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华不说话,青樱这辈子,也就那时候最接近胜利,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拿出来说,用来安慰自已一生的失意。
她看着青樱,“青樱,你真的觉得当初那场选秀,凭只是四阿哥的皇上,能真的立你为福晋吗?你破落的那拉氏,如何与我的富察氏相比,所谓的玉如意一事,只不过是一场闹剧,结果被你当了一辈子真。”
青樱强行嘴硬,“这才显示出我和皇上的真情,你们靠的都是家族和孩子,只有我,只靠皇上的宠爱。”
青樱又自顾自的说:“你知道吗,我和皇上是兰因絮果,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爱的越深,恨的越深,纵使今日我落得这样的境地,他心中从始至终承认过的少年挚爱只有我一个。”
琅华轻笑:“兰因絮果?哦,本宫忘了,烂果子也是果,也有人把它当宝,只是你这一生都对当年一时得意念念不忘,更加说明了你这辈子过的有多失败。”
琅华又问道,“如今乌拉那拉氏的女子,已经被禁止再入后宫,也不能嫁入宗室了,可以说是向上走的途径都被堵住了,你就一点都不为你的母家难过?”
青樱摇摇头,“皇后娘娘,我现在觉得,不入后宫反而是一种福分,她们就算不嫁入皇家,只嫁平民百姓,过的也比在宫里快乐。”
琅华冷笑,“你还真是一辈子活在自已的世界里,丝毫不顾及别人啊。”
琅华望向窗外,外面忽然乱了起来,各个皇子和宗室进进出出的,但青樱沉浸在自已的疯魔之中,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忽然像抓住了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昂起头对琅华说:
“琅华,你这一生或许什么都得到了,但你没有得到过爱,没有体会过奋不顾身的爱情,当年皇上让我和他在一块儿,我就奋不顾身地向他走近了。”
琅华看着窗外,回头问青樱:“你这么听话,皇上让你闭嘴,让你滚的时候,可没见你照着做。”
青樱愤恨地看向琅华,“皇上为什么厌弃我,都是受你的挑拨,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惢心和菱枝,三宝和夏雨,冬歌和冬梅,都被你买通了。”
说着,琅华端起一茶杯,泼到青樱脸上:“今日你要死了,我不妨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你在本宫这儿,从来都是个输家,都是个疯子,年轻时,你我都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子,享受了尊荣体面,就要承担责任,可你呢,害人害已,害死了你的全家!”
“后来你嫁给了皇上,他给你求来了侧福晋的位置,你口口声声感激他,可是却自私无比,做事从没想过他的感受,只有你一个人,还活在二十年前那场绛雪轩的梦里。我再告诉你,你以为的和皇上年少情深,是皇上一辈子的噩梦,午夜梦回之时他做噩梦都是你出恭的样子,你就是他一辈子的污点,你知道吗?”
“阿箬,容珮,惢心,菱枝芸枝,冬梅冬歌和夏雨,这些人哪个一开始不是真的想为你做事,你对得起哪一个?自你以上人人平等,自你以下阶级分明,在你眼里,恐怕只有你自已是个人吧你说我买通她们替我办事,这我还真没有做过,都是你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
“你也不要再念叨他们的名字,为他们祈福了,他们巴不得你堕入十八层地狱和你再不相见呢。”
青樱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琅华将一切都撕开在她的面前,这打破了她几十年来的幻想,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吗。
琅华喊停青樱的自言自语,说道:“青樱,别说话,你听。”
只听得外面三声鞭响,李玉站在乾清宫院内高呼三声:
“皇上驾崩,皇上驾崩,皇上,驾崩!”
青樱听了起身,脸上是惊疑,她痛喊着:“皇上!”
琅华看着青樱无力地跌落在榻上,她端起桌子上的毒酒,放在青樱跟前说道:“青樱,如今你的少年郎已经先去了,你如此看重这份情谊,就追随他而去,和他在地底下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青樱回头愤恨地看向琅华:“皇后,皇上去了,你竟然一滴眼泪都不留吗?”
