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训练有素的士兵重新围住了山脚,在众人之前,有人抬头眸色沉沉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他情?绪不明地望向山脉。
第63章
虎牙岭不?如青云山险峻,但也绵延广阔,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迷路在其中,十鸢没?有胡乱走动,她顺着地面上的痕迹一路前?进。
她寄希望于顾姐姐能够给她留下记号。
十鸢最?先?找到的不?是顾婉余,而是换了一身打扮的周时誉等人,十鸢踩在树干上,有点欲言又止。
她没?有刻意地遮掩行踪,周时誉很快发现了她,警惕的神情在看?见她时些许放松:
“你什么?时候到的?”
十鸢吞吐地回答:“刚才。”
她扫了眼一群人的装扮,迟疑地问:“你们难道需要潜入军营么?。”
她甚至怀疑周时誉还接了其他的任务。
不?然?,好像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地换上幽军的装扮。
周时誉知道她在问什么?:“以防万一,万一能浑水摸鱼呢?”
十鸢不?再提出反驳,她话锋一转:
“有顾姐姐的踪迹么??”
漫山遍野,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个人,何其艰难?
周时誉看?向日出之?处,他指腹仿若不?经意地擦过手腕处的红绳,低声道:“她会在那里等我。”
她知道他会来,所以,她一定会在那里等他。
山脉的东南一角,诗情和顾婉余已?经在这里待了三日了,在数次前?往山脚都不?得而出时,顾婉余就带着她顺着日出的方向而行,没?有深入,只是寻了个外人不?易查探的位置藏着。
诗情转头看?向仿佛在等待什么?的姑娘。
她有些不?解,姑娘不?是说?晴娘不?会派人来救她们了,那姑娘在等什么??
日色渐渐暗淡,诗情摘了果?子,对于她们来说?,山中有水有肉,度过数日倒是不?难,唯独久久被?困会觉得压抑。
诗情啃了两个果?子,酸得她眉头一直没?松。
她和姑娘分开?守夜,她今晚守前?半夜,听见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时,诗情脸色骤变:“姑娘,醒醒。”
顾婉余听见动静时就立刻睁开?眼,她下意识地要把篝火熄灭,耳边陡然?传来一声:
“顾姐姐!”
诗情眼睛一亮:“姑娘,是十鸢姑娘!”
顾婉余怔住,十鸢?怎么?会是她?
她和十鸢相识十年,她是了解十鸢的,看?似是个有主意的,其实最?是乖顺听话。
难道是晴娘转性子了,居然?会叫人来救她?
十鸢在看?见顾婉余时,整个人忍不?住地鼻头发酸,她见过的顾姐姐向来都是从容淡定,何时这般狼狈过?
顾婉余越过十鸢,视线落在十鸢身后的人身上,他许是赶路许久,风尘仆仆,眉眼间隐约可见倦色,隔着人群,二人四目相视。
顾婉余轻易地发现他在看?见她时的那一丝放松。
他站在远处,不?曾上前?打扰她们相聚。
顾婉余呼出一口气,她收回视线,没?时间给她儿女情长?,她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地敲了下十鸢的额头:
“晴娘居然?会让你一起?来?”
十鸢倏然?咽声,不?敢和顾婉余对视。
周时誉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她可了不?得,给晴娘一堆人下了松麻散,一个人从春琼楼闯了出来,把晴娘气得够呛。”
十鸢的头埋得越发低了。
顾婉余一顿,随后了然?,她就说?,晴娘怎么?会转了性子。
她没?觉得晴娘做得有什么?不?对,她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难道为了救她,便要让其余人身陷险境么??
顾婉余反手拧住了十鸢的耳垂,她没?好气道:
“你现在是能耐了,都敢不?听命行事了?”
