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瑜跟赵孟殊都不是很熟悉电影这门艺术。
傅清瑜是从小忙于生计没时间?看电影,赵孟殊则是选择范围太广泛,比起?赛车、蹦极和?划帆船,看电影这种?温吞的?消遣方式显然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傅清瑜精挑细选选一部恐怖片,这样的?题材应该不会太无聊,她边喝着赵孟殊煮得红糖生姜水,边慢吞吞看着电影屏幕。
窗帘遮挡住亚热带明亮的?日光,室内阴寂而冷静,不时有微风吹过,暗色的?帷帘轻轻晃动,投下片片阴影。
恐怖片氛围很到位,阴暗的?光影,凄厉的?背景音乐,傅清瑜漫不经心看着,不是很往心里去,反而有些发困。
直到她感觉到身边人气息太浅,握住她手的?指尖那么冷,傅清瑜喉头吞咽,小心往上?瞟一眼。
或者是光线原因,他的?脸色很苍白,薄唇抿得很紧。
傅清瑜轻轻往他怀里靠了下,他迅速搂紧她,呼吸一紧,垂眸问:“怎么了?”
他声音发凉,很轻的?音调。
他扣住她腰肢的?手臂很紧,紧到发颤。
傅清瑜眼睛明亮,小声说:“我有点怕,换一部?”
赵孟殊沉静颔首,神色不辨喜怒,“好。”
傅清瑜轻轻在他怀里挣一下,侧眸,“我去换?”
赵孟殊依旧扣住她腰肢,闻言,微征,轻轻松手,“嗯。”
傅清瑜没想到他怕成这样,便?没有离开他,直接关掉屏幕。
灯光系统开始工作,两侧窗帘缓缓打开,室内重归光明璀璨。
赵孟殊也知道?瞒不过傅清瑜,“我确实怕鬼。”
傅清瑜好奇,“有什么渊源吗?”
赵孟殊轻描淡写,“曾经被母亲忘记带下山。”
傅清瑜猜测,“是祭祖的?那座山吗?”
赵孟殊轻轻点头,“对。”就?算那座山上?全部埋葬着自?己的?祖先,但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一个?人待在黑漆漆阴冷的?山林里,还是很让人惧怕的?。
“那个?时候你?几岁?”
“五岁。”
确实挺小的?,还没上?小学。
傅清瑜有些怜惜,但没表现?出来?。
赵孟殊不是很喜欢说那些过去的?事,更不喜欢看到别人怜悯的?眼神,垂下眼睛,他思索如何转移傅清瑜的?注意力,便?听到一道?柔和?的?声音,“我困了,去睡了?”
话题如期转移,赵孟殊却开心不起?来?,心底深处,还是渴望她再多关心他一些。
“嗯。”他起?身,将手递给她,“我陪你??”
傅清瑜抱着柔软的?纹绣银竹抱枕,仰起?洁白如玉的?脖颈,笑盈盈说:“又不想睡了,你?跟我讲讲你?过去的?事情,突然想听。”
赵孟殊心底柔软,轻轻搂住她腰肢,吻她面颊,却还是故作矜持说:“你?怎么不说你?的?过去?”
傅清瑜偏头笑,“那我们轮流说,都不藏私。”
“好。”
盛夏炎炎,在太平洋的?小岛上?,那些往年深藏于心里阴暗得说不出口的?事情突然得见天光。
蜜月过得很快,在小岛上?休息三天之后,赵孟殊跟傅清瑜又接连飞去欧洲、北极洲、美洲和?非洲。
短短半个?月,周游世界。
听闻他们行程之后,陈书咂舌,“你?们确定是度蜜月,不是换一种?方式受苦?”