琅华慢慢地起身说道:“本宫的眼泪,前世就已经流尽了,所以这一世,本宫不会再为不值得的人落一滴泪,上路吧,青樱。”
琅华起身往外走,光打在琅华的侧脸上,她又轻轻回头说道:“青樱,忘记告诉你了,江太医说,皇上重病无医的原因。就是你在药里下的朱砂,同生共死,你比本宫啊,可有福气多了,本宫只能在这宫里,做个太后罢了。”
李玉见皇后娘娘出来了,冲他点了点头,他抬脚走了进去,拿起桌上的毒酒,朝青樱走去。
琅华走出乾清宫偏殿,刚跨过门槛,李玉匆匆追上来说道:
“娘娘,乌拉那拉氏已经伏诛了。”
皇后回头看了一眼乾清宫的偏殿,屋檐下的铜铃铛正在随着风摇摆,发出叮当的声音,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心谨慎,看着弘历和青樱打情骂俏的琅华。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这青樱,就到了地底下,再对着皇上念叨墙头马上吧。
琅华看着台阶之上跪着痛哭的众人,还有大殿中停放的灵床,“皇上,前世,我重病在床,即将撒手人寰之时,你对我满腹猜疑,对乌拉那拉氏无比信任,我带着不甘死去,我曾经预言过,你们的结果不会比我好半分。今世你终于尝到了和青樱不死不休的滋味儿,死在我之前,就去九泉之下,再算你们的账吧。”
琅华抬头,正对上晞月温柔的关心的眼神,“皇后娘娘,请上来主持大局吧。”
琅华点点头,换上了悲伤的神色,站在了乾清宫正殿门口跪着的一众妃嫔的前面,随即也跪在地上,高声喊道:………
“撞丧钟,报国丧!”
此时,傅恒也拿来了正大光明牌匾下的遗诏,众人跪下,聆听着十几年前就已经写好的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嫡子永琏、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皇太后慈命。立永琏为储君。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永琏起身接旨,被人扶着登上台阶,接受众人的朝拜,主持大行皇帝的丧仪。
琅华站在阶下,看着和亲王弘昼和保和殿大学土傅恒,站在永琏的两旁,她心中微酸,她的永琏,没有像前世一样早夭,而是顺利地接手了大清帝国。
璟瑟也走到琅华面前,轻轻牵着琅华的手,安慰琅华不要难过。
永琏登基后,奉崇庆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加徽号康穆,奉皇后富察氏为母后皇太后,上徽号曰孝圣贤皇太后。
太后还下旨,要给高贵太妃也拟订徽号,是为皇考慧贤贵太妃,晞月心里暖暖的,他和姐姐的徽号里都有贤字,姐姐果然最爱自已。
皇上奉皇太后懿旨,册封嫡福晋佟佳氏为皇后,封侧福晋瓜尔佳氏为丽贵妃,其余嫔妾,等守孝期过,再行册封礼。
永琏登基后,重新整理六部加商部,命定亲王永璜总理工部,循郡王永璋总管商部,履郡王永珹和六贝勒永瑢总理礼部,荣亲王永琪总管兵部,吏部和户部则上达天听,命上书房大臣轮流总理,事事必须过永琏的眼。
面对女子学堂仍旧没有老师愿意去授课吩咐问题,永琏先将云游四方的舒穆禄氏请回来做了京城女子学堂的院长,同时在全国下令,延请名师,为大清的女子教育建言献策。
而傅恒大人也愿意把春和园让出来,作为女子学堂的学舍。
后宫的太妃们听见这消息都蠢蠢欲动,新皇上做事,那些迂腐的老臣们竟然还敢不支持,那她们这些老太妃可就自已主动顶上了,于是她们纷纷来了琅华这儿。
厄音珠说道:“娘娘,臣妾听说要兴办女子学堂,我认为女子不应该只学文,还应该学武,臣妾就可以去教。”
嬿婉也赞同地说道:“娘娘,臣妾也可以,臣妾可以去教医术和针灸。”
意欢说道:“臣妾也可以,臣妾现在诗歌鉴赏水平已经大大提升,臣妾愿意去教诗歌。”
海兰说道:“臣妾可以教刺绣。”
香见说道:“臣妾可以教跳舞。”
玫嫔说道:“臣妾可以教琵琶。”
颖嫔说道:“臣妾可以教烤肉。”
晞月看着众人都在琅华面前展示才艺,她傲娇地说道:“臣妾可以去厨房帮着品菜。”
琅华听了姐妹们的话,怎么会不知道她们的想法,其实不管有没有学堂,姐妹们在宫里都生活的厌倦了。
按常理来说,身为皇太后的琅华也该搬进慈宁宫,其他太妃们应该迁入寿康宫,可是现在慈宁宫太皇太后住着,而寿康宫也住了不少雍正爷的太妃。
这件事儿,其实琅华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她这一生都生活在宫里,也盼着能离开这紫禁城一段时间,于是她叫来永琏商量。
“儿臣参见皇额娘。”
琅华让永琏坐了,她的长子已经成了这大清帝国的掌舵人,从此终于可以放开手去实现自已的抱负了,而永琏也和他的阿玛不一样,他聪慧异常,又隐忍坚毅,可谓是坚刚不可夺其志。
“皇帝,皇额娘知道你近来在为迁宫一事忧心,还听说你要在宫里的东北角为额娘和太妃们再建几处宫殿?”
