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太看得起成律归了,凭他哪里算计得了皇上啊。”
洪景帝笑笑,未置可否。
算计不算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不愿意掺和。
另一边,成律归得了长随来报,吉月公主被金吾卫带走,关进了京衙大牢。
“立刻去京衙!”成律归疾步上轿,轿帘落下后,他脸上急色也随之清空。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别人说什么她听什么。
稍稍挑拨几句就把大瑞恨得牙痒痒,扬言要在长京给大瑞一个下马威。
今日竟当真带着大黑熊招摇过市,闹了个沸沸扬扬。
正合他意。
百相回到萧府后,就没再关注外间纷扰,花两天时间把整个府邸跑遍。
跟小狗撒尿扒拉地盘一样,到处留下自己的印记。
倒是不撒尿,撒百相草。
春意盛,府中花圃、后院、青石路石板缝隙……处处有翠绿小草悄悄从泥土里冒出头来。
一天蹿一截。
萧老夫人配合极了。
亲自抓着府中下人一个一个交代,“这是百相草,我外孙女种的,不许拔!”
又有林大山帮女儿圆场,“我从家带了草种子来,四处撒了点,没想到长得这么快。”
萧老将军看着随处可见的百相草嫩苗,闻着逐渐氤氲出药草香的清新空气,静静沉思。
一转眼,跟小皇子们约定的日子到了。
皇上宫中设宴,招待月回使臣团。
宫中有马车亲到萧府门口,接几位小客人入宫凑热闹。
金多宝还没上车就开始撸袖子,“那个说话舌头捋不直的月回公主也在吧?小爷今儿就盯着她!”
百相屁颠颠跟在后头,“她今天还带大黑熊吗?带进宫吗?我今儿盯着她的熊!”
林怀松林怀柏抹脸,“……月回到底养了几头黑熊?”
马车载着人驶过皇城长街,直往皇宫去。
穿过往中宫的甬道,遥遥便能听到丝竹声,里头宴会开场,热闹已极。
第231章 那她就爱长卿哥哥
春光正好。
御花园里宴使臣,曼舞笙歌。
朝臣、使臣之间推杯交盏言笑晏晏,好似多年老友重逢,气氛极好。
至于月回小公主在闹市上那出荒唐戏,谁都没在此等场合提及。
百相趴在宴场外假山顶上,一手芙蓉糕一手桃花酥,吃得津津有味,“长卿哥哥真好看,那么多人站一块,他最好看!”
金多宝愁啊,谆谆善诱,“百相,看人不能光图脸好看,要透过皮囊看德行,知道不?你这样以后很容易被人骗的。”
“长卿哥哥德行也是最好的。”
这倒是,金多宝没法昧着良心说晏长卿德行不好,不然以后他说的话百相就不信了。
林怀松林怀柏跟四个小皇子是真的成了小老友,六人盘踞假山顶观景台,“你们也是皇子,为什么不能跟长卿哥一样参宴?”
宴羡羡慕的盯着那边游刃有余的少年,“这种重要场合,只有皇长兄能参加。我们虽然是皇子,但是年纪还小,还没在朝中领职,自然不能随意参宴。”
“以后我们出宫建府,封王领职之后,才能慢慢参与朝政……皇兄真厉害,好多人给他敬酒,都没人敢把他当小孩看。”宴鱼也紧盯着那边瞧。
金多宝听到他的话,歪个身子过来,“怪了,你们这么喜欢你们皇兄,怎么见到他的时候胆小得跟鹌鹑一样,连话都不敢跟他说?”
