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户当家的辗转托人将信报到他耳里他才得知此事。
崔敬此时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皇子贬为庶人,皇上的意思是这辈子二皇子再不能回宫了,皇后那边对姚家又极为厌恶,他自然秉承两位主子。
何况他私心里也是偏向太子殿下的,是以只要安顿好二皇子在外的生活,每月银两准时送达即可。
至于其他,则能免则免,尽量不闹出更多牵扯来。
如今二皇子失踪,生死不知,皇上发怒,他经手此事难辞其咎。
“速速派人去找!此事你过于疏忽,事后自行领罚!”
“是!奴才谢主隆恩!”
崔敬匆匆离开,着人即刻寻人。
洪景帝坐在圈椅以手撑额,眼底闪过愧疚。
都说皇家无情,可谁又天生冷血。
只是天子之位、执掌天下之权,诱惑太大了。
身处其中能守住本心者少之又少,纷争由利生。
皇权争夺尤为残酷,但凡参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姚贵妃出手争权意图弑杀太子,她身边的人便都不可算无辜。
他怜惜稚子,将其送出宫,以普通人的身份过平凡的生活,本以为能让他远离纷争,却不想还是出了事。
你不欲杀,有人逼你举起白刃。
你不欲争,有人逼你参与抢夺。
总有人心存不甘不忿。
洪景帝睁眸,眸底浮上煞气。
御书房紧闭的门咿呀一声被人推开,有人举步进来。
洪景帝抬头,看清进来的人后即将眼底煞气隐去。
“卿儿,怎地过来了?有事找父皇?”
第235章 为自己的孩子披荆斩棘,这是一个母亲的本能
这一夜,御书房的灯光亮了许久。
晏长卿从御书房里走出来,夜露已重。
一弦月高挂天幕之上,散着莹莹柔光。
沿着御书房外殿宫道,绕过太和殿后殿,经过秉笔监,又穿过重重殿宇,方是凤仪殿。
他虽为太子,但是未设东宫。
因为幼时多病,母后将他安置凤仪殿偏殿就近照顾。
太子未归,凤仪殿宫灯长明。
杜嬷嬷候在大殿门口来回踱步,远远看到少年身影,即松了一口气迎上去,“殿下你可回来了,眼瞧着近亥时了,怎地忙到这么晚?你没回来,娘娘也一直未就寝,奴婢怎么劝都没用。”
边说话,杜嬷嬷边朝随在后头的崔启瞪眼,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也不知道催殿下早点回来。
虽说殿下如今身子已经康复,娘娘仍旧放不下心来。
那几年的时刻惶惶,已经成了娘娘心头阴影。
崔启垂眉敛目安静如鸡,一句不敢辩解。
今日皇上发怒,连干爹都受了罚,他一小小新人,哪敢多嘴说什么。
晏长卿朝杜嬷嬷笑笑,“我去看看母后。”
凤仪殿内殿,宫灯晕黄。
皇后坐在灯下眉色淡淡,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杜嬷嬷,“卿儿还没回来?”
“母后,是我,卿儿。”
“卿儿?”皇后扭头,看到果真是儿子过来了,即面露欢喜,“今日应酬使臣团忙累一日,回来了就早些回去歇着,不用来跟母后请安。”
晏长卿走到妇人身边,拉了张垫脚的脚凳坐下,把头亲昵依在妇人身侧,像小时候那样,“孩儿不累,想过来看看母后。”
“多大人了,还跟母后撒娇呢?”皇后享受儿子这般依恋,脸上笑意更柔和。
“母后,我去了御书房,与父皇相谈良久。”
晏长卿沉默片刻,轻道,“母后,二皇弟失踪了。下午带使臣团游湖,二弟似乎到了那儿,我着人上岸去寻,却怎么都寻不着。”
皇后脸上笑意一点点隐没,垂眸看着依偎身侧的少年,手心收紧。
心口处生出一股细微疼痛,不尖锐,却闷的她难受。
“你怀疑是母后干的?”
“不,我从未怀疑母后。您的性情我了解,当初既然放过二弟,就断不屑背后斩草除根。”
少年坚定话语,让皇后心脏闷痛消失,脸色也缓和下来,“姚贵妃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可是觉得母后手段狠毒?”