永琏恭敬地点点头说道:“皇额娘,儿臣自然不能委屈了您个众位太妃,您放心,儿子还是把您和月娘娘和令娘娘的宫殿放的近一些,您随时都能见到她们。“
琅华被永琏的话感动了一小下,但是她还是想出宫,于是她敛声说道:
“永琏啊,国丧刚过,皇额娘不想再大兴土木了,更何况若是皇额娘在东北角修一处太后寝宫,那太皇太后心里怎么想?是皇额娘和太皇太后打擂台吗?”
琅华默默地在心里和太皇太后道了个歉,拿太皇太后稍微当个幌子,她老人家不会怪罪的吧。
永琏有些为难了,皇额娘说的对啊,要孝顺皇额娘,更要孝顺太皇太后啊,那该怎么办呢?
永琏又说道:“皇额娘,左右儿臣现在妃嫔少,不如就让皇后和丽贵妃住在储秀宫,其余的妃嫔去重华宫居住,东西六宫还是您和太妃们先住着。”
琅华又摇摇头说道:“这也不行,哪有前朝太妃住东西六宫的啊,不成体统。”
永琏又一脸严肃地思考,琅华见状,知道现在说出来,儿子没有那么抵触了,于是她慈爱地说:
“永琏,皇额娘看见你登基,励精图治,皇额娘就很开心了,为了不让你为难,也让众位太妃们能住的舒心,皇额娘就带着太妃们移居圆明园。”
永琏抬起头,看着皇额娘,原来皇额娘的心思在这儿呢,故意引他上钩的!
不过永琏也能够理解皇额娘的心情,他看着自已的皇后入宫后每天的劳累,就能想到皇额娘这几十年过的是怎样操心的日子。
于是他点点头说道:“若是有愿意随着弟弟们去王府居住的太妃,儿臣也会准许的。”
“几位弟弟需要读书,春和园是女子学堂,几位弟弟去了不方便,儿臣把他们带在身边好好教着,至于璟琳妹妹和璟妧妹妹,可以一起跟着去女子学堂学习,璟兕妹妹身体弱,先在宫里用心养着,儿臣会好好照顾她的。”
琅华欣慰地看着永琏,永琏想事情面面俱到,她相信,自已的儿子一定能在其他兄弟的辅佐下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琅华将和永琏协商的结果告知众人,大家都很欣喜万分,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去圆明园过快乐的养老生活,竟然没有一位愿意出去和孩子同住的。
绿筠解释说道:“臣妾们都不愿意去和孩子们住一块儿,俗话说远香近臭,住在圆明园,他们偶尔去探望,没准感情还会更好些,更何况还是姐姐妹妹们在一起比较好。”
而庆太嫔说道:“臣妾不能把太皇太后抛下,再说璟兕还需要服药静养,臣妾就带着璟兕在宫中侍奉太皇太后,不和各位姐姐们一同去了。”
众位姐妹都为静平惋惜,不能一起去圆明园过快活日子了,静平却甘之如饴,太皇太后曾经在她无助的时候给予照拂庇护,如今是她应该陪伴的时候了。
承乾宫里,厄音珠带着永瑞欢欢喜喜地收拾着大包小包,意欢却在书案前,抚摸着自已整理的一打子御诗,黯然神伤。
皇上归西以后,意欢算是宫里少数真正伤心的人,厄音珠看见意欢又怆然在窗下出神,她走过去说道:
“姐姐,你要是心里难过,就把皇上的一万多首御诗多抄几遍,想起来就抄,想起来就抄,抄烦了就不难过了。”
意欢一听到抄诗,立马生理性的厌恶,对皇上的思念也荡然无存了,这几年她整理御诗,差点把眼睛都熬瞎了,而且这些诗一点审美价值都没有,纯粹是在耽误时间。
“不带了不带了,一首诗也不带,以后我要自已写诗,才不要抄这些东西。”
厄音珠哈哈大笑,意欢姐姐矫情的毛病,因为皇上而起,又因为皇上而治愈,也是挺圆满的。
这一年的三月三,皇太后富察琅华迁居圆明园天地一家春,慧贤贵太妃高晞月和令贵太妃魏嬿婉随住天地一家春偏殿。
其他太妃太嫔们各自择院而居,婉茵第一次没带任何孩子单独来圆明园,心里竟然还都有些不适应。