“……”宴鱼抿嘴,才不是这样。
皇长兄自幼体弱多病,时常缠绵病榻昏睡不醒,但是但凡他间中清醒交上的课业,总能得夫子大加赞赏。
夫子说长兄之天资,是上天厚赐,常人难及。
而长兄之大怀,也是他们这些皇子当学习的榜样。
所以自年幼起,即便根本见不到皇兄,皇兄的形象在他们这些人心里,亦是高如天空朗月,不可攀,不可及。
尤其父皇对长兄的宠爱,更是让他们这些皇子极之艳羡。
他们有心想跟皇兄亲近,只是凤仪殿他们去不得。
母妃背后也常告诫他们不可去扰凤仪殿、不可扰皇兄。
母妃说皇家亲情淡薄。
这里,没有他们向往的兄友弟恭。
只有皇权,只有争夺。
母妃让他们别多想别的,安分守己平安长大就好。
久而久之,在皇兄面前他们心头便自然生了敬畏。
其实宴鱼以前对母妃诸多话并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多想?
他们跟皇兄一样,同样是父皇的儿子,怎么会不期待父皇也能如疼爱皇兄一样疼爱他们,怎么会不期盼父皇多向他们投来目光。
他们崇拜爱戴皇兄,怎么会不期盼能与皇兄一块玩耍,怎会不期待兄弟和睦?
可是后来,二皇兄不见了。
宴鱼才开始明白母妃的告诫,是为了保他的命。
二皇兄不见了,是因为二皇兄的母妃争了。
鼻子蓦然发酸,宴鱼收回看着那方的视线,埋下头平息心头泛起的委屈。
或许跟母妃说的,他们这些皇子与皇长兄之间,一辈子也不可能像多宝、百相他们那般相处轻松自在。
皇兄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皇兄从不亲近他们。
“唔!多宝哥哥,我看到那个舌头捋不直的公主了!”百相晃眼间瞧见了某个眼熟身影,立刻跟金多宝告状,“看,她也在那边参加宴会!样子可凶了!”
金多宝咻地把身子歪回来,前倾,眯眼努力朝百相指着的方向瞧。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其实连对方表情都不怎么看得清,但是金多宝愣是在那劳什子公主身上看到一股黑气。
“哈哈哈!你们看到她的样子了吗?她的黑熊哥哥死了,她守丧呢!浑身丧气!”
娃子们,“……”
“待会是不是要出宫游城?咱们能跟去是吧?到时候看小爷的!我不把她气死我就不叫金多宝!”小胖墩像是找到了人生目标,兴奋得浑身发光。
晏羡脸抽了下,“多宝,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她?”
金多宝不可置信,“我不应该讨厌她吗?前两天你们不在西市没瞧见,知不知道她有多嚣张?她使唤她熊兄弟当街行凶,皇城多少百姓被吓坏了,还有小娃娃差点被大黑熊踩死!她一破部族的小公主敢在大瑞闹事伤我大瑞百姓,我能待她客气?这是我好兄弟的大瑞,外头百姓是我好兄弟的百姓!”
他金多宝帮亲不帮理。
再说了,那啥公主也没理。
总之他金多宝认定的好兄弟好朋友,不管是百相还是晏长卿,还是小松小柏、玉溪村的每个人,他金多宝都要护着的。
谁欺负都不行。
他要是斗不过,咳,他就找晏长卿去!
