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我们早就知道了,你在网上到处爆料罗西姐,还写什么扒皮贴。就因为你每次专门来看Eric,结果都空手而归吧?要我说,你就坦率一点,你也私下约他。别装得和什么大小姐一样,谁不知道你有男朋友还总是来这种地方看帅哥腹肌。”站在最前面的女孩带着几分讥笑揶揄道。
“你们这群人,怎么和街头太妹一样……”艾丽思话音未落,却被那对面的女孩推了一把。艾丽思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看到这一幕,唐仲樱的肌肉记忆瞬间又强烈了起来。艾丽思虽然算不上自己的顶级知心好友,但也毕竟是自己多年的同学伙伴。唐仲樱上前一步,一下子就把那带头的女孩推翻在地上。其他女孩先是一愣,紧接着纷纷走上前来把唐仲樱团团围住。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动手?”带头的女孩从地上爬起来朝唐仲樱喊道。显然,这群街头太妹一般的女孩子们不认识她。唐仲樱想趁机离开,几个女孩却步步紧逼,直到把她逼进旁边一条冗长安静的小巷子。
“仲樱,你等我,我去摇人!你千万别害怕!”艾丽思一边跑,一边不忘给唐仲樱加油鼓劲。
“你还敢叫我们太妹?你和那个姓艾的一样吧?罗西姐早就跟我们说过了,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这样双标。一边说别人品格低劣,一边自己又做同样的事情。”
而唐仲樱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又握了起来,像小时候无数次习以为常的打架前兆一样,她只感到愤怒,却并不感到害怕。她恨自己今天穿了双不怎么合脚的鞋子,等一会儿动起手来恐怕是不能发挥出正常水平。
“教训教训她吧。还是按照罗西姐的规定,别打伤了,打得差不多就行了。”带头的女孩子又发出了命令。几个女孩一拥而上,其中一个女孩抓住了唐仲樱的头发。唐仲樱也不甘示弱,一下子咬住了那人的胳膊。几个女孩就这样在僻静的巷子里厮打在一起。
唐仲樱觉得自己的背部和腰部挨了好几下,但却丝毫不松口,只管狠狠地咬那胳膊。疼痛让她快要流出眼泪,但她坚持着自己的打架圣经——“打不过也要打”。
“喂,放开她。”巷子口传来低沉的声音。
几个女孩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巷子口站着一个男人,个子很高,穿着卡其色风衣,穿着球鞋带着棒球帽,手里还拿着一截不知哪里拣来的钢管。
“不放开她的话,那我也要加入战斗咯!”
男人挥了几下钢管,女孩们愣住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唐仲樱的手腕,带着她飞奔起来。两个人一直跑到人来人往的主街道上,才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了下来。
“谢谢你,Aaron。”唐仲樱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在打架时被蹭花了妆的脸。
“不用谢。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胆子都这么大,还在巷子里打架。”Aaron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唐仲樱。
唐仲樱接过来擦了擦脸,小声嘟囔道:“你也真是的。你跑什么呢?咱们两个应该合作,一起打!”
Aaron无奈地笑道:“那恐怕不行。如果你和一群男人打架,我肯定就上去直接动手了。但今天我只能吓吓她们,不能上手。我不打女生。饿了吗?请你吃饭团。”
Aaron从便利店里买了两个饭团,一个递给唐仲樱,一个自己拿着。唐仲樱坐在便利店前的长椅上,也顾不得形象。一边吃饭团,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看来你对打架也颇有研究。我跟你说,打架就是要像我一样,拿出狠劲。打不过也要打,这样别人就怕你了。”
Aaron望着唐仲樱,长叹一声:“唉,看来你还是没懂打架的终极奥义。”
“什么奥义?”
