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我朝她头上打,说只要别把她打死就行,她说只有这样,她才能平安,还说她自己下不了手,我照做了,她倒在地上,我我就跑了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我偷偷爬上一辆去平阳的大车,可是没走多远,就被发现了,我给他们磕头,求他们放我走,车把式和押车的把我绑了,卖给了人牙子。”
唐雨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我真没用,是吧,我真没用!我不能保护弟弟,我连自己也保护不了!我还连累了姐姐!”
何苒轻拍着她的手,柔声说道:“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唐雨摇摇头,她就是没用,如果她足够强大,怎么会到了这一步?
“人牙子听说我是良家子,担心卖到附近会惹麻烦,便把我转手卖给另一个人牙子,那个人牙子正在帮蔡家采办女子送往晋阳,见我年纪不大,长得也不丑,就把我也编了进去。”
听到这里,何苒问道:“从平阳往晋阳送人?都是你这样的年轻姑娘?”
唐雨点头:“嗯,我听同行的姑娘们说了,我们是蔡氏送给晋王爷的谢礼,总共三十人,这一次我留了心眼,瞎编了一个籍贯,说自己和家里人走散了,只盼着他们不要留意我,我能找机会逃跑。
可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这一路上,我都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
后来,我们到了晋阳,王府收了其他的谢礼,却没有收下我们,送我们来的人好说歹说,他们才把我们收下,挨个问话之后,要把我们送去晋阳的军营,刚好有一位将军模样的人从里面出来,看到我们之后,说他们忻州军营里都没有我们这么好的货色,便和晋王爷要了十个人,其中就有我”
说到这里时,唐雨顿了顿,神色里带了几分赧然:“在那些人看来,我们这十个人都是军伎,是可以随意享用的。
我们这十个人当中,除了我以外,其他九人都是那种地方出来的。
我用碎瓷片割伤自己,让鲜血染在裙子上,假装来了月事,我只有这一身衣裳,因此,这一路上,只要我转过身去,所有人便都看到我裙子后面的血渍。”
唐雨的脸红了,这让她枯槁的脸色中多了几分生机,终于有了一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应有的样子。
何苒明白了,不仅是行伍中人,在这个年代,有很多男人都很忌讳这个。
当然,他们忌讳这个不是因为怜惜女子身体不适,而是认为这样不吉,尤其是要上战场打仗的人,就更是忌讳了,且,有这么多的女子,没有必要去睡一个带着癸水的女子,免得给自己引来血光之灾。
何苒再次看向唐雨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赏,这个小姑娘,就是用这种方式,战战兢兢来到忻州的。
唐雨继续说道:“这一路上,他们没有防备我们,可能是认定我们不敢逃跑,吃饭的时候也会叫我们去陪酒,当然,他们不会叫上我,无论是那些人,还是同行的姑娘们,全都嫌我埋汰,睡觉都让我离得远远的,这样反倒让我找到了逃跑的机会……”
还没到忻州军营,他们便遇到了一件事。
军营里的人踩踏了庄稼,而且还用鞭子抽死了一位前来理论的老翁,村子里一百多人拿着镰刀锄头,把打死的几名凶手团团围住,堵住了道路。
带队的军官听说这件事,立刻带人上前帮忙,把那些村民打得打,抓得抓,有的村民拼死抵抗,有的村民掉头就跑,唐雨便是趁着这个时候逃走的。
她知道那些人很快就会发现她逃走了,她四处躲藏,偶尔听到有人说要去五台山拜神,心中一动,五台山那么大,或者她能到那里暂时躲避几日,避过风头,她再想办法回平阳寻找冬瓜。
她运气很好,有一对老夫妻去五台山还愿,看她孤身一人,便带她一程,老太太看到她衣裳上的血渍,还把自己的一身旧衣送给了她。
两日后,他们到达五台山,唐雨不想连累他们,在山脚下磕了三个响头,便告辞离去。
山上气候变化,接连几天都有阵雨,唐雨身上的伤口在爬山时裂开,又淋了雨,便发起了高烧,昏死过去,是被比丘尼遇到带回寺院。
她烧了两天,今天方才清醒,她担心住在寺中会连累这里的师傅们,便要离开,没想到却遇到了何苒。
何苒听完唐雨的陈述,心中一阵唏嘘,如果不是这个姑娘机智果断,又意志坚定,那她现在会是什么命运,真是想想就会后怕。
何苒对唐雨说道:“我认识你们的岳哥,他现在就在晋阳,若是你相信我,我先带你去找他,如果你不想投靠他,也可以跟我走,你和你弟弟可以留在晋阳做工,也可以去乡下种田,这些我都能办到。至于你弟弟,我会让人去寻找,你们离开周家堡,起因就是帮我做事,所以你们的事,我一定会一管到底。”
唐雨怔怔地看着她:“您,您真的能,能帮我找我弟弟?”
