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院正可在??”
姚多?福颔首:“在?偏殿等召。”
沈初宜道:“开门吧。”
于是姚多?福便上前?推开殿门,沈初宜不用?鸿雁跟随,自己提着裙摆踏入寝殿中。
乾元宫是后宫最高?最宽阔的宫殿,歇山顶高?耸入云,其下的廊柱雕梁画栋,精美奢华。
整个乾元宫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精致非常的,犹如精心设计的工笔画,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踏入其中,殿阁高?大而宽阔,其中摆设布置精巧,就连多?宝阁上的摆设也都很有讲究,年代和样式丝毫不乱。
沈初宜行?走在?这精致的没有任何人气的宫殿中,只觉得周身泛着冷。
不过很快,她就来到西侧寝殿前?。
推开殿门,映入眼帘的是干净整洁的小书房。
踏入其中,才能感受到平日里?萧元宸的生活气息。
桌上的小茶宠,读了一半的书本,以及多?宝阁上萧元宸最喜欢的盆景,样样都透着生气。
沈初宜踏入殿中,穿过书房、稍间和雅室,才来到最后的寝殿前?。
“陛下?”
沈初宜出声询问。
里?面很安静,没有任何回应。
沈初宜没有迟疑,她直接进?入寝殿,绕过山水四季屏风,一眼就看到垂着青纱帐的拔步床。
萧元宸躺在?床榻上,正在?安睡。
殿中很安静,燃着很淡的安神香,沈初宜轻手轻脚来到床榻边,伸手掀开青纱帐。
萧元宸苍白的睡颜便出现在?眼前?。
若是往日,沈初宜出声时萧元宸便会醒来。
今日却不同。
大抵是用?过药,他睡得格外沉,就连寝殿进?了外人都一无所?知。
沈初宜心中微叹,她慢慢在?床边落座,伸手碰了一下萧元宸的额头。
还?是有些烫。
他依旧在?发热。
平日里?的皇帝陛下意气风发,风姿俊逸,他总是精力充沛,似乎从来都不会累。
他只要清醒着,就从未露出过脆弱的模样。
年轻的皇帝陛下气度威严,雷厉风行?,他是大楚的九五之尊,是天下之主。
他不能有任何软弱,不能生病,甚至不能让人发现他也会踟蹰,也会犹豫。
他就像个完美的假人,生活在?这精致的宫殿内,成为乾元宫最尊贵奢华的摆设。
生来就是要被人瞻仰的。
可现在?,这样的人也生了病。
沈初宜的手动了动,轻轻抚摸上他消瘦的脸颊。
这段时候,萧元宸的确清减几分。
清减之后的萧元宸,身上气势越发凌厉,让人不太敢直视。
春日是多?事时节。
春汛、丰收、耕种,加上熬过了冬日的边关?部族又开始骚扰边镇,萧元宸这些时候都在?熬夜看奏折,即便有些病症也都自己忍了。
若非如此,还?不至于病来如山倒。
思及此,沈初宜不由叹了口气。
她口里?说着不动心,不会为萧元宸倾注感情,可如今看他这样病弱,不可否认的,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心疼的。
心疼他为家国?的付出,心疼他也只是个会生病的凡人。
沈初宜认真凝视着萧元宸,不由有些出神。
不可否认的,萧元宸的确待她极好?。
而且是一种特殊的,旁人都没能得到的好?。
这种好会让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沈初宜只是个普通人,面对这样的极致爱重,没有人会心如止水。
即便是沈初宜也不行。
但沈初宜这一路走来,看得太多?,也想得太清,所?以她一直固守本心,没有动摇。
前?朝的庄慧皇贵妃盛宠二十年,最后还?不是落了个早早病逝的下场。
宫中上下,人人都知道,庄慧皇贵妃是在?绝望中离世的。
从高?处骤然坠落的滋味并不好?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痛彻心扉,绝望至极。
沈初宜不求其他,她只求自己和雪团能健康长寿,一生平安。
只要她坚守本心,就永远不会因失去而绝望。
可如今看来,要想不对萧元宸动心,实在?有些困难。
他真的很好?。
那些相伴的点滴,那些同床共枕的欢愉,那些真诚的信任和情感,那些少有的依赖和托付,都让人真心沦落。
沈初宜又不是没有心,如何会不感动?
