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眼角抽了抽,满月、百日、周岁,这么频繁地敛财,她们静王府真要成为人民公敌了。
徐馨歇了小半天工夫,总算感觉舒坦了些。常山背地吐槽,一大半是心理作用,毕竟手背上连点皮都没蹭破,哪就这般严重了?
徐宁请她不妨小住两日,徐馨婉言谢绝,王府里规矩大,她可住不惯,再则,要知道妹夫以前是同她定亲的,这么朝夕相对,万一旧情复燃可怎么好?她可不想文思远有何误会。
徐宁将自恋之语悉数从耳边过?滤出去,听多了感觉思想都受污染,果然她跟嫡姐就不是一路人。
人家不愿意她也懒得强留,只从宾客们送的贺礼里拣了几样山参茯苓之类让徐馨捎回去,聊表诚意,徐馨欣然笑纳,怀孕最需要补充营养,省得她另外?再买补品。
徐宁看着她塞了个皮球般的硕大肚腹,很怀疑照这样补给下去,徐馨的孩子还能?否平安生下,阿弥陀佛,惟愿老天保佑。
诚意伯从王氏那里听闻永宁侯夫人受罚经过?——当然王氏本意还是吐露自己所?受的委屈,与她什么相干,还白?白?受顿排揎,贵妃话?里句句指桑骂槐,她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诚意伯没好气,“谁叫你一声不吭的?在外?你跟杜姨娘是一家子,人家明着挑衅,你脸上难道好看?就该骂回去才是。”
但凡王氏肯出来圆场,说是自己主动邀杜姨娘上座的,也就化干戈为玉帛,何至于?闹成僵局?
王氏委委屈屈道:“那,人家也没说错呀……”
本来在伯府就没这样规矩,凭什么到了王府得破例,就为杜氏养了个王妃女儿?她生了个举人也没到处揽功哩!
诚意伯对老妻的智商彻底服气了,鸡同鸭讲还是省点力气,自个儿却抽空来徐宁跟前,表示他跟徐宁是同仇敌忾的,如有必要,不介意多骂几遍永宁侯夫人。
徐宁道:“不必了,父亲的心意我已明白?,此事便到此为止罢。”
便宜爹的道德准则十分?灵活,哪里有好处哪里便肯钻营。今日是徐宁为王妃,他自然愿意捧着杜氏跟老妻平起平坐,可若当初婚书未改,仍旧是徐馨嫁过?来,只怕他就该帮王氏把杜姨娘踩到脚底了。
正因徐宁看得清楚,才无话?可说。父女之情就省省罢,她宁愿谈生意。
第128章 态度
诚意伯热脸贴了冷屁股, 脸上依旧若无其事,被自家闺女甩脸子有?什么?要紧,人一旦发达, 气性?往往也跟着见长,好歹三丫头只是私底下摆摆架子, 当面并?不敢如?何, 如?此一想,心胸也就放宽了。
共坐一条船, 便该同舟共济才是。
诚意伯陪笑道:“宫里头可有?何风声?传出?”
这问的自然是立储的话?,可惜他非皇帝身边近臣, 不能时时刺探其心意,要知道他也盼着早日成为国丈呢——别看士林中?个个清高,提起外戚都是讳莫若深,可真?有?法子靠裙带关?系上位, 只怕早就一拥而上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傻子才肯错过机会。
徐宁颇觉无语, 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八字都没一撇, 就想着当国丈, 不是咒皇帝早死?景德帝如?若听闻, 必得?将其枭首示众。
徐宁不耐烦地摇摇头。
诚意伯略感失望, “可要为父帮忙谏言?”
当然非他一人,他在吏部经营多年,多多少少有?些人脉。俗话?说举贤不避亲, 这会儿正在立太子的紧要关?头, 由他振臂一呼,不就顺理成章了么??
