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报上刊登了这个案子的全部案情,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在谈论此事,接连几天的报纸上,都是对于此案的争论,以及对那一百零二名女子的缅怀。
就在这个时候,何少林进京了。
第430章 银子
何少林已经年近四十,他从十五岁开始,就外出做生意,现在已是做祖父的人了,从最初的一个人外出,到现在带着两个儿子和村子里十几个汉子,他也从当年那个爱笑的少年,变成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
听说何少林的两个儿子也来了,何苒便让他带上儿子一起来老磨房胡同。
何少林的两个儿子,一个叫何多福,一个叫何多寿,都是沉稳中透着精明的年轻人。
何苒问起两人的亲事,何多福娶的是何家村土生土长的姑娘,两人生了一子一女,夫妻恩爱,家庭和美。
问到何多寿时,何多寿扬起手里的报纸:“大当家,不瞒您说,这上面写的那个去报官的姑娘,就是我媳妇。”
最近报纸上讨论最热烈的就是当年那场龙腾皇帝登基的闹剧,以及那屈死的一百零二位可怜女子。
何苒立刻想到了当年那个跑到县衙里报官的姑娘,但是那个姑娘当年是订过亲的,难道何多寿就是姑娘的未婚夫?
何多寿继续说道:“那附近有四个村子,四个村子里总共死了一百零二个姑娘,我媳妇差一点就是那第一百零三个。”
何苒一怔,问道:“怎么回事?”
何多寿说道:“当年我媳妇是订过亲的,出事之后,我媳妇回到家里,以为从此便能过上太平日子,可是万万没想到,那家人却来退亲,不仅退亲,还把我媳妇说得一文不值,说她是进过后宫的人,早就失了贞操,还说她进过衙门,不知廉耻.
那时村子里的姑娘一个接一个都死了,我那糊涂的岳父就逼着我媳妇上吊,我媳妇不肯,他们就不给她饭吃,对外还说她心存死志,正在绝食……”
何多寿神情激动,铁骨铮铮的汉子,眼圈儿已经红了。
“我岳母趁着一家人全都睡下,悄悄放走了我媳妇,我媳妇一路逃跑,跑到一个镇子上,她到牙行里,想要自卖自身,恰好我正在那个镇子上收山货,到牙行里请人做保,见她是个年轻姑娘,担心她遇到坏人,便带了她一程,送她去了惊鸿楼当学徒。”
一旁的何少林笑呵呵地说道:“二儿媳能干,她用了不到三个月就出师了,现在已经带徒弟了。桃姑多厉害的人,以前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现在见到我,主动要请我吃饭,全都是看在儿媳妇的面子上。”
当天晚上,何苒留了何少林一家在老磨房胡同用饭,酒足饭饱,何少林对何苒说道:“大当家,您只管吩咐,我们一家子,上到我爹我娘我岳父岳母,下到我那孙子孙女,全都听候大当家差遣。”
何苒微笑:“我让你走一趟大漠……”
三天后,何少林从他带来的一队人里挑选出八人,其中有他的长子何多福,以及从何家村带来的七人。
这七个人,或者是家里兄弟比较多,或者是已经成亲有孩子的,包括何多福也是如此,何少林认为,他们若是死了,他们的爹娘还有兄弟们可以奉养,而大当家也一定会照顾他们的妻儿。
而何多寿和其他几个小伙子,要么是家中独子,要么就是没成亲或者成亲后没有孩子的,无论他们如何哀求,何少林也没有带上他们。
此一去,山高水远,此一去,生死未卜。
锦衣卫镇抚何明月,亲自带领一队人马,乔装改扮,护送何少林等人前往大漠。
何明月也是出自何家村,何少林一眼认出了她,笑着说道:“明月丫头,还记得我不?”