十鸢顺着她的力道偏过身子,其实顾婉余用的力道不?重,她装可怜一样哎
呦地叫唤了两声,顾婉余白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事已?至此,顾婉余还能怎么?办。
顾婉余问了一下外间是什么?情况,待清楚后,她一双姣好的细眉越皱越深,她不?赞同地看?向十鸢:
“晴娘说?得没?错,这根本是针对你的陷阱,你不?该来的。”
十鸢咬住唇,一言不?发。
她有时候也的确倔得厉害,认准的事情,谁来劝说?都不?好使。
戚十堰要见她?那见就是了。
她的身份已?经暴露,她也不?需要在戚十堰面前?遮遮掩掩。
见到了顾婉余,十鸢也终于敢吐露一些她早就怀疑的事情:
“周大人打晕看?守的士兵一事过于轻巧,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就好像是埋伏一样。”
十鸢惯来心细谨慎,而且在场的人应该是她对戚十堰了解最深,顾婉余没?有质疑她的话,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周时誉。
周时誉没想到自己会被?背刺,毕竟他和十鸢相遇时,十鸢也没?提起?这事。
他沉声替自己伸冤:
“我特意挑他们最薄弱的时机动手,会不?会是你高估了戚十堰?”
十鸢不?和他争执。
顾婉余也没?有说?话,凝眉等着十鸢的下文。
她明知有不?对劲,还是进来了,应该会留有后手。
十鸢抿了抿唇,她低声闷闷道:“她们都说?你不?会和我回去的。”
顾婉余哑然?,她不?知该如何和十鸢解释她背负的血海深仇,一时间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谁知,十鸢只是一笔带过此事,她抬起?头道:
“眼下情况,顾姐姐想要再次潜入军营难如登天,而眼下就有一个办法。”
顾婉余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略微蹙眉:“你是想让我们束手就擒?”
或者换而言之?,是将计就计。
周时誉脸色微变,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他冷声反对:
“不?行!”
十鸢格外冷静道:“恐怕也由不?得我们说?不?行。”
依着她对戚十堰的了解,也许这个时候山脚处早就是天罗地网,只等她们下山时自投罗网。
想到戚十堰,十鸢眼眸不?由得轻颤了一下。
她心底些许自嘲,论起?来,她和戚十堰也算是纠缠了两辈子。
按下心底复杂的情绪,十鸢如今只有一个疑惑:“姐姐是如何能提前?逃走的?”
难道是军营中还有她们的人?若是如此,她们的计划或许能够更顺利一些。
顾婉余朝她看?去,十鸢一怔,顾姐姐看?她做什么??难道和她还有关系?
顾婉余低声道:
“是一个婢女提前?向我们报的信,她口中称你为姨娘。”
十鸢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人影。
十鸢一怔,她抿紧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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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郁,有风拂过树梢,细微的动静响起?。
有三人悄无声息地从山上下来,根据周时誉的情报得知,山脚看?守的士兵是辰时左右交替换班,也就是说?,她们这个时候下山应该没?有阻拦。
事实也的确如此。
十鸢三人到山下时,那群被?打晕的士兵依旧躺在草丛中,十鸢和顾婉余微不?可察地对视了一眼。
再迟钝的人这个时候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被?打晕的人到现在也没?有被?发现,如果?戚十堰手底下的人都是这样行事,他也不?可能叫众人对他如此忌惮。
三人都是一顿,谨慎地往四周看?去。
倏然?间,火光四起?,十鸢心有所感地转头,她的视线毫无预兆地和戚十堰对上。
他和在戚府时好像没?有区别,一袭玄色衣袍衬得他眉眼如弓,身姿挺拔,他高坐于马上,沉默地望着她。
她却是截然?不?同,不?再见飘逸襦裙,而是一袭暗色劲装,浅淡的月色下给她镀上一层淡淡的盈光,往日姣姣的眉眼如今染上些许冷意凌厉,不?见半点往日的旖旎情谊。
十鸢余光瞥见草丛昏迷的士兵利落地起?身,站到了众人之?后,她们被?围住了。