照他看, 皇帝心中?已然有?意,只是缺个起头的罢了。
徐宁忖道,不破不立,老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当然,此话?不能由父亲开口,得?另外找几?个代言,顶好是御史台或者翰林院的,他只要躲在后头摇旗呐喊即可。
诚意伯欣然领命,女婿的前程即是他的前程,他怎么?敢不用心?
徐宁又?叮嘱道:“父亲切莫指名道姓扶殿下上位,只提醒陛下宜早立国本,另外,遵从长幼之序。”
诚意伯不解,按长幼,静王不就太吃亏了么??他可是最小的那个。
徐宁摆手,“无须多问,照做便是。”
去年吴王跟胡贵妃便吃亏在这上头,事情做得?太点眼,总是容易让人起疑的。何况当皇帝的哪个没身反骨,朝臣们越提立长,只怕他越思立贤——如?今也没得?挑了,不是么??
诚意伯心悦诚服,三丫头这聪明劲真?是少有?,可见自己当初没选错人。
陶陶然欲要离开,徐宁忽然想起,“对了,爹爹可有?留二姐姐在家中?暂住?”
“自然。”家里还不至于负担不起两双筷子,女儿女婿难得?回来,总得?让他们瞧瞧京城风光才是。
徐宁道:“您还是快打发她走罢。”
接着便将徐馨惊胎一事说了,虽没有?确凿证据,她瞅着徐婉那模样就像不怀好意,让这姊妹俩住一起,怕是早晚还得?出岔子。
诚意伯半点不信,婉丫头有?何理由跟馨姐儿过不去?就算闺中?闹得?不愉快,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谁还记得?。
徐宁无非提个醒儿,信也好、不信也好,都不与她相干,手心手背都是肉,左右吃亏的是便宜爹自己。
“您就当我调三斡四好了,言尽于此,来人,送客。”
诚意伯一腔乌火无处发泄,三丫头这倒霉催的,一定?要搅得?家烦宅乱她才痛快,待要问个仔细,又?怕坐实了徐婉下的黑手,更不好收拾,只能憋着火回去。
徐馨听说永宁侯夫人拿王氏之名借题发挥,也劝母亲,“那林家算什么?东西,也配拿人当枪使,您当时就不该理她。”
林娇儿心高气傲目无下尘,打小两人就互相看不上,听说她落发当了姑子,徐馨高兴得?不得?了,这才叫人贱有?天收,活该么?!
王氏哼声?:“你当你娘心窄?你三妹妹问都不问一句,就让杜姨娘与我挨着坐,她心里可还有?我这个嫡母?”
似乎谴责徐宁刻意隐瞒。然而她很清楚,这事问不问都没差,难道她还敢回个不字?无非礼数上更周到罢了。
徐馨道:“贵人多忘事,兴许忙坏了罢。”
她虽对徐宁一向有?些酸溜溜的,却没觉得?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有?何大不了,坐哪不是坐?杜姨娘一年到头躲在小灶间里,难得?让她出回风头,由她去呗,反正丢脸的也是徐宁,人家背后议论?只会说静王妃不懂规矩。
反而永宁侯夫人如?此一闹,活生?生?把火力吸引过来了。
徐馨劝道:“您还是看开些罢,跟个姨娘置什么?气,等静王当上太子,有?您享福的时候。”
到时候父亲成了国公,太太自然便是国公夫人,用得?着争短论?长?
王氏哂道:“做梦更快,真?有?那天,人家想的也是亲娘。”
徐馨笑道:“那倒不会,律例现放着呢,杜姨娘至多封三品淑人,如?何能与您并?肩?”
王氏方才气平了些,也亏得?杜氏识相,还知道回来,她只当掉进福窝乐不思蜀呢!
“你倒帮你三妹妹说话。”王氏瞥了女儿一眼,不咸不淡地道。
印象里馨姐儿对徐宁多是有些瞧不起的,难道因后者成了王妃,馨姐儿也学着见风转舵起来?
