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by宴清窈
宴清窈  发于:2024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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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台阶上?,郎思文深深呼气。
但愿前程万里?,她还能望见这样的好春光。

还未走出大厦, 手机铃声便急促响起来,这是她为大老板设置的、专属的、特有的铃声。
她心情急速跳动,半点不迟疑, 接下电话。
大老板的声音清丽如玉,伴随着幽幽无奈叹气, “上来,我有话跟你讲。”
她紧紧捏住手机, 半点不迟疑说:“好!我马上上去!”
郎思文?从没有觉得?三十九层这么高,电梯终于到站,她已经?气喘吁吁, 是紧张的心绪催生出疲惫。
终于到了办公室门前,抬起手,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好在, 那扇门似乎已经?了解到她的心意,从内里缓缓打开。
傅清瑜扶住门框,眼?眸漆黑莹润, 她很少在下属面前暴露内心情绪, 此时此刻, 却微含愠怒说:“原来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郎思文?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是我鬼迷心窍。”她用手拂去泪痕,专注而认真说:“但?我半点没有想过背叛您!”
“那句威胁的话是因为我不甘心才说的!”
她不甘心傅清瑜这么轻描淡写允许她辞职, 连一分怒色都?没有表露, 所以才说话故意挑衅激怒她!
她咬着唇,哭得?很可怜,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 您因为怀疑我喜欢董事长就冷落我,就算我真的喜欢他, 他的地位又怎么能比得?上您!”
傅清瑜伸手递给她一张巾帕让她擦眼?泪,轻轻道?:“所以,因为我表现出一点点怀疑,你就下了这么几招臭棋。”她垂眸,温和反问,“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突然怀疑你吗?”
郎思文?一怔,蓦然捏紧手帕,恶狠狠咬牙,“是董事长向您告状!”
“他因为看我不顺眼?,就告我的状!”
诚然,她确实?有点喜欢赵孟殊,但?那种喜欢就如同欣赏一尊明丽矜贵的瓷器一般,她只远远观望着,艳羡于他对?大老板的情深,但?从没有想过插足更没有想过破坏。
傅清瑜说:“他倒没有告状,只是说你看他不顺眼?,我便提点你几句,你开始自己?奇妙的发挥,我才知道?原来你喜欢他,不过这没有什么。”她认真望着她,“我不在意这些。”
此时此刻,郎思文?相信她的话。
鼻腔又开始发酸,“BOSS,我们好久都?没有这样?说过话了。”
傅清瑜道?:“自从你为你的前男友求过我一回,你再也没有对?我真情流露过,你觉得?亏欠我一层,所以越发恭谨,心底的弦总是绷紧,所以,我只是浅浅试探,你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郎思文?诧异,“您都?知道??”
傅清瑜含笑,“我确实?知道?,而且你猜对?了,我确实?为这些事情生气。”
她抚了抚她肩膀,示意一起进办公室。
郎思文?徐徐松口气。
跟了大老板这么多年,她还是有几分了解大老板的,只要她还肯说她的不好,那证明大老板觉得?她还有改正更新的机会。
她搓了搓脸颊,立刻跟上去。
傅清瑜坐在会客室沙发上,悠悠沏一壶茶,递给她一杯六安瓜片,似笑非笑说:“你想想这段时间你犯了多少错。”
郎思文?低下头?,任大老板批评,默默喝茶。
傅清瑜慢条斯理道?:“我在纽约时,你给我挑了一个所谓的贤惠人,那个贤惠人差点逼得?我去看心理医生,回国之后我参加晚宴,你又任由张敬往我的包厢里送人,然后张敬出事,你又让我捞他,这些事情,你做得?都?不妥当。”
“在这之后,你又把私人情绪投注在向辞熙和董事长身上,不管你心里喜欢他们也好厌恶他们也罢,最起码表面上,你该做到客观公正。”傅清瑜深深望她,“因为你是我的特助,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
郎思文?心底所有的症结都?被傅清瑜说清,心底越发愧疚不安,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不过——”傅清瑜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是我被董事长挑动情绪。”她饱含歉意,“我不该试探你的,抱歉。”
郎思文?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涩,恨不能伏在她怀里痛哭,她说不出话,只含泪摇头?,言语丝毫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与振奋。
傅清瑜笑一笑,轻轻伸手,温和问询,“那我们重?新开始?”