百相瞧着他脸上表情一会一换,好玩得紧,咯咯直笑。
她跟多宝哥哥一样。
也想帮长卿哥哥一块守护大瑞,守护大瑞百姓。
她的爷奶爹娘,玉溪村的婆婶叔公……都是大瑞一员,守护大瑞,就是守护所有她在乎的人。
皇上伯伯爱民如子,长卿哥哥肯定也爱民如子。
那她就爱长卿哥哥。
小姑娘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远处人群中心耀眼的锦衣少年却似有所感般,偏头看来。
远远的,被他看着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目光的柔和。
百相咧了小嘴,冲那边甜甜一笑。
“卿儿,傻笑什么?”皇后转眸,恰瞥到儿子弯起的嘴角。
跟应酬宾客的笑不同,这个笑像是掺了点蜜。
皇后多嘴问一句,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能让儿子这般笑的,只有他那几个小伙伴。
而能让他在这种笑里再掺点甜的,便只有百相了。
晏长卿借举杯饮茶的动作,隔绝掉母后打趣视线,将外露的情绪收敛,“母后,待会使臣团游城,我邀了百相跟多宝他们一块游玩。”
“你人都邀来了,还问我作甚。母后难道还能不允?”皇后视线朝远处假山遥看一眼,收回,“好好玩吧,过几日他们就要回去了。”
那处假山头观景台,攒动的小脑袋可不止三四个。
皇宫几位小皇子全在那了。
卿儿带小伙伴游玩,那几个小尾巴少不得趁机跟去。
……罢了。
卿儿也不过十二岁年纪,有些玩心亦正常。
便不扫他的兴了。
第232章 皇兄会……带他回家……
吉月坐在主位下方宴桌,在皇后、太子斜对面。
抬眼就能看清对面的人一举一动。
自然没漏了大瑞太子的目光所至,也没漏了母子说悄悄话的小动作。
“大瑞人的心眼子跟傻(筛)子一样,坏透了!”吉月漂亮小脸漆黑,浑身怨气浓稠,看大瑞谁都不顺眼。
坐在她旁边的十四五岁少年低声警告,“吉月!这里是大瑞皇宫,慎言。”
“慎言什么?窝们大月回人有话直说,直来直去,不玩心眼!”她的大黑熊死了!被金吾卫不知道拉到哪里去了,她都没能帮大黑熊敛尸!
三王叔明明说了她是月回公主,大瑞不敢罚她,只要事情闹得不大,大瑞就得吃哑巴亏。
现在大瑞没吃亏,倒是她亏得要死。
没了大黑熊,还在大牢里被关了半天才放出来。
走出大牢时她身上都是臭的!
大瑞人又坏嘴巴又毒!
等着吧,她吉月可不白吃哑巴亏,定要把这个仇给报回来!
以为她只有一头大黑熊吗!哼!
宴席午时开,未时结束。
由大瑞皇族领使臣团游城,看看大瑞皇城民生,感受大国朝繁荣昌盛。
晏长卿起行前特地吩咐多备一乘轿辇随行。
他这回要带的孩子有八个,一乘坐不下。
崔启煞是机灵。
干爹回京后,他就得以调到太子身边伺候,那自是奔着成为太子心腹去的。
所以给太子殿下办事,定要足够机灵能领会当中意思。
崔启干得特别好。
宴席将散,游城队伍起行前,崔启就把假山头上坐的小姑娘小胖墩请了下来,先一步带上殿下轿辇。
另外四位小皇子及林家小哥俩安排在随行小辇里。
城北小镇。
“掌柜的,今日这么早就收铺了?眼下天色还早着,没到午时呢!”
“太子殿下今日游城!镇上好多人早早就赶去城中等着,运气好的话兴许能远远瞻仰一下天颜!我还嫌收铺晚了,也不知道这时候去能不能挤进城!”
“诶哟喂我忘了这一茬,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去!好在咱镇子就在长京边上,紧赶慢赶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到!”
“快点快点,晚了我可不等你了!游城队伍一晃就过,要是挤不进去可算白跑!”
小镇这日格外哄闹。
镇上不少铺子早早收铺关门,百姓急吼吼的相约着往皇城赶。
那边前头刚传来的消息,今日皇上赐宴,下晌游城。
寻常百姓以得见一次天颜为荣,小镇恰占了个天时地利,哪能错过好时机。
路边灰衣少年木雕般僵站片刻后,猛地把手里潲水桶扔下,拔足便往皇城方向跑。
天空骄阳澄艳,和煦阳光却驱不散他身上寒意。
跑得太快,迎面而来的风擦过眼睛生疼,红了少年眼尾。
三岁那年他见过皇兄,躺在小榻上,消瘦苍白,虚弱得很,看到他时会弯唇对他笑!
