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灰鸦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扭头看到自家老板后才后知后觉地抓抓头发,“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她是游吟诗人,向来视麻烦为无物,一个地方待不下去就换一个地方,但这位年轻的领主小姐可不一样。
“您能有这种觉悟,我异常欣慰。”云漠没什么诚意的翻了个白眼,“当然,如果能在动手前请示,我会更感动的。”
灰鸦:“……”
心虚,下次还敢。
“不过也没什么,”云漠用力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因为我确实想要造反。”
原本还想看看能不能收买,但这伙人高高在上的做派实在令人作呕。
至于对抗王国什么的,啧,阿索城有来过使者吗?有来过税务官吗?
不知道啊!
没见过任何信物啊!
灰鸦:“!!”
我都听见了什么!
这是我可以听的吗?
不不不,我可是游吟诗人啊,请务必让我记录下来!
随着两名税务官的昏厥,王都一行人已经顾不上抖威风,转头又奔着“赤脚医生”那边去了。
据灰杉托尼的观察和转述,两名病患的备用衣物被当作药费抵押出去,恐怕没有赎回的一日了。
那名所谓的医者转手就把精致的王都衣物卖了出去,胡乱煮了一壶黑乎乎的草药应付。
随从们看着黑乎乎的粥状物,止不住的干呕。
“这个,真的能喝吗?”
太臭了!
凑近了都辣眼睛!
医者不耐烦地瞪着眼睛,“想喝好的就去甜品屋!”
她曾是附近一座小国的居民,曾在某位拥有木系魔法天赋的药剂师家中……做清洁工作,长期耳濡目染,简单了解了某些药材的功效,就起了歪心眼。
药剂师既受人尊重,又特别赚钱,很难不心动!
于是她就打着药剂师的幌子外出开药,误打误撞治好了几个,也治坏了几个,正在被通缉中,近期才逃到这一带,结果就撞到这群肥羊。
类似的症状她见得多了,无非就是娇弱的贵族老爷们被气坏了而已,其实只要找个通风凉快的地方休息会儿就好。
但送上门的买卖,谁会往外推呢?
于是“医者”便慷慨地拔了几株臭草熬煮,被煮入味的罐子也不打算要了。
这种植株气味极其刺激,相当浓烈,平时几乎没有天敌,只有部分野兽吃坏了东西或是消化不良时,才会主动觅食催促。
只要人没死,一定立竿见影!
果然,一碗浓浓的臭草汁灌下去,两名税务官立刻干呕着醒来,脸都绿了。
随从们马上大呼神奇。
“医者”得意的摆摆手,转头数钱去了。
漫长的夏日彻底蒸熟了一切,哪怕太阳下山,翻滚的空气中仍带着恼人的灼热。
甜品屋表面覆盖着一层十二棱管状藤,内部丰富的水分最大限度调节了温差,连带着屋子周围一带都异常舒适。
每当夜幕降临,甜品屋停止营业,外面的空地上就会聚集起前来乘凉的人群。
灰鸦的到来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夜生活。
星空璀璨,月色皎洁,即便夜晚也相当明亮。
热度渐渐褪去,树林和灌木丛中也亮起星星点点的荧光,那是萤火虫开始活动了。
被人群簇拥的灰鸦轻轻拨动月牙琴,泉水般动听的乐曲从她指尖流淌,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是谁强占了我们的小羊羔?
是谁抢走了我们的白面包?
为何我们辛勤劳作,却还吃不饱?