会有今日,不过是将心比心。
她不知道自己对萧元宸的感情究竟为何,即便没有到深入骨髓的地?步,但总归是会为他心疼的。
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用?心的表现了。
她不想再往前?踏足半步。
而萧元宸,似乎也从来没有奢求过她的前?行?。
他就那样坚定而真挚地?陪伴在?自己身边,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并肩前?行?。
似乎要一直走到白发苍苍,走到岁月尽头,也不会放开那双手。
虽然萧元宸从未说过承诺,说过爱意,但他的表现,却让沈初宜莫名?笃定这一点。
沈初宜正在?深思,就听到床榻上的萧元宸动了一下。
“陛下?”沈初宜垂下眼眸,才看到萧元宸眼皮颤动,似乎就要醒来。
但萧元宸只是动了动,好?似还?沉浸在?梦境里?,没有立即醒来。
沈初宜莫名?松了口气。
她就这样坐在?床榻边,陪着萧元宸坐了一个时辰,等到刻香掉了一半,外面才传来细碎的声响。
姚多?福小碎步进?来,低声道:“娘娘,
可要传刘院正给陛下请脉?”
沈初宜帮萧元宸塞好?被角,道:“传。”
一刻后,刘文术轻手轻脚进?了寝殿。
沈初宜已经把萧元宸的手从被中取出,让刘文术可以诊脉。
她端详刘文术的面容,见他并不慌乱,也不紧张,甚至没有特别深的忧虑,也就说明萧元宸暂时并无大碍。
这一场病只是来势汹汹,应该是没有妨碍到身体根本的。
果然,刘文术请过脉又看过萧元宸的面容后,就对沈初宜躬身行?礼。
沈初宜起身,同他一起出了寝殿,来到稍间。
“贵嫔娘娘,”刘文术恭敬道,“陛下之前?染了风寒,只简单行?药,没有多?加休息,这才导致体力不支,病倒卧床。”
“观陛下脉相,并没有病弱之相,臣已经给陛下拟了药方?,今明两日只要卧床修养,后日应该就能好?转。”
沈初宜这才松了口气。
她轻声道:“有劳刘院正了。”
刘文术连忙道:“娘娘谬赞了,都是臣应该做的。”
说到这里?,刘文术顿了顿,道:“不过娘娘还?是应多?劝说陛下,若有生病之兆,还?须遵医嘱,休息用?药都不能耽误。”
刘文术是宫里?的老?资历了,他医术了得,人品贵重,能真心劝说这一句,已实属难得。
旁的太医都不敢说这句话,甚至不敢给出保证。
沈初宜眉目微松,如春风化雨,和气有礼。
“刘院正所?言甚是,你之忠义,本宫都记在?心中,陛下也一直知道你的忠心。”
刘文术再度行?礼,道:“那臣便下去拟方?子,待陛下醒来,方?能用?药。”
刘文术退下之后,沈初宜便要回到寝殿内。
就在?这时,姚多?福又匆匆前?来。
“娘娘,”姚多?福又开始愁眉苦脸,“德妃娘娘求见陛下,言说要给陛下侍疾。”
过去将近两个时辰,宫中应该已经知道了消息。
沈初宜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做主,只问:“陛下入睡之前?,可有吩咐?”
姚多?福顿了顿,低声道:“陛下言说,若两位太后娘娘前?来,不必阻拦,贵嫔娘娘亦然。”
也就是说,除了庄懿太后、恭睿太后和沈初宜,其余人等一律不准进?入乾元宫。
这是萧元宸自己的口谕,倒也不怕旁人非议。
沈初宜颔首,淡淡道:“你去告诉她,陛下暂不召见,若她有事,等陛下醒来再行?召见。”
姚多?福依旧有些迟疑:“娘娘,唯恐德妃娘娘误会。”
沈初宜先进?了乾元宫,德妃再至便不能入内,传出去,自然有人误会沈初宜阻拦德妃,不让德妃侍疾。
“误会又如何?”
沈初宜神情冷淡,毫不畏惧:“陛下允本宫侍疾,本就有本宫做主之意,若此番责任不能肩负,本宫还?不如回长春宫,不来这乾元宫。”
这话说得十分威严,反把姚多?福说得呆愣片刻。
不过他毕竟见多?识广,很快就回过神来,躬身见礼:“是,臣领命。”
这一次,姚多?福要恭敬许多?。
待人都离开,沈初宜才重新回到寝殿。
她刚一踏入,绕过屏风,便看到一双平和的深邃桃花眸子。
不知何时,萧元宸已经醒来。
沈初宜心中一喜,快走几步来到床榻边,直接坐在?萧元宸的身边。
“陛下?”
