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甘心碌碌无为?过一辈子。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红芍含悲忍耻答应,“奴婢遵命。”
半夏看她那副弱柳扶风模样,很?是不?可思议,扫个地而已?,做这些娇样子给谁看?她家小姐都没?这般娇生惯养呢。
准备找几个婆子去挫挫红芍锐气。
徐宁摆手,“不?用。”
这种人你越搭理越来劲,不?理她,慢慢的也?就泄气了。
再说哪用得着半夏吩咐,这王府的家生子儿便非善茬,左右徐宁初来乍到,凡事以息事宁人为?主,索性睁只眼闭只眼吧。
姜管事开?了库房,将一箱箱贺礼分?门别类摊在桌上,看得出他虽是男子,却粗中有细。不?过偌大一个王府,里里外外都要他操心着实太辛苦了些,如今王妃嫁来,他也?能省点力气了。
安王府和吴王府送的贺礼大致都在规章内,不?过论起衣裳精细和首饰做工,明显吴王府要更胜一筹,吴王妃应该没?这种胆量,多半还是胡贵妃的意思,可见随着皇子们年岁越长,内廷的斗争也日益白热化。
楚王府的则略减一等?,到底惠妃位份在那两个之下,不?过其中一匹绣着杜鹃的布料很?是引起众人注意。
白芷诧道,“这杜鹃嘴边怎么有点点红斑,别是染坏了吧?”
乍一看有点像梅花,但既无枝丫,孤零零放着有何意趣?
姜管事跟着静王耳濡目染,也?爱引经据典,“看着像杜鹃啼血。”
半夏顿时眉立,“说什么呢,这般晦气!”
自家小姐刚嫁过来就咒她吐血,哪有这样做人的?
姜管事忙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陪笑道:“老奴糊涂,说句玩话,王妃莫放在心上。”
楚王府有何?必要同殿下过不?去?就算政见不?同,也?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使绊子,除了坏人心情毫无益处。
徐宁心想?,保不?齐还真是李凤娘的意思。婚姻不?幸的人往往见不?得别人幸福,她也?不?是针对自己,换做别人坐在这个位置,李凤娘一样会看不?顺眼的。
徐宁从不?庸人自扰,更不?相信歪理邪说,杜鹃啼血听着似乎晦气,可细想?想?意境也?很?凄美不?是?何?况这料子的配色确实不?错,做成衣裳一定好?看,遂欣然?命半夏收下。
姜管事称赞自家王妃当真豁达。
徐宁笑笑,这种伎俩实在无伤大雅,换做她是李凤娘,就把绣有翟凤的衣裳给死对头送去,僭越之罪可比虚无缥缈的诅咒厉害多了。
忙到晌午方才大致清点完毕,只一箱未具署名的令众人困惑不?解,翻看里头,都是些陈年布料,早就过时了的,有资格踏进王府的都是名门世家,谁这般没?眼色?
姜管事一拍脑袋,“定是三皇子府送的。”
之所?以称呼序齿,是因为?这位皇三子并?未得赐爵。他生母何?嫔因为?获罪早就入了冷宫,犯的还是最不?齿的通奸,当年为?了保住何?氏性命,三皇子不?惜自残双腿以博同情,事后景德帝虽开?恩饶过何?氏,母子俩却再不?得欢心,每逢年节赏赐也?无他们的份,过得跟隐形人般。
后来出宫开?府,三皇子分?得的也?是最僻静荒凉的所?在,远离城郭,令人十分?扼腕。而他那条残腿因未得及时救治,渐渐恶化,至今已?和废人无异。
姜管事说起来十分?扼腕,想?何?嫔也?曾十分?得宠,甚至比三妃还更胜一筹呢,谁成想?会落得如今地步?
半夏咋舌,“她是被冤枉的么?”
姜管事讪讪道:“宫闱之事晦暗难明,谁又能知呢?”