啊,那些人啊,那些人的金杯里盛着我们的血,银盘里放着我们的肉……”
低沉的女声中微微带着沙哑,合着清风向四周散开。
这沙哑并不令人讨厌,反而增加了一份独特的岁月沉淀,恰如远处深沉的冷水河,听得人入了迷。
在这一带定居的普通人中,大部分都是曾经的战争受害者后裔,哪怕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惨烈的岁月,可逝去长辈们反复诉说过的生活的困苦一直不曾离去。
所以许多人一听灰鸦的吟唱,眼眶都湿润了。
云漠也从树屋的窗子里探出头来,静静聆听着。
单论歌曲内容,委实有些血腥,营造出一种现实与荒诞交织的癫狂。
像活生生的原始格林童话。
灰杉托尼罕见的沉默了。
它其实不太明白那名游吟诗人到底在唱什么,但这么多人的情绪感染力极强,让它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陌生的,沉甸甸的情绪。
一阵微弱的气流掠过,树屋斜上方的枝桠就多了两名精灵,正是银星和紫叶。
银星和紫叶也不进屋,只跟云漠微微颔首示意,然后便斜靠在树枝上,安静聆听起来。
这是云漠第二次见精灵向人类释放堪称友善的气息。
倒也不意外。
相传吟唱这种艺术形式就是自精灵族中传出,后来又经人类不断改进、交流和融合,才发展成为如今的模式。
而人类之中也诞生了一个新职业:游吟诗人。
精灵一向对艺术有着超乎寻常的追求,也乐意与精通艺术的人类交往。
说老实话,若非云漠拥有木系魔法天赋,恐怕会是精灵们最避之不及的一类人:
她唱歌跑调,画画走形!呼吸间都是对艺术的亵渎!
所以除了属性相吸的木系魔法师之外,最容易博取精灵好感的就是“流浪艺术家”,游吟诗人了。
灰鸦一首歌谣没唱完,这边云漠的树屋枝桠上已经“长”出若干精灵……
闪亮的精灵们将托尼装点的像极了圣诞树。
另一边,年青一些的税务官率先醒来。
他觉得异常疲惫。
这种疲惫不仅仅来源于肢体的酸痛,更多的还是精神上的打击。
近一个月来的经历就像一场史无前例的噩梦,有种令人恍惚的不真实感。
他仰头看着斑斓璀璨的星空怔怔出神,突然之间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做了。
不是来下属领地探查吗?怎么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好像从离开王都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在朝着无法预知的方向狂奔而去,史前巨兽都拉不回来。
早知道这样,当初死都不来!
白天燥热,晚上倒是有了点凉风,远处悠扬的歌声随风飘入耳中,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税务官随口问是什么声音。
“呃……”随从们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不该说,便随口糊弄,“大人,有点远,我们也听不太清。”
哪儿管得了那么多啊!
被从屋子里驱逐之后,他们只能暂时安顿在医者提供的草棚内。
夏日倒是不担心着凉,可蚊虫泛滥,嘴巴又毒,现在所有人都满身大包,痒得要死。
税务官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哑着嗓子吼,“听不清就走近点!”
来这里之后做什么什么不顺,现在竟然连随从都敢敷衍自己了!
正挠蚊子包的随从:“……”
所以您是气疯了吗?
难道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不应该是去留?
如果想继续执行任务,大家住在哪里,吃什么穿什么?
或者说在遗失官方凭证的前提下,怎样让克劳德领主相信大家的身份,进而提供支援?
如果返回,怎么向大臣和陛下交代?
而且最要命的是没有马车,怎么回王都!
那可是坐马车都要二十多天的啊!
片刻后,随从垂头回来禀告,声音出奇平静,“大人,他们在骂你。”
税务官:“……”
自始至终,随从都没有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他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我说什么来着?
不让你听,不让你听!你偏不听,这下满意了吧?
税务官们栖身的草棚距离云漠所在的树屋有一段距离,沉醉在灰鸦记忆中的年轻领主对税务官的崩溃一无所知。
一曲过后,人群中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气氛有些许哀伤。
于是灰鸦又马上换了一首欢乐的民谣。
第一遍时,她用的是东北某个小国的语言,发音非常有特点,虽然大家都听不懂,但节奏明快,洋溢着欢乐的气息,迅速驱散了上一曲的哀伤。
第二遍时,灰鸦就站起身来,换成了附近的通用语,边弹边唱边跳,神采飞扬。
“……山一样多的鹿肉,人一样高的大鱼,一捆捆柴火啊,烧不尽,一筐筐粮食呀,吃不完……”
原来讲的是北国冰封前的最后一次狩猎,当地居民们围着篝火庆祝丰收,准备开启漫长的猫冬时的场景。
吃是所有生物的天性,囤货是根植于人类基因中的爱好,云漠也不例外。
她听得津津有味,大脑不自觉放空,思绪发散出去老远。
粮食啊,新阿索城的居民越来越多,今年又开垦了这么多荒地,一定能有个好收成。
说起来,最近一段时间她领地内的居民人数渐趋稳定,可信仰之力却迎来增长新高峰,一度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看着甜品屋前围在灰鸦身边的食客们,云漠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领地内居民没增加,但回头客多了呀!