徐馨倒也实在,“我觉着,三妹妹与从前没什么?变化。”
虽则徐宁以前捧着她乃生?存所需,可自负如?徐馨自然看不出来,只觉得?徐宁发达了也并?未忘本,待她还是一样好——那些补品就能看出诚意。
王氏有?意提起损失的几?间铺子,转念还是算了,女儿身怀六甲,自己又?何必刺她,平白不利于安胎。
徐馨道:“况且,三妹妹总比二妹妹好多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徐婉让她想起来就犯恶心,反倒是徐宁真?心实意请她到后殿歇息,还帮她找太医,那种热忱总归假装不来。
王氏听此话?有?异,连忙追问。
徐馨照实说了,虽则她并?未看得?十分清楚,可她直觉徐婉那时候故意朝她身上撞,就好像巴不得?自己滑胎似的。
王氏脸色慢慢变了,方姨娘这个毒妇,生?出来的崽种也不是些善茬,竟敢朝馨姐儿下手!
她必得?问个仔细。
徐馨忙道:“您别着急,无凭无据,别冤屈了平人。”
她可不是帮徐婉说话?,实在太知道二妹妹在爹爹心中?分量,如?今的她可没本事跟家中?撕破脸。
王氏也明白,这么?红口白牙出来指认,必会被以为栽赃,可若就此含糊过去,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到底还是去丈夫跟前暗示了一番,二丫头心术不正。
诚意伯原本对徐宁所言不以为然,哪知老妻也如?此讲,不由得?将信将疑起来,“馨姐儿真?是这么?说的?”
王氏嗔道:“馨姐儿自己吓掉了半条命,哪里敢作假?”
她俩总不至于联合起来污蔑徐婉,诚意伯那点偏袒之念被理智冲淡不少,然他究竟是位慈父,不可能因为一点猜疑就将徐婉叫来跟前兴师问罪,因道:“让六郎早些带婉丫头家去罢,上有?高堂可孝,下有?稚儿待哺,怎好在外头久留。”
王氏巴不得?眼中?钉快些离开跟前,闻言自是称愿,紧赶慢赶让人传话?去。
徐婉不意凳子还没坐热就接到逐客令,很是委屈,如?今连爹爹也不待见她了,谁叫她没嫁进高门显贵?换做她是王妃,才不信家里敢这样怠慢她。
王珂耳听这些牢骚,不以为意,“你若想多留几?天,我着人定?客栈去。”
徐婉酸溜溜道:“是你有?舍不下的人罢。”
王珂无动于衷,前日他远远地看了静王妃一眼,知道她过得?很好,于愿足矣,贸贸然再?去打扰她,倒是他不识相。
相见不如?怀念。
徐婉顿觉索然无味,这京城本就是她自幼长大的地方,看久了只觉厌烦疲倦,何况姨娘都不在了,她还能孝顺谁陪伴谁去?
遂着人收拾行李,准备即日返程,“青桃呢?”
这蹄子的心真?是放野了,仗着生?了儿子,也不来她跟前伺候,早晚她得?收拾!
王珂淡淡道:“她少来京城,我便给了她点银子出去走走。”
你怎不干脆陪她去?徐婉有?意酸上两句,可瞧见夫君那副冷心冷面模样,到底还是咽回。只暗自腹诽,你就装吧,生?怕担个宠妾灭妻的污名被岳家指摘,当她看不出!
其实,王珂对青桃还真?没多么?热情,倒是徐婉终日疑神疑鬼,反而变相地把他推到青桃身边去。他有?时也奇怪,明明从前他也是很喜欢二表妹的,何至于会走到如?今相看两厌的地步,难道真?是远香近臭?
半夏收到一封陌生?的拜帖,过来呈给徐宁,徐宁先?也愣了会儿,随即才意识到,这是王珂那个妾室。
“她想拜见我?”