“BOSS,我永远不会背叛您!”郎思文?眼?含热泪,小?心翼翼握住她伸出的手。
傅清瑜轻笑,“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只求你下次离职跟我打报告,不要把求职短信发到董事长手机里,好吗?”
郎思文?脸色微微发红,心底又愧疚起来,“好。”
傅清瑜起身,“你的辞呈我已经?批了,我会重?新给你一份待遇更高的续约协议,记得?提早签字。”
“好!”她的眼神又变得坚毅明亮,似乎还是多年前初见的模样?。
傅清瑜也微笑起来,但?那份喜悦终究不能从脸上转移到心底。
瞧,她现在不仅丧失掉爱人的能力,连重新相信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了。
她只会用利益诱惑,用言语蛊惑,却失去了心对心交流的那份真诚。
或许,这便是位于云端之上的寒凉。
赵孟殊回到别墅,推开门,眸光微顿。
别墅内窗帘遮掩,照明系统没有如往常一般运行,视野内一片昏暗。
不过他目力极好,轻易便从昏暗阴郁的室内,望见沙发上那道?纤细窈窕的背影,他抬步走过去,步伐轻缓。
温热掌心覆住肩头?,他温声问:“心情不好?”
傅清瑜面颊埋在膝盖,不想理他。
如果不是他轻飘飘上眼?药,也不会闹成这么些事情。
赵孟殊轻笑,他总是知道?如何挑动她的情绪,他悠悠说:“傅总毫不费力就挽回一名心腹大将,怎么还不开心?”
很好,傅清瑜心中的抑郁很快便被滚滚怒火取代,她必须在下属面前隐藏住的恶劣情绪、必须维持的端庄仪态在此刻全部?倾泻崩塌。
她随手捡起一个抱枕扔在他身上,“如果不是董事长高明的眼?药,我跟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赵孟殊轻松接住抱枕,将可怜得?被当做武器的抱枕摆放在一边,而后含笑搂住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跟她之间的矛盾本来就积攒得?太多,我的眼?药只是个引子。”
“现在你又重?新收服她一次,她对?你的忠心会比以前更盛,这也是一件好事。”
傅清瑜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可惜,“我失去了一个朋友。”
“那就开掉她,再找一个适合做朋友的特助。”赵孟殊望着她在黑夜里依旧莹润明亮的双眼?含笑,“但?你不会做这样?的事,你担心会留一个卸磨杀驴的名声,对?不对??”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因为了解你。”赵孟殊温柔抚摸她发顶,眼?神缱绻温和,“就如同你了解我一般。”
沉郁的心情无声息间便被他安抚好,傅清瑜直起身体,打了个响指,照明系统重?新开始工作。
柔和温暖的灯光瞬间洒满室内。
赵孟殊穿着正装,双排扣西服还没有脱掉,雪白矜贵的袖口别着一枚蓝宝石袖扣。
傅清瑜衣着简单得?多,她回来得?早,早就洗漱完换上柔软轻薄的睡裙,此刻白色蕾丝缎面睡裙松散勾住雪白肩颈。
身上的气息清幽馥郁,丝丝缕缕勾缠住人的心脏。
赵孟殊便抬手掌住她柔软面颊,凝视她莹润明亮双眼?,柔和问:“吃饭了吗?”
傅清瑜点点头?,刚要开口,柔和的吻便覆上来,如同一片云,轻飘飘被人按在怀里,压在身下。
窗外海风阵阵,浪花不止。
云消雨散后,赵孟殊起身倒了杯温水喂给傅清瑜喝,他很有耐心,漆黑的眼?眸专注凝视她。
从明艳的眉眼?到柔润的唇。
“饿了么,要不要我煮碗面给你吃?”
傅清瑜拥住薄薄一层绸被,遮住裸露的身体,她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但?想到他今天参加了酒宴,应该没吃好,便道?:“我陪你吃。”
赵孟殊:“那我去做。”
傅清瑜按住他的手,“你受累了,让阿姨去做。”
赵孟殊微微眯眸,目光霎时暗沉起来。
傅清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轻轻收回手,费力描补,“不是说这个累,是说你工作一天有没有用餐,所以该累了。”
她认真专注仰望他深邃幽沉眼?睛,语气说不出的认真。
赵孟殊勾了勾唇,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熙熙觉得?累了吗?”
傅清瑜怎么可能承认因为这种事情累到?