信仰之力是对杰出领袖能力的肯定和反馈,那么……餐饮界领袖也是领袖嘛!
甜品屋的甜品和正餐同样出色,听说许多贵族家中和嗅觉灵敏的厨师都开始照扒菜单,不仅尝试突破甜品屋的甜品制作壁垒,还有不少人找矮人族定做圆底炒锅呢!
据说甜品屋的菜品都是这种锅子做出来的,异常鲜美。
食客们跟风的成果如何暂时不得而知,矮人族意外迎来生意高峰则是既定的事实。
因为这件事,矮人们偶尔见到云漠时,态度都特别温和,说话也动听了。
当然,只是说话动听而已,交易时依旧半个铜板也不肯让……
想到这里,云漠忍不住嘟囔一句,“那些吝啬的家伙!”
亏我还从你们那里订购了那么多农具和炊具呢!
真是一毛不拔!
身后的悉悉索索声打断了云漠的回忆,一扭头,就见已经长大不少的小猴子蒲公英扒着窗口,探头探脑往里看。
蒲公英对精灵们又爱又怕,瑟缩着,却还是忍不住斜着眼睛偷瞟。
有点儿可爱。
云漠失笑,招手让它进来,给它水果吃。
“什么事?”
大半夜的,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蒲公英一手接了水果,邀功般将另一只手伸到云漠眼前,摊开,毛茸茸的手掌里赫然是一枚银色哑光金属方形印章。
蒲公英一边啃水果,一边瞅她的反应,毛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
哪儿来的印章?
云漠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眼,短暂的沉默过后,“啊……”
这个花纹,还有上面的字,该不会是那伙倒霉催的税务官的吧?!
“你怎么把这东西偷来了!”
云漠压低嗓子,好气又好笑。
见她没有生气,蒲公英骄傲地挺起胸膛,把水果咬得咔嚓作响。
“不止有这个吧?”云漠把那枚金属印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干脆利落地拿石头把图案砸花。
印章丢失可不是小事,留着证据干嘛?等东窗事发,别人来抓现行吗?
不过这么一来,那群人还回得去吗?
饶是立场对立,云漠竟也不禁有点儿心疼,“哈哈哈哈……”
抱歉,实在忍不住。
蒲公英啃水果的动作顿了顿,心虚乱瞟,“吱吱……”
猴儿不知道!
猴儿没干!
印章确实不是蒲公英偷的,只是被扒手胡乱丢弃在树林里。
一起被捡到的还有那卷官方文书,猴子们看不懂人类文字,又好奇,难免丢来丢去拉拉扯扯,结果就给撕破了。
小猴子精力旺盛,云漠操纵藤蔓陪它玩儿了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夜深了,人困了,灰鸦的歌也唱完了。
听众们陆陆续续打哈欠散去,回住处的路上还在回味着。
蒲公英撒了个娇儿,顺顺当当的在树屋里住下,搂着一颗毛茸茸的大桃子在角落里睡得香甜,胸口一起一伏的。
云漠暂时没有睡意,下到外面的草地上煮了一壶香甜的果茶,加了点野蜂蜜,招呼精灵们和灰鸦过来享用,顺便欣赏月色。
这蜂蜜还是石斧送的,口感非常细腻,云漠一喝就爱上了,很有点欲罢不能。
只是蜂蜜得来不易,守护蜂巢的蜜蜂完全是一头头食肉巨兽,毒性凶猛,采蜜人稍不留神就非死即残,所以价格极其高昂。
原本云漠还想自己弄点来,结果远远瞥了眼蜂巢,麻溜儿滚蛋。
特么的那也叫蜜蜂?!
一个个展开翅膀足有巴掌大,轰炸机似的,隔着那么老远都能看见它们屁股上闪闪发亮的尖刺了……
它们的嗅觉异常灵敏,不等云漠靠近便派出侦察兵,黑云压顶般呼啸着朝不速之客的方向飞来。
溜了溜了,这蜂蜜不采也罢。
还是老老实实买吧,买就挺好的!
