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风/解霜雨by眠风
眠风  发于:2024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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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了个懒腰,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关灯好不好?我想睡了。”
沈宗良伸长了手,把床头那盏灯按灭了,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月亮高高地升起来,且惠把头埋在他胸口,深深闻了好几下。
沈宗良被她嗅得心里发燥,闭了闭眼。
他喉结微滚,沉声命令:“好了,别撒娇了,快睡吧。”
她贴着他的身体闭上眼,过了两分钟,又不放心地问:“明天你还走吗?”
“走哪儿去?”沈宗良揉着她的发顶,松松散散的笑意,“我是抱病之躯。”
“......我才是好不好。”
且惠在这里住了好几天,期间她正常上学、复习。
有沈宗良安排着一切,从出行到饮食,她的时间倒比从前富裕。
周六上午,她的腿已经能正常走路,第一时间回舞蹈机构兼职。
请了几天假,且惠还真有点想孩子们。
但等她走进去看,那间属于她的教室里,已有了一位新老师。
她站在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请问您是哪位?”
新女老师告诉她,“我是郑老师请来教孩子跳舞的。”
且惠点头,她退到走廊上去打电话。
郑晓娟接了,也磕磕绊绊地跟她讲了缘由。
且惠听后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栋楼是杨雨濛舅舅的产业,郑晓娟的租约快到了,续租的条件竟然是解雇她。
郑晓娟问过为什么,但她舅舅也不太清楚,说你做不做得到吧。
开除个老师当然没问题。
钟且惠是功底扎实,认真负责有耐心,开出的时薪也不高。
但和她的店面比起来算什么?有钱还怕找不到好老师吗?
郑老板抱歉地开口:“对不住了小钟,前几天你说身体不舒服,我就没和你说这件事,给你添堵嘛不是。招牌立在这里好几年了,家长们都熟门熟路的,忽然搬走,我得白丢多少生意,你说是吗?”
且惠笑笑,商人重利是本性,她只能应和,“是的呀。”
挂电话前,她仍旧表达了谢意,“郑老师,还是要多谢您两年来的关照,再见。”
郑晓娟哎了好几声,心道小姑娘教养也太好了,这都不发脾气。
她去而复返,车子很快又在门口停下。
沈宗良周六没什么事,正在院子里烫盏煮茶。
他的习性很老旧,工作时间之余,手机几乎是不沾手的。独处时往往更愿意喝茶、看书,偶尔技痒,也会写上两幅字,身上总萦绕着一股离群索居之感。
且惠绕过影壁,拨开茂密的竹叶进来,把包放在圆石凳上,“我回来了。”
沈宗良抬手看了眼表,“这么快?”
她捧起杯热茶,尽量不和他的眼神接触,“本来就是去辞工的,跟郑老师说好以后不去了,顺便和小朋友道个别。”
沈宗良狐疑地看了眼她,“你早上出门那个样子,可不像是道别去的。”
她肯休息,不再坚持要做这些可有可无兼职,他当然高兴。
但且惠的情绪很不对,说话时堵着一团闷气,像被人逼到这份上似的。
且惠气恼地放下了杯子,“其实,我是请假太久了,被老板开了。”
迎着熹微晨光,沈宗良半眯着观察她的小表情,还是没说实话。
但他点了一下头,“开了算了,周末多睡会儿也好。”
天高云淡,满目翠绿的院子里秋光明媚,她从书房搬了复习资料出来看。
她男朋友沉静得几乎隐形,且惠不再戴耳机,公然把雅思听力放出声来。
做完了,她刚关掉,对面就伸过来一只手,“我给你检查。”
且惠嗯一声,把参考答案递给他。
但沈宗良推掉了,“不用,我刚跟着你听了一遍,都记住了。”
嘴上说着好吧,但他拿着红笔打勾的时候,且惠一直伸长了脖子在看。
早知道他要来改,刚才就应该再认真一点了,省得让他看笑话。
她手里的民法书刚翻了几页,就听见沈宗良说:“错了三个。”
且惠啊的一声,“这么多。”
“很好了。”沈宗良把书递还给她,“错两个还是三个,本质上没区别,都是8.5分。”
她说:“嗯,我一般是控制在三个以内。”
沈宗良借机问起来,“什么时候考试?年底吗?”