皇兄笑得温和又温暖,皇兄是个温暖的人。
所以日后哪怕再没见过皇兄,他却始终记得那抹笑容,记得他的兄长似春阳。
皇兄知道他的遭遇吗,会难过吗,哪怕同情他……
少年抬手抹掉眼尾泪渍,因为过快的奔跑,胸腔泛起一股被压榨般的锐痛。
他却不肯慢下半分。
皇兄今日游城!
今日兴许是他唯一能见到皇兄的机会。
他要去见他,他要去问皇兄,为什么母妃会被害死,为什么把他扔出皇宫,皇后娘娘为何如此容不下他!
皇兄仁慈,定会告诉他答案!
他想回家,想回宫。
即便那个地方冷冷冰冰,他也想回去!
他不是孤儿,为何要让他寄人篱下!
皇兄会回答他!
皇兄会保护他!
皇兄会……带他回家……
长京城人山人海。
街道两边挤满前来观看热闹,想要一睹天颜的百姓,接踵摩肩。
由金吾卫开路,仪仗队排第二列队。
后方是浅黄盖帘轿辇。
看到那抹浅黄,长街两侧百姓就开始骚动。
“是太子殿下!那是太子殿下的轿辇!”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下千千岁!”
此起彼伏的高呼声。
稍后方的使臣团一时间成了陪衬。
“晏长卿!这个光我沾得太值了哈哈哈!等回去了跟我祖父我爹他们说,一准夸我光耀门楣!”金多宝激动搓手手,做贼似的把轿辇纱帘掀起一条缝,往外溜一眼赶紧把缝隙合上,须臾又溜一眼,再合上。
“多宝哥哥你跟做贼似的。”百相两手捂着眼睛,以表不忍直视。
“你不懂,哥哥不敢掀帘啊!万一让外头百姓看见了,我怕吓着他们!”他这张脸跟晏长卿的脸太不一样了。
让百姓发现太子的轿辇里还坐了别的人,影响不好嘛。
晏长卿瞅着小胖墩嘚瑟又纠结模样,忍笑,抬手将纱帘挑起挂在挂钩,露出轿内一方情景。
“晏长卿你干嘛你干嘛快把帘子放下!”金多宝立刻捂脸。
“没人笑话你,你看。”少年嗓音清润,哄得金多宝把手放下。
方发现百相妹妹是一点不见外,他这里怕死被百姓发现占了太子轿辇一席,百相已经半个脑袋探出帘子外了,“……”
两侧百姓又发出惊呼。
“是前两日在西街见过的小孩!”
“我认得!是萧老将军府上的孩子!小女孩是老将军外孙女!那个胖的是皇商金家的小少年!”
“后头轿辇也拉开帘子了!全是小孩!看着装打扮,定是宫中诸位小皇子!还有两个是玉溪村林家的!”
“这次来得值啊!看见了看见了!太子往咱这边看了,还笑了!”
稍后方四人抬小轿,吉月脸色漆黑,忍不了路人对大瑞皇家人使劲夸,探出头来对路人瞪视,“美见识!溜须拍马!嘴上功夫!”
百姓悄悄回以唾沫星子及白眼。
把吉月气得更是鼻孔冒烟。
前头,还有张熟悉的胖脸往后瞧,朝她做鬼脸。
吉月,“……”
她要这死胖子好看!