“打架的终极奥义是,一旦发现打不过了,就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不要让自己受伤。”
唐仲樱咀嚼着饭团,仔细地想着这句话,忽然一下子抬起头来,紧紧盯住了眼前的Aaron。
“你是……”唐仲樱瞪大了眼睛。
Aaron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掉漆的黑色万宝龙钢笔,在唐仲樱面前晃了晃:“上次特地拿了这支笔出来给你写号码,你也没什么反应。看来这几年你的确过得不错,已经把那时候的事和人都忘记了。”
唐仲樱看着这支笔,想起来那个爷爷来接她回去的秋天。她回学校收拾东西,又把笔袋里的黑色万宝龙送给了某个人。
唐仲樱手里的饭团掉在了地上,她用手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是……顾由?!”
“进公司吧,菡菡。”
眼下公司发展得不错,夏永明也放话如果蔡菡菡愿意,随时都可以进公司历练。蔡如冰认为现阶段是带蔡菡菡进公司的最佳时机。
“菡菡,进公司吧。妈妈亲自带你,你以后就接妈妈的班。不用怕夏蘅,大不了妈妈以后退让一步,把那个分公司给他管。”
蔡如冰语气恳切,蔡菡菡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问道:“妈妈,你现在和爸爸在一起开心吗?”
面对蔡菡菡着莫名其妙的回应,蔡如冰习以为常。在不愿意讨论的话题面前,蔡菡菡一贯的应对方式就是答非所问。
蔡如冰叹了一口气。女儿从小就是其他人眼里的天才少女,什么都聪明,却唯独不懂母亲的心。她只好回答:“这几年公司一起运营得挺不错的。“
“我没问你公司的事,我是问你开不开心。”蔡菡菡重复道。
听到这个问题,蔡如冰有些恍惚。如果说说年轻的岁月中,和夏永明在一起的那些时光还有一些“开心”可言的话,那么在她真正与他结婚之后,这种“开心”反而彻底消失了。当年和邵家惠势不两立的时候,每次夏永明来里士满,蔡如冰总要对他灵魂拷问一番。诸如这个月给了邵家惠多少钱,给了自己多少钱;这个月陪了邵家惠多少天,陪了自己多少天;自己的孩子聪明,还是邵家惠的孩子聪明;自己和邵家惠之间,他究竟更喜欢的是哪一个……她渴望听到夏永明的回答,以此来保证自己心态平衡。
然而,当拿到那张梦寐以求的结婚证后,蔡如冰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欣喜若狂。她只有过很短暂的欣慰,随即立刻投入了工作。她争分夺秒,想把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她喜欢听公司的员工们叫她“蔡总”,她喜欢每次开完董事会会议后热烈的掌声,她喜欢镜子里自己穿着套装的样子。
“我对你爸爸,不再有嫉妒之心了。”
“嫉妒之心,是什么意思?”蔡菡菡问。
蔡如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就是我现在一点也不在乎他跟谁联系过密,也不在乎他到底喜欢谁,甚至不想过问他到底在哪里过夜。我把他看作一个合伙人,工作的合伙人。只要他工作上尽心尽力,我不想去管他的私生活。我以前追问的问题,现在全部不想问了。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有感情的时候,就会有嫉妒之心。”
“不喜欢一个人,就不会有嫉妒之心?”蔡菡菡又问。
蔡如冰回答道:“那当然。你不喜欢他了,他和谁在一起,有什么可嫉妒的。”
回家的路上,蔡菡菡一直琢磨着母亲的话。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蔡菡菡走在前面,刚走到玄关处,便闻到一阵陌生的味道。
自从有了第一瓶香水之后,蔡菡菡突然发现自己对气味有着异常灵敏的判断力,就像她在幼年的某一天毫无征兆地发觉自己对数字与符号十分敏感一样。即使与对方相隔甚远,她还是能第一时间闻到不同人身上的不同气味:母亲蔡如冰是嘉柏丽尔的淡淡茉莉香,夏苏苏与夏薇薇是甜腻的Miss Dior,白若婷是馥马尔的狂野麝香。还有夏蘅,他没有被任何气味所定义。他像水一样,不带任何气味。蔡菡菡觉得有趣,她开始收集许多香水,靠嗅觉来分辨不同的味道。这是她除了数学之外的最大兴趣。数学让她的大脑愉悦,而气味使她的鼻子时刻保持敏锐。
虽然在短短时间内便拥有了一柜子的香水,然而蔡菡菡平时真正会用的,只有夏蘅送的柏林少女。
蔡菡菡吸了吸鼻子,摇摇头:“不对劲。我闻出来了。”
“什么不对劲?”蔡如冰问道。
蔡菡菡说道:“家里有人来过。是个女人。”
“是不是苏苏和薇薇回来了?”