“我打算报一月份的。”且惠早都计划好了,“正好过年,回江城去考。”
“也好。”
沈宗良敲着汝瓷茶盖,“考过雅思以后,有心仪的学校吗?”
“如果我说牛津,你会不会想笑。”且惠小声地问。
她有点怕羞,问问题的时候拿书竖起来,挡了半边脸。
“不会。”沈宗良老神在在地坐着,“做做梦嘛,又无伤大雅的。”
“......哼。”
且惠大力摁动两下笔,这和嘲笑有什么区别?
沈宗良吹了口茶,“你先试试看,实在申不上的话,我来......”
“不要。”且惠抬眸,倔强又固执地拒绝他,“申不上我会回江城读研,我本来就想回去了。”
他愣了一下,再开口时带了点笑意,“连男朋友的好意都拒绝?”
大概没被谁拒绝过,他那声轻笑听起来,像有些恼了她。
茶香沁润了她的口腔,且惠说:“男朋友不是拿来申学校用的。”
乍然听见这么孩子气的话,还用铿锵的口吻说出来,坚定得像在宣誓,沈宗良忽然就笑了,他说:“我们小惠真像一杯白水啊。”
且惠盯着他瞧,眼中的酸涩慢慢汇聚在了一起。
她想说,她并不是那么的单纯,将本图利的买卖,她见多了,也听多了。
在世俗的眼界里,她的本钱是什么?青春貌美而已。
也许还有点能说会道的小聪明,值得沈宗良在她身上下功夫。
那么利呢?说出来也许没人会信,她从没有想过要什么利。
也不高兴把这段恋爱从关系变成交易。
不仅她没有想,她的骄傲和自尊也不允许沈宗良这么看。
被别人看轻她是无所谓的,但这个人不能是沈宗良。
她太爱他了,哪怕明知道散场的结局不可更改,且惠仍然希望,有一天别人提起她时,沈宗良不是靠在沙发上抽着烟,费劲地回想半天,再轻蔑地吐上一口烟,说:“她呀。”
且惠看着他久了,唇角都化成委屈的弧度,像是快哭了。
惹得沈宗良搁下茶,拉起她来,放在腿上坐着,“这个比方不好,以后不打了。”
他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有点着急地道歉,也没考虑是不是话错了。
见且惠还是撅着唇不肯松,沈宗良又往上掰扯,“牛津这破学校也不好,不想去我们不去了。”
且惠这才噗嗤一声笑了。
她伏倒在他的肩膀上,悄悄蹭掉了眼尾的泪,“乱讲什么。”
沈宗良拍拍她的后脑勺,“今天很像个小孩子。”
且惠这才抬头,“照你的岁数来看,我就是。”
“好好好,就是。”沈宗良替她理了理头发,“有人来了,别乱动。”
事实上,隋姨已经领着大夫在海棠石门外等了一阵子了。
但看见钟小姐坐在老二腿上,她老人家也不敢上前。
沈宗良招了下手,“隋姨,把人领过来。”
且惠忙捋好了头发,从他的身上下来,“隋姨好。”
隋姨笑了笑,“这是祝家的大夫,来给钟小姐把脉的。”
“啊?”刚要端茶来喝的且惠张圆了嘴,“我没生病啊。”
老大夫摸了把胡子坐下,“未必要等生病了才看医生,小姑娘常吃不下东西吧?”
且惠看一眼他,又看一眼沈宗良,佩服地点点头。
大夫说:“麻烦把手伸出来。”
且惠照做了,几分钟后,大夫就起身告辞。
他说:“钟小姐脉沉细弱,是脾胃气虚引起的食欲不振,通常还有四肢冰凉、怠乏。”
沈宗良在桌子下面握着她的手,“要不要紧?”