徐宁却从姜管事话里拼凑出大概,原来,三皇子便是书里的男主——不?怪她现在才发现,原书就是那种很?古早的狗血救赎文,通篇他呀她的,全靠情绪驱动,没?什么故事情节。
怪不?得三皇子现在还没?成亲,原来是在等?女?主啊,他俩也?算同病相怜,女?主本来是个世家傻儿,因钦天监卜卦两人八字契合,其余嫔妃也?乐得再羞辱三皇子一把,便促成这段姻缘。后来女?主开?了神智,任劳任怨照顾三皇子的腿疾,两人便渐渐处出了感情,女?主也?凭借圣母光辉将原本暴躁阴戾的夫君感化成深情暖男,当然?故事不?会到这里结束,女?主后来为?三皇子试药误打误撞伤了眼睛,自惭形秽不?想?拖累他,于是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结局当然?有情人终成眷属,女?主的眼睛好?了,三皇子也?奇迹般能走路了,彼时已?经登基的静王便赐了一块物产丰饶的好?封地,让他们到世外桃源隐居,过上幸福生活——这得归功于他俩后期站准了队。
凭心而言,徐宁看的时候还是挺津津有味的,谁不?爱一波三折的狗血爱情呢?当时她一度幻想?自己穿成女?主后会怎样,不?过,她可没?耐心去感化一个暴躁如野犬的男人,谁要是天天对她发脾气,多半她就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了——瘸子就该被处处忍让?这世上又不?止你一个可怜。
还是现在好?,静王情绪多稳定呀,何?况生得赏心悦目。光是看着他,她都能多吃两碗饭。
第031章 癸水
齐恒乃注重?规矩之人, 并非他对圆房多么看重?,而是在他认知里,这也是成亲必不可少的一环。
强迫症就?是容易钻牛角尖。
于是今晚他循例来到?王妃房中?, 可迎接他的并非徐宁欢天喜地面容,只?见那?女孩子抱着个汤婆子, 正趴在榻上哼哼唧唧。
齐恒皱眉, 又想作什么幺蛾子?
然而徐宁已经没力气耍赖,只?恹恹道:“殿下, 我癸水不巧来了?,您还是到?别处歇息罢。”
真不是假装, 连她也想不到?月事会这般突然,明明以前都?很准的,莫非这阵子事情太多,破坏了?身体节律?
怕对方不信, 她道:“要么我把月事带子拿给您瞧。”
这个总做不得?假。
齐恒无语,什么话题都?不避讳, 她倒坦白,是太把他当自家?人了?吧?
他并没空寻根究底, 只?携了?本书卧到?床头, 专心致志翻看起来。
徐宁有点不自在, 月事期间难免有点味道, 他或许闻不出,女 儿家?心思敏感却难免耿耿,“要不您到?书房睡吧?我把红芍拨给您伺候。”
反正那?丫头求之不得?, 一盆火似的上赶着。
齐恒瞪她一眼, 徐宁知趣闭上嘴,看来静王不喜欢太过妖妖调调的女人, 是以前受过刺激?也对,温妃时?常被胡贵妃与丽妃挤兑,当儿子的看在眼里难免膈应,久而久之成了?过敏源。
未免她胡思乱想,齐恒道:“你不必绞尽脑汁赶本王出去。”
头三日必得?歇在王妃房里,这是规矩,景德帝也不愿见儿子们?坏了?规矩——如楚王那?般恣意?妄为的毕竟是少数。
齐恒更不消说了?,反正他意?志坚定,在哪都?能?睡得?舒服。
可我不舒服呀。徐宁悄悄腹诽,肚子那?儿尽管有汤婆子捂着,却是治标不治本,依旧有股隐隐的绞痛,红糖水她都?灌了?三碗了?,再喝下去不是治病,成了?催肥。
徐宁小声道:“殿下,您能?帮我揉揉小肚子吗?”