她声音很轻,很温柔,带着几分试探。
“陛下可醒了?身上哪里?难受?饿不饿?要不要吃些蜂蜜水?”
萧元宸却一直看着她,眼眸一瞬不瞬,一言不发。
沈初宜刚放松下来的心,不由又提了上去。
“陛下?”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萧元宸的侧脸。
萧元宸脸上还?是有些温热,却并不烫手,显然风寒已经慢慢散去,不再侵袭他的身体。
被她这样一碰触,萧元宸才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片刻后,低哑的嗓音响起:“朕无碍。”
他此刻面色虽苍白,却并没有羸弱之相,只是声音很低,仔细聆听才能听清。
沈初宜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说:“原来蓁蓁也担心朕啊。”
————
沈初宜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人,就算是病了,也不忘逗她。
她没有回答萧元宸的话,只是起身来到桌边,倒了一碗温热的蜂蜜水,回到床边,柔声道:“陛下,喝点水,润润嗓子。”
萧元宸点头,自己撑着手肘就要坐起身来。
沈初宜吓了一跳。
“陛下可莫要乱动,臣妾来扶着您。”
萧元宸有些好?笑,他很利落坐起身,靠在?了床背上,哑着嗓子道:“朕只是病了,又不是受伤,自己能动。”
他这样要强,沈初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往前?坐了坐,用?汤勺喂他吃蜂蜜水。
“陛下可觉得好?些了?”
萧元宸点点头,说:“睡了一觉,舒服许多?。”
虽然用?汤勺吃蜂蜜水很慢,也有些麻烦,但萧元宸却并不阻止,反而很享受地?让沈初宜伺候他。
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
沈初宜抬眸看了看他,见他虽然依旧面色苍白,但精神的确好?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
“一会儿再吃些晚膳,垫一垫肚子再吃药。”
被沈初宜这一提醒,萧元宸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他今日一直睡了好?几个时辰,都没来得及用?午膳,身体一旦开始好?转,就能感受到腹中空空。
“让御茶膳坊多?备些其他的菜品,的确有些饿了。”
萧元宸很实在?:“提前?把晚膳用?了吧,刘文术的药都催眠,吃了我就困,今夜可能不会再醒来。”
萧元宸的嗓子还?有些哑,说几句话就要咳嗽一声。
“陛下,以后可要听话,”沈初宜忍不住念叨,“刚一开始不适的时候就用?上药好?好?休息,何至于此?”
“你看看,闹这一场,太后娘娘们肯定要很担忧的。”
萧元宸垂眸看着她,唇边有浅浅的笑意。
“好?。”
“知道了,以后听蓁蓁话。”
萧元宸说到这里?,又笑着问:“蓁蓁可担心朕?”
沈初宜捏着汤勺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陛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不能糊弄臣妾。”
萧元宸又笑了。
他咳嗽一声,才说:“朕何时骗过你?”
这倒是没有。
思及此,沈初宜这才不再念叨。
“陛下这是风寒疲累,许多?饭食都不能吃用?,若是陛下有胃口,就让御膳房准备瘦肉粥和红糖小米粥,先暖暖胃,再配上肉末蒸蛋,鲜虾馄饨和红烧鸡块,一起多?吃一些,胃里?才舒服。”
萧元宸听她念叨,都感觉到饥饿了。
“好?,都听你的。”
沈初宜这才满意。
等喂他吃完了蜂蜜水,沈初宜才起身,出了寝殿叫姚多?福和刘三喜伺候萧元宸更衣。
她叮嘱过孙成祥准备晚膳,不多?时才回到寝殿。
萧元宸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身上的汗也都擦过,这会儿舒服许多?。
他靠坐在?床榻边,正低声对姚多?福说什么?。
沈初宜清了清嗓子:“陛下。”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萧元宸立即止住了话题。
沈初宜没有去说萧元宸,只看向姚多?福。
“姚大伴,”沈初宜淡淡道,“陛下今日还?病着,莫要拿国?事烦扰陛下。”
姚多?福后背一僵,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讪笑道:“是,娘娘。”
萧元宸这才看向沈初宜,笑道:“朕安排姚多?福给你准备被褥,这几日你都得留在?乾元宫,可要休息好?的。”
“嗯,”沈初宜重新摆出和善笑容,“多?谢陛下惦念。”
她手里?端着一碗热牛乳,回到床边,说:“刘院正说吃些牛乳暖胃,陛下先喝了再用?晚膳。”
等忙完这些,晚膳也送到了。
萧元宸不愿意在?拔步床上用?晚膳,让姚多?福扶着他靠坐在?罗汉床边,沈初宜坐在?他对面。
萧元宸的晚膳清淡,的确都是沈初宜念过的菜品,沈初宜自己也没什么?