“是,我能,而且会尽力去找。”何苒望着面前的少女,目光坚定。
唐雨忽然起身,跪倒便要磕头。
何苒伸手拉起了她:“先不要急着磕头,等把你弟弟找回来,你们两个一起给我磕头。”
“好,好,一定,一定!”唐雨觉得脸上有点凉,她伸手抹了一把,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当天晚上,何苒便带着唐雨一起住以怀寿寺,再去时,又看到那对小姐妹,只是这时她们已经脱下了那身破烂的衣裳,身上是一袭明显是用大人衣裳改小的僧袍。
妹妹小跑着过来,显然已经忘了昨天何苒说要吃小孩的事,她开心地说道:“姐姐,师太让我们住在这里,我和姐姐以后都能吃饱肚肚了。”
何苒摸摸小女娃的头,含笑说道:“真是太好了,恭喜你们!”
小女娃咧开小嘴,甜甜地笑了。
待到两个小女娃蹦跳着跑开,唐雨问道:“她们是要出家了吗?”
这也是她给自己的最后出路。
何苒望着孩子们的背影,说道:“只要没有受戒,都是能还俗的,尤其是这些小姑娘,寺院里的师傅们在让她们受戒之前,都会问她们自己的意思,如果她们不想一辈子青灯古佛,也可以有其他选择。”
唐雨的眼中闪过一丝黯色,这么小就出家的孩子,多半是没有娘家的,虽然她们长大后还有一次选择,可是她们离开这寺院,又能去何处呢,外面的世界群狼环伺,反倒是这寺院里,才是最安全的。
何苒拍拍她的肩膀:“她们当中的小姐姐有六七岁了,顶多再过八年,便要正式受戒,如果那时你有能力了,就来这里,带她们离开吧。”
唐雨怔了怔,不解地看着何苒。
何苒微笑:“我有一个朋友,她比你还要惨,她很小就被家里人卖了,给人做了童养媳,在那家不但受虐待,还受到了非人的屈辱,她没有你的机智,但是她有一腔孤勇,她从虎狼窝里逃出来,为自己闯出一条生路,后来她救助了无数个曾经像她一样的女孩子,她收养了很多孤女,她带着她们走出泥泞,成就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
何苒转身进了寮房,撩下帘子时,看到唐雨仍然站在廊下,望着那对小姐妹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次日日上三竿,何苒带着唐雨来到静华寺,冯撷英和白得已经等在山门外面。
冯撷英的行李非常简单,只有一只书箱,白得走到何苒面前,掏出一只小荷包:“这里是一道平安符,是师傅让小僧交给施主的,施主大善,阿弥陀佛。”
何苒双手合十谢过,接过那道平安符,贴身放好:“请小师傅代我谢过不了大师。”
不用问了,定然是她捐了五十两香油钱的事,被这位不了大师知道了。
可惜来了三次,竟然从未见过这位大师,可能这就是佛家说的无缘吧,总之就是没缘分,何苒并不遗憾。
她笑着对冯撷英抱拳行礼,一语双关:“能与冯先生同行,何苒三生有幸。”
冯撷英微笑还礼:“冯潭只是一介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请何大当家担待一二。”
何苒的笑容直达眼底:“一起担待,一起担待。”
三人一起下山,小梨和流霞四人一直在山下候着,看到冯撷英,几人上前行礼,待到看到唐雨,都是又惊又喜:“咦,你是唐姑娘?”
其实距离第一次去周家堡,也不过两三个月,可是现在唐雨与几人相见,却恍如隔世。
何苒看看马车外面,已经离开五台山有五六十里,冯撷英现在后悔,也别想回去了。
何苒告诉冯撷英,她在晋阳还有一个约会,她问冯撷英,是一起去晋阳,还是先护送他进山。
冯撷英说道:“先进山吧。”
何苒心中一动,她好像从始至终也没有和冯撷英提过,要进哪座山吗?