半夏点头,信上还特意点名携王家子前来请安,“大约是想求您庇护罢。”
徐宁还真?想瞧瞧,那个青桃是否长得?像自己,可很快,这点好奇就消退了,是不是又?何妨,王家的事早就与她不相干了。她从前是徐家女,如?今是齐家妇,王珂不过是她生?命中?的浮云。
“告诉她我没空,打发点赏钱便是。”
徐宁无意掺和别人家的妻妾争斗,倘若王珂故意借青桃来试探她,她更得?表明态度:她对他,根本就毫无旧情可言。
从来没有?。
第129章 储位
徐宁自觉这场满月宴办得很出色, 倒不是说收了多?少礼金——她布置的菜色绝对对得起礼金——而是,从来访的宾客中看,他们?对齐恒成为太子并没有多?少抵触情绪。
诚然立太子取决于皇帝心意, 可若朝臣群力?反对,终是不美。民心所向, 方可当得长久。
永宁侯夫人这种?愚妇就不消提了, 她自作主张出来维护正?统,反而成了温贵妃立威的活靶子, 只怕永宁侯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他们?林家?并未站队,本可安安心心度过这场权力?交接, 哪知被愚妇连累,若静王认真记仇起来,怕是他也?得辞官当和尚去。
好在,一码归一码, 齐恒并未将内帷之?争带到官场上来,他忠实履行景德帝交待给他的任务, 调停六部,了结往年积压的官司, 并以温和有力?的手腕给出合适的解决方案, 于是乎, 那帮子老臣无不对年轻的五皇子另眼相看, 倘皇帝真有此意,或许竟是百官之?福啊。
徐宁却深知齐恒脾气蔫坏,这会儿隐而不发, 不外乎权力?还没拢到手里, 一旦时机成熟,必以雷霆之?势清除这帮禄蠹, 别被他人畜无害的表象骗了。
徐宁身?为忠实的合作伙伴,自当竭力?配合,永宁侯夫人挨了顿毒打,她反而好言好语送去祛瘀止痛的药膏,俨然扮起了唱红脸的角色。当然,她送的东西侯夫人断不敢用,唯恐里头下毒呢。
对妯娌,徐宁亦极尽嘘寒问暖之?能事,她与吴王妃素昔交好,杨九儿亦蒙她照拂颇多?,便是李凤娘称病没来满月宴,徐宁也?差人送了席面并几包喜糖过去,哪怕李凤娘扔掉喂狗呢,反正?她的心意是尽到了。
相形之?下,倒衬得安王妃这位长嫂略显冷漠寡情。但安王妃素以贤惠著称,自不会与她计较,否则不就崩人设了么?故此徐宁的合纵连横之?路走得十分顺畅。
又过了半个月,在坚持不懈的锻炼和各种?药膳辅助下,徐宁的腰身?总算瘦了下来,虽还称不上苗条,好歹比怀孕前只多?出了二指粗细,勉强能看得入眼了。
她抱着?孩子去慈宁宫请安,邓太后亦赞不绝口,“难为你肯吃苦,哀家?就没你这份虔心。”
邓太后打做姑娘的时候忍饥挨饿,好容易脱离苦海,饭量自然见长,要她刻意节食去恢复身?段,她可做不来,于是另辟蹊径,到外头找了个针灸大夫,每日扎扎穴道?,你猜怎么着?,还真就瘦了不少。
徐宁:……有这种?巧宗儿居然不早告诉她?亏她每天勤走一万步,脚趾都磨出水泡了。
邓太后笑道?:“是个走方郎中,早就不在京城,谁知他去哪儿,你问了也?是白?问。”
徐宁方才气平些,总算努力?没有白?费。
邓太后与她打趣一回,惆怅道?:“亏你如今闲来无事,咱们?才能说说笑笑,以后可就成大忙人了。”
话里已?然算得明指:既无皇后,太子妃也?有分担宫务之?责,到时候紧着?王府与宫中两处,怕是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那还有空到慈宁宫来?