胃口,就陪着吃了几口。
“让御茶膳坊给你做些新菜品吧,”萧元宸吃着瘦肉粥,道,“瞧着你也没吃几口。”
沈初宜摇摇头,用?帕子擦干净嘴,帮他夹菜。
“减重。”
萧元宸无奈笑了。
“你啊。”
倒是贯彻始终,不达目的不罢休。
等用?过了晚膳,萧元宸便披上外衫,牵着沈初宜在?殿中慢慢散步。
他这会儿身体好?了许多?,人也不再发虚,走路也有了力气。
躺了一天,实在?是觉得筋骨都僵硬了,不走几步都觉得难受。
沈初宜挽着他的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怕他一会儿没有力气。
“朕真没大碍。”
萧元宸笑了一声:“肯定是刘文术胡言乱语,信口雌黄。”
“刘院正很担心陛下身体,与臣妾说了许多?真心话,若听到陛下这样非议,定要伤心难过。”
萧元宸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还?替他说起话来?”
沈初宜倒是没有笑,她淡淡道:“因为陛下不爱惜身体,臣妾心里?也很难过。”
这一句话,打?散了萧元宸的笑容。
他收敛起唇角的弧度,垂下眼眸,安静陪在?沈初宜身边,穿过寂静而奢华的宫殿。
宫灯在?殿中寂静燃烧,岁月在?蜡油滴落中流逝。
高?大的雕花门扉挡住了春日的晚风,把落日的影子遗留在?殿内的金砖上。
雕花都是一样的花纹。
福寿绵长,万寿无疆。
都是极好?的寓意。
沈初宜声音很轻,很淡,却一字一句落在?萧元宸心中。
“陛下,臣妾能有今日,全靠陛下垂怜,若非陛下抬爱,臣妾蒲柳之姿,宫人出身,万不能有如今尊荣。”
“臣妾是个很庸俗的人,只想一生顺遂平安,荣华富贵,只想雪团能健康长大,无忧无虑。”
沈初宜一字一顿道。
“所?以陛下,您要好?好?保重身体,有您在?一日,才有我们娘俩的美好?未来。”
“臣妾这样说,陛下能明白吗?”
从到乾元殿,沈初宜就一直很温柔,她把侍疾应该做的事情都做好?,多?余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
可现在?,她这样柔声说话,却让萧元宸清晰听到了她心里?的怒火。
很清晰,很干脆,一一展现在?他面前?。
沈初宜的确生气了。
不为别的,却是为了他的身体。
萧元宸垂下眼眸,轻轻笑了一声。
“朕明白了。”
“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
沈初宜这才应了一声,道:“臣妾一直都很相信陛下,陛下是君子,自当一言九鼎。”
说到这里?,两人都安静下来。
又慢慢走了一圈,萧元宸才道:“回吧。”
“雪团如何了?”