晏长卿抬头。
他返京前,父皇命人封口,不欲这些事情传到他耳中,不想母后在他心里的形象被破坏。
可宫中人多口杂,自然有有心人把话往他耳里传,他怎么可能一点不知晓。
何况贵妃消失这件事也瞒不住,他稍想便能猜到前因后果。
姚家要杀他,母后定然会被激怒。
“母后,我不是懵懂稚儿,我心里有亲疏,也辨得明是非。身在皇家,有手段才能活得好活得长。这次可是母后不信孩儿了。”
稍顿,晏长卿又将头依偎在母亲身侧,语气轻缓,。
“从小到大,母后总把孩儿放在第一位,事事为我着想,事事为我筹谋。
不管您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妄自将对错按在你身上,去置喙去评判。
我永远不会指责母后。
孩儿敬爱母后的心,与母后爱重孩儿是一样的,不弱半分。
若有一日有人说您错了,有人拱您至众矢之的,孩儿也会坚定站在母后身边。
那些错与孽,孩儿来担。”
皇后眼皮剧颤,凶猛酸涩猛地窜上鼻尖,让她瞬间湿了眼眸。
撇头将泪意压下,皇后翘起唇角,哼道,“不管你长到什么年纪,在母后眼里,你都是孩子。什么错什么孽,母后何须你一个孩子来担。”
儿子理解她,对她来说便是莫大安慰。
至于其他,她从未惧过。
事情她敢做,她就担得起。
哪怕未来某天,成王败寇,她成了败寇,这条命交出去便是。
只要卿儿好好的,她万事看得开,放得下。
但是到底不想给儿子留下个母后狠辣的印象,皇后抿唇,看向虚空,回忆往昔时仍觉窒息。
“至于姚贵妃跟晏长槐……不是母后手段狠毒,卿儿,那些年时时面临要失去的痛苦及绝望,没人能与我感同身受,包括你父皇。
他膝下有六子,可我的儿子,只有你一个。
若能得你安康,拿母后的命去换我也在所不惜。
千盼万祈求,好不容易你终于健健康康,我容不得你出丁点意外,容不得旁人动你分毫!
母后承受不起又一次得而复失了。
姚贵妃竟敢动手谋夺你的命,我岂能不恨,我又岂能饶她?你明白吗?”
为了自己的孩子,披荆斩棘,荡平前路,这是一个母亲的本能。
她不怕万人唾骂。
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只怕卿儿误解她,不理解她。
幸而,她的儿子没有伤她的心。
晏长卿伸手轻轻拥住母亲,一个轻轻的拥抱,胜过任何话语。
玲珑阁。
百相躺在阿娘怀里,跟阿娘说白日趣事。
“他们提起二皇子,长卿哥哥有点难过……长卿哥哥想找回二弟弟。”
李素兰用梳子一点点将女儿头发梳顺,年岁渐长,女儿当初一头短短绒发已经长至后背,有了小女儿家模样。
“那是你长卿哥哥的二弟弟,你哪能也跟着唤二弟弟呀?你年纪可比人家小。”
百相咯咯笑,在阿娘怀里打滚,刚梳好的头发又乱了,“长卿哥哥的弟弟也是我弟弟!哈哈哈!阿娘,我们什么时候回玉溪村呀,我想家,想阿爷阿奶了。”
“快了,今儿你外公跟你爹正好说这事儿,等使臣团离开,我们便定船回家。”
这句话让小姑娘一夜好梦。
梦里,小姑娘长了翅膀,飞出长京,穿过山川溪流,飞回了那个让她安定的村落。
那里有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有高高的山有蜿蜒的河,有青青的药田有飘香的稻禾。
有热闹的工坊有亲切的村民,有她最喜欢的阿爷阿奶站在家院子里朝她慈祥的笑。
连他们家的大黄,都比京城的狗狗可爱得多。
第236章 老国公……走了
使臣团即将返程,宫中的热闹也接近尾声。
那边前堂在饯行,这边御花园里,一群小孩子聚在一块,也在提前辞别。
金多宝环视四周,抖肩嘚瑟,“等回去了我就告诉我爹,这次来长京,我进了三次皇宫,哈哈哈,让他羡慕死!”
林怀松林怀柏已经在计划回去后怎么跟小伙伴们炫耀。
“快,把这块小石头收起来,回去了送给小牛,告诉他这是皇宫里的石头!
嗯……给家旺带一袋子皇宫的泥巴!
还有赵宝亮!嘶给他带啥好?这里,薅两张树叶子!