十鸢将顾婉余二人护在了身后,她抬眸望向戚十堰,话音冷淡:
“或许我该荣幸,居然?让将军这么?大费周章地抓我。”
戚十堰呼吸控制不?住地一沉。
她眉眼情绪疏离,仿佛二人不?曾有过亲密的关系,往日常挂在嘴边的爷随着她的身份暴露而一并被?掩埋。
许久,戚十堰才问她:
“我该叫你陆十鸢,还是程十鸢。”
十鸢袖子中的手指不?着痕迹一动,她垂眸,掩住了眸中的情绪,低声道:“将军早查到我的身份,又何必明知故问。”
四周火光灼盛,士兵将她们团团围住,十鸢一点点松开?手中的匕首。
她垂敛着黛眉。
这一刹间,眼前?身影终于和往日后院女子渐渐重合,她总是会出现在府中各处地方,不?经意和他相遇,又驻足不?再往前?。
曾经戚十堰以为她在是找寻机会和他见面,如今想来,她或许当时根本是在熟悉府中地形。
一切都是假的。
戚十堰一点点扣紧了缰绳,他骤然?掉头转身,沉声吩咐:
“将她们都带回去。”
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袖,戚十堰一顿,他低头看?向攥住他衣袖的手,视线渐渐上移,落在女子的脸上,她微颤着眼眸:
“将军有气,尽管朝我一人发泄,能不?能放过她们……”
她仿佛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这番话,攥着他衣袖的指骨泛白,话音中尽是迟疑。
戚十堰眼中情绪晦涩,他一点点抽出自己的衣袖:
“你如今没?资格和我提要求。”
十鸢指尖被?甩开?,悬停在空中半晌,才渐渐收了回去,她没?有再说?话,重新安静下来,一双黛眉也低耷下来。
戚十堰攥紧了缰绳,觉得荒唐。
分明是她骗了他,如今她却是一副倍受欺负的可怜模样。
十鸢手中利器全部?被?收缴,她肩膀处被?一推,整个人都栽在顾婉余身边,她和顾婉余二人一起?被?捆住双手,被?人拉着前?行。
十鸢不?着痕迹地往后看?了一眼。
待她们的身影消失,此处彻底安静下来,周时誉一行人才从山中走出来,周时誉脸色冰冷到极点,视线一直望向女子离开?的方向:
“立刻给幽州城传信!”
军营内,十鸢和顾婉余是被?关在了一个营帐内。
十鸢扫了一眼四周,刑具摆了一地,完全是一个小牢房,外间有人看守,但好歹营帐内没有了人,诗情紧绷的身子终于缓缓放松,她双手被?捆在身后,擦汗的动作都做不?到,她压低声音道:
“姑娘,你们怎么样?”
十鸢摇了摇头,她动了动手腕,绳子捆得很紧,像是被?刻意交代过一样,十鸢偏头瞥了一眼就没当回事。
顾婉余一点没有居于人下的狼狈和不?安,她似笑非笑地望向?十鸢,十鸢被?看得些许不?自?在。
或许是她们知根知底,在戚十堰面前从未有过情绪都会自?然而然地冒出来,十鸢瓮声瓮气地问:
“……姐姐看什么?”
顾婉余勾唇问:“听闻戚十堰守亡妻三年,后来便是亡妻死而复生?变成了幽王妃,戚十堰也?没有一声怨言。”
十鸢脊背些许挺直僵硬,她当然听得出顾婉余的调侃。
许久,她埋下头说:
“姐姐不?是和我说过,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的话。”
在她出任务前,顾婉余和晴娘都是对她百般耳提面命,恨不?得把这句话刻在她心底,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就受人拐骗。
顾婉余听见这一股脑的话,轻白了她一眼:
“我可没有教你一概而论。”
十鸢不?说话,顾婉余也?不?再?提这件事,说到底,对于她们来说,戚十堰等?人不?过是一个任务。
在这个前提下,产生?的任何?情谊都会显得虚假。
静,于是外间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也?变得格外清晰,十鸢和顾婉余心底都是微微一沉,顾婉余低声道:
“来了。”
她们都是心知肚明,戚十堰不?会让她们一直关押在一起,细作身份暴露,她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吐露情报,所以,将她们分开拷打审问才是最划算的方式。
帐帘被?掀开,十鸢和顾婉余都是抬头望向?来人,戚十堰换了身衣裳,他站在篝火旁,火光也?挥不?散他脸上的冷硬。
“把她们二人带下去。”
十鸢脸色微微一变,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顾婉余和诗情,顾婉余冲她摇了摇头,和诗情一起被?带了下去。
霎时间,营帐内就只剩下十鸢和戚十堰二人。
戚十堰的脸色是十鸢从未见过的冷硬,十鸢退后了两步,她蹙眉看向?戚十堰:
“将军是要做什么?”