海兰安排人把东西归置完,接过绿筠给冷好的水喝了一口说道:
“可算是安排好了,绿筠姐姐,婉茵姐姐,咱们终于能舒舒服服地远离那些小崽子过自已的日子了,最近永琪喜欢上了他府里的田芸儿,说要纳为侍妾,我还没有同意,若是真心喜欢,侍妾终究是委屈那孩子了,让永琪自已去求皇上,得个侧福晋的名位吧。”
绿筠点点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带儿孙我享福,咱们就在圆明园清净清净。”
婉茵看着不想孩子的两人,慢悠悠地开口:“姐姐别忘啦,璟琳来了圆明园,姮媞公主家的福隆安可是也跟过来了,估计也要住咱们这儿。”
三人纷纷叹气,不养自已的儿子了,倒是要给柔淑大长公主养儿子。
另一处院子里,玫嫔和容嫔两人在争论,汪芙芷怀孕到底能不能吃辣的问题。
玫嫔说:“不能吃辣,当年乌拉那拉氏怀永璂的时候就是天天吃辣,结果永璂现在嗓子还哑着呢!”
香见说:“无辣不欢,无辣不香,芙芷现在孕吐,你不让她吃点自已爱吃的,她都饿瘦了。”
而芙芷已经趁着两人争论的时候,偷偷吃了好几颗麻辣酒鬼花生。
白蕊姬决定,要去天地一家春找嬿婉理论理论。怀着孩子到底能不能吃辣。
而嬿婉,正在带着春蝉和进忠,翻看着医书,没错,她把进忠要过来了,把李玉一个人留在了宫里。
嬿婉在女子学堂要了教授医术针灸的课程,她魏嬿婉既然说了要教医术就要做到最好,所以她用进忠做模型,正在练习各个穴位。
进忠趴在榻上,眯眼笑着看他的令主儿。令主儿扎针一点也不疼,尤其扎他的脖颈的时候,麻麻的,酥酥的,他乐在其中。
嬿婉拍了拍进忠,“低头,别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对面的晞月,正在系统地看吉他的乐理知识,说着自已什么都不教,但她还是想去女子学堂上课,白蕊姬教琵琶,她就教吉他,她这在大清,可是独一无二的。
皇上下旨,在圆明园和春和园女子学堂之间另开多处小门,为表皇家天恩浩荡,几位太妃太嫔们去女子学堂为学子们授课,这在宗室之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有人说,太妃们应当恪守宫规和女德,在后宫安养天年,也有人说,太妃们走出了宫殿,走入了民间,是自已放弃了所有的尊荣。
琅华示意永琏不必去镇压,一件事的好坏,一个人的高低,在不同的人口中总有不同的评价,但只有一点最重要,她们无愧于心,无愧于天。
皇太后富察琅华还将京城内外乐善堂的孤儿们一起接到了女子学堂学习,她说,既然世人还不愿意女子进入学堂,那就先让男子进入女子学堂,只要有了融合的趋势,总有一日,人们的观念会有所改变。
女子学堂还请来了一位许久未见的人物,就是在甘露寺带发修行的端淑长公主,她与舒穆禄氏一起为学生讲着塞外的风土人情和边塞的地理知识。
五月,富察琅华坐在天地一家春的梧桐树之下乘凉,等着去女子学堂授课的嬿婉和晞月回来,远处,是永琏的长子和璟瑟的女儿在一起打闹。
自从来了圆明园,璟瑟就时常带着女儿来看琅华,琅华终于也过上了含饴弄孙的生活,这一世,她和璟瑟都获得了圆满。
璟瑟伏在她的膝盖上吃着橘子糖,她感叹着:“能在皇额娘身边待着可真好啊。”
余生安然,岁月静好……
(正文完)
谢谢这一路以来大家的陪伴,这是我第一次写文,算是兴之所至,我有许多的不足,许多的幼稚,万幸有你们的包容,你们的理解。也祝人生路上,我们都有自已的圆满
故事还没有结束,翻到下一章,我们来看看金玉妍的前半生,不喜欢看金玉妍的可以直接看后面弘历重生发疯篇,我一次性更完啦!