果茶以酸梅干为主,还加了点山楂干,很酸,而蜂蜜很好得中和了酸味,形成一种全新的酸甜的风情,清新爽口,与任何甜品都是绝配。
就连睡梦中的蒲公英都被诱惑,搂着大桃子从窗口爬出来,死皮赖脸地蹭了一杯喝。
灰鸦饶有兴致地看着,一直看到蒲公英浑身炸毛,吱吱叫着跑回去睡觉了。
灰鸦很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跟紫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紫叶确实跟灰鸦有些交情,后者的精灵语大约很久没用了,刚开始交谈时还有些生硬,磕磕绊绊的,时不时忘词儿,但几个来回后就重新流畅起来。
紫叶甚至还邀请她参加秋日祭。
灰鸦茫然,“秋日?”
这还流汗呢。
紫叶一副“你不要不识好歹”的欠揍表情,斜觑着道:“你应该不会很快再出发吧?”
接下来会是旷日持久的酷暑和暴雨,根本不适合远行。
“那倒是。”灰鸦摸摸下巴。
她还挺喜欢这个地方的,咳,包吃包住尤其富有吸引力。
银星笑了笑,看向云漠,“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去。”
精灵森林内也很久没有游吟诗人到访啦。
夜深了,精灵们没有逗留太久,喝了一壶茶之后便陆续离去。
云漠已经过了困劲儿,倒不想睡了。
见灰鸦也是一副能熬夜的样子,她忍不住八卦起来,“你见过人鱼吗?人鱼族可以上岸吗?海的东边又是什么?
我平时只听过有雪山精灵,却没见过,跟森林精灵有什么区别,好看吗?”
论交情,云漠其实跟纳林霜和银星等一干精灵比较深,但精灵们对外界事物其实不大在乎,也不关心别的种族发展,更不喜欢议论旁人,多少有点圈地自萌的死宅意思。
但灰鸦不一样。
她是个社恐。
社交恐怖分子。
作为游吟诗人中的杰出代表,灰鸦适应能力极强,掌握着若干国家和地区的方言,基本上跟谁都能来几句,然后第一时间从中获取必要信息,顺便蹭个饭什么的。
灰鸦喜欢跟别人打听事儿,自然也不介意别人跟她打听。
尤其云漠还是临时老板,伙食还不错,所以态度非常诚恳,除某些特殊事件之外,基本有问必答。
“雪山精灵银发雪肤,容貌精致异常,很难说跟森林精灵哪方更美。不过虽然同为精灵族,但雪山精灵并不像森林精灵那么爱热闹,也不爱笑,更没有多少对外界的好奇心。”
灰鸦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语气中也褪去一贯的轻巧,“严格来说,雪山精灵是一种对外族具有相当敌意的魔法生物,它们甚至习惯一言不发地杀死误入雪山的物种……”
那群掌握着高深冰系魔法的魔法生物极其冷酷,像一群雪山深处徘徊的幽魂,抬手就能悄无声息地杀死一切不速之客。
雪山精灵美丽的容颜会让人在第一时间丧失反应能力,怀疑自己坠入梦境,然后永久丧失醒来的机会。
该说幸运还是不幸,灰鸦曾在雪山入口处见到无数大大小小的冰雕,冰雕内的死者还维持着生前的容貌,表情清晰可见:
几乎所有人的眼底都流露出痴迷。
这些闯入者甚至来不及恐惧就死去了。
常年来游走于危险边缘的直觉疯狂示警,于是灰鸦果断放弃前行,赶在雪山涌起代表死亡的白雾时转身离去。
远处燃烧的篝火爆开火花,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也将灰鸦从可怕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夏日特有的热度重新包裹了躯体,寒意从灰鸦四肢百骸中褪去,血液重新奔流。
她将还带着余温的果茶一饮而尽,长长地吐了口气。
哪怕以她多年来四处游走的经验来看,那次的雪山经历也实在算得上恐怖了。
云漠沉默许久,“所以其实你并没有亲眼见过雪山精灵?”