沈初宜就说:“已经请步姐姐照料长春宫,有她在?,臣妾是放心的。”
“这就好?。”
“若是不成,就把雪团抱过来,放到乾元殿来养。”
沈初宜坚定摇了摇头:“泽儿和鸿儿都没在?乾元殿养过,雪团自然不行?。”
萧元宸没有坚持。
用?过了药,萧元宸洗漱更衣,就重新躺到了床上。
他道:“偏殿已经让姚多?福收拾好?了,一会儿你就过去安置吧。”
沈初宜却摇了摇头:“臣妾是过来侍疾的,如何能躲懒?晚上臣妾就在?罗汉床上入睡,一样的。”
沈初宜态度很坚决,萧元宸劝不住她,只能答应下来。
很快,药效上来,萧元宸就昏睡了过去。
沈初宜又在?殿中陪着坐了一会儿,才离开去偏殿洗漱,回到寝殿时,就叮嘱姚多?福:“晚上留着宫人守夜,有什么?事也好?有人差遣,大伴、三喜就先去歇着,让孙大伴侍奉。”
姚多?福道:“是。”
一夜无话。
沈初宜晚上自然没有睡好?,时不时醒来看一看萧元宸,见他睡得沉,也出了汗,这才松了口气。
等到天光熹微,清晨将至时,萧元宸才醒来。
昨日沈初宜拒了德妃,之后就再无宫妃来乾元宫,只有两位太后派了姑姑过来,沈初宜请进?来说了几句话,让两位太后宽心。
今日的乾元宫安静许多?。
没有国?事,没有朝臣,也没有任何人进?出。
萧元宸早膳用?过早膳后,整个人就精神了。
碍于昨日沈初宜生气了,萧元宸犹豫再三不敢说自己想要看奏折,便给姚多?福使?眼色。
姚多?福蒙了一下,倒是同萧元宸心有灵犀,对沈初宜道:“娘娘,昨日两位太后娘娘未曾来乾元宫,但心里?肯定都很惦念,娘娘不如亲自去一趟,说一说陛下的状况,也好?让娘娘们放心。”
倒是这个理。
沈初宜略一思索便点了头,陪着萧元宸用?过药,伺候他睡下,才换了一身衣裳离开了乾元宫。
果然,她刚一走,萧元宸立即坐起身,催着姚多?福去取奏折。
姚多?福心里?念叨他瞎折腾,却还?是不敢松懈,手脚麻利地?取来四季平安盒,道:“陛下,您快着些看,娘娘一个时辰准能回来。”
看上了奏折的萧元宸根本就不理他。
另一边,沈初宜先去了敬安宫,才去的寿康宫。
两位太后果然都很担忧萧元宸,沈初宜细细说来也说陛下身体好?转,两位太后才放心下来。
庄懿太后还?夸她贤惠,道:“你也注意身体,可莫要累坏了,瞧你精神没有往日好?。”
沈初宜昨日没睡好?,今日就显得有些疲惫。
她忙起身行?礼:“是,多?谢娘娘关?心,臣妾一定照顾好?陛下。”
庄懿太后没有留她,只道:“皇帝需要静养,哀家已经下旨,不叫各宫宫妃打?扰,你放心照顾皇帝便是。”
沈初宜应下后,便离开了寿康宫。
等她回到乾元宫,刚一踏入乾元殿,就听到里?面一阵热闹声。
等沈初宜踏入寝殿,看到萧元宸躺在?那,眼睫还?在?颤抖。
沈初宜没好?气地?笑了一声,她在?萧元宸身边落座,伸手点了一下他的眉心。
“这回舒坦了?”
“可能安睡了?”
萧元宸睁开眼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在?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多?谢蓁蓁。”
就如同刘文术说的那样,萧元宸的病并不重,不过三日便恢复如初。
沈初宜知道?他是闲不住的性子?,到了第三日已?经开始看奏折了,怎么劝都?劝不住。
不过有了刘文术的保证,沈初宜倒也放心,不再坚持。
因此等刘文术确定萧元宸病愈,沈初宜便也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乾元殿。
三日不见儿子?,沈初宜怪想念的。
见她要走,萧元宸还有些舍不得。
“再多?住一日,陪一陪朕,明日再回?长?春宫可好。”
沈初宜睨他一眼,轻声细语:“臣妾还要回?宫照料孩子?,三日不见,不知雪团过得如何。”
说起雪团,萧元宸也有些想念了。
索性大手一挥,道?:“姚多?福,你亲自去一趟长?春宫,把三殿下请过来。”
萧元宸要任性,谁也拦不住。
沈初宜还没来得及阻拦,姚多?福就麻溜退了下去。
“陛下!”
沈初宜拽了一下萧元
宸的衣领,把她刚抚平的衣领拽出一点皱痕,低声道?:“陛下这是做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娇嗔,也有显而?易见的不悦和恐慌。
恐慌并不明显,但萧元宸还是敏锐感受到了。
他倏然伸出手,一把揽住她的腰,低头用额头碰触她的。
“怕什么。”
萧元宸很是淡然,甚至笑着说道?:“雪团才多?大,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无人?会过多?在意。”
“说起来,贵嫔娘娘在乾元殿住了三日,怎么不见贵嫔娘娘害怕?”