她疑惑地看着冯撷英,冯撷英微笑解释:“青苍山方圆三百里皆为镇国长公主封地,何大当家既拥惊鸿楼,那么青苍山自也尽归何大当家所有。”
何苒竖起大拇指:“厉害。”
这勇气,这魄力,这视死如归的决心,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于是何苒的赞美便如滔滔江水般汹涌而至,冯撷英自认有些定力,也差一点就被她带进深不见底的大海沟。
原来这位何大当家这么能忽悠人的吗?
何苒看看他的腿,你还没瘸,说明我的功力还不够。
“冯先生,您的长随如今何处,要不要也一起带上?”
根据何苒多年的经验,人到了陌生的地方两眼一抹黑,如果又太过轻闲,那么哪怕是内心强大的人,也会胡思乱想,胡思乱想也就罢了,可如果身边没有熟悉且信任的人,令他无法倾诉,那么这些胡思乱想积压在心里,便会变质,会恶化,会影响到他的情绪,随之而来的,便是后悔,是逃离。
上次何苒夜探王府时,见过冯撷英身边的书僮,从主仆二人的谈话便可以知道,那是冯撷英信任的人。
可不知为何,冯撷英没有带他来五台山。
而冯撷英的回答,让何苒吃了一惊。
“我身边原是有一个跟了我十几年的长随,可是在汾州时,他去世了,是因我而死,重伤不治。”
冯撷英声音淡淡,何苒之前只是听说汾州一行,冯撷英身受重伤,却忘记了,每一次大人物的重伤或者死亡背后,都会有更多小人物的死亡。
远了就说晋王妃之死,何苒这副身子的原主便是那个不为人知的小人物。
近了比如蔡繁英之死,何苒割了蔡繁英的人头,蔡杰便杀了蔡繁英所有的侍卫和随从。
冯撷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马车又走了一日,他们与杏姑派来的二十人汇合,这二十人的小头领名叫何豫,也是何家村的人,他十三岁便来了晋地,十年来他在晋地各处游走,就是晋地活地图,因此才被杏姑派来护送冯撷英回青苍山。
何苒向何豫了交待几句,便和冯撷英道别,让小梨跟随何豫他们先回去,她则带着流霞四人,以及唐雨去了晋阳。
来到晋阳那日,刚好就是她和黑妹约定的日子。
黑妹一大早就来了惊鸿楼,不过没有进去,惊鸿楼里出出进进的都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从蛮荒里来的野人。
明明他身上穿的也不差啊,小碎花的衣衫呢,多好看!
所以还是坐在惊鸿楼门前的台阶上更适合他。
可是黑妹却忘了,他扮成女人后的气质虽然像是蛮荒来的,可穿着打扮却还是一个姑娘,他大马金刀往台阶上一坐,那些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经不只是像看野人了,更像是在看一个疯子,有的姑娘甚至是大着胆子才敢从他身边经过。
何苒远远便看到了他,本来想过去打招呼,想起唐雨还在身边,算了,还是不要让唐雨知道,她们姐弟心目中的大英雄,就是眼前那个野丫头了。
流霞过去,让黑妹说了几句话,黑妹大喜,二话没说便去了张家老铺,无论如何,何苒还算够意思,知道张家老铺才是他的主场。
见这尊大神终于走了,何苒这才带着唐雨走进惊鸿楼。
见到杏姑,何苒便让她想办法寻个靠谱的画师过来,没想到杏姑立刻便叫来一个年轻姑娘。
姑娘名叫何雅珉,今年十七岁。
听到姓何,何苒便知道这要么是何家村的孩子,要么便是小葵收养的孤女。
一问,何雅珉果然是从顺德府来的,她是小葵的干孙女。
杏姑说道:“这孩子从小便有画画的天赋,来我这里后,已经帮我画过几次人像了,不过大多时候,也只能在绣坊里画画花样子,我这小庙委屈她了。”
何苒听出了杏姑的话外音,这是想给何雅珉谋个更好的去处。
“现在咱们正缺少各种人才,让她画张人像给我看看吧。”
唐雨口述,何雅珉执笔,接连画出了五六张人像,唐雨在当中选出最像冬瓜的一张,激动得拿到何苒面前:“大当家,您看,这就是冬瓜!”