何明月嘻皮笑脸:“怎么不记得,您还欠我一个绣金线的小荷包呢。”
何少林哈哈大笑:“好,这趟回来,叔就给你带个最好看的小荷包。”
转眼便到了四月,草长莺飞,春意盎然。
进了四月,好消息便接踵而来,先是董近真传来的好消息,这个月又有两条战船试水成功;
接着,滇地也传来捷报,周沧岳的虎威军接连打下两座城池,宝象王气急败坏,派人要毒杀周沧岳,自从上次吃菌子中毒之后,周沧岳便小心翼翼,甚至还千里迢迢派人去找侬六娘,又讨要了一批防毒的丸药,现在他药不离身,宝象王派去的人,没能将他毒死,自己反而当场被抓;
而远在东海之上的宗祺,也送来了好消息,他的水师已经和倭人对上了,并且打了一场胜仗。
而此时,荆重光终于注意到了这股来自东海的新势力。
“小的打听到了,他们的营寨就是以前陈阿宝的那座小岛,难怪最近没有陈阿宝的消息了,还以为他吃斋念佛改邪归正,原来是被人家给挑了。”
荆重光面沉似水:“少说这些没用的,这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别和我说,这也是海边那些过不下去的渔民。”
以前在海上做没本生意的,十条船里有八条是渔民的,而现在早就不是了,能把王胡子连根拔起,还能和倭人大战三百回合,荆重光宁可相信眼前的手下是女的,也不相信那伙人是渔民。
手下摸摸脑袋,他确实想说这些人是渔民来着,而他也确实去查了,可是线索全无。
“暂时还没有查出,他们是哪家的……”
他们已经查过四大世家,这伙人确定不是四大世家出钱豢养的,也不属于各级衙门,既然和倭人对上了,那肯定和倭人也没有关系,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些穷疯了的渔民了。
荆重光骂道:“一群废物,你们只查了闽地,浙江一带的商贾呢,有没有去查?”
手下面有难色:“那边的不好查,咱们的人现在都不敢过去……”
荆重光挥挥手让他退下,就在几天前,他和倭国将军的会面被迫取消了。
倭国的三条船只被无名岛的那伙人给劫了,倭国将军很生气,这场原本定在江波岛的会面便取消了。
那三条船其实是倭国将军派出来巡视的,结果船没有回去,除了两个幸运逃回去的人以外,其他人全都死了。
现在倭人认为,这一切都是荆重光的阴谋,荆重光根本就不想和倭国人合作,只是设下陷阱,骗他们自投罗网。
荆重光为此很生气,他现在急需倭人的援手,他实在不想再被四大世家挟制了。
至于无名岛的那股新势力,也必须要查出他们的来历,他要把这伙人一举歼灭,用他们的脑袋,来熄灭倭国人的怒火。
和荆重光的紧张恰恰相反,永和帝每天都玩得不亦乐乎。
自从有了明明这个搭档,金公子已经是福州赌坛绝对的王者。
不仅是福州,其实金公子的手下败将当中,有很多是冲着金公子的名头,特意从外地赶过来的,可惜这些人全都输了,这当中有真正的赌徒,也有如金公子这样的高手,受雇于某个有钱的赌徒,自己赢不了,就雇人上场。
金公子和明明强强联手,双剑合璧,赢得杯满钵溢,就连荆重光都盯上了他们赢来的银子。
除了这些赢来的银子,金公子还拥有多家赌坊的股分,这些股分是赌坊上赶着白送给他的,放眼望去,但凡是开赌坊的,谁不想和金公子这尊大神扯上关系啊。
可想而知,现在的金公子,可谓财源广进,分分钟都有银子进帐。
起初,金公子赢来的银子,转手便打赏出去,可是后来银子越来越多,他便让人抬回宫里,第二天再抬上去下一个赌坊。
自从有了明明之后,再加上又有赌坊的股份,这银子的数量便成倍增涨了,明明告诉他,长此以往,一定会有人会打这些银子的主意。
金公子也是这样认为,他甚至可以肯定,荆重光一定会来抢他的银子。
赌场里什么人都有,荆重光派人扮成赌客,也在赌场里转悠,可是这些都是小人物,在金公子这种大人物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
别看永和帝在宫里除了播种什么都不行,可是在赌坊里,他一呼百应。
他和明明的银子,很快便被转移出去。
甚至不在福州。
待到荆重光撕破脸,当面和永和帝要银子时,永和帝双手一摊:“什么银子,朕的银子还是从摄政王这里领的,怎么摄政王还要和朕要银子?”