“不是,”蔡菡菡皱眉:“不是她们俩的味道。”
蔡如冰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会不会是夏蘅的女朋友,白家的那位小姐?”
蔡菡菡依然摇了摇头:“也不是她。”
蔡菡菡闻到的味道,是YSL的黑鸦片,像是浓郁的咖啡与花草混合。蔡菡菡这略带玄学的嗅觉感应,蔡如冰不大相信,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去看玄关处的拖鞋柜。蔡如冰一向把自己那双羊毛拖鞋放在最上层,此时却发现它被挪到了最下一层的位置。
“你看,你的鞋子也换了位置。”蔡菡菡瞥了一眼鞋柜,立马发现了异样。
蔡如冰却解释道:“没准是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挪的。”
蔡菡菡反驳道:“不可能。阿姨们都知道你腰不好,弯不下腰去拿拖鞋,所以才把鞋放在最上层。”
“不要这么敏感,菡菡。”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以前没闻过这个味道,肯定不是熟人。”
“那就是夏蘅带女孩子回来了。不是白小姐,那也可能是李小姐、王小姐。夏蘅长得帅,又没结婚,和白小姐可能也没认真,带其他女孩子回来也很正常。”蔡如冰一边说,一遍捂着嘴笑。
蔡菡菡却笑不出来,只管低着头反驳道:“不会的。哥哥从来不会悄悄把女孩子带回家来。每次他要带人回来吃饭,都会提前跟我们说。而且吃完就走,从不在家里过夜。”
“那是你看见的时候。你看不见的时候,没准他放浪形骸呢?男人,都是这样的。况且他还继承了你爸爸的渣男基因,又年轻,想不风流都难。”
母女俩正说着话,只见夏蘅从楼上走下来。蔡菡菡立刻安静下来,蔡如冰心中却冉冉升起了莫名的好奇。她上前一步,问道:“夏蘅,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夏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回答道:“对,我刚回来。爸爸也不在家。怎么了?”
蔡如冰忍住笑,朝蔡菡菡挤了挤眼,小声说道:“只有他一个人在家。怎么样,我猜得没错吧?”
夏蘅一脸茫然,问道:“怎么回事?猜什么呢?”