傅清瑜觉得还好,成功人士必备素养是精力旺盛,她跟赵孟殊都属于精力旺盛的?人,一点不觉得累。
飞机一落地,她拿回?自?己的?手机,迅速浏览着工作邮件,好在没有大事发生,只?有日常的?工作短讯。
她飞快处理着工作文件,漫不经心听着陈书的?碎碎念。
赵孟殊跟傅清瑜度蜜月这半个?月里,陈书一直住在香山橼,孙婉很喜欢她,特意在前院为她开辟一块茉莉花园,陈书捏着茉莉花枝,香气幽幽中,她冷不丁说:“阿姨要去广谱寺修行,你?知道?吗?”
冷硬的?万宝龙钢笔尖一顿,下一刻,苍劲字迹在雪白文件纸上?显现?,“我知道?。”
陈书讪讪,“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亏她以为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机密,暗暗咽在肚子里,足足藏了半个?月!
“妈妈跟你?说得?”傅清瑜声音清凉如水。
“不是。”陈书觉得有些发冷,挠了挠泛寒的?脊梁骨,小心谨慎说:“是蒋姨说得,她本来?想告诉你?的?,但你?在度蜜月,打不通你?电话。”
“好在你?已?经知道?了。”
陈书走了之后,傅清瑜沉默一会儿,起?身出门。
赵孟殊站在门口,长身鹤立,目光沉静温和?。
“熙熙,母亲会有自?己的?考量。”
他何其机警,陈书那个?大喇叭透出只?言片语,他便?能推测出完整的?脉络,而后更进一步推测出傅清瑜的?反应。
在孙婉没有清醒之前,傅清瑜一直担当着守护者的?角色,她如此冷静而克制,像一尊守护神牢牢守在孙婉身边,没有一丁点私人情绪。
现?在,她眼圈泛红,唇瓣轻抿,表情那么清楚好懂,她委屈得一个?急着跟妈妈要说法的?小女孩儿。
赵孟殊轻轻搂住她,“相信阿姨,她不会有你?猜测的?那种?想法,她并不觉得你?做错了,只?是想做一个?最纯粹的?母亲,只?想为她的?女儿修行祈福。”
他的?怀抱宽厚,身上?的?气息温和?清雅,傅清瑜慢慢冷静下来?,她紧抓着他胸口薄薄的?衬衫,“那我也要去要一个?说法。”
赵孟殊点点头,指尖轻勾她下颌,含笑看着她微微湿润的?眼睛,“熙熙,注意一下形象管理,不要让母亲看到你?狼狈的?模样。”他温和?说:“她会心疼的?。”
傅清瑜便?被赵孟殊半搂半哄回?房间?。
房间?里沉香气息温淡,被万宝龙钢笔签下的?文件墨迹未干,文件铺满桌子。
赵孟殊走到书桌前整理,先盖上?那只?温凉的?钢笔,而后细致收拢所有的?文件,按照次序编号排列。
傅清瑜并没有去梳洗,默默窝在地毯上?出神,纤长卷翘的?睫毛轻垂,雪白的?面颊泛出轻粉,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无家可归的?小猫。
赵孟殊收拾好桌子,又在卫生间?洗手,回?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搂住她,心底溢出一声叹息。
傅清瑜不同于他自?己,她还是对母亲母爱有无限期待,所以她渴望清醒之后的?孙婉能够留在身边。
而他早早认清,所谓母爱,不过是包裹着糖纸的?刀刃,从前他甘愿为了那点甜将刀尖插入胸膛,将流尽,如今却不愿了。
傅清瑜靠在他怀里,默默思考许多事情,一团乱麻,脑子里却一点章程也没有,只?好凭借一贯的?原则行事。
她的?原则是什么呢?