大夫说:“不能说不要紧,但调养及时的话,是有很大改善的。”
沈宗良抬抬眼皮,“好,那烦您开付方子,我盯着她喝药。”
说完,隋姨又领着人下去了。
且惠明眸稍弯,“这就是弘.......祝家那位大夫吗?说是祖上在太医院供职的。”
她习惯了叫弘文哥哥,想起来沈宗良不喜欢,又改了口。
“谁知道呢?不给自己安点名头,怎么涨身价?”沈宗良牵着她起身,“不过他医术好,这倒是大家公认的。”
午饭后,钟且惠躺在窗边的竹榻上翻杂志。
轻薄的日光打进来,温柔地晒在她的小腿上,旁边的矮几上是几碟点心和水果,回头一看,沈宗良握着毛笔,模样端正地坐在长桌前写字。那份淡泊相守的从容宁静之感,从一砖一瓦里弥漫出来。
她看的是权威周刊,汪教授关于民法典编纂中若干问题的争论,这另她想到不久前,此人与他们学院大拿黎教授的一场争论,在学术圈内掀起一场站队风波。
看着看着,且惠笑了起来。
沈宗良停笔抬头,问她在笑什么。
且惠走过去,偎在他的肩膀上,边看他笔走龙蛇地写行书,边把汪黎两家的辩题,跟他简单说了一遍。
沈宗良听她陈述时忽高忽低的口气,就知道她是认同南边汪教授的观点。
他轻笑了声,写完这句“崇三清以纬民,怀九仙而济俗”,转过来看她,“你这不行啊,自家恩师,无论如何要支持一下的。”
且惠抱上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脸颊,
她书生语调,“我是有原则的,爱真理胜于爱吾师。”
沈宗良被她弄得心不在焉,几笔字明显没了钢骨,散了架子了。
他索性搁了笔,就知道她一过来,这帖子就写不成了。
他侧了侧身子,两只手把她捞起来,圈在了怀里。
沈宗良说:“在我看来,法律是一门社会学科,一切的学术理论都为政治和实用服务,没有什么纯粹的真理可言,你认为呢?”
他身上的禁欲感那么强,说话也像个严厉的老师。
但且惠被他抱着,思想就是轻而易举地抛了锚。
她不知道要认为什么,只是觉得呼吸越来越沉重。
她茫然地点头:“我认为,你说的很对。”
沈宗良无奈地捏她脸,“我刚才说了什么,重复一遍。”
“没听清。”且惠老实地摇头,“我爱沈总胜过爱真理。”
沈宗良绷着的唇突然歪向一边,很难忍住不笑,“不是很有原则的吗?”
“是啊,是很有的。”且惠贴着他的耳畔说:“但碰上你除外。”
小女孩的呼吸很乱,酥酥软软地绕在他的耳边,他的心跳也跟着不稳了。
沈宗良闭上眼,捧着她半边脸颊,在鬓边深深嗅下去,“那里完全好了吗?”
这些天的晚上他忍得很辛苦,要抱着女孩子睡觉,要禁得住她来亲他,他还不能有任何违规动作。
他低低地喘气,忍不住将唇绕到她耳后,闻了又闻。
且惠被吻得身上一软,在这样暧昧的氛围里,不断地把身体贴向他。
沈宗良终于耐不住,他紧闭着双眼张开了唇,滚烫地含住了她。他的鼻尖略微错开,方便抵着她的脸颊深吻下去。
且惠从来不晓得,在唇齿依偎的状况下,也可以吻得这么狠。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飘起来,悬到绿油油的枝头,变成了一枚半生的果子,快要被湿热的空气催化烂了。
她皮肤太薄,一摁就留下鲜明的指痕,肩上布满了错落的印记,如同垂丝小花。
且惠开始叫他的名字,声音软绵无力,“沈宗良,沈宗良。”
“回答我。”沈宗良哑声重复他的话,“那里好了没有?”
他周身都紧紧绷着,力道不敢完全地发挥,到中途就缓顿了。
且惠轻呼了一声,“嗯,好了。”
她瘫软在他掌心里,心道,这人也太古板了。
都看见她好端端地走路了,还非要听见她肯定的回答。

且惠是在傍晚时醒来的, 在窗边的竹榻上。
她的身体裹在毯子里,露出光滑的肩膀,里面什么也没有穿。
透过窗帘缝一看, 瘦削的枝头挂着一轮残阳。
她捂着脸回想了一下,只有一些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撞出的水声,沈宗良低沉的闷哼,她含糊地喊小叔叔。
且惠抱着毯子坐起来,张了张嘴。
房间里响起她干涩的嗓音, “沈.....”
她赶紧摸了摸脖子,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渴得冒烟。
左侧传来珠帘被拂开的响动,一道人影高高地压了下来。
沈宗良没开灯, 就这么坐到了矮凳上,把水递给她。
且惠捧起来就喝,喝到恢复了一些神志,才转动了下眼珠看他。
沈宗良已经换了件衬衫, 浅卡其色调,肩部弧形分割,袖口卷了起来。昏淡暮光里, 一股疏疏朗朗的温柔。
且惠坐久了腰酸,无力地往他身上靠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喝水?”