说到底,还是沈初宜太过在乎儿子?。
对于自己会面对的风险和波折,沈初宜从不在意,反而?越挫越勇,积极向上。
所?以她才能靠着自己,努力?走到了今日。
她从来不害怕危险。
沈初宜抬眸瞪他一眼,踮脚伸长?脖颈,也磕了一下他的额头。
嘭的一声,把萧元宸脸上的笑容撞散了。
“臣妾有什么好怕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罢了。”
“雪团不一样。”
萧元宸无奈摇了摇头:“雪团也没什么不同,这不是还有朕呢?”
他倒是想得很清楚:“明日你回?去,朕就让姚多?福去把所?有孩子?都?一起带过来,在乾元殿玩上一日。”
“几日不见,朕也怪想念的。”
这不就一点事情都?没有了?
沈初宜这才放心,她道?:“就不要让乐乐也过来了,明日臣妾过去看一看乐乐。”
三公主最?近开始吃用辅食,偶尔胃口不太相合,吃过之后就会腹泻,太医院很谨慎,每日都?盯着瞧着,生怕小公主也有一丁点差错。
在来乾元宫侍疾之前,沈初宜日日都?要去敬安宫照料她,恭睿太后也很上心。
萧元宸点头:“知道?了。”
“等过几日,朕再去敬安宫看她。”
两人?说着话,不多?时,端木嬷嬷就抱着萧应淳进?来了。
小雪团还在睡,软软一团缩在襁褓里,就连离开了家?来到乾元宫,也一无所?知。
萧元宸低头看了看儿子?,不由嘲笑他:“真是个小猪。”
沈初宜没管他,自己伸手接过儿子?,抱在怀里掂了掂。
“也就三日没见,就更沉了。”
沈初宜笑弯了眼睛:“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子?,一不留神就长?大了。”
萧元宸叹息道?:“是啊。”
“朕恨不得他们马上就长?大,会跑会跳,到时候朕就让御马司准备几匹小红马,带着孩子?们去东安围场围猎跑马。”
“臣妾还不会骑马,”沈初宜笑道?,“等有了空闲,臣妾也学一学。”
萧元宸眼睛一亮,道?:“朕怎么忘了这事。”
“等天气好了,朕就带你去跑马。”
夫妻两个说着话,小雪团被吵醒了。
他哼唧了一声,嘴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然后就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小孩子?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干净明亮。
雪团定定看着沈初宜,即便看不清人?,可母亲的气息是那么熟悉。
雪团裂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沈初宜的心都?要化了。
她低下头,在儿子?的脸蛋上狠狠亲了一下。
“雪团真可爱。”
萧元宸看着她们母子?俩,眉目温柔下来,一如春日的暖风,醉人?心神。
一家?三口闹了一会儿,沈初宜才让端木嬷嬷带着雪团回?去了。
她自己倒是没有走,依旧留在乾元宫。
萧元宸在知不足斋处理政事,沈初宜就坐在浩然轩里读书。
她刚看了一章,就听到脚步声。
抬起头,看到刘三喜匆匆进来,在她身边站定。
“娘娘,德妃娘娘、端嫔娘娘、白婕妤娘娘、卫充容娘娘一起来了乾元宫,说要给陛下侍疾。”
萧元宸生病第一日,沈初宜拦住不让德妃见。
当日庄懿太后就下旨不叫宫妃侍疾,说陛下要静养,只让纯贵嫔侍奉陛下,一人?就足够了。
庄懿太后都?发了话,宫妃们自然不敢登门,不过今日萧元宸既然已?经命人?去把三皇子?带来,说明他病情已?经好转,宫妃们这就坐不住了。
沈初宜听闻神色不变,道?:“陛下口谕,不见宫妃,让姚大伴亲自告知,请各位娘娘先回?。”
刘三喜有些踟蹰:“大伴已?经说了,但德妃娘娘不肯走,必要见到陛下。”
所?以是刘三喜过来禀报。
这会儿萧元宸正在面见朝臣,宫妃们堵在宫门口实在不像话,沈初宜思索片刻,道?:“本宫去见一见德妃。”
她扶着鸿雁的手起身,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
为了侍疾,她带来的衣裳都?是素色的简单样式,穿在身上略显简朴。
倒也不是太有妨碍。
沈初宜一路出了浩然轩,穿过回?廊,不多?时就来到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