蔡如冰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我跟菡菡闹着玩呢。”
夏蘅望向蔡菡菡,蔡菡菡却把目光躲开了。她在心里反复琢磨着母亲的话,思考着嫉妒和爱情的关系。门外又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是夏永明回来了。夏永明年纪一把,但却还是喜欢开跑车。夏永明比儿子夏蘅要高调许多,一辆鲜黄色的兰博基尼是他平日的座驾。他停好了车,大摇大摆走进了家门。
“今天人这么齐?正好,我有个事情要和你们说一下。和菡菡有关。”夏永明把外套一脱,坐在了沙发上。
“什么事?”蔡如冰满心期待着夏永明能主动邀请蔡菡菡进公司。父母一起邀请,对蔡菡菡的推动力也许会更大一些。
夏永明故意卖了个关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才缓缓说道:“我给菡菡物色了个好男孩。就是那个白小姐的堂弟,也是在国外上学的。白小姐家的生意自然不必说,现在和我们有合作。我们几个朋友今天一起吃饭,才发现她堂弟家也不差。我一打听年纪,和菡菡差不多大。薇薇和苏苏都已经有男朋友了,合适的人选就是菡菡了。菡菡,你也到了该考虑人生大事的年纪了。怎么样,你觉得这个男孩合适吗?”夏永明说着就把手机打开,要给蔡菡菡看那手机里的男孩照片。
“不合适!”蔡如冰和夏蘅异口同声地说道。话音刚落,两个人都往向了对方,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菡菡现在还不着急,以学业为重。”蔡如冰慌忙解释道。蔡菡菡是蔡如冰心里的继承人,绝非像夏苏苏和夏薇薇那样以联姻为家族争取资源的结婚员。眼下蔡菡菡的第一任务不是走婚恋赛道,而是进公司跟着经营历练,为接班打基础。在蔡如冰看来,女儿未来的对象必须是更高阶的人物。实在不行,不结婚也是个好选择。蔡如冰想,女儿只需做好公司的经营,不必在婚恋上花时间费脑子。蔡菡菡若想要孩子,现在科技发达,自然有很多别的方法,许多把女儿作为接班人的家庭都是这样操作的。和一个心思不明的男人结婚,反而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说到底还是一句话,那白小姐的堂弟,蔡如冰并没有放在眼里。
这边蔡如冰表示反对,那边夏蘅也表态道:“我和蔡阿姨一个意思。菡菡还在念书,至少应该等毕业了再说。”
蔡菡菡对情感并不擅长,甚至还没有过实践,对相亲更是陌生。她抬头看了夏蘅一眼,此刻扔不确定他与那股黑鸦片香味是否有关。晚餐时母亲说的话又一次在她耳边浮现。她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嫉妒,真的是检测是否喜欢一个人的标准吗?
“好的爸爸,我去见面。”出乎众人的意料,蔡菡菡接受了父亲的提议。
夏永明笑道:“那就太好了。菡菡,我和他爸爸快速安排一下。”
蔡菡菡平静地走进厨房,给自己倒冰水喝。她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咀嚼着冰块。
“菡菡,你不想去的吧?”身后传来了夏蘅的声音。
蔡菡菡没有回头,轻声说道:“没有想去,但也没有不想去。”
夏蘅走到蔡菡菡面前,说道:“你不必强迫自己。”
“不去见一见,怎么知道喜欢不喜欢呢?”蔡菡菡把杯子放下,盯着夏蘅问道。
夏蘅愣了一下。她的目光直接而坦率,看得他忐忑起来。他把目光挪到别处,回答道:“我只是猜测。我以为你不喜欢。”
夏蘅的声音微微颤抖,厨房里没有开灯,只有从窗外透进来一点点月光。蔡菡菡能听见夏蘅的呼吸声,带了一丝紧张的意味在里面。她忽然上前一步,把脸凑到夏蘅的侧颈旁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闻不出任何味道。只有衣领上,有一点点洗衣液留下的薄荷香。
没有黑鸦片的味道。那么家里来的那个女人,应该是和夏蘅无关的。确定了这一点,她才心满意足地转过身,重新拿起装满冰水的杯子喝了起来。
“菡菡,你不要去。”夏蘅拉住了蔡菡菡的手腕。
蔡菡菡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在黑暗中问道:
“哥哥,你是嫉妒了吗?”
夏蘅不喜欢医院。
他记得小时候有一阵子,经常要陪邵家惠去医院。那时候他还很小,牵着邵家惠的手走在医院的走廊,鼻腔里灌满药水味。邵家惠表情一向很平静,走到对应的科室门口就会让夏蘅坐在门外等候区的长椅上,再塞给他一根棒棒糖。等到棒棒糖差不多吃完的时候,邵家惠也就出来了。
“走吧,陪妈妈去拿药。中午妈妈带你出去吃饭,再给你买冰淇淋。”那时候母亲总是神色轻松,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夏蘅听话地牵住母亲的手,陪她去药房拿药。药有很多种,有吃的有敷的。母亲熟能生巧,几次下来要用什么药都能倒背如流。晚上回到家,母亲绝口不提上医院的事,父亲自然也不问。尽管有时候母亲走路一瘸一拐,有时候手上缠着纱布,父亲却视而不见,仿佛房间里不存在一个伤痕累累的母亲。
“爸爸,妈妈生病了。”小小的夏蘅拉了拉父亲的衣角。
“噢。知道了。”夏永明头也不抬地回答夏蘅。
“妈妈会不会很严重?”
