里,把沈初宜牢牢圈在怀中,不让她?离开。
这种占有欲和控制欲望,萧元宸自然?不会说出口,但他今夜的表现,却让沈初宜多少有些领悟。
原来,一贯冷淡不近人情?的皇帝陛下,也?会有这样的心?思。
有些意外,也?有些说不出的甜蜜。
毕竟,萧元宸的所有情?绪,全部向她?奔涌而来,几乎让她?无力招架。
沈初宜现在腿还是软的。
萧元宸无声勾起一个微笑,说:“朕自然?是很高兴的。”
想起方才那些见不得人的奇怪姿势,沈初宜不由又嗔怪道?:“陛下哪里学?来的?”
萧元宸睁开眼,垂眸看向怀里面色红润的姝丽美人,道?:“朕天赋异禀,自然?无师自通。”
沈初宜:“……”
这是什么值得吹捧的好事??
沈初宜无奈地?在他腰上拧了一下,才说:“不早了,早些安置吧,臣妾不说话了。”
萧元宸笑着应了一声,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才道?:“好,晚安,我的蓁蓁。”
沈初宜也笑了:“晚安,我的陛下。”
之?后的日子,沈初宜又恢复到了宁静中。
她?除了要处理更过宫事?,又新认识了程尚宫推荐过来的冯姑姑,似乎就没有其他新鲜事?了。
这一日沈初宜抽空又去敬安宫,看望已经七个月的三公主。
三公主小?名是乐乐,大名叫萧应淇。
可以?说,她?是静贵嫔以命换命生下来的骨血,身体比寻常婴儿要健壮许多,个头也?大,才七个多月就开始吃辅食,生得白白嫩嫩,漂亮极了。
七个多月的孩子也?能认人了。
可能沈初宜经常照料她?,除了奶嬷嬷们?,她?最熟悉的就是沈初宜和恭睿太后。
今日沈初宜刚一进偏殿,就见小?乐乐窝在奶嬷嬷的怀中,笑得口水都流下来。
沈初宜就道?:“乐乐今日如何??”
听到她?的声音,小?乐乐回过头,认真盯着她?看。
被那双纯真的大眼睛一看,沈初宜的心?一片柔软。
“乐乐,可还记得淑母妃?”
前几日沈初宜还是纯母妃呢,这几日就变成淑母妃了,乐乐听不懂大人说话,但她?对沈初宜却格外熟悉。
她?咯咯笑了起来,对沈初宜伸出手。
沈初宜来到她?身边,用帕子仔细给她?擦干净下巴上的口水,才弯腰把她?抱起来。
“哎呦,我们?乐乐真是健壮。”
沈初宜说着,夸赞奶嬷嬷:“还是你们?用心?,才能把三公主养得这样好。”
淑妃娘娘一贯出手大方,即便她?们?只?是三公主的宫人,沈初宜也?经常赏赐。
一听这话,两名奶嬷嬷立即就说:“娘娘谬赞了,还是三公主底子好,又有太后娘娘和淑妃娘娘的细心?照料,自然?生得健康壮实。”
沈初宜力气自然?比许多宫妃要大得多,且不提乐乐才半岁,便是一两岁,沈初宜抱着也?不算吃力。
她?抱着孩子在殿中转了两圈,就说:“等夏日天气好了,上午日头不晒的时候,就抱着乐乐出去晒晒太阳。”
奶嬷嬷立即道?:“是。”
沈初宜正在逗乐乐玩,就听外面传来请安声。
回过头来,便看到恭睿太后快步走入寝殿。
沈初宜就要放下孩子,给恭睿太后请安。
“不用行礼,”恭睿太后摆摆手,面容柔和下来,笑着说,“你若是忙,就不用老往敬安宫跑。”
沈初宜笑着拍萧应淇的后背,对恭睿太后道?:“也?不累的。”
因抱着孩子,所以?她?说话声音很轻,有一种平日里所没有的温柔慈爱。
“太后娘娘,”沈初宜道?,“整日里坐在宫中,其实与身体有碍,还不如多走走路,看一看外面风景,活动一下筋骨,反而有益身心?健康。”
这倒是实情?。
宫里这么多宫妃,恭睿太后瞧来看去,也?就沈初宜最为康健。
她?从来不会缩在宫闱里,日常也?很少叫步辇,能走路就自己走路,无论何?时见她?,都是精神奕奕的模样。
恭睿太后是知道?的,她?平日里很忙碌,除了宫事?,还要读书,如今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基本上没有空闲时候。
即便如此,她?也?从来不显露出疲惫来。
况且如今她?还得侍奉萧元宸,自己生的儿子,恭睿太后可明白着呢。
那孩子最会折腾人。
尤其是心?里喜欢的人,就变着法都不让离开自己身边。
思及此,恭睿太后不由笑了一声
沈初宜有些迷茫:“娘娘,臣妾说错了?”