游城队伍从皇宫出发,沿着皇城主干道,从西市绕行,一路经城南、城北。
所到之处百姓莫不涌动。
奔跑一路赶来的少年弯腰伏膝,狼狈喘气,抬头眼见浅黄轿辇从跟前大街行过。
他却连挤进人群的力气都没有。
少年双目瞠张,嘴巴张张合合怎么用力都发不出声音,眼看着浅黄色渐行渐远,满眼灰败。
皇兄……
皇兄……
第233章 林百相,是我大瑞之福瑞
游城队伍停在城西镜湖。
这里是皇城著名玩乐景点之一。
湖畔有依依垂柳,湖上有幢幢画舫,还有打鱼人撑着竹排给游客表演驯鸬鹚,时而引来四周游人喝彩。
临湖街道青石板砖铺陈,穿着短打戴着斗笠的百姓支摊、挑担、扬起嗓子吆喝,妇人在近水台阶浆洗衣裳,孩童高举大人买的小风车奔跑嬉戏……
如同一副巨画中的一帧,向外地人展示独属于长京的人文。
是以镜湖一年四季游客如织。
来往皇城的高门大户、巨贾豪商每到长京,多会与友人、合作伙伴登船游湖。
外邦来朝时,大瑞皇室也多会将此地纳入游玩之列。
晏长卿下轿辇,领使臣团登上泊在湖边的豪华画舫。
船头舞娘着百花纱裙,和着袅袅琴音轻歌曼舞,一颦一笑俱是风情。
可惜这次打头领先上船的全是小孩子,对风情一窍不通。
金多宝跟吉月公主彻底杠上了,上船都要跟对方抢着上。
肩膀撞肩膀,鼻子对鼻子,相互喷气哼个不停,眼神厮杀十分激烈。
晏长卿牵着百相,佯作看不见。
林怀松林怀柏也暂时性眼瞎。
晏羡等四个小皇子则横行金多宝身后把上船的路堵得严严实实,后头的人没法越头,也就没法给他们公主增援。
“泥们,人多欺人扫!给窝等着!”
“等着就等着,瘪以为泥是公主小爷就怕泥,我们大瑞孩子善良,不会小小年纪就纵凶伤人,可不代表我们好欺负!哼!”
金多宝学嘴学舌,嚣张跋扈比公主更盛两分。
吉月气得牙痒痒,眼底戾色一闪,手腕微动,环在手腕的手镯弹开一个小口。
一条细小黑蛇突地从小口蹿出,直袭金多宝鼻子。
金多宝浑身肥肉一颤脸变色,张嘴惊叫,“啊——”
叫了一半,卡住了。
小黑蛇来势汹汹半途萎靡,啪地掉落甲板,成了条死蛇。
金多宝默默把两手举起,抻腰,“——唔……”
伸了个懒腰。
小伙伴们,“……”不忍看。
吉月傻眼了,“我的乌梢!”
这一幕突发情况,立刻引来骚乱。
后面上来的大瑞官员、月回使臣团迅速将双方隔开,保护好己方太子、公主之后,气氛转为剑拔弩张。
严肖元冷冷站上前,“我大瑞礼遇月回使臣,但是贵部族公主却屡屡失礼,这次竟然当着我朝太子殿下的面驱动毒蛇行凶!月回部族是想当街谋害我大瑞太子么!”
三亲王看着地上死掉的黑蛇,强撑笑脸打圆场,“殿下恕罪,诸位勿要动怒,吉月公主年纪小不懂事,但是我月回绝无冒犯大瑞、冒犯太子的意思。”
他偏头看向还在恼怒的吉月,沉声厉喝,“吉月,还不赶紧向太子殿下赔罪!”
“窝为什么要赔罪,窝的乌梢死了!”吉月任性惯了,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更觉面上下不来,梗着脖子怒道,“王叔,窝的黑熊死了,现在连乌梢也死了!全都死得莫名其妙,大瑞人有古怪,他们定四有什么妖法!”
金多宝龇牙就喷,“泥有妖言!泥妖言惑众!”
吉月这时候压根不理会他,一心只想找出罪魁祸首,“四谁害死了窝的乌梢,有本四站出来!”
“是我干的,你纵黑熊、黑蛇伤人,我把它们弄死了。”百相歪着脑袋,清凌凌眼睛盯着吉月,“你还有什么蛇虫鼠蚁能用,一并拿出来?”
“泥!泥有古怪,泥就四有古怪!王叔、她承认了,她肯定懂妖法!”
嘿你个小娘们!
金多宝撸袖,气死了,敢说他百相妹妹玩妖法,这种话是能说的?
