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很随意地摆摆手,“偶尔啦。”
有?时候实在没精神,又不?想扫对面兴致,适当敷衍一下?有?助于?维持家庭和睦。
反正齐恒又不?是纵欲狂魔,很容易解决,不?至于?大战个三天两宿的。
杨九儿:……
大人的世界真奇妙,长见识了。
第125章 见面
经?徐宁一番开导, 杨九儿心情轻松多了,大概是她自己看得太紧张,这事其实没?那么重大, 她跟齐忻无非发生?了一点超越友情的关系,对, 没?错, 就是这样。
她骨子里是个?现代人,很不该把贞洁看得比命大, 就当?是酒后的一场意乱情迷不行么?至于今后……看情况吧,反正她对他没?那么讨厌, 只要他不用强,适当?配合也未尝不可。
整理好情绪,杨九儿方拿出随身携带的礼物来,原来她给阿笨织了几条围嘴, 小孩儿喝奶总是咋咋呼呼的,很容易漏撒到衣襟上, 动不动换衣裳得多麻烦,有了这个?就方便多了。
徐宁谢过三?嫂好意, 可拿着那块布料左看右看, 还是没?瞧出杨九儿说的好处, 这样薄而?透气, 做成内衣只怕还实用点,若要当?围嘴,只怕还得缝一层棉花内衬不可, 否则淅淅沥沥全都渗下?去?了。
幸亏来往的是她, 换成别人,定得埋怨送礼的不懂人情世故, 好在,短时间里应该没?别人要生?孩子了。
徐宁命半夏好生?送杨九儿出门,半夏回来却?道,方才在大堂里瞧见静王殿下?,脸色仿佛不太好的样子。
徐宁顿觉悚然,方才那些话不会让齐恒听去?了吧?她自认音量放得够低,周遭也都是些口风紧的人,按理不会说三?道四。
再者?她也没?说齐恒坏话呀,只是悄悄抒发了点感想而?已,本来讲的都是事实。
正胡思乱想时,齐恒推门进来,徐宁立刻正襟危坐,一副好学生?上课不专心被抓包的架势。
齐恒莫名其妙,“方才三?嫂来过了?”
他只远远地瞧见个?背影,没?过去?打招呼,实在那府里上下?性子都别扭古怪得紧,一般人都得敬而?远之,也就徐宁这样的跟她十分投契。
徐宁心说我俩可是从未谋面的老?乡,能一样么?
“殿下?这会儿怎么回来了,今日似乎并非休沐?”
当?然她更?关心齐恒回来多久了,应该不会站在门外偷听吧?此非大丈夫所为。
齐恒道:“今日甚是奇怪,父皇让我去?户部衙门,还特意嘱咐我看看往年账目。”
徐宁脑袋飞速转起,户部掌管钱粮,乃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向来是由吴王负责的。莫非皇帝对胡嫔余怒未减,特意给机会让齐恒动手?
不由得喜形于色,“这可是扳倒吴王的大好机会,殿下?可别错过。”
齐恒摇头,“不。”
皇帝若真许他对付吴王,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来,何必这样迂回辗转。何况罪魁乃胡嫔与胡家,皇帝已经?发落过了,等于惩罚的范围与程度都有了把控,他再生?事反而?不妙。
徐宁咦道:“或许皇上对往年呈上的账目心存疑虑,想让您查个?仔细?”