接下来,何雅珉将这张人像临摹多份,杏姑交给下面的人。
不过,何苒还是从杏姑眼中看到了担忧,她拉了杏姑到了隔壁屋子,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杏姑叹了口气:“大当家,这些年我接触过很多拐子,像冬瓜这个年纪,又是男孩子,拐子们很难脱手,加之又是良家子,正常卖出去很容易惹麻烦,这样的情况,多半是卖到矿上做苦力了。”
杏姑说得没错,那些人原本也没想要拐冬瓜,他们要抓的是年轻漂亮的唐雨,冬瓜只是顺带的。
何苒想起冬瓜的小身板,这孩子卖去矿上,怕是熬不了多久就会死。
“让人重点在汾州一带的煤窑里查找吧。”
刚立朝时,很多矿山都握在世家和大商贾手中,皇朝初立,还要依仗这些世家和大商贾,想要让所有矿山尽归朝廷,那是不可能的,想让矿山国有,只能真金白银去买,可即使去买,在一些地方也发生了冲突,朝中大臣纷纷上书,痛斥朝廷强买矿山,朝廷不得不将除盐铁以外的其他矿山的事搁置下来。
盐和铁依然是由朝廷掌控。
而煤矿以及其他矿,有一些是官矿,但更多的却是私矿。
汾州一带现在共有三座煤矿,都是私矿,其中最大的两座属于蔡氏,小的那个属于晋王。
何苒没有向唐雨隐瞒,把冬瓜有可能在煤窑里的事告诉了她,唐雨的泪水扑簌簌落了下来:“他还那么小”
何苒拍拍她的肩膀,却没有出声安慰,而是问道:“我要去见你们的岳哥,你一起去吗?”
唐雨摇摇头,她和岳哥并不熟,甚至没有说过话,关于岳哥的事,她更多是听冬瓜说的。
何苒猜到她现在没有心思去见任何人,当然,何苒也能肯定,岳哥也不想以黑妹的形象见周家堡的人,唐雨不去才好。
不过,去见黑妹时,何苒还是带上了一张冬瓜的画像。
“啥?你说这小孩被人绑走了?”黑妹的大嗓门震得何苒的耳朵嗡嗡作响。
“周家堡的十七太爷臭名昭著,就连他的大靠山蔡千户也不管他了,周家堡的那些人担心以后无人撑腰,便商量好了把这小孩的姐姐送给蔡千户,因为他们不姓周,又无依无靠。
他们的亲外爷和亲舅舅先是把他们赶出了周家堡,而他们不知是计,还以为离开周家堡也就没事了,他们原本是想去投奔一个叫什么岳哥的朋友,可是在半路上被他们外爷和舅舅追上,把他们两个抓了。
他们把他姐送去了范县,好在他姐幸运,人也机智勇敢,一路艰辛,终于逃出生天,可是这个孩子却下落不明。
我想着你常在外面走动,朋友也多,如果闲着没事,就帮忙找找。”
何苒的叙述平平淡淡,似乎没有看到黑妹冷戾的目光。
“他姐现在何处?”黑妹沉声问道,一个没留神,声音粗沉了几分。
何苒看他一眼:“在惊鸿楼,你想见她,或者你缺个和你一起捞尸的姐妹,反正她也没地方去,我把她给你送来?”
黑妹扮女孩子,就是以唐雨为蓝本的,唐雨即使不是他喜欢的人,也是让他看着顺眼的人,何苒还是很愿意成全有情之人的。
没想到黑妹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要不要,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要多养一个,快算了吧,我可不养闲人。我说何大当家,你家大业大的,身边多一个端茶倒水的也没关系吧,对了,这个正在找的小孩,找到以后如果没有别的地方去,我倒是可以收留他,你放心,他若是跟着我,我肯定把他养得白白胖胖。”
何苒的嘴角抽了抽,还是第一次见到女装大佬重男轻女的。
女孩子就是不养闲人,男孩子就是要养得白白胖胖,看你行的。
何苒没有理他,伸出右手:“拿来。”
黑妹不解:“什么?”
“计划书啊。”何苒说道。
黑妹抓抓脑袋:“我说给你听,不行吗?”