他不喷死这个狗东西他白练一张嘴皮子了!
“吉月公主慎言。孤多年病弱,是这位小姑娘医好的,我朝萧老将军身患沉疴病危,也是这位小姑娘医好的。我大瑞民生安稳,国朝欣欣向荣,更是有她一份功劳。”
晏长卿往前一步,把金多宝、百相挡在自己身后,容色清冷,嗓音淡而沉,不怒而威,“她叫林百相,不是识妖法的妖异,乃是我大瑞福瑞,是孤的福星。正因有福瑞在,所以一应魑魅魍魉在大瑞皆无所遁形,所有阴谋诡计都不能得逞!”
短短数语,给百相除了妖异之嫌,化成福瑞。
画舫还泊在岸,船头这一幕尽数落入湖畔百姓耳里,船头的对话也尽数落入百姓耳中。
“好!太子殿下说得好!”
“福瑞佑我大瑞国朝,魑魅魍魉无所遁形,阴谋诡计无法得逞!”
“福瑞!福瑞!福瑞!”
吉月被反诘得哑口无言。
三亲王成律归更是变了脸色。
这里是大瑞的地盘,仗着年纪小闹事一回情有可原,但若不依不饶一再任性妄为,就是落人话柄了!
他觊觎部族王权,可没想着让整个部族因为此番根基全毁!
大瑞皇帝对太子极为重视,吉月当着太子的面驱动毒蛇伤人,说好听了是年纪小不懂事胡闹,说大了随时能扣上个谋害大瑞太子的罪名!
月回再是兵强马壮,也暂时无法与大瑞正面抗衡!
真是猪脑子!
“殿下恕罪,吉月被惯坏了,性子骄纵了些,但是对大瑞对太子绝无恶意。”
成律归不得不再次低头,“作为赔罪,月回愿意再奉上五十斗珍珠,一百头羊,五十匹战马!”
月回使臣纷纷对吉月怒视,而大瑞官员则抱手静立等太子殿下发话。
“月回既如此有诚意,此事作罢,但望贵部族公主莫要再有失礼之举。”少年清润嗓音再传来。
成律归心头松了一口气。
大瑞太子将此事定为公主失礼,事情算是就此揭过,不会再往大了闹。
只是他们月回,因为公主一通胡闹,又白白给大瑞奉上一批羊马珠宝。
这时月回使臣已全无了游湖赏景的心思,连船头曼妙歌舞都没人有心欣赏。
金多宝在船舱矮几落座后,迫不及待朝身边小伙伴挤眉弄眼,小声炫耀,“我的功劳,我的!”
晏羡几个偷笑,频频点头。
要不是多宝把吉月公主气得失去理智,他们还得不了又五十的战马呢。
画舫渐渐离岸,几个孩子凑到窗舷赏景。
晏乐调皮同岸上围观百姓挥手打招呼,晃眼间瞥到人群中被挤得踉跄的单薄身影,一下瞪大了眼睛。
第234章 都说皇家无情,可谁又天生冷血
“二、二皇兄?!”
宴乐情急之下把身子半探出窗外,一边费劲去瞧那抹身影,一边急声把另外三个哥哥唤来。
“三哥,四哥,五哥!你们快来,看那边!那人像不像二哥!”
“在哪!”晏羡、晏鱼、晏和立刻凑过来,视线在岸边一遍遍搜寻。
可惜三人都没寻着。
宴乐急的快哭了,“我明明看见了的,真的是二哥,肯定是他,我不会认错的,二哥肯定是来看我们来了……怎么找不着了呢!”
本就繁忙的湖岸,此刻因为太子出行挤满了人,后头还陆续有人赶来,可谓人山人海。
宴乐瞥到的那抹影子似昙花一现,再要去寻时已经找不着。
晏长卿的座位在船舱最里,上首位置。
但是他时时关注几个孩子,自然注意到了窗边异样。
晏长卿偏头跟身边伺候的崔启低语几句,很快得来回禀。
晏长卿眉心一跳,“支小舱,带三十精卫,立刻上岸搜寻,把人找到!”