她说:“还好。”
赵孟殊含笑,“那再来一次。”
注视着傅清瑜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幽幽叹气,很无奈似的,“这一次熙熙要出力气,毕竟我已经?很累了。”
傅清瑜:“……”
她就知道?他跟普通男人的痛点不同,累这个词是打击不到他的!
不过她还是拥住被子裹住玉白莹润的身体跨坐在他腿上,双手轻轻捧住男人精致流畅的下颌,仰颈吻上去。
她丝毫不吝啬给他更好的体验,柔软的吻从薄唇到喉结,而后逐渐向下,他的呼吸逐渐粗重?急促起来,在她要进行下一步时,他伸手捏住她精巧下颌,眸中欲色翻滚,眸光黑沉,语气是极力克制的冷静,“熙熙,你永远不需要做这种事情。”
傅清瑜眨了眨眼?睛,她不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不过他既然不愿,她也不强求,便起身直起腰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他精瘦腰腹。
不同于她几乎衣不蔽体,他倒是衣冠整洁,只有衬衫凌乱些,长裤松散些,乍一看,还是如玉君子。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柔和而轻盈。
“什么时候回平城?”风光如斯,傅清瑜的心境变得?平缓而轻和,她突然不想再进行一场激烈的情事,而是想简简单单靠着他,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赵孟殊当然依着她,他向来可以克制住欲望
微微垂眼?,将绸被展开细致裹住她的肩颈腰腹,他温声回答,“后天。”
他说:“我把湾流留给你,下次你回平城,便坐公务机回去。”
临近离别,傅清瑜有些不舍,微微垂着眼?睛,纤细白皙指尖轻轻揪住男人的雪白衬衫。
赵孟殊看透她的心思。
傅小?姐总是这样?的,平常不着调的甜言蜜语很喜欢说,但?一到该说真心话的时候,她又变得?含蓄内敛起来。
他笑一笑,轻轻抚摸她发顶,温和说:“鉴于我回平城之后一定会想念你,所以你要每天都?发消息给我,打视频给我,好吗?”
这正是傅清瑜想说又说不出口的。
她轻轻抿唇,真心实?意说:“好。”
赵孟殊结束公务要离开时,傅清瑜去机场送机,她一贯不喜欢送人离开,这次为赵孟殊破了例。
飞机起飞后,她微微仰眸,望着空中那逐渐遥远模糊的影子,冷静克制的心似乎空了一块。
爱是盔甲,亦是依靠。
不过,她只允许自己?软弱一瞬。
下一刻,她又是刀枪不入的傅清瑜。

第54章
赵孟殊回到平城后的一周, 赵昀和的死亡讯息才缓缓透露出来?,又过一个月,便是赵昀和正式的葬礼。
他的葬礼举行?在万物勃发?的春日?。
在那一天, 分散在各地的赵家人都纷纷赶来?。
傅清瑜也搭乘湾流从深城赶回。
抵达平城机场,赵孟殊已经在车内等待她。
车厢里?内弥漫清冽香气, 其?中夹杂淡淡的酒气,他姿态松散坐在车内, 向来?清冷淡漠的眼眸此刻轻轻阖住,似乎疲倦极了。
傅清瑜没有出声,沉静坐在车内, 连梳理裙摆的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
她没想到赵孟殊回亲自来?接他。
这段时?间他很?忙,不仅要?处理公?务,还?要?亲自操办赵昀和葬礼, 应酬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
林亭发?给她的行?程表里?, 并?没有它来?接机这件事。
“怎么不说话?”他睁开眼,眼眸深沉望向她,语调无端显得温润柔和。
傅清瑜轻轻倚在他肩上, 握住他指骨修长的手把玩, “我以为你要?休息。”
她语气柔和体贴, 赵孟殊却听出若有似无的抱怨,他长指温柔抚摸她长发?, 轻轻哄道:“确实?有一点累, 但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傅清瑜笑起来?,“我没有生气。”
她笑起来?眉目農艳昳丽, 璀璨生辉。
赵孟殊便伸手抬起她下颌, 温和凝视她。
傅清瑜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望向他的目光变得专注而认真。
两人四目相对, 呼吸相融。
一月未见的思念在此刻的对视中浓烈起来?。
隔板缓缓上升,悠然隔开一切杂音,车厢陡然变得静谧,只听到轻微助眠的白噪音。
车外的景象飞快变化着,从宽阔的大道直直开向幽深小道,景色越发?幽密繁茂。
“傅小姐有没有想我?”他指腹轻轻摩挲她精致下颌,说话时?语气显得漫不经心,眼神却一瞬不瞬胶着在她脸上。
傅清瑜雪白面颊微微发?烫,抬眸凝视他的眼神依旧保持着从容淡定,“你说呢?”