沈宗良一只手揽住她,把杯子放在床头,“睡下去之前,你跟我说你口渴。”
从书桌到地毯上, 且惠从头抽噎到尾,滂沱的淋漓感几次湮灭她时, 一双手在他的衬衫上乱抓,神志不清地叫小叔叔,声音娇得要命。大片空白的失神过后,她来不及擦干眼尾溢出的泪水,又翘起身体,底下湿泞地缠绞着,跌跌撞撞地回头吻他。
沈宗良的额头被她的发根上的虚汗濡湿。
他心跳失重,浑身的肌肉都处在一种充血状态,很努力地忍耐。
她身体不太好,要注意送腰的力度不能过大,承受不住。
但这样的冷静克制,慢慢腾腾地在粉核上碾磨,在次数上反而失去了禁锢。
那张刚被他丢出去的,泛着浓重腥腻味的深色羊绒毯,就是最有力的控诉。
上面沾满了来自他的罪恶和欲望,塞进小姑娘窄而幽深的身体后,又流了出来。
到最后,且惠气息奄奄地躺在他身上。
底下一张粉色的小嘴张翕着,白皙的肚皮被撑得鼓起圆点,吐出吞不下的多余白乳液。
她呜呜咽咽的,吻着沈宗良的唇角,“好胀,太多了。”
沈宗良双眼虚阖着,用力搂紧了她,气息还不稳。
他吻了吻她的唇,“对不起,没控制住。”
声音和刚才哄着她把腿分开一点时,同样的低沉模糊。
平息了一会儿,且惠都快要睡着了,喃喃说了句:“好渴。”
床单上大片大片湿漉的狼藉,已经没剩多少可以躺的地方。
沈宗良小心地抱起她下床,把女孩子放在软榻上后,再去倒水。
等他回来,且惠已经拥着毯子昏睡过去了。
沈宗良拍了拍她的脸,“小惠,起来喝水。”
没得到她的回应,沈宗良又说:“你出了很多汗,至少也先洗个澡,好吗?”
她还是半点也反应没有,精疲力竭地睡着了。
他无奈地溺笑了下,放下水杯,去浴室里清理自己。
淋浴的过程很长,要完全洗掉这些黏腻的液体。
大腿上的,她主动翻上来的时候,黏在腰上的,到处都是。
沈宗良换好了整洁的衣衫西裤,才拿起座机。
隋姨那边很快接了,他冷声吩咐:“带人进来,把地毯和床单换一下。”
他走下浴室的台阶时,边整理袖扣边看了眼,地毯上四五处,盛着一团浓稠浑浊的白液,像失手打翻了的清粥。
沈宗良滚动了下喉结,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背德感,他完全成了被冲动支配的原始人类。从青少年时期起被压下的欲望,到了这个年纪,才一股脑地释放在且惠身上,扭曲成丑陋不堪的模样。
他心虚地退开视线,放下挡住卧室与茶室之间的细密珠帘。
隋姨来得很快,一进屋子就觉得哪儿不对,直到看见那张湿透的床单,老脸一热。
她是过来人,当然知道充斥室内的浑浊气味,和来路不明的水渍,是因为发生过什么。
好在她老成不多话,迅速带领佣人换完之后,就撤了下去,中途一个多余的问题也没有。临走前,隋姨往珠帘那头瞧了瞧,只看见二哥儿一个宽阔的背影,安静守着长榻上的人。
且惠无力地点头,摸了下胳膊,“我怎么没有穿衣服?”
沈宗良解释说:“我想抱你去洗澡,但你睡得太沉了,现在去好不好?”
她唔了一声,看了一眼手机才想起来,“要快点。”
“怎么了?”沈宗良抱起她,“晚上有什么安排是吗?”
且惠说:“雷谦明晚上请吃饭,他的庆功宴。”
沈宗良疑惑,又不以为然地挑眉,“他干什么惊天伟业了,还值得庆祝?”
她软软地躺在他手臂上,“他的第一幅画呀,一上展就被人高价拍走了,还不厉害吗?”