灰鸦摇头,眼底再次翻滚起明亮的闪光,“不,我曾在北境的某个小酒馆里偶遇一支外出的雪山精灵小队。它们不惧风雪,所以哪怕是寒冬,也只披着一件轻巧的,缀满了雪花纹样的精致斗篷。啊,那斗篷真的漂亮极了,也神奇极了,雪花和冰屑无法停留,都会像水珠一样滚下去,而水珠又像遇到金属,半点痕迹都留不下……”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灰鸦用毕生所知的一切优美词汇来形容了雪山精灵和斗篷的美丽,然后才以咏叹调收尾,“一眼,只一眼,我就觉得自己做了人生中最美妙的一个梦,等醒来时,酒馆里哪里还有精灵的身影?”
酒馆老板和其他客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等大家回过神来,只有柜台上的一小袋碎宝石证明刚才确实不是梦境。
也就是因为这个插曲,灰鸦立刻就决定前往雪山,结果入口处就被劝返。
想来那队雪山精灵还是遵守了原则,考虑到身处人类世界才没有动手。
不然那座酒馆恐怕也要成为令人惊叹的冰雕了吧。
云漠也跟着狠狠松了口气。
这么想的话,会主动对人类发出邀请的森林精灵实在友善得可爱!
见灰鸦说得口干舌燥,云漠殷勤地为她的茶杯中续满酸甜可口的果茶,以眼神督促她说下去。
再高明的演讲者也需要捧场的听众,灰鸦明显很吃这一套,短暂地清了清嗓子之后便继续了。
“就像几乎每个精灵都是木系魔法师一样,人鱼族也是水系魔法元素的宠儿,天赋高、血脉纯净的人鱼成年后有一定概率获得上岸行走的本领……”
说到这里,灰鸦停顿了下,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了起来,“其实人鱼和精灵的性格有点儿像,但人鱼更警惕,不过战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大家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开始重拾对外界的好奇,”她看向云漠,“说不定甜品屋什么时候会迎来一位人鱼族的客人呢!”
云漠也跟着笑起来,更加好奇,“人鱼哭泣时落下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吗?上岸行走时脚会像踩在刀尖上一样痛吗?”
灰鸦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仿佛在看什么荒唐的东西,“你从哪里听说的,完全是胡说八道嘛!”
人鱼族确实都不爱走路,可那纯粹是不适应,毕竟比起被大海托举,两条腿走路实在是累人,空气也干燥。
她走路多了脚还肿呢!
云漠:“……”
童话故事里看来的。
“珍珠么,”灰鸦挠挠下巴,“人鱼族确实对珍珠情有独钟,部分珍珠也是珍贵的魔法材料,哦,似乎人鱼很喜欢捧着珍珠,将脸埋进去摩擦,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云漠立刻抖擞起来。
看嘛,童话故事也并非一无是处!
灰鸦见状,摇头失笑。
灵魂却无法抵御岁月侵蚀,但高明的武技却可以延缓肉/体衰老,灰鸦始终保持着一颗探究为止的心,这让她无论何时看上去都那么生机勃勃。
于是她马上提出,是否有幸参观新阿索城。
“我曾亲眼目睹阿索城的繁华,也痛惜那些毁于私心的繁华过往,一切都还像昨天一样清晰。说遗憾,似乎也不是那么遗憾,不过如果能见证它重新崛起就再好不过了。”
身兼服务员、清洁工、保安、表演者数职的灰鸦工作非常努力,虽然胃口有点大,但只要将这种工作强度保持下去,一开始欠的那顿霸王餐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还清。
算算,云漠还赚了。
“过几天吧,”云漠回忆了下自己因为过分拥挤,以至于远看像一团黑色污渍的拥挤不堪的行程本,“马上就是雨季了,就算不下雨也会持续高温,人们无法出行,这里的买卖也将告一段落。等我跟老师交接完,就是暑假啦,到时候有的是时间招待你。”
“哦,老师!”灰鸦顿时来了兴致,双眼被火光映照出两团光亮,语速飞快的说:“我确实听说你拜了铭文大师纳林霜为事,要知道上一任人类和精灵之间明确的师徒关系还是种族混战之前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所以你白天不在,就是去上课了对吗?纳林霜很少在外露面,外界一度传言纳林霜是堕落魔兽的后裔,非常残暴、冷酷无情,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血腥味……”
云漠无奈。
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八卦好吗?
“不如你自己过去闻闻?”云漠露出死鱼眼。
灰鸦嘿嘿发笑,一点儿也不害怕。
胆子小的游吟诗人早就死光啦!