荆重光冷冷地看着他,这一刻,荆重光忽然发现,眼前的皇帝,已经不再是那个蜷缩在他的羽翼之下的孩子了。
金公子赚了多少银子,荆重光虽然只能查到表面上的那些,可也已经是一笔巨款。
现在哪里都缺银子,永和帝是皇帝,他把银子拿出来不是应该的吗?
的确应该,可是永和帝认为不应该。
这后周天下,说是他的,可其实和他没有关系。
这是荆重光的,是四大世家的,甚至就连后宫的莺莺燕燕也都有份,只有他这个当皇帝的,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为何要把自己辛苦赚来的银子,扔进后周的无底洞呢。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一旦哪个女人生下他的儿子,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因此,无论荆重光如何软硬兼施,永和帝就是一毛不拔。
荆重光查来查去,硬是没有查出,永和帝把那些银子藏到哪里了。
没办法,他决定向明明下手。
以前的永和帝,可不会像现在这样油盐不进,是这个叫明明的下贱女人,把他教坏了,让他连摄政王都敢忤逆。
世人都以为,永和帝会和所有男人一样,看到美女都会动心。
可其实他们全都错了,或许在几年前,永和帝还是少年多情的。
可是他做了皇帝,便不能再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心仪的女子。
后宫里的女人,要么是四大世家的,要么就是花银子进来的,仔细挑挑,倒是也能从中挑选出几个美人,可也只有几个而已,大多数都是容貌平平,而那为数不多的美人,也在进宫之后,便渐渐憔悴,容色暗淡。
因此,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永和帝对于宠幸女人便全无兴趣了,他甚至觉得这于他就是酷刑。
哪怕后来他寻死觅活从宫外带回来的明明,亦是如此。
更何况,永和帝每个月还要有那么二十多天,要按照荆重光制定的顺序,去一一宠幸那些必须要宠幸的妃嫔。
这一圈下来,便已经要了永和帝半条命了,哪怕和明明深夜相对,他也只想赌钱,别的什么都不想了。
今天,轮到永和帝宠幸淑妃了,他去了淑妃宫里,三下五除二便交了公粮,然后乘着月色,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这里是他的天地,这里有他的明明。
明明身上穿了件松松垮垮的寝衣,手里拿着骰子,正在自己和自己赌呢。
永和帝看到明明,就像看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看到那滴溜乱转的骰子,永和帝恨不能亲上几口。
“来来来,朕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明明懒洋洋地看他一眼,说道:“那个老龟孙又逼你了?”
老龟孙是谁?
别人当然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这是永和帝和明明对荆重光的称呼。
没错,在他们二人眼里,荆重光就是老龟孙。
提起这件事,永和帝咬牙切齿:“全都让你猜对了,那个老龟孙果然是盯上咱们的银子了。”
明明冷哼一声:“臭不要脸,他怎么还不死!”
永和帝:“我真恨不能一刀宰了他。”
明明:“一刀宰了他?那岂不是便宜他了。他这么欺负你,整天都不把你当人看,你还让他死个痛快,我还真是高看你了。”
永和帝脸上发烫,被自己喜欢的女子这么说,他觉得很丢脸。
“总有一日,我要把他五马分尸,拿去喂狗。”
明明笑了,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这还差不多,对了,刚才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你想不想听?”
“什么事?你说来听听。”永和帝说道。
“你从小到大,真的不知道你爹是谁?”
这若是别人问出这样的话,绝对是要凌迟的,但是这句话是从明明嘴里说出来的,永和帝却觉得很正常。
第431章 我娘是个狠人
“我娘是公主,不过她生不逢时,我外公没有登基就死了,所以我娘只封了个郡主,还是不受待见的郡主,从小就被送到慈恩寺,那些人想把她养成傻子,可惜失败了,我娘虽然不是很聪明,但绝对有点小心机,而且她是个狠人。
她在慈恩寺时,就勾搭上了荆重光,在荆重光心里,我娘就是仙女,是他搬着梯子也够不到的仙女,哈哈哈!
可惜他的门第太高了,我娘这种身份,是不可能许配给他这种勋贵子弟的,万一遇到心怀大志的,利用我娘的身份起兵造反怎么办?
所以我娘注定和荆重光有缘无分。
我娘难道心里就不清楚?