营帐只有这么大的地方,十鸢再?退也?退不?到哪里去,戚十堰眸色沉沉地看着她,骤然,他上前俯身,说不?清是掐住她的脖子还是携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十鸢难受地呛咳了两声。
她一贯知道戚十堰重情重义?,在和戚十堰重逢后,她也?毫不?吝啬地表现出柔弱之态。
戚十堰呼吸沉重了些许,但他不?仅没松,手下动作越来越紧,十鸢只能被?迫地仰起脖颈,白皙的肌肤被?掐得不?自?然地透着些许绯红,仿佛最是凌乱旖旎的一幕,戚十堰看都没看一眼,他紧紧盯着十鸢双眼,哑声低沉地问:
“阿晚说,她是被?一群人以送她回来见我的名义?带出的长安城,你们是怎么知道她还活着的?”
十鸢的双手被?捆在身后,于是她连推开戚十堰都做不?到,她艰难地呼吸着,闻言,她仰头望向?戚十堰,黛眉难受地拢在一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双眸都逼得绯红,呼吸艰难,让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
幽王府一直平静,直到她入戚府没有多久,忽然幽王府开始有人查探许晚辞的存在,仿佛早就知道许晚辞在幽王府一样,许晚辞被?移出幽王府的当晚就被?劫持。
一切时间都是刚刚好,她说不?知道。
戚十堰怎么敢相信她的话?
眼泪一滴滴地砸在戚十堰手上,戚十堰分不?清她的眼泪是凉是热,他沉眸望着女子,许是指腹渐渐湿润,叫他摸到些许不?平的地方。
他低头看去。
她脖颈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
戚十堰一眼就看得出这道疤痕是从何?得来,是那日?她被?人挟持,贼人以她性命做要挟,逼他放她们离开。
一切都是谋划好的。
她只是借此脱离戚府而已?,只有他不?分昼夜地找了她很久。
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找到血衣的那个巷子内徘徊时,恐怕她是正在庆贺任务成功。
戚十堰其实一直都是个好性子的人,他不?易动怒,也?不?易记恨他人,或许他走得太快,将一些对他心怀不?轨的人甩得太远,所以,他不需要去记恨任何人。
但现在,戚十堰不?可抑制地在心底生?出一丝恨意。
火光闪耀下,他未被?衣襟遮住的脖颈上似乎也?有一道疤痕若隐若现。
呼吸艰难,她脸色变得通红,渐渐惨白,她从艰难呼吸中挤出一声:
“……爷……”
细微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将戚十堰劈醒,他骤然松了手。
终于得以喘息,十鸢趴在地上,不?断地急促呼吸着,她喉间有些艰涩的疼意,一点点蔓延,叫她控制不?住地呛咳着,仿佛要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
被?她用来束缚发丝的银簪掉落,她衣衫也?有些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跪趴在地上,青丝被?眼泪糊了一脸,许久,她的呛咳声才渐渐停下来,她趴俯在地上,依旧保持着一个动作,没有转身。
戚十堰站起身,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许久,像听见一直没有动静,她终于转头看过来,一双眸子透彻得仿佛被?水洗净,含着泪摇摇欲坠。
四目相视间,戚十堰忽然厌极了这双眸子。
她又在企图骗他。
戚十堰觉得荒唐,也?觉得可笑:
“程十鸢,为?了所谓的任务,你是不?是什么都能做?”
她从入戚府为?妾的那一刻,应该早就做好了失身的准备,在太守府时,她不?惜落水博得他怜惜,半点不?顾及是否被?外人看了身子。
她不?在乎所谓的清白,也?不?在乎所谓的名声,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如今也?是同样如此,即使身份暴露,依旧做得出一副可怜兮兮模样。
他是不?是该赞扬她一声能屈能伸?
十鸢一点点收起双膝,她坐在那里,埋头涩声道:
“……难道爷不?是么。”
之前的那声爷仿佛打破了桎梏,她依旧延续了往日?的称呼,戚十堰袖子中的双手一点点收紧。
十鸢头也?没抬,她细细地感受着喉咙的疼痛,艰难哑声道:
“为?了所谓的报恩……爷不?惜放弃……幽州城满城百姓,设身处地……如果是胥铭泽和……许姑娘的命令,爷会……对我怜惜一分么……”
戚十堰浑身一僵。
在离开戚府的那一夜,她见过戚十堰的选择。
但如果加上一个许晚辞呢。
她是他的妾室,所以他对她存了一分责任,但如果她们一开始只是陌生?人呢。
她执行?任务之初,她们也?是陌生?人,不?是吗?