胡家揭露的只是冰山一角,这些京城世家盘根错节互相勾连,背地里的关窍多着呢,若治理得当?,或许也是个?证明自己的大好机会。
齐恒缓缓摇头,“我觉着没?那么简单。”
贸贸然得罪一大批人,也等于自断后路,蝼蚁尚且贪生?,他若斩尽杀绝,不知要面临多少麻烦——朝廷积弊已久,要治理也只能徐徐图之,这东西又不比毒疮可以一整块剜去?,若不能及时补好,只怕接下?来他便是被献祭的那个?。
故此齐恒借口更?衣先?回家中来,为的就是留出时间给那些人“准备”,这会儿风声已经?放出去?了,想必他们会交给他一份满意的答卷,或是推几个?出头鸟卸磨杀驴,或是将往日亏空的账面填平,总之直觉告诉他,最好是先?按兵不动。
饶是齐恒聪慧过人,也摸不准景德帝究竟何意,按说吴王被胡嫔连累,多半就要退出储位之争了,可就算要扶持他,也不必做得这样显眼,这不明摆着让他被二?哥针对么?吃进嘴的肉谁肯吐出去?,何况父皇并未明确让他接掌户部,而?是从旁襄助,这样模棱两可的差事,更?令人横生?戒备。
徐宁也猜不透所以然,可作?为侥幸看过结局的人,她的态度自是十分乐观,“皇上器重殿下?,也肯委以重任,您也别太多思多虑了。”
齐恒不愿她太担心,也便顺势岔开话题,问起她身子恢复得怎么样,若仍有不虞,他不介意多推迟几日。
徐宁愉快地甩开膀子,“已经?壮的像头牛了,不信你瞧。”
怎料太久没?活动,差点脱臼,亏得收势及时,饶是如此,也疼得她龇牙咧嘴。
齐恒倒觉好笑,让人取冰袋来帮她冷敷,又叮嘱道:“别逞强了,到正日子那天再出来见客,又没?人催命。”
徐宁撇撇嘴,到底也只能乖乖照做,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还是多听听“老人言”吧。
既然夫君不愿她操心,徐宁乐得当?甩手掌柜,整日干躺着无聊,她索性琢磨起吴王妃送她的纤润膏来,用着有十来日,瘦是没?见瘦,肌肤倒的确白皙细腻了不少,可这么坐着不晒太阳,是个?人都能变白。
好在不是那种死白死白的惨淡皮色,稍稍上点胭脂,还是挺健康的。
半夏等人更?是不住嘴地夸她,产后更?见风韵,从前只是亭亭玉立的荷花,如今却?像艳冠群芳的牡丹,端的是花中之魁。
明知人家不过在拍马屁,徐宁依然听着很高?兴,果然封闭久了虚荣心也会成倍滋长。
她光顾着给阿笨做虎头鞋虎头帽,等到了满月宴的前夕方才想起,她自己的衣裳还没?准备呢,本来季季都会新做,可最近的一批也是四月送来的,那时候她还大腹便便呢。现在脸虽然没?瘦多少,肚子上那块累赘可结结实实去?掉了。
徐宁赶紧让人翻箱倒柜,务必要找出一套纤秾合度、最能修饰她身段的礼服来,然而?,不是袖子窄了就是腰身宽了,总没?一件上下?都合适的衣裳。
红芍当?机立断,“这会儿也没?处请裁缝,婢子帮您就地改一改罢。”
徐宁有些踌躇,礼服都是内务府的手笔,针脚繁琐的很,万一拆开了无法还原怎么办?她可不想花大价钱再去?定做。
红芍自信满满地道:“您瞧着吧,必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着就让半夏掌灯,白芷帮她穿针理线。
几个?平日互相看不惯的丫头此刻难得众志成城,徐宁也没?想到红芍有这份手艺,恍惚有种勇晴雯病补雀金裘的既视感。
先?前担心她美貌糟蹋,这会儿即便有谁上门求娶,徐宁也舍不得放人,如此物美价廉的裁缝往哪寻呀!