她是时?时?刻刻不肯落与下风的。
赵孟殊笑了下,俯身在她唇上轻吻。
他的语调很?轻,丝丝缕缕钻到耳朵里?,“应该有想我,因为我很?想你。”
傅清瑜抬手勾住他修长白皙的脖颈,抬起的眼眸坚韧而明亮,“你猜对了,我很?想你。”
是的,她很?想念他,分开时?并?不觉得,一遇见才知道,原来?团聚的感觉如此美妙,独身一人的孤寒变得一分一毫都不能忍受。
赵孟殊抬臂抱起她,让她坐在他怀里?,而后深深将她拥抱在怀里?。
这样的拥抱使他满心充实?。
“所以,搬到沉园住好不好?”他一下一下轻抚她脊背,“我没有帮你订酒店,就在沉园凑合凑合,可以吗?”
沉园还?是当?初她离开时?的模样,外观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她曾经精心培育的花园已经枯败,玫瑰园里?是干干净净一片泥地,其?中有缭乱的杂草,却没了当?初生气勃勃的玫瑰。
还?有佣人——
佣人少了一大半,主楼没有一丝活人气,除了那只白色的萨摩耶在汪汪乱叫,傅清瑜听不见一丝生动的声音。
赵孟殊似乎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他拉着傅清瑜的行?李箱停在主卧门前,明知故问,“熙熙,要?睡主卧吗?”
傅清瑜不回答这个问题,直接掠过他推开主卧门,她脱掉外衣,将风衣轻轻挂在衣架上,只穿一件薄薄的月白色缎面长裙。
赵孟殊看着她向他盈盈走过来?。
傅清瑜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拽住他暗色领带,仰眸凝视他,似笑非笑,“赵先生,是不是装过头了?”
什么空荡荡的花园,什么缺少的佣人,都是他刻意获取她怜惜的手段罢了。
他堂堂赵家家主 ,京颐集团董事长,难道会缺几个园丁,雇不起几个佣人吗?
假,太假了。
赵孟殊并?没有被戳穿的羞恼,而是轻轻垂眸看着她眼睛,温和含笑问:“所以,熙熙有没有心疼我?”
“嗯。”
谁让她喜欢他呢?
只要?你喜欢一个人,再拙劣的手段都会甘之如饴的接受。
赵孟殊倒是微微一怔,没想到傅清瑜会干脆承认,下一刻,他又变得温和平静,若无其?事说:“要?不要?睡一会儿,一会儿我叫你起床吃饭。”
她提前赶回平城,还?没到葬礼时?刻,还能好好休息两天。
“你把我丢在这里?,一个人休息吗?”傅清瑜仰眸凝视他,步步紧逼。
赵孟殊眸色微暗,修长手指掌住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面上的表情依旧是风轻云淡的,“你想让我陪着你?”
傅清瑜踮起脚,目光灼灼。
他们?靠得那么近,垂眸便能望见她根根分明的睫毛,他克制着自己,收敛住过度贪婪的目光,使自己变得温润沉静,霁月清风。
他会吸取从前的教训,把这段感情的主动权尽数交付在她手里?。
只是不断收紧的手掌还?是暴露他的内心。
只是心湖并?不是充盈而平静,它早已因欲念与贪婪生起波浪,而后水分渐渐蒸发?干涸,生起痛感。
赵孟殊轻抿薄唇,不去看她盈盈的目光。
傅清瑜捧住他的脸,有些疑惑问他,“董事长,你在害羞吗?”
赵孟殊敛眸 ,没有回答。
傅清瑜忽然笑道:“以前是我喜欢对你演戏,现?在倒颠倒过来?了,你开始对我演戏。”
她直直看着他,眼神审视冷静。
赵孟殊眸光一顿,而后淡淡说:“熙熙,你更喜欢演戏的我,不是吗?”