尊重他人命运,不干预他人选择。
如今这条冷冰冰的?原则要用在她最在意的?母亲身上?。
她仰眸,目光澄澈如水,“我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我支持她。”
不管是为傅冕祈福,还是为她祈福,还是怎么样的?考量,她都支持她。
她说:“我会为广谱寺多添一些香油钱,让她好好在里面过日子,好好修行。”
赵孟殊温声安抚她,“道?清法师也在那里,母亲看病就?医更方便?一些。”
傅清瑜垂着眼睛,没有接话茬,赵孟殊只?当她心情不好,轻抚她背脊,思索该买什么礼物哄她开心。
忽然,她握住他的?手,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他。
赵孟殊眉心一跳,心底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她仰眸,嗓音干净清脆,“赵孟殊,我们生个?孩子吧。”
既然注定要失去一个?亲人,那她便?为自?己创造一个?全新的?、只?属于自?己的?血脉相连的?亲人。
冷静下来之后, 傅清瑜带着完美的假面,温和平静推开孙婉的卧室门。
室内安静,孙婉坐在?窗前, 面前搭着画架,正在?抬手绘画。
画卷上是一幢幢低矮的村舍, 还有金黄色的、随风摇曳的麦穗,田园道路中间?, 是一条窄窄的小路,蜿蜒曲折通向漂浮炊烟的村舍。
这是一幅安静恬静的画,正如孙婉这个人。
傅清瑜很清楚的知?道, 如果孙婉当时清醒,她是不?会允许她去跟傅家人报仇的。
孙婉心底对傅冕最决绝的报复手段,大概应该是带着她跑得远远的, 一辈子不?让傅冕找到。
但傅清瑜不?会甘心。
所以, 在?筹备复仇时,她下意识不?想让母亲清醒,为了保护母亲, 也为了满足她自己的夙愿。
“熙熙?”孙婉终于发现?傅清瑜的存在?, 视线从未的画作上移开, 温柔的眼眸落在?傅清瑜身上,语调跟眼神一样温柔, “刚回?来, 不?去倒时差?”
傅清瑜启唇,“听陈书说, 您要去广谱寺修行?”
孙婉唇边笑意微敛, 轻轻点头,“是这样的。”
“为什么呢?”傅清瑜克制着心底情绪翻滚, 柔声问:“您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吗?”
“没有不?开心。”比起从前为生计奔波,还有精神失常的那段地狱般的生活,现?在?她锦衣玉食,出行皆有专人照看,过?得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
她垂眸,轻轻说:“熙熙,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您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傅清瑜走近一些,凝望她的目光习惯性带几分审视。
孙婉缩了缩身体,低低说:“熙熙,你变得很好,但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在?傅清瑜还很小的时候,孙婉也暗暗期许过?女儿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女儿也许会不?漂亮、不?聪明,一切都是普普通通的模样,但那没关?系,她会一如既往地爱她。
现?在?,她的女儿变得漂亮、聪明、优秀耀眼到令人胆战心惊,可是她却不?敢爱她了。
记忆里,她最后一次见女儿还是傅冕来接女儿到傅公馆去,她俯身握着女儿软软的小手,交待她要乖巧听话,不?要惹爸爸和宋阿姨生气。
那是记忆里最后一次有完整的印象,其他时候,她在?医院里被?注射药物,脑子里全然是混沌的。
后来逃离医院,她的脑子更是一片混沌。
那些经历过?得事情寄存在?脑子里,她已?经没有那份彻骨的痛苦,回?忆过?往的一切,更像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一幅幅电影画面,勾不?起她的真实情感。
她觉得那个女人挺惨的,但也仅此而已?了,她不?觉得那个女人是自己。
对女儿的印象也是很模糊的,她是一片漂亮的影子,一直陪在?她身边,有女儿在?,她是安全的,但心底深处,她对女儿有丝丝畏惧。
一开始,她不?懂这份畏惧代表什么。
直到,她尝试着浏览网上词条,看到一则财经讯息。
名字令她熟悉心安,点进去,是一身白?色衬衫套裙的女儿。