在家?时?多是杜氏着意?抚慰,偶尔半夏也会搭把手,可这会儿只?她跟静王穿着寝衣独处,自然不好再叫半夏进来。
她看人的时?候眼睛是湿润的,像淋过雨的猫儿,异常乖顺可怜。
齐恒不知是否有所触动,竟真个放下书册,将手搭在她小腹上,缓缓揉按起来——当然,得?隔着衣裳,他可不是趁人之危的流氓。
力道恰到?好处,有种推宫活血的既视感,不愧是习过武的。徐宁夸赞道:“殿下真厉害,以前没少练吧?”
这一句又将他给得?罪了?,齐恒静默地收回手去,重?新捡起书看。
徐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误会了?自己话里意?思,她真没骂他眠花宿柳啊。
解释又怕越描越黑,徐宁只?好遵循沉默是金的原则,等着危机自动过去。
但,小腹那?里刚舒服一会儿,又开始隐隐作痛,徐宁只?好撇开脸面,从被窝里蛄蛹着缓缓向他靠近,直至两人肌肤相贴——这人虽然性格冷淡,身子却异常暖热,跟个天然的暖宝宝似的。
有了?他,哪里还用得?着汤婆子?
好在齐恒没将她推开,于是徐宁凑不要脸抱着他胳膊,兀自沉沉睡去。
次日乃三朝回门,齐恒早让姜管事准备好三色礼,徐宁则按品大妆,她惊奇地发现肚子完全不痛了?,看来人体工学比土方子还管用。
齐恒瞥见她喜笑颜开模样?,又被无语到?了?,回娘家?这般高兴?
徐宁心想你懂什么,痛经是女人的天敌,你一个臭男人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扶着他的肩膀正要出门,却发现道旁那?棵梧桐树下,一袅袅婷婷的身影正临风而立,似乎曼声吟唱某种闺怨诗。
齐恒没见过这等新鲜,“她怎么了??”
徐宁哂道:“昨儿被我罚洒扫庭院,大约心有所感罢。”
就?是姑娘你要勾引能?否隐蔽着点,这么明晃晃的生怕不被人注意?是吧?
看着满地飘零落叶,齐恒语出惊人,“此女不善洒扫,让她去浣衣房吧。”
徐宁忍俊不禁,在古代,洗衣服可是比扫地拖地更受累的活计,本来古人的衣裳就?偏繁琐累赘,泡过水会变得?更重?,力气小些的绞都?绞不动,再怎么纤纤玉手,在皂角水里泡上两三个月,也跟枯树皮差不多了?。
齐恒这个臭直男,半点都?不解风情。
红芍听见传召,喜滋滋跑来跟前,以为鱼儿终于上钩,然而在姜管事吩咐完后?,顿时?花容失色,朝徐宁投来求助目光。
徐宁总不能?当面驳齐恒的话,这王府她虽是总经理,上头还有董事长在呢,遂耸耸肩不置可否。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位红芍姑娘想成就一番事业,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夫妻俩默契离开,只?留下红芍一脸绝望,真后?悔当时为何向温妃娘娘毛遂自荐,现在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路上,徐宁笑着对齐恒道:“殿下,其实您不用特意做给我看的。”
身为主子,却故意?去刻薄一个奴婢,自然是为了?表明跟她站在一条线上,也是间接帮她这位女主人树立威严。
齐恒淡淡道:“你多心了?。”
多心就?多心吧,反正她很满意?。徐宁的目标不是找到?灵魂伴侣,身为夫君,只?要对她有足够的尊重?和放任即可,钱在哪爱在哪,至于别的,她并不很在乎。
而齐恒这位封建士大夫楷模无疑完美符合甚至远远超过她的标准,徐宁心想,她恐怕得?感谢嫡姐一辈子,若不是她,自己哪能?得?到?这样?一门好亲?