趁底下?忙碌,徐宁让厨房准备一大锅糖蒸酥酪,累够了当?然得适当?补充营养,正好她自个?儿也想解解馋。
坏处却?是,次早起来发现衣裳又短了半寸,好在用腰带可以稍稍弥补,勉强也抵得过了。
齐恒很仔细地搀着她出房门,跨过门槛时还特意抱了她一把,生?怕她摔着似的。
徐宁啼笑皆非,“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用得着这般作?态。”
搞得她跟大病初愈一样。
齐恒一本正经?,“新嫁娘当?然得尽心呵护,没?听过一句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徐宁轻轻瞪他一眼,以前给他机会不调戏,这样庄重的场合反倒轻嘴薄舌起来,男人都是贱骨头。
她推他一把,“你先?出去?待客吧,女眷们我来迎接便好。”
齐恒方才笑着转身离开,看他步履轻快,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齐家治国平天下?,至少第一项已经?大功告成了。
徐宁则默默打量来访的官家命妇们,还好,跟这些人比起来,她的腰身还不算太粗,怪道俗话说心宽体胖,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难免会显得富态。
这让她身材焦虑减轻了不少。
尤其在见到几乎快认不出的大姐姐之后,要知徐馨以前也是很苗条的,如今却?跟吹气球一样胖起来,横平竖直立在那里,简直像一座肉山。
也难怪,已经?七个?多月了么。
徐宁正欲上前招呼,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三?妹妹。”
她这才注意到挤到一边的徐婉,本就生?得弱不禁风,偏偏今日宾客众多,乍一看去?,她简直像被徐馨夹在胳肢窝里似的。
徐宁终忍不住笑出声来。
二?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徐馨暗暗腹诽:这是嫉妒,每天一碗碗补药喝下?去?,能不见胖吗?等生?完,自个?儿肯定会跟从前一样美丽动人,肯定比现在的静王妃强多了。
徐婉倒是不用担心外貌歧视,可她敏锐地意识到对方是在嘲讽自己没?儿子,一家子姊妹里头,独她膝下?空空荡荡,原本想着青桃生?了就去?母留子,偏偏这贱婢狡猾得很,特意去?求王二?太太庇护,一时反倒动不得。
连王珂也仿佛有移情之兆,还是那张脸的缘故,她知道他心心念念记挂着谁。本来对她娘家的事毫不热衷的,这回却?说什么都要来京城道贺,徐婉苦劝不住,心下?不免更?加幽怨。
本以为王珂见了徐宁产后发福的难看模样,或许会断掉念想,怎料徐宁却?比从前更?显绰约风姿,看着这张粉光脂艳的昳丽面庞,徐婉深深觉得自己来此是个?错误。
第126章 闹事
心中虽有不?平, 面上却仍得?客客气气的,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可以任性使气——那时候有爹爹为她撑腰, 可现在,爹爹会帮哪边还未可知呢。
徐婉很是?郁闷, 强露出笑脸给徐宁道喜, 好?在,她带来?的贺礼十分丰厚, 虽是?王家出的钱,长的却是?她的面子。
再看看旁边徐馨拎的那只提篮, 徐婉不?禁露出讥讽之色,想来?不?过是?些鸡鸭鱼肘之类,真亏她拿得?出手。
“大姐姐当真勤谨持家,与先前不?同了。”
徐馨很是?恼火, 自从文思远归家之后?,她有意收敛脾气, 加上大夫也说动怒对腹中孩子不?好?,她自认比先前和蔼多了, 可是?人家光明正大挑衅到脸上了, 叫她如何能忍——正因?徐婉说的都是?实话, 才更刺着她痛处。
待要发作, 徐宁轻轻接过她手里的提篮,揭开油纸包一瞧,含笑道:“是?会宾楼的点心, 大姐姐怎知道我?正想这个?当真如及时雨。”
说着就让半夏摆上一碟来?供人品尝。
不?动声色地化解尴尬, 徐馨脸上也缓和许多,“你喜欢就好?。”
徐婉撇撇嘴, 两人几时这样好?了?也对,以前是?三妹当大姐的狗腿子,如今主客异势,也真亏大姐受得?住这份落差。
徐宁才懒得?跟这俩交心呢,无非王府乃自己主场,见不?得?有人在此生事,再者,她从徐馨身上赚的也不?少了,两间铺子,外加那些赌石剖出的翡翠,犯不?着在意三瓜俩枣的。
徐婉自讨没趣,少不?得?另换一副嘴脸,殷切地陪着徐馨说起话来?,她在闺中没几个手帕交,加之远嫁多年,京城里差不?多已忘了她,若再没个至亲搭理,可真要冷场了。
徐馨本就是?喜欢人奉承的,虽则众姊妹有钱的有钱有权的有权令她十分尴尬,可如今徐婉转过头朝她示好?,她仿佛又回到旧日安逸的空气里,神情也无意间倨傲许多。
徐婉暗暗恼火,都沦落到这步田地,居然还敢朝她摆谱,不?就是?仗着那个肚子么??倘若……
彼时她正搀着徐馨胳膊踏上台阶呢,足下忽然一滑,很不?小心地往旁边摔去,徐馨被她一撞,差点滚落在地,亏得?半夏搀扶及时,否则真栽个趔趄可不?得?了。
饶是?如此,徐馨捂着肚子脸色发白,汗珠子也从鬓边滴落,似乎有些震动胎气。
好?在并未见红。
徐宁关切道:“很难受吗?不?如先送你回去?”