女儿在?开记者发布会,全程直播。
她举止优雅矜贵,语调不?急不?缓,如记忆里跟她说话的模样一般。
她眉眼昳丽精致,虽然唇边带笑,眼底的温度却那么冷。
似乎,在?场所有人,没有谁能入她冷清淡漠的眼眸。
那份眼神令孙婉觉得很熟悉。
曾经有那么一个女人,也这么居高临下俯视过?她。
孙婉握住鼠标的手陡然就松了。
脑子里一片混沌。
这确实是她的女儿。
但她真的好像好像……
脑子里渐渐浮现?一道清冷高傲的身影。
那是二十年前的意气风发视众生如草芥的宋筱竹。
她的女儿,如今变得很像宋筱竹。
在?听完孙婉肺腑之言后,傅清瑜的表情有一瞬的滞涩空白?,她眨了眨眼,凝视孙婉惶恐柔弱的眼神,有很多话想跟她讲——
比如说,她比宋筱竹善良得多,她从没有做人家小三并且把原配赶尽杀绝。
比如说,她没有特别高傲,只是因?为那是记者发布会,记者问了很多没有水平的私人问题,所以她才显得那么冷漠不?上心,平常她是很温和的……
再比如,她不?是故意想变成?现?在?这个冷酷自私的样子的,她也想变得善良柔软娇憨,但那样的人,处在?她当时的境地,根本活下去!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她望见孙婉往后缩了缩身体,是惧怕她大发雷霆的模样。
傅清瑜闭了闭眼睛,脚步慢慢往后挪。
她用惯常温柔如水的声线说:“您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说完,她转身走出门。
走出门,那张带在?脸上的完美面具逐渐破碎。
纤瘦背脊紧紧贴在?沉木门上,脑子里一帧一帧划过?刚刚的画面。
良久,她唇角略带苦涩勾起。
原本,她只以为不?清醒的母亲惧怕她,现?在?这个清醒的母亲也惧怕她。
是她不?好,没有活成?母亲希望的样子。
但怎么办呢?
她不?后悔。
傅清瑜重新?打理好情绪,直起背脊,转眸,目光微顿。
走廊尽头,一道修长峻拔身影静静屹立,他的目光沉静温和。
终于见她转过?目光,他的目光稳而直落在?她身上,唇角含笑,“终于发现?我了?”
傅清瑜勾唇讥讽,“好贴心,特意找这么隐蔽的地方看我笑话。”
她心情不?好,此时此刻正处于无差别攻击状态。
赵孟殊笑了笑,走过?来,“就如你喜欢看我跟我母亲的笑话,现?在?你的这场好戏我当然也要全程参观。”
这话当然是假的,他可没那么无聊,也没有幸灾乐祸的好兴致,之所以一直待在?这里,不?过?是担心傅清瑜情绪失控。
他一直知?道,孙婉是她的软肋。
他往她心口插十刀,不?及孙婉轻飘飘一句话的杀伤力大。
被?他一调侃,心底那点伤感霎时间?便烟消云散,她勾了勾唇,“我们真是同?病相怜。”
同?样的不?做人的父亲,不?理解自己的母亲,还有一样的对外冷酷无情的名声。
赵孟殊含笑拨了拨她发丝,俯身凝视她,温和纠正她的说法,“哪里是同?病相怜,明明是天造地设。”
他跟熙熙,明明是世间?最般配不?过?的一对夫妻。
新?的一年,傅清瑜在?沉园过?年。
陈敏静忙着周游世界散心,陈郁文则在?国外进行国事访问。
孙婉已?经在?广谱寺安定?下来,做了道清法师的俗家弟子,傅清瑜每月到山上去看她一次,尽量避着她,不?打扰她做禅修。
赵孟殊也不?在?沉园。
他在?国外谈并购,一时半会飞不?回?来,傅清瑜在?通话里语调柔和谅解,表示全力支持他的工作,电话收了线,她脸上的表情才淡漠冷清起来。
整个沉园,除了佣人,只有她一个人在?。
哦,还有兴致勃勃下厨的陈书。
“哎,来年你就正式到总部任职了,是副总裁,集团执行委员会副主席,还是第?二大股东,很风光啊。”
陈书在?炒菜,一道最简单的青椒肉丝被?她炒得黑乎乎,傅清瑜颦颦蹙眉,很想上手帮她。
她漫不?经心“嗯”一声,目光盯在?灶台上,一本正经说:“我帮你吧。”
“可别,我可不?想再进医院。”
傅清瑜便收了手,出神看着厨房里的一束朱丽叶玫瑰。
朱丽叶玫瑰是赵孟殊出国前送的,她将玫瑰插瓶放在?卧室和厨房,尽管细心保养呵护,但玫瑰的花瓣边缘泛黄,已?经有了枯萎的趋势。
陈书见傅清瑜专注于发呆,有点可惜她哥哥放得烟花,她用切过?菜的、湿乎乎的手推她一把,“愣着干什么啊,去看烟花,这是我哥来自万里之外的心意。”
是的,赵孟殊十分愧疚于不?能陪傅清瑜过?年,便提前准备烟花秀,在?除夕这一晚上点燃。
傅清瑜没有动,她对烟花不?怎么感兴趣,对一个人看烟花更没有兴趣。
陈书挑眉,“你不?是要备孕吗?孕妇不?能进厨房,你出去吧!”