感谢命运的眷顾。
诚意?伯府众人也已做好接驾准备,像太太王氏尽管对庶女横挑鼻子竖挑眼,但木已成舟,面子功夫必得?做足。
徐宁有幸见到?平生最丰盛的一顿筵席,天上飞的海里游的无一不有,乖乖,这得?花多少银子?从持家?的角度无疑是种浪费。
徐宁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开始转变眼光,难怪常听人说胳膊肘往外拐,当太太和当姑娘确实?大不一样?啊。
徐馨也被迫出来露了?露脸,老躲着不是个事,遮遮掩掩还当心里有鬼。
面貌自然与以前无有不同,王氏也舍不得?叫她真毁了?容去,对外只?宣称爱女得?了?蛇缠腰——亦即后?世所谓的带状疱疹,这么一大圈还是挺吓人的。
齐恒礼貌性地问起大姑娘好了?没有。
王氏当然说没有,还故意?渲染得?分外猛烈,好增加大姐儿的可怜之处,博取更多同情。
反正静王又不能?掀开衣裳检验。
徐馨不知学乖了?还是怎么的,变得?异常配合,饭桌上简直毫无胃口,她最爱吃的大黄鱼,王氏特意?让人放到?她跟前,她一筷子都?没动过。
只?喝了?小半碗汤,便声称胃里不舒坦回房去了?,王氏也没理会,装得?真像,挺好,这下再不怕静王怀疑了?。
因是难得?的家?族聚会,王家?诸人也在应邀之列,王珂原本只?在角落里默默扒饭——他不善交际,二太太也不想勉强他,横竖有宁姐儿那?桩公案在,低调些更好。
哪知王珂却突然端着一碟剥好的蟹黄蟹肉来到?跟前,鼓足勇气道:“三妹妹,我记得?你爱吃蟹黄拌饭。”
二太太与王氏均大惊失色,六郎这傻孩子,献殷勤也不看看场合,人家?正儿八经的夫婿在那?呢。
齐恒却若无其事,只?平淡地抬手挡了?挡,将面前一道姜母鸭挪到?徐宁跟前,“谢了?,她现在不能?吃这些。”
果然三丫头手段非凡,这么快就?笼络得?静王言听计从,还肯为她争风吃醋。王氏看在眼里佩服不已,自家?那?个傻女儿怎么半点都?没学会呢?
徐宁却很知道,这都?因自己说了?癸水方至,痛经的人当然不能?食用寒凉之物,静王这点生理常识是有的。
奈何隐私不便宣之于口,徐宁只?好默认了?两人是在秀恩爱。
王珂泱泱回到?座位上,那?厢徐婉很是不服气,缠着表哥为她剔鱼剥虾,反正都?快成婚了?,亲近些也应该——即便她现在对这桩亲事有些隐隐懊悔,当着徐宁的面尤其不肯露出分毫,她就?不信无法将六表哥的心抢过来。
焉知她费尽心机的,却是旁人根本不要的。
徐宁看腻了?饭桌上虚情假意?,吃了?约摸七分饱,便借口离场,去后?厢房看望大姐姐。
她跟嫡母一样?,都?以为徐馨是在装病,哪知进门一瞧,却发现徐馨扶着桌角干呕,却又呕不出什么,只?是几滩清水而已,憋得?脸都?红了?。
徐宁诧道:“姐姐,你怎么回事?”
虽然以前两人是上下级关系,多是她给她摇旗呐喊当狗腿子,可朝夕相处总归有几分情谊。
“没什么,近来总懒懒的没胃口。”徐馨拿帕子揩了?揩嘴,“你跟静王过得?如何?”
当着矮人莫说短话,徐宁自不会向她炫耀自己与齐恒有多恩爱,只?含糊其辞敷衍过去。
倒是徐馨这分外反常又分外熟悉的举动令她一个激灵,想到?某种猜测,“姐姐,你癸水几日没来了??”
徐馨一僵,不敢置信怔在原地。
第032章 误会
好半晌, 徐馨掰着?指头数了数,脸上一片茫然,“四天?还是五天?我记不得了。”
她习惯了处处要人?伺候, 前面?颠沛流离的时候哪顾得上,虽然带了个娟儿, 不过是怕她告密, 一出?京城徐馨就把娟儿打发回乡下老家了,以?至于月信日子?紊乱竟也不觉得。
徐宁看她的模样便知道问不出?来什么, 但?若徐馨未跟文思远发生不才之事?,就应该斩钉截铁说没有, 现在这样,只能?说迟早得中招。
徐宁扶额,“这事?还是得跟太太商量。”
当务之急当然是请大夫,确定是生病还是怀孕——总有万分之一侥幸。前者当然好办, 如是后者……问题可就大了。
徐馨忙抓着?徐宁手,拨浪鼓般摇头, “不行!”