徐馨摇头,这一闹开,文思远也得?陪她折返。她还希望相公跟那些大人物说说话呢——说不?定?就有哪个慧眼识珠的,能发掘这头千里马,再不?济,攒点眼缘也好?。
有了孩子,她更盼着夫君出头,否则孤儿寡母如何过活?
徐宁无奈,只得?让人扶她到偏殿休息,再拿自己的名帖去请常医正过来?,这个面子常山不?能不?卖。
徐馨虽然很想跻身名利场中,却也知道子嗣为大,遂遵从徐宁提议。
徐婉亦殷切道:“大姐姐让我?来?照顾罢。”
徐宁的目光如针刺般向她袭来?,门?口的台阶她日日都命人擦拭,绝不?会生出青苔或者水迹,哪那么?容易就滑倒了?倒是?徐婉方才那出实在可疑,不?像失足,倒像是?故意朝徐馨肚子上撞。
若大姐姐真在王府出了意外,家中必不?会善罢甘休。
徐婉自觉心虚,不?敢装好?人了,讪讪坐到一边喝茶去。打?小就觉着三妹妹的眼神令人害怕,有种?看破一切的诡异感,以前势单力孤不?敢找她麻烦,如今强弱已经颠倒过来?了,她自然生怕徐宁看出点什么?。
好?在,没有证据,她不?敢将自己怎样,私设刑堂可是?为人不?齿的。
徐宁实在懒得?睬她,只吩咐红芍将人盯紧些,别?叫她再借机生事,自个儿还得?赶着迎客,今日来?访的大鱼甚多,可不?能让一只小虾米坏了心情。
贵客一般都会姗姗来?迟,等着压轴,但二嫂三嫂因?与她亲厚,自然早早前来?致礼,安王妃是?个八面玲珑的,也不?肯落于人后?,不?过徐宁一向对其?敬而远之,心机过分深沉的人,往往容易使人生出戒备。幸好?,安王妃嫁了个无能的丈夫,这是?她的不?幸,却是?徐宁的万幸。
妯娌之中,唯独李凤娘没来?,自被邓太后?狠狠罚过之后?,她总觉丢脸,许多场合都不?肯露面,可无论如何,满月礼这种?大事也得?捧个人场,可见她对徐宁的嫉恨实在已经超出理智,连流言蜚语都不?顾了。
李三太太为此特意向徐宁致歉,直言自个儿教?女不?善,看那副卑辞厚礼架势,若非人实在太多,她就要当场给徐宁跪下了。
没办法,她是?李阁老?的儿媳,得?为李家利益着想,凤娘得罪静王妃无妨,李家却承受不?起这番炮灰。再者,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楚王实非可造之材,如今吴王又被生母胡嫔连累,陛下属意的继位人选是?谁,不?就呼之欲出了么??
于情于理,她都不敢与这尊大佛结仇,就算不?能沾沾光,好?歹别?受到池鱼之殃。
徐宁笑着将她搀起,“夫人太严重了,一码归一码,我又怎会跟您过不去呢?”