傅清瑜也不说什么,径自拿着换洗衣服到浴室洗澡,赵孟殊征然片刻,而后坐在床侧,静静等着她沐浴出来?,顺便吩咐老宅管家抽调佣人来?沉园。
她还?是第一次洗澡那么快,水声不到半小时?便停歇住,赵孟殊放下翻了一半的书,侧眸温和朝浴室出来?的娉婷人影望去。
她裹着浴巾,浴巾斜斜在腋下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身上水珠还?没有擦干净,顺着洁白细腻的脖颈滑落,落入深邃的曲线中。
赵孟殊没有多看,视线很?快便转移到书页上,长指按着书封,垂下眼睛的模样显得很?君子?。
傅清瑜径自走过来?,直接拿掉他手里?的书。
赵孟殊静静看着她将书拿走,眼底波动不变,微微抬眸,“要?我帮你擦头发??”
他真的好善解人意。
但傅清瑜莫名生气。
明明他这么温柔这么百依百顺,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她抿起唇,将湿漉漉的头发?散开,直接窝在床上睡觉,并?不在乎湿法将真丝枕套浸湿。
赵孟殊想要?抚摸她,被她偏头躲开。
收回伸到一半的手,他轻轻说:“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叫你吃饭。”
说完,他抬手挑高空调温度,轻柔为她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出卧室。
房门闭合,空留一室寂静。
傅清瑜轻轻睁开眼,觉得心底又酸又涩。
这不像她,竟然会无缘无故觉得难过。
楼下,赵孟殊一边处理公?务,一边不时?看一眼腕表。
他静不下心,终究放掉处理一半的文件,抬步上楼。
刚刚的事情清晰浮现?在眼前。
他当?然知道傅清瑜为什么生气。
因为她在经历他之前的心路。
当?初,他也为了她的伪装演戏而愤懑不已。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发?现?自己妻子?无时?无刻不对自己演戏。
她温和柔婉 ,对他百依百顺。
但他并?不为此感到开心。
爱一个人便爱她的全部,他渴望她向他露出真实?的模样,但迟迟没有,因为她不爱他,自然没有必要?向他表露真实?的模样。
好在现?在,他的熙熙逐渐对他露出本来?的真实?模样。
轻轻推开门,房间里?很?安静。
窗帘闭合,遮住晚霞所有余韵。
加湿器在徐徐运作着,声音清浅。
他走到床边,抬手轻轻抚摸她依旧湿润的长发?,声音很?轻,“熙熙,起来?一下,我帮你吹头发?。”
他扶她坐起来?,打开那一盏昏黄的莲花夜灯,拿起吹风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梳拢住她的长发?,温凉如绸缎。
“刚刚,我想过了。”傅清瑜突然开口。
赵孟殊动作一顿,温和侧眸,“想过什么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双目盈盈问:“你爱我吗?”
赵孟殊脸上笑意微敛,似乎褪去那层温润的伪装,“你觉得呢?”
他怎么可能不爱她。
傅清瑜点了点头,“那就是爱的。”
赵孟殊闭了闭眸,沉静问:“熙熙,你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傅清瑜直截了当?,“我们?复婚吧。”
赵孟殊面色平静如水,“怎么这么突然?”
傅清瑜道:“你之所以伪装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我们?复婚,这样就有足够的安全感。”
说完,她微微抬眸,一瞬不瞬看着他眼睛。
果然,他沉静温和的眼眸掀起薄薄的愠怒,可还?是没有舍得对她脾气,只是撇过脸,淡淡道:“熙熙,你把婚姻当?什么呢?一个哄人的工具?”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抬眼望她,“我们?再次结婚,一定要?慎重。”
不仅要?慎重在仪式,还?有慎重在彼此的心境。
他想要?她充满爱意与希冀嫁给她。
不是为了完成某种任务,或者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理由。

暗色调的?窗帘徐徐升起, 一切景色都被隔绝。
既看不到后花园里花枝摇曳,又望不见天幕上的?璀璨星子。
傅清瑜侧身躺着,在寂静暗沉的?夜色里, 睁着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一丝睡意?都没?有。
刚刚赵孟殊的?话沉沉坠在心底。
他说, 不要把婚姻当成哄人的?工具。
他说,再次结婚要慎重。
不可置疑, 他的?话极为正确,但心底却泛起绵绵密密的?堵塞感。
她猜不透自己?为什么因这番话不开心。
傅清瑜拧眉翻了?个身,望向睡在她身侧的?男人。
他似乎已经睡着, 长睫轻垂,呼吸清浅,规整的?睡姿, 如一副清清隽永的?水墨画。
这个夜晚, 他们并?没?有进行争吵,话语谨慎停在吵架的?临界点,停在他那句“结婚要慎重”, 然后, 是他秉承着君子端方仪态为她吹干头发, 最后一起吃了?晚餐。
他们没?有一句交流,很显然是进入冷战。
让傅清瑜微微欣慰的?是他没?有选择跟她分房。
到了?晚上, 依旧安然睡在她身侧的?床上。
只是克制得没?有如以往一般将她揽入怀中?。
或许她失眠, 不仅是因为他的?那番话,还因为今晚的?睡眠姿势不对。
傅清瑜轻抿唇, 轻轻戳一下他侧脸。
他很快睁开眼睛, 眼神漆黑沉静,声音是不带半点睡意?的?清润, “怎么了??”