他没有理?由叫她对一个任务对象手下留情。
月色洒下来,混合着火光,在两人之间仿佛隔开一道无形的屏障。
二人不?止是名字,连某些时候的固执都格外相似,外人不?理?解在许晚辞一事后,戚十堰为?何?还能心平气和地对胥铭泽效忠,十鸢却是没有半点意外。
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如此。
因为?对于她们来说,她们选择效忠的前提是报恩,而不?是爱情。
十鸢话音落下后,戚十堰没有再?说话,营帐内安静到了极点,很久之后,十鸢听见戚十堰哑声平静道:
“程十鸢,你不?是我,又怎知我一定不?会。”
十鸢一怔。
她偏过头,却是只看见戚十堰的背影,帘子被?掀开,十鸢眼睑轻颤了又颤,喉咙依旧在隐隐作疼,让十鸢又平静下来。
她没有必要在意被?情绪裹挟而出的话。
世人爱意浓厚时,也?会许下一生?一世的情话,但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晴雯很快得到了顾姑娘和姨娘被?带回来的消息,她心下狠狠一跳,担忧和慌乱迸发而出,在给将军送过茶水后,她试探地问:
“将军,奴婢能去看望一下姨娘么?”
戚十堰待下一直宽厚,否则晴雯也?不?敢提出这种要求。
但戚十堰只是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做多余的事情。”
晴雯呼吸一紧,她好像觉得将军浑身气压比往日?更压抑沉闷了些,晴雯没敢再?提这件事,她默默地退了下去。
将军不?许她去看望,但晴雯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她在路过被?关押犯人的营帐时,隐隐听见里面传来低闷的鞭子拷打声,晴雯不?由得脸色骤变。
晴雯快步离开。
翌日?,晴雯端着膳食去了许晚辞的营帐,就见许晚辞有些恍惚,她按下心底的情绪,低声问:
“王妃怎么了?”
许晚辞摇了摇头,片刻,她想起什么,又看向?晴雯:“你之前是伺候陆姨娘的?”
晴雯一顿,她咬住唇,像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她才低声:
“奴婢之前的确是照顾陆姨娘的,奴婢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是细作,明明……”
许晚辞摇头:“是啊,谁都没想到。”
她想起昨日?戚十堰忽然来问她的话,心底也?不?由得疑惑,除了胥铭泽的亲信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她还活着,十鸢等?人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许晚辞想起什么,她问向?晴雯:
“你刚才想说明明什么?”
晴雯抿唇,仿佛是闷声道:“明明姨娘喜欢极了将军。”
许晚辞一顿,许久,她怔怔地垂眸,轻声低喃:
“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许晚辞看了晴雯一眼,又想起昨晚戚十堰的表现,她忽然有点想见见那位十鸢姑娘了。
第65章
晴雯从许晚辞的营帐中出来?,她深呼出一口?气,她是故意在许晚辞面前提起姨娘的,尤其是提到姨娘对将军的情谊。
她不确定许晚辞会因此做什么。
毕竟,她们这些人还在生死线上挣扎,而许晚辞只需要纠结风花雪月。
人和?人从出生起就是不一样的。
晴雯不着痕迹地朝身后瞥了一眼,但不论许晚辞在想什么,都无?法?否认的是,许晚辞会是整个军营中最薄弱之处。
晴雯想,她得?给姨娘创造一个机会。
军营内不断有人巡逻,营帐外时不时地传来?脚步声。
十鸢久不见顾婉余和?诗情被带回来?,她心底清楚,顾婉余她们是不会被带回来?了。
在戚十堰离开不久后,她也被绑在了木架上,刑讯的手段不过是严加拷打,十鸢耷拉着头,乌发顺势垂落下来?,落在肩膀的伤口?上,不断传来?细微的疼意。
整个营帐内只有一个火盆,就摆在正中间?,鲜血染红了白色的里衣,十鸢安静地微阖双眸,仿佛对身上的伤势无?知无?觉。
她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军营中乱起来?的时机,她没有寄希望于晴雯,周时誉便是她的后手。
她和?顾姐姐的分量或许不值得?晴娘或者公子来?救她们,但胥铭泽的命值得?。
十鸢清楚,公子会给她制造出整这么一个机会的。
幽州城。
周时誉的信被送到胥衍忱手中,待他看清信上写了什么的时候,他脸色蓦然冷了下来?。
“她要留下,他难道不会强行把人带回来??”