李三太太千恩万谢,本来?想借机再帮女儿求求情的,可在吴王妃一番暗示下,只得?罢了,人家宽宏大量,她可不?能得?寸进尺,能保全自身就很不?错了,哪里还管得了其他。再者,静王妃并没有做些什么?,是?凤娘非要同她置气,想到此李三太太就一阵窝火,你俩可是?正儿八经的妯娌,作甚要窝里反,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蠢哪!
嫡母进门?时,徐宁并未特意相迎,待她跟那些夫人们一般礼数,王氏尚来?不?及发作,就听说女儿动了胎气,急急到偏殿看望徐馨去,好?在常山已来?把过脉,道只是?受了点惊吓,开些安神定?惊的药就没事了。
王氏看徐宁的眼光不?禁带点嗔怪,你大姐姐挺着个肚子来?给你道喜,就该奉若上宾,怎么?还能让她出事?若非诚意伯千叮嘱万嘱咐让她一定?等到散席,王氏这会儿就该带徐馨家去了。
温贵妃来?得?最晚,这原是?应当的,一则出宫一趟不?易,各方都得?交代清楚;二则,当贵妃的总得?有点架子,要不?怎显得?出天家风范来??
这会儿听说贵妃驾临,命妇们无论身份高低,都齐齐屈膝跪迎,一派鸦雀无声。
温贵妃春风满面进门?,上来?就拉着徐宁手扶她起身,“你才刚出月子,别?劳累了。”
其?实徐宁足足坐了四十天,筋骨早就养得?强健无比,多动动反而舒坦,然而婆母非要体恤,她也只好?笑纳。
王氏看在眼里,心中咕嘟咕嘟冒起了酸泡儿,她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三丫头有何本事,哄得?人人对她言听计从,连贵妃都把她当掌中宝似的,图什么??
天底下的稀罕事可真不?少。
她这种?人温贵妃自不?会放在眼里,当初结亲看的是?徐家老?爷子的恩义,后?来?则是?徐宁一步步靠自己征服了她,左右都跟这位太太不?相干。
尤其?王氏脸上有种?粗蠢之相是?她最为讨厌的,她并非歧视商贾出身,可是?追逐铜臭还明晃晃露在脸上,这就着实登不?得?大雅之堂了,也没见她送的礼比旁人格外阔绰呀!
须臾,命妇们各自入席,座次都是?预先安排的,彼此并无异议,温贵妃身份尊崇居于上首,由王妃们陪伴服侍,那也是?她应得?的。
可永宁侯夫人环顾四周一番,忽然哂道:“我?竟不?知哪来?的规矩,咱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嫡妻要沦落到与妾室同席了。”
哪怕寻常人家也得?讲究嫡庶之别?,何况堂堂王府?静王妃这做派,委实有些糟践人,她们是?来?捧场子的,可也不?能把她们当睁眼瞎吧?
徐宁听见动静前来?时,场上气氛已分外冷凝。她自然是?顾不?上吃席的,忙得?不?可开交,各桌都得?问候一番,还得?注意菜上齐了不?曾,酒水可有疏漏,方才不?负地主之谊。
听闻此处吵闹,便知道有人借机生事,这永宁侯夫人正是?林娇儿的嫡母,虽非亲生,不?过林娇儿以恶疾为名被送去庵堂落发,已是?大大伤了侯府颜面,难怪她要借题发挥。
只徐宁却不?曾想她会拿杜姨娘说事,座位是?姜管事安排的,让杜氏入席想必是?齐恒的主意,确实不?太合规矩,但,徐宁并未改动——破例就破例吧,她孝敬自己的生母难道有错?就为了庶出之身避免被人提及,让杜氏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她做不?来?这种?事。
杜姨娘意不?自安,原本她不?想过来?的,架不?住那姓姜的管事非将她按在座上,果然生出乱子,想静静地吃顿饭都不?成。
或者她还是?下去罢。
见母亲面露退缩之意,徐宁眼里反倒冒出两团火来?,她冷笑道:“我?倒想请永宁侯夫人讲讲,本朝哪条律例规定?过,正房不?可与妾室同席?”