第168章 番外一金玉妍的自述(一)
我叫金玉妍,今年十五岁,我本是玉氏李家大人的庶女,和庶姐贞淑一样,做着嫡姐的侍女。
今日,我像往常的许多天一样,给嫡姐端着洗脚水,嫡姐身份尊贵,连洗脚水中都铺满了玫瑰花瓣。
而贞淑,就跪在我的对面,给嫡姐按着脚。
我想着阿娘的风寒,阿娘住在四面透风的柴房里,我要将我的被子给阿娘送过去盖着。
或许是水温太烫,嫡姐一脚将我踹倒在地,她怒斥我:
“贱婢,连个洗脚水都弄不好,真是蠢货生出来的蠢货,你娘满脑子只有勾引爹,看来你脑子里也只有男人,才会在这儿出神。”
我愤恨地看着嫡姐,即使因为这个受过多少巴掌,我也改不了这个性子,我不明白,同样是爹的女儿,为什么我和贞淑要伺候嫡姐。
我直视着嫡姐的眼睛,我倒要看看,她哪里比我高贵,贞淑冲我摇着头,示意我服个软,我装作看不见,
不出意料,嫡姐又给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力道极大,将我的眼睛都扇的生疼,当她的第二巴掌想要落下的时候,宣旨的人到了。
嫡姐被选为了世子妃,而我和贞淑要作为媵妾陪嫁过去,在玉氏,媵妾的命运极为悲惨,不得宠,主母会说你没用,得了宠,动辄就有杀身之祸。
当晚,把棉被送给母亲的我在另一间柴房里冻的瑟瑟发抖,贞淑抱着她的被子,和我躺在了一起,和小时候无数个夜晚一样,她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安抚着。
“玉妍,别怕,不管去了哪儿,我永远都会护着你。”
我拉着贞淑的手,她的手因为常年劳作,有着厚厚一层茧子,和嫡姐那双打在我的脸上,嫩如羊脂的手完全不同。
“贞淑,我们的娘是奴婢,生下来我们也要做奴婢,难道以后我们的孩子,生生世世都要为人奴隶吗?”
贞淑抚摸着我的头发,帮我掖好被子,抬头看着月色凉如水。
“玉妍,我们总会有机会的,如果真的安心做嫡姐的媵妾,恐怕怀上孩子就会被她去母留子,这次随嫁世子府,我一定助你博出来一条生路。”
我翻身过来,握住贞淑的手,她这话说的惊心,我害怕。
“不,贞淑,我们要一起有一条生路,你不准说傻话,做傻事。”
贞淑只是笑着看向我,她一向如此,做什么事儿都像不惜命一样。
那日嫡姐穿着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嫁入世子府,我和贞淑也第一次穿上了绸缎的衣服,甚至喜娘还给我和贞淑化了一个简单的妆。
去世子府的路上,贞淑摸着我的脸说道:“玉妍,你如此美貌,恐怕要遭嫡姐的嫉妒了,记好了,去了世子府,一定躲着世子点。”
我点点头,心内却不认同,对于世子府的生活,我既有期待,又有害怕,但我迫切的要抓住这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又害怕堕入另一个深渊。
嫡母拿捏我和贞淑的方式,就是控制我们的娘,如果我们一有不臣之心,娘就会受到非人的折磨,所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也不愿意让自已和贞淑进入险境。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世子,他在大堂之上等着嫡姐拜堂,他身穿一件玄色织金喜服,从跪着的我和贞淑面前走过,走到嫡姐的面前。
我还是没忍住抬了头,一眼就看见了世子深不可测的眸子,他看嫡姐的眼神并没有多少真情,反而带着探究和猜疑,毕竟他和嫡姐的姻缘是中殿大人的指婚,是纯粹的联姻。
我心里存了对嫡姐的不屑,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却正对上了世子的眼神,世子也在看我,我冲世子一笑,转而又低下了头。
世子注意到了我,每日他从嫡姐处起身,都让我过去给他整理衣服,我也知道他的心思,但更清楚,若是要一个男人轻易得到了,就会被弃如敝履,于是我开始刻意躲着他。
世子的好胜心被勾起来了,那日他喝醉酒,见嫡姐已经熄了灯,竟然来到了我和贞淑住的房间,他一把扯住我的袖子,就要将我带出去。
我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将贞淑吵醒,她看着我和世子,一瞬间全都明白了,贞淑拉住我:
“玉妍,你若是和世子在一起了,明日嫡姐就能将你毒死,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知不知道。”
我看着贞淑说道:“贞淑,我等不及了,后悔也晚了,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也要跳下去。”
贞淑突然变了脸色,神情坚毅,将我推出去,一把关上了门,任凭我怎么呼喊,她都不理会我。
第二日我再见到贞淑的时候,是嫡姐将贞淑带走,嫡姐大发雷霆,甚至将此事告到了中殿大人跟前。
中殿大人为了安抚嫡姐,安抚嫡姐后面的势力,重重地处罚了世子,甚至下令,若是世子再有此等行径,就向大清请旨,废除世子的位子。
而我,在疯狂地求嫡姐饶恕贞淑,我跪在台阶前一直磕头,心里是无尽的悔恨,我的不甘心害了贞淑,我现在只求嫡姐能手下留情,我冲嫡姐喊着:
“勾引世子的是我,你为什么不罚我。”
嫡姐笑着,那笑仿佛把我当成一个玩物:“我罚贞淑是为了给世子一个下马威,不罚你,自然是给我和世子留点余地咯,你和贞淑既然这么情深,本妃就心软一回,放你进去见她。”
我再见到贞淑的时候,她已经毫无生机,仿佛一枝已经凋零的玫瑰,她的身下,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我哭着喊着贞淑的名字,贞淑,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贞淑被嫡姐灌了整整一壶红花,在屋里被折磨了一天一夜,我背着贞淑一步一步走出房间,外面下起了漫天大雪,我不知何处才是我们的安身之所。
是世子拦住了我,我背着贞淑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再也没有了力气,看到世子的那一刻,我倒在了他的面前。
醒来时,是在世子的房间,我拉着他的袖子问:“贞淑呢,贞淑怎么样,她还活着吗?”
世子舀起一勺药喂到我的唇边,说道:“我已经请人替她医治了,命倒是保住了,只是以后也不能生育了。”
我心如刀割,心中满是对嫡姐的怨恨,对世子也没有了任何的情意,他看我倔强地不肯喝药,把碗放到一边说:
“玉妍,你有着举世无双的美貌,在这世子府里,有你嫡姐的压迫不能与我相守,倒是浪费了,不如,本世子给你一条生路,你为本世子做事儿,如何。”
我看向世子,开口问道:“你能助我和贞淑摆脱李府吗,你能把我娘救出来吗,你能让我一辈子不再受那个女人的迫害吗?如果不能,算什么生路。”
世子握住我的手臂,将我一下子拉近,说道:“本世子就给你这么一个机会,能不能真正成为人上人,就看你自已的了。”
我也不服输地瞪着他:“我要贞淑和我在一起,我要她陪着我。”
直到坐在去往大清京城的马车上时,我都不敢相信,我和贞淑真的离开了玉氏,世子给我安排了去做大清臣子金三保的长女,让我顺利进入宝亲王府,成为一名侍妾。
他认定,大清未来的皇帝,只能是这位宝亲王,就连我在玉氏的身份,都被世子换成了李府的嫡女,玉氏贵女。
世子说,他和宝亲王的这场交易,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世子寻求大清未来君主的庇护,宝亲王得到玉氏全部的臣服。
而我,则作为世子探听宝亲王的一枚棋子,也作为宝亲王安抚世子的一种方式,需要去金府得到这个身份,再去宝亲王府。
我看着贞淑,心里满是忐忑,“贞淑,不知道大清的日子会不会比在玉氏好过一些。”
贞淑倒是乐观,她的手冰凉却有力,将我紧紧握住:
“奴婢会陪着您,以后,您就是金府的大小姐,金玉妍,奴婢就是您的贴身丫鬟,左右这日子不会比在玉氏差的。”
接我下马车的,是金三保的长子金简,他掀开帘子,向我伸出手,在看到我容貌的时候,却气息一乱:
“奉阿玛之命,迎玉妍妹妹回府,你在佛寺为金家祈福多年,是我金家的功臣。”
不得不说,金家给出的安排当真是妙极了,在外祈福的嫡长女,听起来就尊贵。
进入金府以后,日子是我从未想过的舒服,我只担了一个金府长女的名头,府里没有任何的姐妹,金三保只有几个儿子,大儿子金简和我年岁相近,相处的也比较多,我能看出来,金简对我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