何苒摇头:“我脑子笨,反应慢,你说我听,我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被你钻了空子怎么办?”
黑妹咱俩谁脑子笨,反应慢?
黑妹无奈之极,冲着里面喊道:“老张,把那个油纸包拿过来!”
老张一边答应着,一边拿出一个油纸包,就像是比较讲究的点心铺子里用的那种,就差上面再贴上一张红纸了。
黑妹把油纸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册子,册子封皮上有明显的几个黑指印。
“我不识字,让一个朋友帮我写的,你拿去看吧。”
黑妹把册子递给何苒,何苒接过来,翻了翻,好吧,不仅是封皮上有黑指印,里面也有,而且还有股子油哈喇味儿。
何苒收了册子,站起身来:“我拿回去慢慢看,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来这里找你。”
黑妹看着何苒离去,皱皱眉头,这是他见过的,最容易打交道,同时也是最难打交道的女人!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画像,对老张说道:“把各处的老大全都叫过来,快!”
傍晚时分,杏姑从外面回来,对何苒说道:“怪事,好多叫花子出城。”
何苒呵呵干笑两声,帮主一声令下,叫花子们传令的传令,找人的找人。
何苒拿出黑妹给的那本册子,那股子味道扑面而来,她连忙把册子离远一些,这人是故意的吧。
整本册子,何苒是一脸嫌弃地看完的,不过,她又继续嫌弃地又看了一遍。
次日,她再次来到张家老铺时,难得看到白狗和红豆黄豆居然也在,何苒还以为这三个回万春了呢,看来黑妹一直把他们带在身边。
她拿出一叠银票:“这是五千两,你拿去盖楼吧。”
黑妹一怔,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同意了?”
何苒点头。
黑妹继续瞪眼:“你不讨价还价?”
何苒微笑:“我为何要讨价还价?”
黑妹:“可你明明是个尖酸刻薄的人啊!”
何苒:我的刀呢?
何苒拿出一张纸,找老张要了笔墨,对黑妹说道:“写收据,按手印。”
黑妹一脸懵地写了收据,又在墨汁里蘸了蘸,按了个黑乎乎的指印。
何苒接过来,吹了吹,忽然对黑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祝你早日做强做大,到时我可要去摘果子啊。”
黑妹怔怔,反应过来时何苒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什么意思,摘什么果子?”白狗不解地问道。
黑妹想了想,朝着白狗脑袋就是一记:“你忘了,她是金主,她掏钱给咱们做生意,当然要分红了,她让咱们赚大钱,她好来分红!”
白狗摸着脑袋,分红就分红呗,为啥要说是摘果子呢,听着像是黑吃黑的样子。
此时的何苒,已经在回青苍山的路上了。
至于黑妹和白狗说的话,她没听到,不过,她能想到。
没错,白狗说的对,她就是黑吃黑,等他做大做强,就吃了他,不吐骨头那种。
何苒嘿嘿直笑,旁边的唐雨诧异地看向她,一定是看错了,大当家英明神武,怎么会有那样的笑容。
对,一定是她看错了。
何苒离开时,带上了何雅珉,正如杏姑所说,何雅珉在惊鸿楼里只能画画花样子,但是到了何苒身边,却会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几日后,一行人到达青苍山,何豫一行也是刚到,没办法,他们虽然出来得早,但是马车走得慢,反而是和何苒等人是先后脚到的。
听说何苒把冯撷英请过来了,就连在枫树岭练兵的陆臻也想方设法回了村子,他就是想看看,被何苒称赞过的冯撷英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陆臻到的时候,第二批人也到了,同样是一千人。
冯撷英问道:“你在募兵?”
何苒点头:“是。”
“募兵很难吧?”冯撷英又问。
何苒再次点头:“我们的人只能到偏远山区征兵,人力有限,我计划第一批募兵三千,可是也只募到一千人,现在是第二批,也是一千。”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带新兵来的何大力小跑着过来,给何苒和冯撷英都行了礼,然后对何苒说道:“大当家,左姥姥让我转告您,这次募兵的时候,发现齐王也在悄悄募兵,价钱给的不低,和咱们一样,都是十两。”
齐王也在募兵!