“殿下,这……”崔启面露难色,犹豫须臾后还是附耳到太子旁边,悄声道,“殿下,此事牵涉到姚贵妃及远征伯府,皇上得知姚家对你动手后大怒,将二皇子贬为庶人逐出了皇宫,您要把人找回来,恐皇上、皇后娘娘那边无法交代。”
“若能将人找到,先将人安置在萧老将军身边,其他事情我会处理,父皇母后那边我去解释说服。”顿了下,晏长卿抬眸看着崔启,轻道,“崔启,记住,他是我弟弟。”
崔启一怔,恭恭敬敬躬身行礼后退出船舱,领命办事。
太子殿下的话他记住了。
不管宴渊是皇子还是庶民,他都是殿下承认的弟弟。
任何人都怠慢不得。
崔启不知自己走出船舱时,脸上竟挂上了真切笑意。
仅知,他是有福气的,他能伺候太子。
这一生为奴,定不背弃主子。
百相没有去窗边凑热闹,仗着有长卿哥哥宠爱,就坐在长卿哥哥脚边胡吃海喝。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停了吃东西的动作,在矮几下握住了少年的手。
轻暖覆于手背,晏长卿蹙着的眉心缓缓舒展。
“百相,长卿哥哥沾一沾你的福气,希望一切能顺遂。”
小姑娘歪着脑袋,毫不犹豫,“只要长卿哥哥能顺遂,把我的福气全拿去,都给你!”
闻言,少年嘴角抑制不住翘起,上扬。
真是个傻姑娘。
他不拿百相的福气。
他会做她身后的山,做她身前的盾,护她福气绵长。
岸边,单薄少年被人群一次次挤出外沿,绊倒,又一次次爬起来。
在人群中追着那艘画舫跑,跌跌撞撞。
只是他还是太小了,太渺小了。
被人墙格挡,他根本看不到画舫情景。
画舫里的人,也根本看不到他。
力气渐渐耗尽。
宴渊背靠湖畔杨柳,滑坐在地。
他见不到皇兄,见不到。
画舫游湖一周后将停靠皇族码头,那是如今的他再也进不去的地方。
终究是他太天真了。
宴渊仰头看着湛蓝天幕,三月的阳光和煦又刺眼。
刺得他眼泪不停流。
周围百姓争相议论太子英姿,热闹极了。
只是这种热闹唯独将他隔绝于外,与他再也无关。
晏渊擦干眼泪,扶着树干站起,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一步一步朝城外方向走,一步再未回头看。
风从后面扬起,吹乱他的发,扬起灰布衣摆,显出他瘦骨嶙峋轮廓。
这座皇城,热闹又繁华。
一砖一瓦皆透着皇城独有的古朴、厚重,独有韵味。
晏渊如游魂,踩着一块块青砖,拐过一条条街巷,往他未知的又似乎一眼能望见尽头的未来行去。
即将走出最后一条孤巷时,突闻一股刺鼻气味。
后方有手臂探出,用布巾紧紧捂住他口鼻。
“唔!”晏渊奋力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钳制他的力量。
他再次望向湛蓝长空,至眼角再次被刺痛溢出眼泪,眼皮缓缓合上。
今天的阳光,好耀眼啊……
“找不到?!为什么会找不到!那么大个人怎么会说失踪就失踪!”
御书房里,洪景帝大怒,奏折掷出砸中崔敬额角。
崔敬已是吓得面无人色,伏跪在地,“皇上恕罪!奴才把二皇子送出宫后托人送至一户人家收养,那户人家奴才事前仔细打听过,只有夫妻二人,膝下无儿无女,当家是个行事牢靠的,信得过。妇人依靠丈夫挣钱生活,对此事自无二话……谁也没料到二皇子白日突然出走,到现在都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