傅清瑜:“……”
沉园里灯火惶惶,夜空中烟花璀璨艳丽,一朵一朵漂然落下,如流星落雨。
傅清瑜仰眸静静看了会儿烟花,而后垂眸拿出手机,出手阔绰在?各个工作群里发红包。
直到发到手酸。
抬起手,她望见指骨上的戒指,银光闪烁。
呵,她今年结婚了,但新?年还是如此无趣。
在?决定?订机票到国外的那一刻,手机铃声蓦然响起。
傅清瑜瞥一眼,接通,语气十分不?好,“赵先生,你是要给我拜早年吗?”
赵孟殊握着手机,抬步走下舷梯。
黑沉的天幕上,星子闪烁低垂。
他轻笑,“熙熙,除夕拜年不?算拜早年,应该是恰到好处。”
傅清瑜:“面对面拜年,才算恰到好处呢。”
赵孟殊心底一涩,修长白?皙的指骨握紧手机。
熙熙这是想他了。
既然想念他,他又怎么好让这份想念落空?
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此刻却还是不?够矜持,他坐上回?家的车,嗓音温柔清润,“熙熙,看到烟花了吗?”
傅清瑜仰起眼睛,看到烟花如落雨般绽放,淡淡道:“正在?看。”
有什么好看呢?
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璀璨。
赵孟殊含笑,“再等?一等?,一会儿我们一起看。”
傅清瑜心脏跳动,再次抬起眸,认真仰望烟火。
她默默收回?刚刚对烟花的评价。
即使转瞬即逝,但已?经明亮璀璨过?,便已?足够值得。
厨房里,陈书看到令她震惊的一幕。
刚刚还魂不?守舍临窗emo的女人将手机一扔飞快跑上楼,陈书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刚刚从眼前倏忽而过?的残影属于一向端庄优雅从容不?迫步步生莲的傅清瑜。
陈书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上楼。
等?她挪到顶楼,傅清瑜已?经收拾妥当出来了。
陈书瞪大眼睛,“这么快?”
傅清瑜刚刚随意披散的长发被?精致盘起,她穿上一件精致刺绣盘扣旗袍,是艳丽的朱砂色,淡妆素裹,她漂亮的眼眸明润含笑,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熠熠生辉。
手臂突然拉住,她说:“走,跟我去接人。”
陈书受宠若惊,反应过?来,“接谁?”
傅清瑜弯唇含笑,似乎想到什么令人无比愉悦的事情,“接你哥。”
所以,接我哥为什么要拉着我!
我觉得我哥并不?想提前看到我!
而且外面很冷的!