沈宗良笑哼了声,“他老子娘雇人花钱买的,这也算。”
“啊?”且惠忍不住笑出来,“还有这种操作。”
沈宗良把她放进浴缸,“在给他们的艺术家儿子造势上,老雷从不手软。”
且惠扯掉湿了半边的毯子,紧紧护住自己胸口,“好了,我可以自己洗了。”
沈宗良不知道她这个多余的举动是要做什么,但他肯定不同意。
他坐在浴缸边,伸手试了试水温,“还好,不是很烫了。”
“我说了,我能够自己洗。”且惠当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你先出去。”
但沈宗良稳稳坐着,动也没动,“你除了能够弄我一身水,还能做什么?”
“......哪有。”
且惠悄默声地红了脸。
她搬来这里以后,隋姨按照她的尺寸和喜好,重新布置了衣帽间。
四面到顶的衣柜里,摆着各大品牌当季的最新款,她眼光很好,挑得很合适。
且惠随手拿了件秋装换上,配了小羊皮短高跟,急匆匆地拎包出了门。
到餐厅时,冯幼圆正愁眉苦脸,端着果汁也不喝。
庄新华坐在她旁边,像是在支招的样子,絮絮说着话。
但幼圆眼神空洞,托着腮,视线全落在窗外,根本没听。
且惠坐过去,听见雷谦明还在和人复述徐魏两个打架的情形。
他演的是沈宗良,把他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什么“不过瘾的话,后厨还有两把刀,你俩拿来。”
她听了会儿,觉得照真佛差了不止一点。
那种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度,以雷小少爷的年纪还达不到。
说出来的话也不够分量,听着像相声演员甩包袱。
但身边的杨雨濛听得入迷,嘴角一直上扬。
她抓着雷谦明的胳膊,“下次我也要去周家吃饭。”
他笑着掸开了,说:“又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好戏。”
且惠含笑坐下来,她抿了口茶:“今天挺热闹。”
庄新华往她那儿推了一盘点心,“雷少爷的卖出人生中第一幅画,能不多招点人来显摆显摆吗?”
正好,雷谦明往她这儿看过来了。
且惠朝他举杯贺了一下,“恭喜你了,大画家。”
他还谦虚上了,“瞎玩玩儿的,主要是想请大伙儿吃饭,总得有个由头。”
杨雨濛瞟了一眼钟且惠,愤愤地错开视线。
她穿了条粗花呢白裙,钉钻点缀,胸口别了山茶花胸针,黑亮的长发垂下来。
虽然讨厌她,但杨雨濛还是要承认,钟且惠过于温柔耐看了。
且惠低下头,小声问幼圆怎么了。
庄新华哼笑着说:“犯愁呗,马上要露馅儿,出洋相了。”
幼圆这才偏过头,跟她说:“我新认识一男的,巨帅,说话巨有磁性,个子......”
“哎哎哎。”庄新华敲了敲桌子,“挑重点说。”
她清了清嗓子,“就是我们正在极限拉扯中,我告诉他我芭蕾十级,他真的要约我去看舞剧。”
且惠觉得这不算多大事,“没关系啊,我教你几个动作和专业术语,能糊弄过去。”
庄新华在一旁打断,“教几个动作不够,没有用啊!好家伙,她号称会德法英三门外语,还钢琴家呢还,最会弹舒伯特的《b小调第八交响曲》。”
“......”
这确实有点超过她能力范围了。
且惠纳了闷,“这人是什么高知吗?对你要求那么多啊。”
“不是,是我为了配得上他,胡吹的。”
她想了想,“你听我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承认错误,说实话。”
“有用吗?”幼圆其实也想这么做,一听就坐了起来。
且惠嗯了一声,“当然,人们会原谅好姑娘的一切,哪怕是虚伪。”
幼圆咀嚼了几遍,觉得挺有道理的。
她问:“这话不像你的叙事风格,谁说的?”
“沈宗良说的。”且惠耸了耸肩,“我现学现卖。”
幼圆伏在桌上,“那你在他面前怎么虚伪了?”