她怎么敢让王氏知道?原来还有一层遮羞布挡着?,母女俩没将话说穿, 若真个提出?请大夫, 母亲就明白她清白已失, 一定大发雷霆。
春葱似的指甲留得老长, 掐得徐宁手心生疼。她一面?使劲将那只爪子?拨开?,一面?款款起身,很是恨铁不成钢, “你?难道还想瞒一辈子??等到瓜熟蒂落才后悔么?”
未婚先孕莫说在古代?, 即便在现代?也会?被人?戴上有色眼镜指指点点,这可关系到一家子?名誉。
徐宁即便奉行自保, 这会?儿也无法置身事?外,“我去跟太太说,你?不用怕,我会?好好劝她的。”
徐馨仍旧泪盈于睫,趴在桌上泫然欲泣,直至徐宁离开?,她才悄然抬眸,缓缓绽开?一个笑来。
有三妹给她作证更好,这下,母亲定会?深信不疑。
王氏正看着?饭桌上那对青年男女发愁,以?前她是瞧不上徐婉,可既然决定要成亲了,六郎老这么冷冷淡淡怎么能?行?婚姻旨在结两姓之好,若促成一对怨偶,她这当姑姑的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何况还有嫁妆问题。老爷虽然放话按宁姐儿的一半给徐婉置办陪嫁,可他如此疼爱那小蹄子?,多半还会?额外给些私房,这简直如同在王氏身上割肉一般——人?家是嫁女求荣,到她这里还得倒赔钱,两个都?还不是她亲生的!
但?嫁妆乃女子?护身之物,天经?地义,王氏也不便置喙,若能?叫六郎哄得徐婉撒手,把嫁妆箱子?交给王家保管,这钱不就又流回自己口袋了么?
王氏埋怨侄儿不解风情,说几句好话哄哄能?怎的?女人?有时候争的就是那一口气!
徐建业婚前不也对她甜言蜜语如胶似漆,婚后才渐渐故态复萌,她不是也没招么?可叹王家尽出?些老实人?,不像这伯府,一家子?鬼灵精。
正扼腕时,婆子?过来悄悄说了几句。
王氏蹙眉,三丫头当了王妃还成天鬼鬼祟祟,没出?息。
既欣慰又有点惋惜,若馨姐儿如约嫁去王府,该是何等风光得意,出?行前呼后拥,众星捧月,她是天生的衣架子?,派头足,可不会?像三丫头这般窝囊,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然而等听完徐宁汇报,王氏脸上顿时像吃了苍蝇,再笑不出?来,“你?说真的?”
徐宁怎么敢骗她,也没必要啊,“太太还是快找个郎中过来吧,最好是平时常走动的……”
王氏尖声道:“不行!”
如果真是有孕,这一来不就阖府皆知了?就算她能?令大夫保密,可馨姐儿院里人?多眼杂,总有个把走漏风声,那时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徐宁:……
也不能?放着?不管呀,难道等显怀才临时抱佛脚?
她婉转道:“或者太太到药铺子?里去求副落胎方子?。”
有则除弊,无则预防。虽说这一类的药多半对母体有所妨碍,可总比十月怀胎损伤小多了。
而且,就算文思远肯负起责任,这么带球逼婚也不是个好主意。文家虽是个落魄世族,族里也很有几口人?,徐馨大着?肚子?嫁过去顶容易被拿捏——虽说三贞九烈是束缚女性的枷锁,然而在这个时代?,不够自尊自爱确实会?陷入道德困境。
王氏一下子?老了十岁,眼角细纹清晰可见,此前她还能?强装乐观麻痹自己,馨姐儿是她生的,血管里必然有王家人?的骄傲,即便一时跟昏头跟人?私逃,她也会?设法保全贞操,不叫旁人?为她担心。
然而现实却?结结实实给了王氏一耳光,从她没事?人?般的态度,多半还是自愿——她的女儿,怎能?如此不顾廉耻?