但是十分钟后,陈书还是陪傅清瑜站在?沉园外雕花铁门前。
盘山道路漆黑幽邃,看不?到什么人影,陈书听着寒风呼啸而过?,头顶的天空被?烟火渲染得五彩斑斓。
那份光亮徐徐落下,映在?旁边人的脸上,精致昳丽,光艳倾城。
她穿红色,真的很美。
陈书穿得多,羽绒服足以抵御寒风,她用自己温暖的手指轻轻牵住傅清瑜的手,她的手很漂亮,秀气白?皙,素净的指甲透着微粉色。
“哎,你冷吗?”
傅清瑜只穿一件彰显风度的风衣,姿态优雅,她转过?脸,灯火映照在?她眸中,璀璨明丽。
“还好。”她的冷静理智又回?来了,望向陈书,歉意说:“抱歉,让你陪我在?这里等?,你先回?去吧。”
陈书拉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细腻温软如羊脂玉的皮肤,“我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们一起回?去吧!”
傅清瑜凝眸,似乎在?沉思。
陈书再接再厉,“一起回?去嘛,他看到你受冻也会担心的,再说了,你不?是要备孕吗?感染风寒对宝宝多不?好啊!”
傅清瑜回?眸幽幽望一眼空寂无人的路途,轻轻点头,“好吧,我们回?去。”
车子开向门前路,车灯照亮路途,赵孟殊坐在?后座,望见他的熙熙被?人牵着手,搂着腰,慢悠悠往回?走。
黑色宾利不?紧不?慢跟在?她们身后。
傅清瑜停步回?眸。
车子在?此刻停下,后车门徐徐打开。
赵孟殊下车,淡淡瞥一眼陈书。
陈书立刻松开傅清瑜,背脊挺直站好。
目光转向傅清瑜,他目光温柔缱绻,似乎跨越万水千山。
“熙熙。”他唤她的名字,语调显得那么精致缠绵。
傅清瑜抿唇笑了起来,抬腿走向他。
这次她的步伐是极为优雅端庄的,没有快出残影来。
陈书觉得颇为遗憾,没看到无影腿再现?。
她偷偷往后退了一步,躲在?高大的杉树底下,沉静的树影笼罩着她。
她专注望着。
明亮璀璨的烟火下,一双璧人,久别重逢后,交颈缠吻的身影。
新?年过后, 便是京颐集团董事会。
集团1000001号任命发布,傅清瑜正式调回?总部,任高级副总裁, 集团执行委员会副主席。
与会席上,傅清瑜坐在赵孟殊右手边第一个位置。
她?穿黑色衬衫黑色西裤, 容貌昳丽農艳,让人忍不住瞩目、在意, 但她?的气?质又如此清冷高傲,让人不敢亵渎。
会议枯燥而冗长,惯例是商讨一些暗地里早就已经决定好的决议, 郎思文?坐在傅清瑜身后的位置上,眼?睛不眨望着BOSS不断做出举手同意的动作。
会议连开七天,除了傅清瑜本身的任命后, 在人事方面, 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任命。
傅清瑜的手机上已经堆满邀请。
郎思文?为傅清瑜披上笔挺的黑色大衣,她?皮肤雪白莹润,即使穿黑色也不显得暗沉老气?, 反而衬出一种别样的高贵雍容。
她?轻声说:“事业六部范总的侄女儿想从集团谋个缺, 打算趁着这次董事会一举成事, 她?在长安居定了位置,请您品好茶, 您去不去?”
傅清瑜从纷繁复杂的人脉关系网中捋了捋, 抬眸,眼?底清冷, “范董事是董事长那?边的亲戚, 要是安排人该找董事长才对,找我不是舍近求远?”