她肯定全都明白,可她还是勾引了荆重光,是真看上他这个人了吗?肯定不是,我娘看上的就是他的身份,他出身定国公府,你可能不知道在以前的大周朝定国公府是什么身份,就这么说吧,你看荆重光全都造反了,何苒都没把荆氏一族灭九族,你就明白了吧,定国公府那是真真正正的开国元勋,位列一等爵,就这身份,若是不起兵造反,都有点对不起看热闹的普罗大众,对不对?”
明明的小嘴微微张开,天呐,她今天才知道,原来金公子除了赌技高超,还是个编段子的好手,听听,就好像那时他已经在惠山郡主肚子里一样。
“那后来呢?”明明姑娘是个好听众。
永和帝继续说道:“后来?后来就是我娘年纪大了,那时已经二十多岁了,加之她和荆重光勾三搭四的事,可能也让上面的人知道了,总之就是当时的皇后娘娘,给我娘指了一门亲事,让我娘远嫁。
那是个末落世族,就是那种除了有个书香门第的名头,就什么都没有的人家,这种人家的好处,就是绝对不会起兵造反。
而且这样的人家,规矩比宫里还要多些,而且他们还会以规矩多为荣,女人嫁过去,死了也要挣座贞洁牌坊,否则死都不能死塌实。
我娘当然不愿意了,她都二十多岁了,不是小姑娘了,她什么不明白?
她如果真的嫁过去,这辈子也就完了,她可是差一点就做公主的人。
可惜她人微言轻,她没有反对的资格。
可我娘够狠,她悄悄把这个消息添油加醋传出去了。
什么她携带着巨额嫁妆,什么她拥有世上最尊贵的血统,什么她掌握着东宫秘辛,总之,如果不来个百八十人拦路抢劫,这肯定就是说不过去了。
其实那时,我娘可能是想让荆重光来抢她,可惜也不知道荆重光是怎么回事,总之就是晚了一步,我娘被柳山河先下手为强了。”
明明“啊”了一声:“柳山河?是以前那个做过首辅的柳山河吗?他和你娘也认识?”
永和帝点点头:“就是这个柳山河,后来让荆重光设计给杀了,柳山河和我娘的关系,可不仅是认识那么简单,他们生了一个孩子。”
这一次,明明不用装也是满脸震惊:“那个孩子就是你?你爹是柳山河?荆重光是你的杀父仇人?”
永和帝摇头:“非也非也,哪有这么简单,你太小看我娘了,我说了我娘是个狠人。
她在被柳山河派人劫走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而且肚子里有两个!
没错,就是我和荆老三!
柳山河这人是很有本事的,有本事的人大多自恋,柳山河就很自恋,他坚信,他和我娘生下的孩子,才是真正的王者。
于是他抢走我娘之后,好吃好喝地供着我娘,直到我娘生下我和荆老三,身体养好了,他这才和我娘继续造孩子,可惜他运气不好,我娘头胎生下两个儿子,和他却只生了一个女儿,后来这个女儿还被人偷走,下落不明。”
明明怔了怔:“那你娘呢?她后来去哪里了?”
永和帝叹了口气:“荆重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了女贼千面观音,把我们娘仨儿从柳山河手里偷出来,可惜没过多久,我娘就死了,临死之前把我们兄弟托付给他,从那以后,他就把他自己当成了我们的爹。”
后面的事,明明已经知道了,她并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永和帝的亲爹。
“那你爹究竟是谁,既不是柳山河,又不是荆重光,还能是什么人?”
永和帝噗哧一声笑了:“这事连荆重光都不知道,我娘到死都没有告诉他,不过我猜,十有八九,就是护送我娘的某个侍卫,那个人才是我娘的真爱,那是我爹,所以我娘到死都要为他保守秘密。”
明明一脸莫名:“所以说荆重光一直都在替别人养儿子?”