有一刹那,王氏真恨不得像老爷说的,把徐馨送去尼庵当姑子?算了。可毕竟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十月怀胎多少辛苦,就这么舍弃,不但对不起馨姐儿,也对不住她自己。
王氏深吸口气,“你?是个懂事?的,先别告诉旁人?,免得多生事端。”
怕她去静王面?前诋毁,又冷着脸道:“你们都是徐家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知道轻重。”
徐宁心说她还没这么闲,齐恒也未必在乎——他连前未婚妻具体患什么隐疾都?懒得多问,可见眼里已经?没这个人?了。
而徐宁身为外嫁女也无意插手娘家事?务,帮徐馨带句话,算是成全往日姊妹情意,剩下的,让她们自个儿窝里乱去罢!
徐宁信步来到杜氏住的小跨院里,正经?宴会?姨娘不许上桌,但?厨房也不敢怠慢,另外拣了几样好菜专程送来院里,还配了饭后甜点和?佐餐的佳酿。
杜氏早已习惯这种日子?,看上去还挺怡然自乐。
徐宁却?有点不是滋味,早前她决定嫁去王家,打算找机会?把姨娘接到晋州去,母女俩和?乐融融的过日子?。现在当然不可能?了,徐家也不会?放人?。
在外,姨娘是她的掣肘,她不能?罔顾徐家;在内,她又是姨娘心中牵挂,为了这个,徐家也不敢太亏待杜氏。
也算某种平衡罢。
但?,看着?母亲闭门独饮,徐宁终究心情复杂。她也盘膝而坐,随手抓起盘里的桂花蜜藕大吃起来。清爽的藕片浇上蜂蜜和?糖桂花,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杜氏啪打掉她的手,瞪眼道:“越大越没规矩!用筷子?。”
亲自给她拿了碗筷,又盛了碗汤——那藕虽是腌过的,毕竟乃生冷之物,秋日里还是吃点暖胃的东西才好。
见徐宁不管不顾,她诧道:“方才席间没用膳么?”
徐宁摇头,“大姐姐没胃口,我看她去了。”
哪怕为了在静王跟前做做样子?,她也得适时表示关切。杜氏知道宁姐儿难处,女人?这一辈子?似乎就没轻松时候,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还得周全好婆家与娘家关系,处处是机关算计,片刻松懈不得。
当初她支持宁姐儿嫁去王府,到底算不算好事?呢?
杜氏迟疑,“你?与静王……”
只要夫妻恩爱,再大的难关都?不成问题。可她看静王不似王六那般好哄,就怕不吃宁姐儿那套。
徐宁当然不会?说自己还没与齐恒圆房,徒惹母亲担心,只笑道:“您只瞧我的好气色便知我好得很,殿下又不是夜叉罗刹,还怕他吃了我不成?”
杜氏被她逗笑了,翻身从抽屉里寻出?一个包裹,“本想出?嫁前给你?,那会?子?忙忘了,好在还来得及。”
打开?一瞧,却?是二百两银票。徐宁皱眉,“这又是为何?您自己留着?吧。”
伯府规矩,姨娘的月钱才二两银子?,杜氏又不像方姨娘那般得宠,能?搜刮便宜爹的私库,就靠那点紧巴巴的月例,她得攒多长时间?
怕是毕生的积蓄都?在这儿了。
杜氏却?固执地放她手中,“我吃穿住行都?在府里,哪有用钱地方?你?拿去,好歹能?救个急什么,以?备不时之需。”
她知道老爷出?手阔绰,可那是老爷的,不像这个,全然归她自己的心意。
徐宁只好收下,眼圈渐渐红了起来,这二百两在她看来比便宜爹给的两万陪嫁还更珍贵。这辈子?,大约不会?有谁比娘亲对她更好了。
新婚不宜在娘家留宿,于是夫妻俩用过晚膳便告辞了。
齐恒注意到她脸上有些异色,“眼里进沙子?了?”