范董事是赵家?嫡系远亲, 按辈分讲,她?是赵孟殊堂婶,赵孟殊对她?还有数面之缘,傅清瑜却只在祭祖的时候远远望过她?一眼?,模样都记不清。
郎思文?斟酌说:“董事长比较不近人情,您看?着人美心善。”
傅清瑜笑了笑,“他会大义灭亲,我有时候还是会通融通融的。”
午休时间,傅清瑜去喝范文?芳的茶。
求傅清瑜办事的人心底都很有章法,他们知道晚上傅清瑜是约不出来的,便约她?吃午饭、喝下午茶,尽量在短时间里办大事。
傅清瑜到的时候,范文?芳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
茶香袅袅,檀香幽幽,室内有小型的曲觞流水,来上菜的服务生?俱是年轻漂亮的男人,穿着偏古风素色长袍,领口却开得低,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膛。
范文?芳是女人,当然更?懂女人,尤其是懂傅清瑜这种长相气?质都绝佳的女人。
傅清瑜养尊处优又花容月貌,当然看?不上那?些低俗的、上来就急吼吼露肉的男人,她?会喜欢克制的、优雅的,既符合她?品味又懂她?灵魂的男人。
于是,她?为傅清瑜特意准备一桌这样的鸿门宴。
但令她?有些失望,傅清瑜依旧是冷静淡漠的模样,并?轻轻拂开为她?更?衣的貌美青年,亲自将黑色大衣挂在衣柜里。
“瞧瞧这里的菜色,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虽然失望,范文?芳还是打起精神,她?还有第二?张牌。
“傅总现在是风光占尽,但有人就是见不得人好,池浅王八多,有的小妖精现在急着冒头呢。”
她?说着,将一张照片轻轻推到傅清瑜面前。
傅清瑜垂眸。
照片上是个美丽动人的女孩子,温温婉婉的,眉眼?跟傅清瑜有三分像,虽然眉眼?像傅清瑜,但眼?角眉梢的气?韵更?像桑榆一些,娇纵肆意,如盛放的玫瑰。
不待傅清瑜问询,范文?芳便道:“她?叫章凝,董事长办公室秘书处的秘书,也是咱们集团黄董事的外孙女,瞧瞧她?这个眼?皮子浅的,看?您站得高了便也眼?热,要我说,她?就算整得再像您,也做不出您的一份功绩!”
傅清瑜眼?神轻飘飘从照片上扫过,不动声色,“她?是整了容才像我的?”
“何止啊。”范文?芳道:“董事长常去的会所?里,那?些妈妈们手里攥着一大把?跟您长得像女孩子呢,就指望着谁能撞大运,能得董事长青烟!”
傅清瑜似笑非笑,“董事长倒没跟我说过。”
“他兴许是为了您好——”见傅清瑜目光淡淡掠过来,她?一下子局促了,低下头,“夫妻之间嘛,总会有秘密的。”
傅清瑜捏起那?张照片,轻轻点头,“好,多谢您了。”
走出门,外面下了淅淅沥沥的雨,雨水顺着兽脊檐滑落。
郎思文?怒气?横生?,“董事长也太过分了,竟然纵容一个长得像您的女人在董事办!”
傅清瑜站在檐下赏雨,道:“董事办上百人呢,他那?里分得清谁是谁。”她?倒不在意,侧眸道:“替我查查范总,看?她?这些日子跟谁走到近一些。”
郎思文心底“咚”一声,“您是说,范总别有用心?”
“范总的侄女儿简历很漂亮,即使走正常人才通道也能进京颐,她?找我的目的绝不是安排她?侄女进京颐。”那?只是一个会面的幌子,让她?放松警惕的幌子。
“那?是?”
傅清瑜笑一笑,抬手接起一捧雨,眼?神淡薄,“她是想挑拨我跟董事长的关系呢。”
她?才刚调回?总部,那些人就等不及了。
争先恐后想看她跟赵孟殊斗起来。
晚上下班回?到沉园,傅清瑜将情况细细跟赵孟殊盘了一遍,她?垂眸沉吟,“他们这么急着看?咱俩斗起来,一定是在底下做了点见不得人的事情,现在快遮不住了,便急着挑起事端转移你的注意力?,我还是建议彻查集团账务,逮捕一些人,辞退一些人,好好正一正从老老赵董时期遗留下的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