就算有,永宁侯夫人也背不?出来?,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只知享受。徐宁这一问虽令她有些哑然,气势却分毫不?落,“谁家也没这种?规矩,便是?静王妃,您难道愿意跟妾室同桌吃饭?哦,臣妇忘了,静王不?曾纳妾,到底王妃心胸豁达,才这般站着说话不?腰疼。”
几乎明指徐宁悍妒,你自个儿都不?许妾室碍眼,又作甚好?端端来?帮个姨娘出头,不?觉得?太双标吗?
语毕又拿胳膊肘拱了拱王氏手背,意思我?帮你出气呢,你可得?记着这份情。
王氏简直气苦,她何尝不?想把杜姨娘撵出去,可她岂敢?徐宁把婆家娘家都给收服了,她一个孤家寡人能怎么?办?
尽管看着碍眼,王氏也只想装作视若无睹,安安静静等散席就完事了,谁知这蠢妇非要闹,还打?着她的旗号,这下自己丢脸不?说,回头徐宁还把仇记她头上,她比窦娥还冤!
第127章 冷情
若非碍着宾客众多, 加之林家备着贺礼前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宁早命人将这多嘴多舌的老婆子撵出去了。
人家安排座位, 要她操什么心,由?着她在这里喧宾夺主?但同时徐宁也很清楚, 永宁侯夫人所?言恐怕道出了在场某些人的心声, 她的出身在那里,是改变不了的, 原本当王妃也就罢了,有杨九儿这个垫底, 也不算太出格,可齐恒眼看着要成为太子,而?她也将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难怪这些自命不凡的夫人们接受不了呢。
永宁侯夫人无非比她们更有胆色、敢于?直言罢了。
徐宁冷笑道:“百善孝为先,夫人是要本王妃将孝道弃之不顾么?”
永宁侯夫人道:“臣妇岂敢, 可您的嫡母在这儿,也不见王妃嘘寒问暖半句, 倒对一个妾室关怀备至,恕臣妇直言, 您有些尊卑颠倒啊。”
也多亏今上未立继后?, 倘皇后?尚在, 徐宁敢将温贵妃置于?皇后?之前, 抽她一顿嘴巴子都算轻的。
王氏下意识直了直脊背,没错,就算三丫头不是她亲生的, 对她未免太怠慢了点, 哪家嫡母须受这等?闲气?好歹她也是代表伯府脸面来的呀。
看着永宁侯夫人有恃无恐的模样,徐宁现在就想抽她几个耳刮子, 再把热汤热饭浇她脸上。
理智让徐宁勉强按捺住了,她不能?在这时候动怒,反而?着了对方的道,坐实了家教不善,待要继续分?说,温贵妃已然循声而?来,
“本宫当是谁在此狺狺狂吠,原是林夫人,许久不见。”
永宁侯夫人见了她便不自在,虽不知温贵妃是如何办到的,可娇儿的的确确是在家里中的毒,头发掉了大半,脸上还长出红斑,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硬着头皮取消婚事——莫非连侯府也有温氏安排的人手,还是被她买通了?
想到睡里梦里都有人监视,永宁侯夫人便仿佛脖子被人掐住似的,喘不过?气来。
这会儿众人已齐齐起身施礼,连王氏也举杯相迎,唯独永宁侯夫人尚未反应过?来,怔怔坐着。
温贵妃当然不会同她客气,“来人,林夫人藐视王法,目无尊上,拖出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她可不怕打搅宾客们的兴致,本就是杀鸡儆猴——胡嫔一倒,就有不少流言说她密谋害了胡氏,意欲扶自家儿子上位,如今温贵妃干脆将流言坐实了,横竖陈皇贵妃是位佛爷,她若不拿出点威势来,宫里得乱成什么样?胡氏行事尽管跋扈,她那套也自有用处。
永宁侯夫人来不及分?辩便被堵上嘴带走?,众人看在眼里,皆有些凛凛。
温贵妃淡淡道:“我生平最见不得这等?糊涂人,身为妾室就该妄自菲薄卑躬屈膝?照她的意思,本宫也不配跟诸位王妃同席,你们以为呢?”