“不会。她活得好好的。”父亲语气冰冷。
夏蘅不敢再问。父亲的脾气总是喜怒无常,若再多嘴,下一个遭殃的便该是自己了。夏蘅刚上幼儿园,不懂得母亲为什么总要上医院。有一次照例坐在等候区等待母亲,他突发奇想,指着诊室门口的几个字问旁边拄着拐杖的大叔:“叔叔,这几个是什么字?”
“骨科。”
“骨科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大叔拿起自己的拐杖在夏蘅面前晃了两下,反问道:“这还不懂吗?骨科骨科,就是骨头断了。”
夏蘅的棒棒糖吓得掉到地上。他怎么也想不到,看似云淡风轻的母亲来这里是因为骨头断了。夏蘅没心情再吃糖,胆战心惊地望着那两个字发呆。
“走了,拿完药妈妈带你出去吃饭。”母亲的脸上依然是一片风平浪静。
夏蘅小心翼翼地走在母亲旁边。七月的盛夏,母亲穿的却还是长袖的衣服。夏蘅偷偷朝母亲的手腕上看,又趁母亲不注意把她的袖子卷了上去。
“哎呀,不许乱动。”邵家惠小声呵斥着,忙不迭地把自己的衣袖又拉下来。但夏蘅分明看见母亲瘦弱的手臂上,是一片青紫的伤痕。
夏蘅在骨科门外不远的电梯口放声大哭,边哭边喊道:“妈妈,你的骨头碎了吗?”
“没有没有,妈妈只是在浴室摔了一跤。”邵家惠一边哄着夏蘅,一边拉他快速离开了围观的人群。
夏蘅却还是忍不住抽泣:“我知道这里是骨科,骨头断了的人才来这里。妈妈,你骨头为什么老是断?”
邵家惠低着头,拉着夏蘅快速离开了医院。在回去的路上,邵家惠费尽心思地向夏蘅解释因为洗手间地面湿滑,所以才经常摔倒。而且自己大部分情况只是软组织挫伤,并非每次都是骨折。夏蘅半信半疑,流着眼泪吃冰淇淋。
从那以后,夏蘅没有再跟随母亲去过医院。夏蘅不知道这究竟是母亲不再骨折,还是母亲选择自己一个人悄悄上医院。毕竟夏永明的生意越来越好,家里请了住家的阿姨,邵家惠自己上医院的时候,阿姨足以帮助她照顾年幼的儿子。
站在久违的门诊楼前面,夏蘅有点恍惚。白若婷的电话把他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夏蘅,有空吗?今晚见个面。爸爸有个大单子,想和你谈。”
白若婷的声音带着几丝娇嗔,透露着想要得到夏蘅称赞的意味。
“抱歉,最近我妈妈眼睛不太舒服,我带着做检查。你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和蔡阿姨谈。”夏蘅的反应明显没有白若婷想得那么兴奋。
电话那头的白若婷“啧”了一声,抱怨道:“你究竟懂不懂我是什么意思呀?想和你谈的意思就是想让你负责这单业务。上次来我家吃饭,我爸爸跟你说的话你忘了吗?夏蘅,搞搞清楚,现在是你和你蔡阿姨的竞争。你不做得厉害一点,怎么让你爸爸放心呢?你自己那两个妹妹是没什么威胁,你别忘了你蔡阿姨还有个宝贝女儿呢。我这是在帮你。”
夏蘅的恍惚一下子变成了紧张。白若婷说的是实话,接班人的人选,只有可能在自己和蔡菡菡之间产生。蔡如冰的心思不难揣摩,肯定是要选蔡菡菡的。而夏永明的心思却很难琢磨。尽管邵家惠对此无比自信,认定夏永明绝对不会放弃儿子让女儿接班,但现在蔡如冰在公司中的地位和实力的确不容小觑,父亲动摇也并不是不可能。在夏蘅看来,邵家惠治不住夏永明,但蔡如冰是手腕强硬的铁娘子,对夏永明的威慑力自然是不一样的。邵家惠无法左右夏永明的决定,但没准蔡如冰可以。