“是啊,你说他这人不好吧,他替一个不认识的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你说他好吧,可他却又借我之名弑君造反。”永和帝说道。
这一场对话,刷新了明明对永和帝的认知,永和帝,他其实是个有脑子的。
想想也是,他和荆老三是双胞胎,所有人都知道荆重光溺爱荆老三,可其实荆重光却早有选择,荆老三不但被荆重光养废了,而且还替永和帝挡刀,都是惠山郡主的儿子,可是荆老三和永和帝的境遇完全不同。
荆重光之所以会选择永和帝,而非荆老三,可能就是因为永和帝远比荆老三更聪慧。
可惜荆重光当爹当久了,就不想改变自己的身份了,忘了他和永和帝从来就是不是父子,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所以啊,没事千万不要替别人养儿子,更不要动不动就想给别人当爹,你看,这不就是养出个仇人来吗?
永和帝恨不能把这个便宜老子五马分尸。
可惜,明明都能想通的事情,而荆重光即使已经明白了,却仍然无法接受。
不接受,也就不会改变,他在永和帝面前,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指手划脚、大事小事都要说教的便宜爹。
就在这种不和谐的气氛中,金公子的赌博事业再一次冲上高峰,他的吸金能力远远超出了荆重光的想象。
起初,他的银子还需要明明这个江湖女帮忙转出去,后来也就不需要了,毕竟明明每天都要和他一起回宫,而只要有钱,就能找到忠心耿耿愿意为他四处奔走的忠仆。
不过,他还是会放一些银子在明明那里,用他的话说,这些银子是赌资,让明明帮他拿着。
荆重光又在发脾气,因为他派出的船只被一伙海盗给打沉了,当着永和帝的面,荆重光大发雷霆,摔了一整套青花瓷茶盏。
永和帝低眉顺目,不说话,也不离开。
荆重光发了一通火,便对永和帝说道:“近来你不要再出宫了,你是皇帝,不是什么金公子。”
永和帝点头应是,看上去十分乖巧。
见他这样,荆重光反倒不能再发火了,他挥挥手:“行了,你回去吧,少和那个下贱女人在一起,没事就去皇后和贵妃那里坐坐,这么久了,后宫里的女人也没能为你开枝散叶,我准备再为你挑选几个好生养的送进宫,你看如何?”
永和帝垂首:“全凭摄政王作主。”
荆重光满意了,终于放了永和帝离开。
永和帝回了后宫,却没有看到明明,为了宫女,也不知道明明去了何处。
而此时的明明,正躲在荆重光处理公务的文华殿外。
福州的皇宫,虽然不大,但也建有三座主殿和二十多个宫院,文华殿便是其中之一。
后宫女子是不能来主殿的,哪怕是能跟着永和帝进进出出的明明也不行。
但是今天,明明还是悄悄来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荆重光终于走出文华殿。
明明的身子动了动,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她看到荆重光身边有十几名侍卫,这十几个人,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这些不是普通侍卫,而是荆重光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高手。
明明知道荆重光平时出门,身边都有多名侍卫,因此,她才会选择在宫里下手,现在她知道自己低估了荆重光,哪怕是在宫里,他也会将这些高手带在身边。
明明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回到后宫,她一进门,便看到永和帝正坐在炕桌前看书。
闽人没有用炕桌的习惯,但是荆重光却执意地在每个宫院里全都盘了大炕,再在炕上放上炕桌。
因为他从小在京城长大,京城的定国公府里用炕桌,所以哪怕到了闽地,他也要让永和帝和那些在闽地土生土长的嫔妃们按照他的习惯生活。
见明明进来,永和帝扬起手里的书,笑着对她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还看春秋,你看得懂吗?”
明明也不行礼,脱鞋上炕,在永和帝对面坐下,懒洋洋地说道:“你忘了,我是拜关二爷的,关二爷读春秋,我当然也要跟着读了。”
永和帝哈哈大笑,他其实早就发现了,明明进宫时身无长物,只带了这本《春秋》。
平时明明看似从来都不看这本《春秋》,可是刚刚,永和帝却发现,这本《春秋》已经快被明明翻烂了。
这本书一定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可是永和帝翻来翻去,也没有发现一点端倪,书上没有标注,就是最普通的书而已。
“你刚才去哪里了?”永和帝看似无意地问道。
“我去前面了。”明明实话实说。
后宫之中,只要说“前面”大家都知道是指哪里。
“你去那里做什么?”永和帝问道。
“还能干嘛,当然是去找你了,我没有找到你,就猜你可能回来了,果然,你真回来了。”明明说道。
永和帝笑了:“你胆子可真大,以后不要去前面,你是不知道,荆重光那厮特别怕死,哪怕进宫也要带上十几二十个侍卫,他的那些侍卫,可比宫里这些厉害多了,对了,荆重光睡觉的时候,屋里也有十几个侍卫守在床边。”
明明不可置信:“那他老婆怎么办?当着那些侍卫和他一起睡觉?”