上次我在莲湖那边看到漂亮的雨花石了,捡两颗送给小元!”
百相挠脸,心头摇摆不定。
她给阿爷阿奶二叔二婶小叔叔他们带礼物,都是在街上铺子里买。
……要不要给家里也带点皇宫的泥巴石头?
比之几个孩子的兴致勃勃,小皇子们一个蔫了吧唧,满心不舍。
晏乐嘟着嘴,还没真正分别,眼泪珠子已经挂在眼睫上了。
“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不能多玩几天吗?长京可好玩了,好多地方你们还没去过呢,就是宫里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们要是能多留几天,我带你们逛遍整个皇宫,还送你们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行不行?”
晏羡抿着唇,严肃得像个小大人似的,心里同样不舍。
他们几个虽然是皇子,但是玩伴却少的很。
因为不得父皇重视,少有人愿意跟他们一块玩。
等百相他们走了之后,他们与皇兄的关系,肯定要又要恢复成以前那样,不亲不近。
宫里也会重新恢复冷冷清清。
“哎呀,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有散才有聚嘛。”
金多宝如今说起这些场面话来,越发游刃有余,信手捻来。
他哥俩好的拍拍这个肩头,拍拍那个肩头。
“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不定你们已经是领职的王爷了,当然那时候我也已经是金家主了。届时你们可不能忘了今日情谊,一定要对我多多关照啊!”
林家兄妹仨对金小爷跟谁都能称兄道弟的性子着实佩服。
等多宝再大些,多跑几个州城,不得兄弟满天下?
四周宫婢太监来来往往忙碌。
百相心里记挂着跟长卿哥哥告别,百无聊赖四顾,“长卿哥哥好像总也忙不完,使臣团都要走了,他怎么比前几天还要忙呀?”
“外邦使臣来朝,饯行的时候才是最忙的。我大瑞乃礼仪之邦,饯行时朝中百官齐聚,已经致仕的老臣也会出席,显我大瑞风仪。皇兄是大瑞太子,今日自要比接待使臣时更忙。”晏羡说起这些头头是道。
“难怪我外公今天也进宫了……”百相微垮小肩膀。
来长京本以为能时时见到长卿哥哥。
可是来了之后才发现长京跟玉溪村是不一样的。
在这里想要见一个人,还要经过重重通传,有许许多多的规矩。
她不喜欢。
要是长卿哥哥能跟她回玉溪村,那该多好啊。
百相情绪低落,隐约明白,有些事情,好像不能回到从前了。
“快,快去传太医!找郁医正!”
一声急呼惊扰了孩童。
前方小径有太监气喘吁吁跑来,跟迎面的内侍急道,“老国公在饯行宴上突然晕倒了!皇上令传太医,快!”
几位小皇子闻言,紧张的站起。
“老国公?”金多宝跟林怀松林怀柏相觑,乖乖,听这称呼就不得了。
晏和担忧道,“老国公是皇兄外祖,已经七十多岁了,这次突然晕倒,怕是——”
后面几个字他不敢说。
七十多岁的老臣,在大瑞朝堂上仅此一位。
近半年周围一直有暗地里的流言,说老国公越来越虚弱,大限要到了。
这次晕倒,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旁边一道小黑影蹭地窜了出去。
被落在原地的人一时呆愣反应不过来。
金多宝最先回神,哀嚎着跟上,“百相,等等我!”
他今天算见识了,百相跑起来比兔子蹦得还快!
林家小哥俩自然紧随其后。
待皇子们反应过来,急得在后头直追。
“百相,多宝!小松!小柏!回来,你们快回来!今日的场合我们不能去,会被罚的!”
“回来……百相姐姐跑错了!不是那边,饯行宴在太和殿!”
“晏长杉你个傻子!你怎么还给百相指路呢!”
“诶呀我我我!”
“我什么我,赶紧追!”
几个小孩子刚跑走不久,崔启就赶到几人刚才所在小石桌。
没找到殿下交代他要找的小姑娘,再想想太和殿里情形,崔启两眼一黑直想撅过去。
这事没办好,他直接洗干净脖子得了。
太和殿,殿内兵荒马乱。
使臣团被晾在了一旁,大瑞百官注意力全部汇聚在后殿长榻。
老兰国公躺在榻上,人已经醒来,只是起不了身,想扯个笑容安慰身边担忧的女儿、外孙,连那微浅笑容都显得无力。
老者已经极孱弱。
“皇上,老臣今日闹笑话了,不早不晚的,赶在这种时候——”
“国公,你说这话是要折煞朕么?”洪景帝俯身握住老者的手,着急朝外喝问,“郁恒呢,怎么还没来!”