说着,他握住她的?手指,“是睡不着吗?”
傅清瑜习惯性往他身边靠了?靠,轻轻说:“是,我不习惯,睡不着觉。”
赵孟殊伸臂将她揽入怀里,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他清冽的?气息盈满呼吸。“这样好一点吗?”
傅清瑜点一下头,将脸颊靠在他胸膛上,还是打算先解决误会,轻轻说:“我没?有把婚姻当做哄你的?工具,我只是想?让你安全感,你不用事事顺着我,哪有亲近的?人在一起却整天演戏的?呢?”
赵孟殊笑了?笑,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误会。
只不过是对待爱情的?看法不同。
他无意?更改她的?看法,垂眸温和说:“熙熙,太晚了?,还是先睡吧。”
傅清瑜欲言又止。
她就这么没?有信誉吗?
真?心实?意?说出的?话都不被枕边人信任。
她没?再辩解什么,抬臂回抱住他。
赵孟殊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声音如夜色般缱绻温和,“熙熙,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我们彼此的?承诺都会在时间里得到印证。”
傅清瑜没?有被他温柔的?说辞搅乱思?绪,她凝神道:“既然我们注定有很长时间相伴,复婚不过只是一个更加名正言顺的?形式,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得到这个形式呢?”
赵孟殊沉静说:“熙熙,复婚于我而?讲不单单只是个形式。”
“那算什么呢?”傅清瑜疑惑看向他,眼眸澄澈而?明亮。
她将感情看得太淡,便不了?解有人的?爱可以浩瀚如汪洋,可以深入骨髓。
赵孟殊笑了?笑,伸手轻轻抚住她脸颊,显然无意?聊起这些让她加深心理负担的?话题,“熙熙,睡吧,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
傅清瑜揪住绸被,仰眸,“明天还要跟我冷战吗?”
赵孟殊失笑,点了?点她鼻尖,“明明是你在跟我冷战。”
不过,他总是乐意?回答她任何问题,“不会冷战。”只好她愿意?搭理他,他们永远不会冷战。
第二天,从老宅抽调的?佣人抵达沉园。
调来的?都是从前住在松山苑的?人,照顾起傅清瑜显得轻车熟路,极为妥帖。
距离葬礼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傅清瑜不用急着到老宅去观礼,每日都在沉园睡到自然醒。
赵孟殊上班治丧两手抓,明明该是很忙的?,但每日她下楼,都能望见他在楼下小西图澜娅餐厅看报纸,然后陪她一起用餐。
吃完早餐,赵孟殊便起身去老宅应酬客人,他每日特?意?抽出时间陪傅清瑜用餐,匆匆在两地之间往返。
这些事情虽然没?有告诉傅清瑜,但她神思?敏捷,自然看出端倪,便道:“住在老宅不是更方便处理老宅的?事情吗?省得每天来去匆匆。”
赵孟殊夹一个傅清瑜喜欢吃的?鲜虾球放在她餐盘里,闻言,微微抬眸,“如果傅小姐愿意?跟我一起到老宅去住,我当然是愿意?的?。”
住在老宅当然更方便,但他不舍得将她一个人留在沉园里。
她微笑道:“我当然愿意?,但你以什么身份带我去,便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了?。”
这是要把所有事情都托付给赵孟殊处理,即使被他以婚妻的?名义带回老宅,她也甘之如饴。
赵孟殊向来爱惜她的名声,闻言,心底已下决定,“你是我请来的?贵客,又算是父亲的?忘年?交,就用这个名义带你回去,这样,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也不会往你跟前凑。”
他做得决定是极为妥帖的,又考虑到她名声,又让她行事方便不受干扰,真?是十全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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