想她并非软弱性子?,有什么好哭哭啼啼的。
徐宁一梗,被他瞧出?来还真是怪丢脸的,这话又让自己没法接,只干巴巴点点头,“是,殿下要帮我吹吹么?”
其?实是玩笑话,齐恒却?真个捧着?她的脸细细端详起来,又朝眼睑处轻轻吹了口气。
徐宁皮肤敏感,被他弄得麻痒痒的好不难受,急于挣脱差点倒地,亏得齐恒及时揽住她的腰,两人?以?极尽暧昧的姿态交叠在一起。
徐婉出?来送客瞧见,气得浑身发抖,好没廉耻,光天化日干这种勾当!
正欲找人?围观,可巧王珂过来,刚好落入眼帘,脸色顿时惨白几分。
徐婉暗自得意,不见棺材不流泪,这下六表哥总该死心了。她顺势道:“表哥,昨儿我托人?买了两只兔子?,不知如何喂养,你?来帮帮我罢?”
说罢便去牵他衣袖。
王珂仍直勾勾望着?门外,却?到底没能?拒绝,转身僵硬地跟着?徐婉离去。
返程路上, 徐宁愀然不乐,似乎有心事。
齐恒瞧出?来了,但并未多问, 夫妻之?间要坦诚相待,可也不代表事无巨细都得?向对方?禀告。
她尊重他的自?由, 他亦然。
徐宁在马车上闷坐了一会儿, 自?个儿却先开口了,“殿下, 做妾是件很辛苦的事吗?”
本是有感而发,话已?出?口才察觉失言, 她可不敢影射温妃娘娘!
好?在齐恒没往那方?面想,“你要给?本王纳妾?”
徐宁暴汗,当然不是!她除非闲出?屁了,自?个儿给?自?个儿找竞争对手?
面露讪讪:“我随便说的, 您别放在心上。”
齐恒道:“也难,也不难。你若自?甘卑贱, 分毫不求寸进,那自?然是极容易的;若是心比天高, 不甘居于人下, 总有许多不足之?处。”
徐宁:……倒也不用这么哲学。
她觉得?静王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求上进, 想求便能?得?到?么?方?姨娘这般得?宠都没能?把王氏从太太的位置上挤下来,只敢悄悄吹些枕头风,可见?做妾本就是种环境。至于杜氏, 她从开始就没得?选, 父母双亡六亲无靠,在亲戚家寄人篱下, 总算生得?有几分颜色,算是不幸中之?万幸,被当时外放的徐建业看上了,五百两银子带回府中,钱货两讫,一刀两断。
若叫杜氏自?己来选,怕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归宿。徐建业生得?文质彬彬,虽免不了有些常人好?色毛病,却并不滥情,府中至今只得?两位妾室,该有的吃穿也没薄待她的;太太王氏尽管刚愎自?用,也还不是刻薄狠毒的性子,曲意?讨好?便可安然无事。
若再想要求更多,似乎倒是她太贪心了。
徐宁幽幽叹了口气?,以她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杜氏无疑身在囹圄。但,多年来她早已?习惯这种生活,甚至离开熟悉已?久的环境,可能?还会分外不适应。
如果她执意?要去拯救她,是不是太自?负了?
齐恒忽然开口,“到?家了。”
一面说着,一面先一步下车,又伸出?半条胳膊供妻子搀扶——自?从徐宁在永福宫前说了他一回,齐恒现在很注意?这种小细节。
徐宁搭着他的肩膀轻快跃下,“有劳王爷。”
不知怎的,静王府的空气?令她松泛许多,没有娘家那种处处逼仄的感觉,大抵这里的人要稍稍可爱些罢。
尽管一个两个都是面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