郁恒抱着药箱疾步从外冲进后殿,“皇上恕罪,臣来迟了!”
“废话莫说,赶紧替老国公诊治!”
看着太医正为自己把脉,身上要穴扎上一根根银针,而自己的身体像是一根朽木全无感应,老国公释然笑笑。
他转眸看向旁侧已经红了眼的中年妇人,“娘娘莫要难过,老臣是时候到了,能活到这个年纪,已是大福气。日后,还望皇上与娘娘看在老臣为国尽瘁的情分,多多担待国公府……太子、殿下,望秉持初心,宽仁、爱民……大瑞有明君,必千秋、万载……”
老国公嘴角含笑,话音渐渐模糊,眼睛缓缓阖上。
郁恒颤着收回手,起身后退两步,跪伏于地。
老国公……走了。
“父亲!”皇后再忍不住,伏在长榻旁泣喊。
几步开外紧急等待结果的群臣见状,俱面露悲戚,扭头不忍看。
萧必让也背转了身,叹息伤怀,他们这些个老的,又少一个了。
及后,一口气还没叹到尾,就看见他外孙女跟被点燃的炮仗一样冲进来,咻地就窜到小榻前,伸手死死捏住了长榻上老者的鼻子。
“……”
第237章 笑死人了?那你怎么还不死?
老国公已逝,这等行为是在折辱逝者!
即便林百相与爱子交情再深厚,如此顽劣无礼,皇上皇后于此时也生了怒。
何况周围百官都在看着,眼下情况也不容徇私。
“百相!”
洪景帝正待开口呵斥,晏长卿先一步走到小姑娘身侧,将她挡在身后,替她承了四周谴责。
“父皇、母后息怒,且看。”他轻声开口,眼神往长榻上示意。
只见捏着老者鼻子的小姑娘已经松了手,此时两手在老者身上移动还未拔出的银针,快、精、准。
不过六岁多的小童,侧颜沉静,手下从容不迫,所做一切皆有章程,只要多看片刻便可知绝非无的放矢。
四周谴责视线与骚动似被无形屏障隔绝,未能影响她分毫。
百相唇角紧抿,救人时专心致志。
浓翠欲滴的绿球灌入老者口鼻,但是人已无气息,绿球无法随着吐纳吸入体内,是一大难关。
师父给她画过的人体经脉图在脑海里浮出,百相深呼吸,做出这么久以来首次尝试,控制绿球在老者体内游走,在老者心口温热彻底消散前,让绿球覆盖滋润所有经脉,唤起新的生机。
不可错漏一处,否则便可能失败。
这是长卿哥哥的外祖,她想救活他!
一定要救活他!
不然长卿哥哥会难过!
百相一瞬不敢分神,借拨动银针的动作,催动绿球游走。
郁恒也没闲着,接收到殿下眼神示意后,骨碌爬起,跟周围非议、怀疑的百官解释,“这位小姑娘是我师侄,师从我师兄药谷老祖,年纪虽小,医术造诣却已在我之上。还请诸位大人莫要出声扰她,让她一试,或有奇迹!”
实则郁恒哪里知道百相医术如何,他压根就没见过师兄授课,也没见识过百相行医。
但是得了太子示意,加上他本也偏心百相,这等情形之下,郁恒面不改色往大了吹。
话说到这个份上,百官只能封口缄默。
即便觉得荒唐,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
事关老国公的命,谁要说一句怀疑、道一句荒唐,人要是没救回来,岂非成了他们的错了?
不过确实荒唐。
老国公已去,人已经绝了气息,纵是医术登峰造极,还能助人起死回生不成?
那就不是医术,是仙法了!