且惠脸上红了红,“不要在这里说吧,影响不好。”
看她暧昧的神色,幼圆更想听了,“快说,小声告诉我一个人。”
因为那句并不是什么好话。
顾忌人多,且惠还是不肯,“等一下再说。”
幼圆趁机央求她,“明天周末,你今天跟我去家里住吧,好久没一起睡了,你干妈快要想死你了。”
她抿着唇,没多想就点了头,“好呀。”
沈棠因和魏晋丰是吃到一半进来的。
他们两个正式在交往,前几日一起去了香港购物,ins上很多甜蜜的合照。
各自敬完酒,幼圆轻声问:“要不是徐懋朝这个冤大头,这俩估计还没那么快吧。”
“总要有个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推一把的。”且惠同意她的说法,“缘分这东西就这样,时候到了就是到了,没到你强求也求不来。”
幼圆深知那一位公子哥儿是什么脾性。
她敲了敲筷子问:“徐懋朝转了性儿了,他家小青梅都被抢走了,他就没找人麻烦?”
庄新华压下脑袋来说:“不会找了,这俩的爹最近走动得勤,关系正火热。”
且惠也听说了,但沈宗良的口气和庄新华的,不太一样。
那天晚上她在敲小论文,听见沈总接了个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
但沈宗良说:“公然结党,怎么让人相信他们不谋私?又能有多大程度的忠诚?两个都是经历过复杂斗争的角儿,老了老了,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
她探了探脑袋,没听懂他说的是谁。
但接下来一句话让且惠悟过来了。
沈宗良站在窗边吸了口烟,“棠因嘛,大哥大嫂会管住她的,她有她的归宿。”
庭院里竹影树影交织,且惠不禁打了一个摆子,忙缩回书桌边。等到沈宗良再回来,她看他的目光沾染了一点悲伤而缱绻的味道。
棠因的路早已安排好了,不论她喜欢谁都一样。
那么沈宗良呢?他将来又会娶谁家的女儿。
且惠不敢想,也不能想。
否则她就不能自欺欺人地活着了。
身边幼圆还在说话,她噢了老长一句,“那可是锦上添花了。”
且惠低眉喝了一口黄米粥,心里五味俱全。
再抬头时,杨雨濛注意到她那串项链。
她问棠因说:“那是你家的东西吧?看着眼熟。”
棠因早就看见了,她放下勺子说:“嗯,应该是小叔送的吧。”
杨雨濛气得撕起了纸巾,“这么贵重的东西,说送就送她了,她真有脸啊她。”
“她都住到西平巷去了。”魏晋丰给棠因夹了一筷子菜,“这点翡翠算得了什么?你小叔够宠她的哈,这钟且惠真走大运了。”
说曹操曹操到。
他话音刚落,门就被服务生拉开,走进两道人影。
沈宗良和周覆各自端了杯酒,到了雷谦明身边。
雷谦明赶紧站起来,“沈叔叔,覆哥。”
水晶吊灯下,照出沈宗良一派温雅的英俊。
他举杯道:“来,恭喜你离成名成家又近了一步。”
周覆也笑说:“小伙子这些年有长进,都能写会画的了。”
雷谦明羞赧地挠了一下头,他那点底子骗骗胡峰他们还可以,这两位面前就不用装了。他说:“小叔叔就别臊我了,我自己听了都脸红。”
沈宗良拍拍他的肩,眼神却越过人群,横空落在且惠身上。
她扭头在和幼圆说话,中间夹了个永远的庄新华。
沈宗良微眯了一下眼,收回目光,说:“坐吧。”
“我们在隔壁吃饭,特地来恭喜你的。”周覆解释道。
雷谦明笑,“一会儿我也过去敬哥哥们一杯。”
周覆陪着他出去,门一关上就说:“全桌人,就你那小女友没看你。”
沈宗良嘴硬,“我是来祝贺晚辈的,哪里要她看了。”
“得了吧,雷家的也值当你来敬?看把人孩子吓得!你就是放心不下她。”周覆叼上支烟笑了下,“下午到底怎么了,难道她吃个饭就会晕过去?”
沈宗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你不明白。”

幼圆和且惠聊得太投入, 没注意刚才发生了什么。
到回过神来,她才问对面说:“谁来过了吗?”
雷谦明指了下且惠,笑得十分谄媚:“她那位。”
且惠懵懂地睁眼, 尾调略微上扬,“嗯?”
幼圆语气夸张:“你家沈总来了,你看都不看他。”
“我不是存心的呀,你不是拉着我在说......”且惠说到一半,突然不想辩白了, 她说:“就不看他怎么了,他也没那么好看。”
说着,她抚平了下腿上的餐巾,切下一块鹅肝送到嘴里。
胡峰看她这娇纵样, 唷了两声:“就是,人天天在家里看,你们还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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