永和帝像是听到这世上最可笑的事,趴在炕桌上笑个不停,等他笑够了,这才说道:“我说过,他除了我娘以外谁都不爱,他现在的那个夫人,以前是宫里的美人,我猜他就是想给那位皇帝戴绿帽子,才和那位美人睡觉,现在绿帽皇帝已经死了,他的儿子也有了,那位美人做上了王妃,两人各取所需,用不着继续睡觉造人了。”
永和帝说得不是全对,可也相差无几,荆重光确实已有几个月没有碰过乔王妃了,他现在比以前更加惜命,以前他背后有强大的国公府,他的儿女们哪怕没有他,也能被他的夫人照顾得妥妥当当,所以他才能不闻不问。
可现在不同了,若是他死了,不但这个风雨飘摇的后周小朝廷会亡,他的老来子也没有机会长大成人。
他的摄政王府,连同这所剩无几的朝廷,全都靠他撑着,没有了他,这一切也就全都没了。
所以他舍不得死,也不敢死。
次日,永和帝再次拿到那本《春秋》,赫然发现他昨天留下的记号没有了。
这就证明,就在昨天他走以后,明明又翻看过这本书,而且翻看了很多页。
她真的在读书吗?
无论怎么看,明明也不像是能读得进《春秋》的人。
除此以外,他还发现,明明去园子里放过风筝。
风筝是明明除了赌钱以外,最喜欢做的事了,永和帝不止一次见过她放风筝。
可是明明放风筝的技术却很差,每一次风筝都会脱开绳子被风追走。
比如昨天,风筝又飞走了。
永和帝忍不住问明明:“为何不让人去把风筝追回来?”
明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飞走就飞走吧,我去不了的地方,让我的风筝替我去,说不定这会儿,它已经飘在海上了,我还没有坐过渔船出过海呢。”
听上去既有趣又合理,很符合明明的人设。
永和帝觉得明明既聪明又可爱,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订造的。
真好啊,这世上还是有人重视他在乎他的,无论那个人是谁,哪怕是何苒,永和帝都很感激她。
第432章 朱家
福州的情报陆陆续续送到京城,只是因为路途遥远,哪怕是第一时间传递出去,情报送到京城时,便已经滞后了。
不过,这也不会影响全局,因为从一开始,对于福州,便是两种策略。
要么杀,要么打。
既然暂时杀不死荆重光,那就等打到福州时,再取他的项上人头。
而在京城,锦衣卫的探子每天都会把丁家的情报送到钟意面前,自从曾子琪去丁家做西席,至今已有两个多月,丁家一切正常,曾子琪自从进了丁家,平时便在家里专心教导丁家的四个少年,但是昨天,曾子琪第一次走出了丁家。。
他去的是曾经住过的客栈,客栈伙计说,曾子琪来客栈,是来找一本书的。
钟意来了兴趣,便准备亲自去那家客栈看一看。
刚好这时春旺来找他,说何苒有事请他过去。
钟意便去了老磨房胡同,何苒找他过来,恰好就是问起丁家的事。
丁家是韩家的姻亲,而宗祺视韩老夫人如亲人,上次听说那丁家有些古怪,现在宗祺不在京城,何苒自是要替他留意。
见何苒问的是丁家的事,钟意便道:“事关正在丁家做西席的曾子琪,属下正准备去调查一件事,大当家若是有兴趣,可与属下微服私访。”
何苒也想到街市上看看,便换了一身衣裳,带上小梨,跟着钟意一起去了那家客栈。
这家客栈以出了四位进士而远近闻名,客似云来,以往也有客人会遗落东西,客栈也算是京城里的老字号了,自不会贪图这些蝇头小利,因此,客栈里每每捡到客人落下的东西,都会单独放起来,客栈里还有口箱笼,专门用来放置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