萧必让两手负背站在一旁,手心里全是冷汗,浓眉皱得紧紧的。
百相此番莽撞了,若无奇迹出现,众目睽睽之下这等行为,事后必遭百官指责。
皇上皇后也不能偏帮袒护,否则难以服众。
幸而他今日出门时将虎符带在身上了,届时将虎符掷出来堵百官的口,只要能保住百相,那点兵权不要也罢。
“老将军,你这外孙女行为虽然鲁莽了些,心却是好的。到时候若受责问,老夫替你们美言几句斡旋斡旋。”严肖元抱手走到萧必让身侧,嗓音一如既往平直无绪,面无表情,“老国公去了,朝中能当得起肱骨老臣几个字的,只剩我们三个了。”
萧必让侧眸看他一眼,领情,“萧某先谢过严尚书好意。”
前殿使臣们看不到后殿情况,但能听到只言片语,猜了个大概,此时同样议论纷纷。
多幸灾乐祸,看好戏。
大瑞太医正的医术都救不回来的人,寄望一个垂髫小儿能造出奇迹,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吉月更是躲在使臣团后大肆嘲笑,“笑死人了,还说什么大国,居然相信一个小孩能起死回生哈哈哈!回去以后窝要把这个笑话说给父王听!大瑞哪里值得窝们上贡!”
金多宝几个比百相跑慢一步,被内侍拦在了前殿。
听到这句话,几位小皇子脸色难看得紧。
金多宝可不管对方什么公主公猪,立刻反唇相讥,比对方更横。
“笑死人了?那你怎么还不死?真要笑你该笑话你父王,笑话你月回!
回去问问你父王,问问你月回大臣,为什么月回要上贡!
因为你们没有大瑞庇护,在外域活得像条落水狗!人见人打!
别端碗吃饭放碗骂娘,这样不会让人笑话大瑞,反而会唾骂你们白眼狼,懂吗傻缺!”
“泥、泥!”
“窝泥大天神菩萨!”
金多宝战无不胜。
他百相妹妹在里面救人,狗东西在外头嘲笑。
小爷管你什么身份,天王老子来了小爷也敢喷死你!
这次金多宝骂得一点不留情。
场面相当难看。
大瑞、月回又是各管各的人,把对骂双方分开。
只是大瑞侍人眼见的拦人拦得无比敷衍,只把小皇子跟小贵客们挡在后头,却没封他们的嘴,好像听不到当中小胖墩气势汹汹叫骂。
轮到月回使臣团的人脸色无比难看。
小皇子们憋的那口气舒坦了。
吉月每回对骂都骂不赢,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孩童,眼底浮上戾气。
以后别让大瑞人落到她手上,否则她必将他们当马骑、当狗养!
僵持间,后殿又传来骚动。
人群嗡嗡充满震惊。
“咳、咳咳……”有极轻微咳声夹杂在嘈杂中。
不明显。
听见的人却俱是面露喜色,不敢置信。
“我没听错吧?刚才是不是老国公咳嗽?!”
“手指动了,我看到了!”
“是!醒了!老国公醒过来了!”
“奇迹,当真是奇迹啊!”
皇上、皇后就站在长榻边上,最先发现老者醒来。
已经阖上的双眼缓缓睁开一条缝隙,胸口处有了轻微起伏!
真的醒了!
死而复生!
兰国公躺着在那里,对眼前一幕只觉茫然。
看着面前攒动人头、听着耳边喜极而泣声,老国公好半晌回不了神。
他没死??
“孤说过,林百相乃我大瑞福瑞,所到之处魑魅魍魉不敢近身!贺喜老国公醒来!”少年嗓音清晰、铿锵。
百官各自相觑一眼,齐声应和,“有此祥瑞,我大瑞有福!”
太子殿下说林百相是祥瑞,她就是祥瑞!
而且刚才的事情所有人亲眼目睹,凭一手医术叫人起死回生!
唯有祥瑞二字能解释!
第238章 我的小福星
百相揉揉酸涩眼睛,扭头冲少年咧嘴笑,“长卿哥哥,你外祖醒过来了,你别难过。”
话毕,小姑娘软软倒下。
“百相!”
“百相!”