冯撷英看向何苒,何苒神色如常,正在给小八剥瓜子,她去晋地的这些日子,小八也没在村子里,它居然跑到枫树岭找陆臻吵架去了,以前是不知道陆小白脸在什么地方,上次何苒带它去过一次,小八就知道了,村子里没有好玩的了,小八在何村长家的窗子外面说了一声,便拍拍翅膀飞去了枫树岭。
今天陆臻回来,它也跟着回来了,见到何苒就告状:“小白脸不练兵,总往茅房跑。”
冯撷英看看何苒,又看向正在等着吃瓜子的小八,赞道:“好一只隽逸超群的鹦鹉!”
小八一下子来了精神,它飞到冯撷英的肩膀上:“自我介绍一下:爷尊姓何,大名小八,何大当家的何,小八的小,小八的八,你呢?”
冯撷英忍着笑,一本正经:“幸会幸会,晚生冯潭,字撷英,二马冯,撷英拾萃的撷英。”
小八上下打量冯撷英:“不错不错,四肢健全,五官齐全,能喘气,会说话,这位兄台,大小便正常吗?”
冯撷英:“……正……算是正常吧。”
小八:“嗯,是个可造之材,跟着八爷走,八爷带你飞。”
冯撷英:“……好,多谢八爷提携。”
小八满意了,飞到何苒身边,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吃着瓜子,时不时把脑袋在何苒手上蹭一蹭,它是一只可爱的乖乖鸟。
冯撷英莞尔,这位大当家,连同这位八爷,都令他耳目一新。
冯撷英在村子里走了走,便察觉到一道不友善的目光正在看着他。
冯撷英转过身来,看到不远处,一位一袭戎装的少年正在看着他。
他仔细回想,确定没有见过这少年,更不曾得罪过他,于是冯撷英便走了过来,他走到少年面前,微笑问道:“在下冯潭,公子如何称呼?”
少年神色冷傲:“陆臻。”
冯撷英想了想,便知道这少年是谁了,武安侯世子陆臻。
冯撷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何苒出自真定何家,对了,真定何家的何大小姐是有未婚夫的,就是这位武安侯世子。
只是当何苒成为何大当家之后,她和武安侯府的亲事也就没人提起,甚至在短短时间里就被人遗忘了。
毕竟,何大当家与那个小可怜一样的何大小姐,就像是两个人。
就连冯撷英,也直到现在才想起这件事。
没想到陆臻也在青苍山,这样看来,这门亲事是仍然存在的。
想到这些,冯撷英向陆臻抱拳行礼:“原来是武安侯世子,久仰久仰。”
陆臻声音冰冷:“你既然来了,最好不要有贰心,否则……”
陆臻目光沉沉,手指头掰得咔咔直响。
冯撷英微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好!”陆臻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陆臻威胁冯撷英的事,何苒当天便知道了,而且她还知道,陆臻恐吓过冯撷英之后就回了枫树岭,还是何大力自己把那一千新兵送过去的。
何苒无奈地摇摇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齐王募兵的消息再一次传来,何苒都嫉妒了,她募兵要去穷山僻壤,齐王募兵却是正大光明,而且还有鲁地的两大世家在暗地里支持。
齐王的名声一向很好,他是所有王公之中声誉最高的,否则也不会被提名当皇帝了。
何苒想看看齐王除了募兵以外,今天还会不会有更大的动作。
可是她没有等来齐王的动作,却等到了桂王被杀的消息!
现在的桂王周烽是第二代,他的父亲老桂王是周池的皇四子,老桂王三十多岁时死于马上风,周烽暗杀了两位兄长承袭王位。
虽然对外宣称那两位兄长都是病故,但是纸包不住火,太宗知道真相后龙颜大怒。
可是桂王一脉经营多年,就像现在的晋王一样,整个桂地,朝廷都难以掌控。
因此,当年的太宗冷落了周烽几年,在周烽默许朝廷在桂地安插了几位重要官员之后,太宗终于下旨,封周烽为第二代桂王。
虽然下旨了,可却没让周烽进京谢恩,非但如此,就连太宗和先帝大行之时,周烽也没有被召回京,加之桂王的封地距离京城遥远,因此,这些年来,桂王这个名字,很多人都已淡忘了。
何苒得到的情报中,桂王周烽生性残暴,甚至喜食人肉,但是这也只是存在于情报之中,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晋地,何苒全都没有听到有人谈论他。
而现在关于桂王被刺杀的消息,倒是印证了之前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