恭睿太后摇了摇头:“你说的很对。”
她?舒了口气,神情?越发温和柔软下来。
沈初宜近来也?发现,恭睿太后身上的冷漠梳理渐渐散去,慢慢恢复曾经该有的模样。
“尤其如今春风和煦,天气晴朗,以?后得了空闲,我就带着乐乐出去赏景。”
“不光孩子,哀家也?得多走走路,要努力陪着孩子们?长大。”
沈初宜便笑了起来。
“娘娘说的是。”
她?轻声细语地?道?:“娘娘们?长命百岁,是国朝的福气,也?是臣妾们?的福气。”
“说出去,都是陛下和臣妾们?的好名声呢。”
婆媳两个说了几句话,乐乐就打了个哈欠。
沈初宜知道?小?家伙这是困了,便把她?交还给奶嬷嬷,对恭睿太后道?:“今日得空,臣妾便陪着娘娘散会儿步吧。”
两人刚出了后殿,抬眸就看到敬安宫的胡掌殿快步赶来。
“太后娘娘,淑妃娘娘,”胡掌殿难得变了脸色,神情?很是凝重,“方才寿康宫的钱掌殿亲自过来,请娘娘去一趟荷风宫。”
恭睿太后同沈初宜对视一眼,才问;“何?事??”
胡掌殿就道?:“听闻荷风宫的邢才人……疯了。”
沈初宜微微蹙起眉头,倒是并不算太过惊讶,早在邢才人生病时,她?心?里就已经有了预感。
不过邢才人的病拖得时间有些久了,让人渐渐遗忘了她?。
倒是没成想,她?的病还是爆发了出来。
却是以?疯病为终结。
沈初宜头脑异常清醒,她?问:“往常宫事?都是懿太后娘娘主持,今日因何?要请睿太后娘娘?可是有什么说法?”
恭睿太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就听胡掌殿开口:“太后娘娘,淑妃娘娘,方才钱掌殿说,本来应当?懿太后娘娘亲自前去,但这几日二殿下腿上不太舒服,有些发热,懿太后娘娘不放心?,不敢离开二殿下。”
原来是萧应鸿病了。
可萧应鸿的病症并未上报太医院,宫里上下都不知。
否则沈初宜等几位妃娘娘,是必要去寿康宫看望二皇子的。
恭睿太后也?不迟疑,直接就道?:“哀家知道?了。”
“你马上让人去请德妃和贤妃,初宜,咱们?一起去一趟荷风宫。”
————
沈初宜陪着恭睿太后一起离开敬安宫。
步辇刚至,沈初宜扶着太后先上了步辇,自己才跟了上去。
如烟站在一侧,低声道?:“娘娘,方才奴婢已经让人去太医院请人了。”
沈初宜颔首,她?顿了顿,道?:“还得让人去一趟尚宫局,邢才人此番是疯癫之?症,若是爆发出来,伤了自己或者旁人总归不妥。”
如烟福了福:“是。”
她?叫了仪仗中的一名小?黄门,安排他立即去尚宫局,这才重新回到沈初宜身边。
“娘娘,今日……”
沈初宜淡淡道?:“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如烟与鸿雁对视一眼,两人一起道?:“娘娘安心?。”
“舒云姐一会儿就到荷风宫。”如烟压低声音道?。
如烟如今管着景玉宫的宫内事?,宫事?和其他事?宜都是舒云在操心?,今日本来只?是去看望三公主,就由如烟和鸿雁伺候她?。
这会儿要办宫事?,自然?要舒云替换如烟,也?好随机应变。
这也?是沈初宜最放心?身边人之?处。
景玉宫的人,一直都上下齐心?,各司其职,因为他们?都知道?,沈初宜绝对不会亏待他们?,他们?每个人付出心?血和努力,沈初宜也?都看在眼中。
赏赐从来不会少,也?从来不会厚此薄彼。
因此,每个人都能做好自己的分内差事?,不会有多余的心?神去争抢。
在景玉宫,在沈初宜身边,只?要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
今日事?急,步辇黄门脚程很快,不过眨眼功夫就回到了西六宫。
景玉宫前的路口处,舒云默默替换了如烟的位置。
旁人都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倒是恭睿太后回头撇了一眼,淡淡笑了一下。
“真难得。”
胡掌殿抬眸问:“娘娘?”