可是,蔡菡菡呢?她是怎么想的?一想起蔡菡菡,夏蘅的心忽然变得十分柔软。从她大方地和他分享同一块生日蛋糕时开始,他感觉自己已经彻底站在了蔡菡菡那边。他不愿意把蔡菡菡当作竞争对手。夏蘅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想成为接班人的,但如果蔡菡菡也想的话,夏蘅觉得自己是可以让给她的。蔡菡菡那么聪明,什么都能做好,自己给她做下属也不是不行……
“夏蘅,我做完检查了,结果得过24小时才出来。我们先回去吧。”邵家惠在夏蘅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蘅点点头:“行,那我打个车。今天没开车过来。”
“不用,坐你刘叔的车。他刚给我打电话了,已经在停车场了。”邵家惠一边说,一边拉着夏蘅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夏蘅不愿意坐老刘的车,但又不忍心反抗生病的母亲,只好跟着邵家惠来到停车场。
“看到了,哎,刘存海!”邵家惠喊着老刘的名字。
车子没有动,邵家惠又往前小跑了几步,跑到车子旁边,敲了几下车窗。
车内的老刘趴在方向盘上睡觉,邵家惠和夏蘅敲了好久的车窗才把老刘敲醒。老刘睡眼惺忪,打开了车窗。车窗打开的一瞬间,夏蘅闻到了一股足以使人晕厥过去的浓烈酒味。
“刘存海,你喝酒了?你喝酒还开车了?”邵家惠质问道。
老刘只好承认:“喝了。就喝了一点,不影响我开车技术。”
邵家惠还没开口,夏蘅抢先拉过母亲,对老刘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管你技术怎么样,今天我们不坐你的车。妈妈,我们打车回去吧。”
“我说了,开车没问题。”老刘嘴硬道。
夏蘅看也不看老刘一眼,只是对母亲说道:“换个司机吧,我看他实在不靠谱,人品也不行,迟早害了你。”
听到夏蘅的话,老刘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接着酒劲从车上下来,冲到夏蘅面前:“你说谁人品不好?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我为什么不敢说?你人品不行,又懒又蠢又坏,想不通我妈为什么处处照应你。”
老刘气得叉腰站在夏蘅面前,喊道:“几十年了,没教育过你,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我几十年,我憋屈,我憋屈死了。自己的儿子管人家叫爹,孩子的妈还要被另一个男人欺负,这世界上哪一个男人能有我憋屈?”
眼看老刘就要失控,邵家惠赶紧拉住他,喝止道:“好了刘存海,你别说话了。你喝多了,醉得发昏,满嘴胡话。不要在我儿子面前胡闹!”
老刘梗着脖子,仍是一副不作不休的模样:“夏蘅,今天你必须喊我一声爸爸!”