徐宁心中一动,含笑道?:“臣妾是个懒散人,惟愿偷得浮生半日闲,皇祖母实在多?虑了。”
聪明人说话都不点破,邓太后自然明白?,徐宁的意思是不会修改旧制,即便当了太子妃,也?不会同陈皇贵妃温贵妃抢权——懂分寸,知进退,确是上上之?选。
便就邓太后自身?而言,也?舍不得徐宁这颗开心果,有才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能哄她解闷的却少之?又少,她才懒得理会外头纷纷扰扰。
景德帝再来时,邓太后便提起立国本一事,“皇帝春秋虽盛,可为了天下稳固,还是宜早确立东宫之?选,以免有心之?人虎视眈眈,反而不利。”
景德帝目光微动,“可有人与母后说了什?么?”
邓太后神色如常,叹道?:“哀家?老了,连重?孙子都已?看到,实在没什?么不足。近来总觉腰背酸痛,饮食也?无甚胃口,想?着?大限将至,约略也?就在这几年。”
景德帝立刻关?切,“可有请太医来瞧?”
母亲抱病多?是儿子过失,若他勤些来慈宁宫请安,或许能及早发现——老五媳妇倒是有见识,年年请葛太医到温徐两家?给二老做体检,自己混得竟不如小辈了。
邓太后拍了拍儿子手背,笑道?:“不打紧,人之?寿数自有天定,哀家?享了这些年的福,哪怕即刻驾鹤,也?是功德圆满。”
景德帝心意已?定,“实不相瞒,关?于储君之?选儿子自有章程,迟迟不肯揭露,只怕百官会有揣测。”
邓太后淡然道:“你自己拿得定主意便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子终究是臣子。”
邓太后自己虽不过问政事,却很清楚先帝那套杀伐决断,主弱臣强,其结果必然是走向乱世,一个英明的天子能允许人提出决策,却绝不会由人左右决策,这才是帝王心术。
徐宁接到慈宁宫递来的消息,如同吃了颗定心丸,她知道?自己赌对了。臣子们?高举旗帜,皇帝或许会暗生疑窦,可唯独母亲是他不会设防的,连对胡嫔皇帝尚且能网开一面,何况生他养他的太后?
接下来,只要等待喜信即可。
当然,吴王不会善罢甘休,这阵子他甚至连禁足的胡嫔都顾不上了,而是一股脑地奔走忙活,意图粉碎齐恒的“阴谋”,并笼络群臣扶自己上位。当然,他做的越多?,结果只会适得其反:一个急功近利的太子,是达不到景德帝标准的。
徐宁原以为,王珂夫妻至少会等过了中秋再走,难得来趟京城,不借机向姑父兼老丈人尽个孝?然而两口子似乎都没兴趣游历帝都风光,急吼吼地雇车离开,活像赶着?投胎似的——多?半在徐家?讨了没趣,便宜爹嘴上不信,其实也?怀疑他疼爱至深的掌上明珠不是个好东西吧?
粉转黑回踩是最糟糕的。
临走时,王珂特意送了一套十二生肖的金器,个个都有巴掌大小,可见实在破费。徐宁感到幸福的烦恼,她这个视财如命的舍不得不收,但,拿人手短,你得还礼罢?
好在以前赌石赚了几块上等翡翠,便从中挑出质地最精良的,雕琢成一块辟邪玉牌送给他家?独子,勉强也?算抵得过了。
徐宁意在两清,不过这样金灿灿的东西实在没法藏,放哪儿都刺眼,可万一齐恒瞧见,吃起醋可怎么好?这段瓜葛可不好解释呀。
怕什?么来什?么,到底还是让齐恒给发现了,“谁送的?”
徐宁含含糊糊,只说是通家?之?好。
“是个远亲罢,难怪连咱们?孩子的年庚都不知道?,送了一整套生肖来。”
徐宁松口气,连忙附和,原来有这种?解释,她怎么没想?到?
齐恒弯唇,在她耳畔轻轻啄了下,“无妨,咱们?一年生一个,保准都用得上就是了。”
徐宁:……
想?得美!看把你能的,母猪下崽都没这速度,你咋不干脆去当猪八戒?