恭睿太后摇了摇头,此刻才宫外,她?没有言语。
心?里却想:便是当?年的皇后娘娘,也?没有做到这个份上。
恭睿太后在宫里年头长着呢,许都事?情?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明镜似的。
这宫里上下,最能把控人心?的不是那些自幼就被大家教导过的世家贵女,而是从微末爬起来的沈初宜。
且不说她?宫里的众人,只?看萧元宸的态度,就能窥见一二。
这位如今最受宠的淑妃娘娘,实际才是这宫里最能迷惑人心?的那一个。
沈初宜对景玉宫的把控,看似漫不经心?,实际滴水不漏,这需要宫人全心?全意的忠心?和信任,可不是很难得吗?
很快,步辇就在荷风宫前停下来。
报信的小?黄门脚程非常快,德妃本来住在西六宫,因此德妃先一步抵达荷风宫,却没有立即进去,只?在宫门口等待。
贤妃慢了一步,在沈初宜的步辇停下后,也?才出现在西六宫。
等德妃和贤妃过来请安,才发现今日来的是恭睿太后。
恭睿太后在外人面前又冷了脸。
态度也?严厉起来。
“今日懿姐姐宫中有事?,特地?请哀家过来主持宫事?,事?不迟疑,进去之?后再让人禀报。”
众人刚踏入荷风宫,还没来得及绕过影壁,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不是我,我没错,你们?都要害我,都要害我。”
沈初宜蹙了蹙眉头,她?能立即听出喊叫之?人就是邢才人。
胡掌殿和郁姑姑立即上前,护在了恭睿太后身前。
恭睿太后倒是神色如常,她?没有继续前进,只?带着众人站在影壁之?后。
“让人去把邢才人的宫人叫过来,问一问究竟怎么回事?。”
很快,冷新枝就苍白着脸出现在众人之?前。
沈初宜匆匆一瞥,就看到她?脸上一道?醒目的血痕。
贤妃都没忍住叹了口气:“怎会如此?”
恭睿太后没开口,新枝就自己道?:“见过太后娘娘,诸位娘娘,奴婢们?怕小?主伤了自己,已经帮她?束缚住了手脚。”
冷新枝的嗓子都哑了,说话声音又低又沉,显得很是无奈痛苦。
她?努力清了清嗓子,偏着头不敢叫太后看到她?脸颊上的伤口。
“本来害怕小?主咬伤舌头,也?要塞住她?的口舌,等太医过来给小?主用过药再说,但小?主非常不配合。”
冷新枝叹了口气:“奴婢们?怕小?主再受伤,不敢动了,只?能任由小?主这样说话。”
她?说的很含蓄。
什么说话?
邢才人就是在发疯,声嘶力竭的那种。
贤妃低声道?:“怎么会这样严重?”
冷新枝抿了抿嘴唇,道?:“原本还好。”
“一开始,小?主只?是夜里失眠,白日精神不济,时间久了,小?主白日都没了胃口,饭食都不好好吃用了。”
“奴婢们?很害怕,太医请了好几位,都说小?主是心?迷之?症,需要用重药调理,先得让小?主能安稳熟睡,再慢慢调理肠胃精神。”
这事?,宫里倒是都知道?。
不过邢才人因为之?前碧云宫的事?,到底惹了众怒,她?手里犯了事?,就无人敢去关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