对这种人,云漠还真没什么办法,只好含糊道:“纳林霜老师是一位杰出的木系魔法师和铭文大师,坦率又真诚,拥有非常多的可贵的品质……虽然每次的作业又多又杂,但老师一定是为了我好!”
最后一句,云漠隐隐带了哭腔。
游吟诗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视线下拉,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线条问:“这也是你的作业?魔法阵?”
“嗯。”云漠吸吸鼻子,说到专业也来了精神,“你知道空间魔法阵吗?”
灰鸦清晰可见地吸了口凉气,“你已经在绘制空间传送阵了?”
她虽然不是魔法师,但毕竟活了很多年,又有几位精灵和人类魔法师朋友,对相关知识颇有耳闻。
魔法之中,风火水木四类元素魔法最为常见,雷系、变异的冰系和光明、黑暗几种相对稀有。
而在这之中,空间魔法最为特殊。
相传空间魔法精通到某个阶段后可以操纵时间,它既不属于元素魔法,也不属于变异魔法,原则上说,任何一位魔法师又有可能涉猎。
它的理论门槛就是这么低,但实际门槛却又高得可怕:真正掌握的寥寥无几。
“只是尝试,”云漠叹了口气,“很难,太难了。”
她一直对当下的交通颇为不满,了解到空间魔法后就产生了绘制空间传送阵的想法,这样就能够无视天气影响,将赶路浪费的时间压缩到最低。
而且空间魔法阵的最大好处就是只允许魔法师开启,开启也需要相当的魔法量,附近只有自己一名人类魔法师,就相当于直接把门钥匙握在了自己手中。
无奈实际操作起来比云漠想象的更为艰难。
传送魔法阵的原理非常简单,就是用足够强大的魔法潮汐人为打造空间震荡,然后在维持空间震荡稳定的前提下,从中撕裂并重建空间通道。
实现的条件也很简单,有且只有两个:超群的空间理解能力,以及足够充沛的精神力。
简单,不代表容易。
换个通俗易懂的表达方式吧:
你问神明,神啊,我怎么才能过上好日子?
神明回答说,哦,我的孩子,非常简单,只要你有两个亿就行了。
你再问,那我该怎么赚两个亿呢?
神翻了个白眼,“这我不管。”
第74章 友谊
得益于穿越前几何和物理成绩出众,云漠的空间理解和构建能力足以令纳林霜惊叹,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横亘在她面前的唯一阻碍就是精神力。
魔法阵的绘制必须连贯,保持稳定的输入量一次完成,中间不能有任何停顿和偏差,所需精神力的量与传送距离和物品分量成正比,距离越长、承载上限越高,消耗的精神量越大。
除天赋之外,精神力的积累完全依赖于魔法师本人的熟练度和经验,而这两样又跟时间息息相关,几乎没有捷径。
大型铭文作品本就消耗巨大,而传送魔法阵要想发挥作用,数量必须大于一,以便保障出入畅通,不至于迷失在时空乱流中,注定了消耗成倍增加。
不用想就知道是个天文数字。
于是云漠就同时面临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她没有两个亿。
好消息是,纳林霜是位外冷内热的神,慷慨地给她指了两条“活路”。
在绘制高等铭文作品时,魔法师们经常会面临类似精神力短缺的情况,这并不罕见。
经过无数次实践,前辈们总结出了两套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
第一个是像当初打造精灵国度内部的大型“冷暖空调”那样,由数位实力相当、长期合作且相互信任的同伴一起施法,保障“供大于求”。
云漠想都没想就选择放弃,但凡多犹豫一秒都算自己昏了头。
条件太苛刻了,真的。
魔法师联合施法不罕见,但那都是相互独立的个体。
同时作用在同一个魔法阵内,极其罕见。
毫无芥蒂的信任、高度的相互了解,缺一不可。
无论哪一种都需要漫长的磨合,再加一点微妙的缘分,可遇而不可求。
哪怕放在种族混战之前的文明繁荣时代,能做出这种跨种族、跨属性的多位魔法师通力协作的大场面也是少之又少,更何况现在?
所以当初呼尔雅等精灵的骄傲完全可以理解!
简直是世界奇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