徐宁则打定主意要当嫦娥仙子,坚持少生优生的基本原则,等到儿女双全,也?就能凑成一个好字了。
转眼到了中秋,阖宫又是一片喜气洋洋,温贵妃尤其春风满面。盖因景德帝突然放话,要宣布太子人选。
实在太过意外,还以为至少会舌辩到年底呢。
不知怎的,徐宁感觉手心津津的满是冷汗,难道?太紧张了?这种?感觉就跟大哥等着?放榜一样,生死悬于一线,其实原不是那么严重?的事儿,明明当时她还嘱咐徐椿好吃好睡呢。
吴王妃倒是心平气和,不管吴王还是静王当太子都好,对她没什?么差别,“你瞧,有人过来了。”
却是李凤娘袅袅婷婷端着?杯波斯进贡的玫瑰甜酒,要敬她俩一杯,然而脸上笑容实在勉强得很。奈何?楚王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她总得为今后打算,提前讨好未来的储君……家?眷。
吴王妃跟徐宁都不是记仇脾气,浅抿一口就算完事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俩可不想?多?说废话。
李凤娘白?讨没趣,回到座上狠狠瞪了远处齐懋一眼,都怪他,但凡能干点儿,自己也?不至于白?起这个名字,叫凤娘的却当不成真凤,倘若当时家?里果断点儿,早早将她许配给其他皇子,何?至于受这些委屈!
徐宁多?喝了点酒水,感觉小腹涨得难受,正?欲起身?出去更衣,怎料景德帝却开口了,“太后劝朕早立国本,朕思量至今,也?觉得当是时候,趁今日宗亲都在,便将此事了结了罢。”
尿意硬生生被憋回去,徐宁屏气凝神,如同死囚听候发落。
然而,当景德帝吐出名字的那刻,她身?子仍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总算两脚跟生了根似的,没有当场失态。
吴王妃蹙起眉头,“怎么会是大哥?”
她对安王倒是没啥意见,实在这个名字平淡得有些意外。早从先皇后仙逝时,朝臣便已?就立储之?事众说纷纭,当时诸皇子都是懵懂稚童,看不出有何?才干,立长便是众望所归。可这些年皇帝迟迟不肯采纳,反而在皇子们?皆已?长成,安王的平庸展露无遗时,忽然说起立长,倒像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徐宁望着?景德帝那张处变不惊的老脸,无端打了个冷颤,也?许,他看中的正?是长子的平庸呢?只有庸才才不会危及帝位,等他年近迟暮、过够了当皇帝的瘾时,再大发慈悲将帝位让渡出去。
陈皇贵妃出身?名门,自己亦满腹才情饱读诗书,很不该将儿子培养成这副模样。但现在看来,她才是最有先见之?明的那个。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位天子。
第130章 分封
李凤娘看着死对头竹篮打水一场空, 心里别提有多得意,往日你压我一头又如何,不过是枉做嫁衣, 这会儿看你还如何笑得出来!
然而李凤娘还没?得意多久便被浇了瓢冷水,景德帝发话?, 依照祖制, 除储君镇守京城外,其余皇子皆须前往封地就藩。
此话?一出, 顿如石破天惊炸开了锅,谁都?不意皇帝如此雷厉风行, 将立太?子与就藩两?件事一块办了,会不会太?仓促?
温贵妃方才便如泥胎木塑,这会儿回过神来,强笑道:“万岁爷想得真是周全, 不过……”
景德帝宽慰道:“别担心,朕给小五选了块好封地, 不会让他吃亏的。”
如此,温贵妃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皇帝色色都?考虑齐全, 她若还有意见, 岂非坐实了觊觎储位?即便真有, 也不能这时候表达出来。
无?声看了眼徐宁,轻轻叹息。
吴王妃如丧考妣,她虽然不介意安王当太?子, 可是这么快就藩,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再好的封地也没?京城过得舒坦, 虽说天高皇帝远,可衣食住行才是关键呐。
安王妃捧着两?杯酒从从容容来给几位弟妹践行,吴王妃方才注意她今日衣裙格外与众不同?,质地看似平平无?奇,用的却是极为奢华的软缎,上头的图案都?是用银线穿插编织,柔和而不反光,细看才发觉精美?无?俦。
遂不阴不阳地刺了句,“大嫂真是匠心独运。”
安王夫妇必定一早就得到消息,才会有备而来,瞧这段时间其他府里忙忙碌碌,只怕跟看笑话?一般罢?