岑默也看见了信纸,他摇了摇头:“如果只是十鸢姑娘,想必周大?人肯定会不管她的意愿带人回来?。”
但其中还有一位顾婉余呢。
纵是岑默和?顾婉余素未相识,他也知道周时誉在衢州城有一位红颜知己,为此,但凡有衢州城的差事,周时誉都会不辞辛苦地接下。
岑默思忖:
“即使属下此时发兵,戚十堰也猜得?到我们的目的,必然会对十鸢姑娘等人严加看管。”
岑默心底叹息了一声,就如同当?初许晚辞在他们手中一样,戚十堰和?胥铭泽受制于人,只能被迫退兵。
如今戚十堰会不会也拿十鸢姑娘二人来?威胁他们?
岑默觑了眼胥衍忱的脸色,或许,他是不是该庆幸,主子不曾在外透露过对十鸢姑娘的特殊。
如果十鸢姑娘一开始答应他的提议,也许就不会出现?今日的局面了。
胥衍忱瞥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渠临城有戚十堰镇守,但陵阳城没有。”
岑默眸色一凝,听?出了胥衍忱的言下之意,只是有点意外:“主子的意思是?”
胥衍忱掀起眼皮,他冷声下令:
“传令给周时誉,让他即刻回城,由他领兵攻打陵阳城。”
“那十鸢姑娘她们呢?”
胥衍忱起身出了书房,四周安静,他的声音被微风送来?:“让晴娘来?见我。”
有风声一闪而过,四周又?很快重新归于平静。
岑默看着胥衍忱逐渐消失的背影,他轻眯了眯眼眸,没有阻拦胥衍忱,只是许久,他漫不经心地低声呢喃:
“皇室也能出情种么,真是稀奇。”
如今的三位诸侯,且不提胥铭泽为了一个许晚辞居然把幽州城拱手让人,要清楚,幽州城乃是胥铭泽封地的主城,主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便是那位晋王胥岸曈,当?年跪求先帝三日,才求得?和?晋王妃的圣旨赐婚。
晋王妃去世数年,晋王如今后院依旧空悬。
那位和?王爷不同,王爷从回长安守国丧时,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因此,即便王爷中毒昏迷,他们依旧能把王爷平安地带回燕云.
岑默犹记得?那位当?初是多么狼狈才回到了西北。
如今他们主子也有了这种苗头,岑默一时间?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岑默轻啧了声,先帝当?年三宫六院地纳妃,也不见半点痴情,怎么养出这三个情种的?
但岑默只是默默地看着事情发展。
对于做臣子的来?说,主上是位重情义?的人,某些时候并不是坏事。
******
十鸢没有再见过戚十堰。
她也不在乎这件事。
让十鸢意外的是,她想要等的时机,比她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在许晚辞表达出想见一见姨娘,却被将军无?声拒绝时,晴雯就知道,想让许晚辞主动?把自?己送到姨娘面前一事已?经是妄想。
晴雯再一次经过被看守住的营帐时,她遇到了柏叔,晴雯脚步不易察觉地一顿。
柏叔皱眉看向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晴雯堪堪埋下头,没有替自?己辩解什么,她很清楚,有些时候谎言需要真假掺半,她只是犹豫:“奴婢听?见里面在动?刑……”
她脸色微微发白,吞吞吐吐地问:
“柏叔,姨娘会死么?”
柏叔被问住,他复杂地看了营帐一眼,他曾经也想撮合陆姨娘和?将军,所以,在得?知陆姨娘是个细作时,他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他整个人不复在戚府时的硬朗,这段时间的心力交瘁叫他好似苍老了许多,他冲晴雯无?力地摆了摆手:
“这些事不是我们该问的,守好我们的本分。”
晴雯沉默下来?,晴念死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她们这些人的命就如同草芥,岂是守好本分就能彻底安然无?事的。
晴雯上前扶住他,她低声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不会再来?了。”
晴雯也说不清她为什么要帮姨娘,就像是她说不清,她为什么要替晴念报仇。
只是那么一刹间?,她心底有股冲动?,叫她如同被火烧身一样,急切地想要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