晏长卿飞快将小姑娘接住,喉间酸涩发堵,视线落在小姑娘小脸不舍旁落。
四周惊呼一片,异常骚乱,这些全入不了晏长卿的眼。
他把小姑娘紧紧抱在怀里。
那张素来明媚灿烂的小脸变得苍白,连嘴唇都失了颜色。
百相为救外祖定然耗费了庞大精力,亦或是他未知的某种奇异能力。
她救外祖,是为了他。
洪景帝心中有猜测,向旁下令,“今日事发突然,万事以老国公身体为要,其余事情押后。严尚书,饯行宴已毕,由你送使臣团离京。其余无关人等,即刻散了。”
“臣等告退!”百官告退。
就连金多宝、林怀松林怀柏等人都不被允许留在太和殿,着崔敬送回萧府。
只有萧必让因是百相外公,得以留下来。
只是百官虽退了,心头震惊却未消失。
出了太和殿,即聚首议论。
“刚才诸位亲眼所见,那位小姑娘竟让老国公死而复生!是叫林百相吧?看模样应该只有六七岁?诸位如何看?”御史左绍心头震撼难以平息。
若非亲眼看见,谁敢相信?
这世上竟真有这等近似神通的医术?
赵相国回头看了眼身后殿宇,意味深长,“郁恒说那小姑娘师从药谷老祖……便是打娘胎里就开始跟老祖学习医术,满打满算七年,你们真相信她有此等造诣?”
“若不然呢?人是她救醒的,众目睽睽下做不得假,更没有人从旁协助她。不是医术是何?”汤继宗蹙眉。
“太子殿下去一趟玉溪村,五脏衰竭之症痊愈。萧老将军去一趟玉溪村,数十年沉疴全消……两人都是不治之症,却生龙活虎的回来了,或许,真是医术,真有此等造诣呢?各位说是不是?”
没人回答,各人心头皆有所思,只是心头反复出现的某个念头没人说出口。
林百相……
药谷老祖……
玉溪村那个地方,玄妙啊!
严肖元送走使臣团后,急匆匆回府,令管家时刻留意宫中动静,留意兰国公府情况。
为官近三十年从不敢让情绪控制自己的尚书大人,坐在府中客厅,搭在圈椅横木的手不停发抖。
刻板面容僵硬的,浮出类似激动的情绪。
“那小姑娘医术若当真如此了得,那老爷的病说不定她也能医治!肯定能治!”
同样激动的还有尚书夫人,揪着帕子在厅中来回走,时不时引颈往外看,“管家去探消息,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真是急死人!”
“或许……”严肖元摁住发抖的手,努力平复呼吸,稍一激动,眼前便泛起片片黑色雪花。
这种感觉让他数十年无力,如今,他似乎窥到了一线希望。
百相醒来时天色已黑。
睁开眼睛,入目是陌生帐顶,她下意识四目环顾,偏头就瞧见了守在床边的少年。
“百相,你醒了?可还有哪里觉得不适?”
百相眉眼一弯,“长卿哥哥!”
她见到长卿哥哥了,今天真是等了好久呀。
“长卿哥哥,使臣团走了,我也要跟阿爹阿娘回玉溪村啦,下次再来看你可能要等好久好久。”小姑娘一心记挂这件事。
晏长卿扯唇抿出一抹笑意,抬手抚上小姑娘发心,“不会很久,我回去看你。”
“那我等你回来!”交代完要离开的事情,百相才想起其他疑问,“这是哪里,我晕倒了?”
“嗯,这里是太和殿偏殿。”晏长卿定定凝着小姑娘,犹豫片刻后终是开口,“百相,谢谢你救了我外祖父。你一定耗费了很多……神力,是吗?”
“我没有神力。”小姑娘咯咯笑,左右张望了下,偏殿里只有她跟长卿哥哥,其他人应该是被遣送出去了。
她眼睛骨碌转了转,闪过狡黠,“是这个。”
说罢,她细白小手在少年鼻尖握住,打开。
空空如也。
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晏长卿却觉精神明显一震,一日紧张担忧带来的疲乏、脱力感顷刻消失。
他清晰闻到了百相草的清香。
在这没有百相草的太和殿偏殿里。
这种感觉他在玉溪村的时候,发生过很多次。
他其实亦早有所觉百相的不同。
所以外祖弥留时,他情急之下才会想向百相求助,命了崔启去寻人。
崔启后来回禀,他并未寻到百相。
百相会到太和殿,是听了宫中侍人的话,自己赶过来的。
百相第一时间想的便是帮他,根本不用他求。
晏长卿眼睫颤动,瞳孔深处是小姑娘全然信赖的笑脸。
他无法克制,把小姑娘一把抱进了怀里,抱得紧紧的。
下颌抵着小姑娘发顶,他愉悦笑开。
百相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把十足的信任给了他。
百相不明白长卿哥哥为什么突然把她抱得这么紧,勒得她都要喘不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