邵家惠吓得脸色发青,夏蘅的手也握成了拳头。他忽然记起自己小时候,无数次跟随母亲去给这位母亲口中的老乡送衣服和食物。而那时的老刘,也有意无意地要和夏蘅玩“喊爸爸”的游戏。每当有邵家惠不在场的情况,老刘总喜欢用胡茬戳夏蘅的脸。夏蘅要逃,老刘偏偏要把他抱住,命令他:“喊我一声爸爸,不然不放你走。”
夏蘅于是对老刘充满恐惧和厌恶。这个母亲处处关照的老乡,在夏蘅眼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子。眼下老刘故伎重演,而夏蘅早已不再是那个小小的男孩。他比老刘高了一个头,身材也比瘦得像竹竿一样的老刘健壮得多。
“来,叫爸爸!”老刘料定邵家惠在旁边,夏蘅不敢轻举妄动,因此依然叫嚣得厉害。
夏蘅没有说话,往前走了两步,猛地伸出拳头。老刘应声倒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邵家惠冲上前去扶起老刘,只见老刘被夏蘅的拳头砸得鼻血直流。
“夏蘅!你怎么可以打他!你不能打他!”邵家惠急得发出了哭腔。
“我为什么不能打他?为老不尊,我就要打。”夏蘅也被激怒了。
夏蘅觉得人生里所有的不解与矛盾在今天忽然汇聚到了一起。他暴躁的父亲,经常受伤却依然要和丈夫的情人比拼实力的母亲,总是醉醺醺的老刘,还有他记忆中难以形容却总是泛着光亮的蔡菡菡……在人生的前三十年里,他把这些统统吞下,努力让自己维持一个内敛沉稳的模样。
老刘身上不断散发出酸腐的酒精味。他抹了一把鼻子,盯着夏蘅,一字一句地说道:
“看不上我是吧?没办法,你没得选。我就是你爹。”
第38章 爱月撤灯
蔡菡菡坐在西餐厅靠窗的位置,一脸满足地吃着超大杯的传奇圣代。白家骏坐在蔡菡菡对面,有些惊讶地看着蔡菡菡。
白家骏的印象里,以往的相亲对象总是为了维持形象,象征性地吃几口。一顿饭下来,动过的菜并不多。但蔡菡菡不一样,蔡菡菡是实实在在地吃。吃完了正餐,她又开始对甜点发起了挑战。在白家骏看来,蔡菡菡对食物,尤其是对甜食展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热爱。那杯传奇圣代十分巨大,巧克力蛋糕上浇着热巧克力酱、冰淇淋和奶油,蔡菡菡吃得无比认真。
白家骏近几年相过的亲不少。每次相亲总以晚餐或者下午茶开始,晚餐和下午茶是他区分不同对象的手段。照片漂亮一点的女孩就和她们吃晚餐,而照片一般的女孩就是下午茶。因为晚餐需要的时间长,可以和漂亮女孩多多交流。下午茶就简单快速多了,吃完赶紧撤退,也不会再有下一次见面。按照常理,像蔡菡菡这样照片并不抢眼的女孩在白家骏那里得到的待遇最多只是下午茶,奈何她有一个厉害的母亲和一个正和自己堂姐谈恋爱的哥哥,因此待遇提升至了晚餐。
白家骏原本以为这次相亲的对象不外乎是以往那些被家族早早派出来做结婚员的类型,唯一的目的就是为家族拓展资源。这种类型的女孩没什么大志向,只是爱吃爱玩爱买,否则也不会被自己的家人推出来做结婚员。白家骏因此抱着轻松的心情前往。在几句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男孩象征性地问蔡菡菡:“最近在忙什么?”
男孩想,身边女孩子的爱好不外乎那么几个。烹饪、音乐、美术。这烹饪,不过是偶尔照着美丽却不实用的菜谱摆一摆沙拉冷菜,音乐是去高级的音乐厅听上几段音乐剧,美术是去画室随便涂几笔,再让画室的老师下笔“修改”几笔。或许在她们的童年时代父母曾经花了许多心血在所谓“兴趣培养”上,但到了现在这个年龄,所谓曾经的兴趣爱好全部成为摆拍的工具。就像夏苏苏和夏薇薇那样,把热爱钢琴和舞蹈一些,似乎就能使待价而沽的筹码高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