众人齐齐欠身,“臣妇不敢。”
吴王妃忙里偷闲跟徐宁对了个眼色,十分?无奈,就算要给下马威,也别拿她们扎筏子呀,她得罪谁了?
徐宁给她多敬了杯酒以示抚慰,心下对婆婆这出刮目相看,不管温贵妃是否意在帮她撑腰,总之她有种见到盖世豪侠的既视感,原来被人保护的滋味如此美?妙啊。
愈发觉得嫁给齐恒是件幸事了——咳咳,她可不是为了他娘才嫁他的。
虽多了点小小插曲,过?后?筵席的气氛仍十分?融洽,不过?众人言辞更谨慎了些,等?到贵妃离开,方才有所?放松。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话?真不是编的。
而?徐宁则故意把阿笨抱出来游行一圈,好让这些夫人们再出点血,尤其永宁侯夫人,她挨了打也不敢走?,到底贵妃尚未发话?呢,少不得忍着疼等?筵席结束。
她给的见面礼是其余人的两倍——还算识相。
徐宁特特道:“夫人可要亲自抱抱他?”
永宁侯夫人屁股上皮开肉绽如针刺一般,光坐下便疼得钻心,更别说怀里再背个重物了。
然而?徐宁如此要求,她亦不敢不应,忍着疼正欲接过?,徐宁却又将手收回去,“玩笑而?已,夫人切勿介意。”
她可不敢让生人抱,万一摔着可怎么好?
永宁侯夫人目眦欲裂,居然如此耍弄自己!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猛灌了两口酒方才作罢,王氏好心提醒道:“伤口未愈,不宜饮酒的。”
永宁侯夫人懒怠理她,方才怎么不说?活该被人作践。当正妻当成这般德行,她也算大开眼界,换林家,哪个姨娘庶女见了她不是战战兢兢服服帖帖,敢要她的强,也得看有无本事!
偏偏今日碰上刺头儿,永宁侯夫人只能自认倒霉,宴席方散,便忙不迭告退,再不抓紧回去敷药,血肉都得粘在衣裙上,更是钻心。
杜姨娘一顿饭吃得提心吊胆,压根尝不出滋味如何,这会儿也得空同徐宁辞别,女儿坐完月子,她这当娘的也该功成身退,再留下来可真就不合规矩了,况且,她也有点挂念枫哥儿——虽是老爷寄养在她膝下,可杜氏为人忠厚,着实当半个亲生子来疼。
徐宁对母亲着实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方才林夫人就差指着她鼻子骂,她却跟没事人似的,还一副对方很有道理的样子,难道就甘心守着贱妾本分?,让人看扁么?
但,杜氏所受的教养如此,在她那套理念里,天理伦常自有规程,妾室合该尊敬主母,子女合该孝顺父母,若非姜管事糊涂,她本来也不该跟太太比邻而坐的。
好在已是时过境迁,她权当没这回事,谅来太太宽宏大量,不会与她计较。
徐宁无奈,只能?尊重母亲意愿。
齐恒招呼完宾客过?来时,便见徐宁站在晚风下一脸落寞,“怎么了?”
“没什么。”徐宁摇头,将怀中襁褓裹得更紧些,以免阿笨着凉。
方才一刹那,她几乎自暴自弃,想着自己这般兢兢业业、百般经营为的什么,难道出人头地也是错?
好在,阿笨的啼哭让她清醒,她不能?改变别人,唯有坚持自己,这是她的道。
她一定会走?下去。
齐恒拨了拨儿子颈间?的长命锁,失笑道:“怪道难受哩,脖子上挂这么些东西?,怎不累赘得慌?”
一一替他解下,果然阿笨停止手舞足蹈,陷入舒服的安眠中。
徐宁没对他解释前因后?果,只说宾客们太过?热情,迫不及待要送东西?。
齐恒听见自家崽子如此招人喜爱,愈发眉眼弯弯,“挺好,到时候百日宴再请她们过?来,省得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