横竖两?人?已撕破脸,吴王妃也不怕她。
安王妃柔柔一笑,“我祝二位前程似锦,一路顺风。”
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横竖她已苦尽甘来,乐得展现胜利者的豁达。
这回,徐宁跟吴王妃很有默契地一饮而尽, 心里不痛快,唯有酩酊大醉方可解忧消愁。
席散之后?,徐宁并未立刻回去,而是设法找到慈宁宫的掌事姑姑,希望她给太?后?娘娘递个口信。
然而,邓太?后?不愿见她。从方才席间的罕见沉默来看,此事也有点出乎意料,然她能做的只是在皇帝背后?推上一把,与皇帝心意背道而驰,或是设法扭转其心意,这些,邓太?后?是办不到的——她能安富尊荣多年?,皆因她跟景德帝利益一致,若她试图干预朝政,那便生生断了这份母子之情。
徐宁只得失望而归,看来,她跟太?后?娘娘都?一样受骗了,不,应该说自视太?高。从一开始,景德帝属意的储位人?选便是安王,其他人?不过是烟雾弹,或者叫磨刀石,如今没?有用处了,自然得赶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而齐恒的藩地也不像皇帝说的那样动听,要知?道彼时的巴蜀还不像后?世那般富庶,乃巫医瘴疠集聚所在,物?质条件更不能与京城相比,无?非自给自足而已。
但?也有个好处,地势便宜,易守难攻,乃古来兵家必争之地,要知?道刘皇叔便是在此发迹的。
齐恒从席间便平静非常,或许隐隐有些失望,然而现实如此,他也只能选择接受。
“你不用跟我就藩,留下来照顾娘娘罢。”
徐宁不假思索,“不,我要去。”
语毕却有些吃惊,对话?内容何其相似,然而那时,他俩的观点截然相反。
难道不知?不觉中,她已离不开他了吗?
齐恒失笑,“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餐风露宿,舟车劳顿,你向来吃不了苦,何必跟来?”
徐宁辩道:“谁说我吃不了苦?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要知?道最初商量替嫁时,她便是靠一篇娓娓动人?的凄惨身世来打动他的,虽有艺术加工成分,大体也还是真话?。虽说由奢入俭难,怎见得她就不能习惯了?好歹是当主子,比当奴才强罢。
齐恒耐心劝道:“太?后?娘娘和母妃最喜欢你,你留下来陪她们不是更好?”
徐宁拨浪鼓似的摇头,“他们离了我照样安富尊荣,可你离了我却会生不如死。”
老实说,她对邓太?后?是有些失望的,原先祖孙俩好得同?穿一条裤子,把她当心肝肉来疼,却原来都?是表象,情意三?千不敌血缘半分;至于温贵妃,诚然她在此事亦是受害者,可好歹多年?枕边人?,怎就瞧不出皇帝究竟属意谁呢?害得徐宁也跟着空欢喜。
徐宁说什么都要离开这块伤心地。
她麻利地拧了拧齐恒胳膊,“你别替我担心,先想想自己罢,坐了这些年?轿子,怕是连走?路都?忘了吧?到了穷山恶水,自己得铺床叠被,烧火炊饭,真真比服苦役还难耐,一个人?如何应付得来?”
她极力?将藩地渲染成悲惨世界,为的就是不被撇下,齐恒本来想笑,末了却只是轻轻叹口气,抚上她乌黑柔软的发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