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枝点点头,日子更有盼头了,只是接下来,她和菱枝,得给三宝找个靠谱的去处。
而三宝也在想,得在两位小姑奶奶出宫之前,多给她们整一些傍身的钱带出去。
腊月初十,京城中下了一场大雪,紫禁城中,有种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空灵之感,仿佛昭示着某人的到来。
长春宫里,琅华带着晞月,嬿婉带着湄若围炉而坐,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嬿婉此时已经怀胎七月,坐在长春宫的躺椅上,吃着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给剥的栗子,喝着颖嫔给煮的奶茶。
妙哉妙哉,这周围的人都是心疼她的。
湄若最近帮着嬿婉带永琰,天天忙得找不着北,湄若不禁感叹,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
今儿永琪带着几位弟弟去学冰嬉,她们才有了这样的空闲在这里说说话。
腊月十二,因着宫中接连有喜事,西藏班禅派门下弟子安吉大师,入宫为大清祈福。
此事不仅是宫中之事,更是天下之事,因此皇上格外重视。
安吉大师要连续七个白日在宝华殿做七场法事,晚上则出宫,仍旧住在果毅亲王府。
安吉大师飘逸出尘,素有悲天悯人之相,用俗话来说,就是长得好看。
因此一入宫,就掀起了千层浪。
宫里不少宫女太监将安吉大师奉为天人,为了避免前世在空中看到的那种乱象,琅华请太后下了懿旨,除了各宫的主子,只有掌事宫女和掌事太监,可以去宝华殿。
因此许多人用替主子送经书的时间,一睹真颜。
琅华是重生之人,自然不怕鬼神,但对于佛道,她也不痴迷。
若是求佛有用,前世她苦苦哀求满殿的神佛,为什么还是没能留住自已的孩子,看来所有事情,都是成事在人。
因此她只等着腊月十八宫中设宴之时,再看一看这安吉大师是何方神圣。
而延禧宫中的青樱却如魔障了一般,她认为自已从妃位一降再降,两个孩子都被夺走,被后宫诸人算计,都是因为自已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青樱叠完手中最后一个元宝。
“菱枝,带着我叠的纸元宝和抄的经书,咱们一同到宝华殿拜一拜大师。”
若是能要来什么辟邪的东西,就更好了。
菱枝应了,将桌子上七零八散的元宝整齐地摆在盘中,自从知道了今年可以出宫,她的心也就平静了,好好当差,把这一年熬过去就好。
青樱带着菱枝来到宝华殿,只见庄严的佛像之下,一身白色僧袍的安吉大师垂头诵经。
他双手合十,眼中是无尽的淡泊与智慧,眉宇间是无穷的慈悲和宽容。
佛像之下,中间的紫檀香盘中,供奉着一串朝珠。
大殿外,纯贵妃和愉妃身边的翠儿和果儿也在此替主子诵经。
青樱看见殿内超凡脱俗的大师,惊喜万分,大师不同俗人,一定会懂她的初心,懂她的重感情,懂她的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青樱越走脚步越轻,越走越快,到最后仿佛如一只小蝴蝶一般往大殿飞去。
“主儿,咱们外面候着吧。”
菱枝想喊住主儿,安吉大师在诵经呢,人家其他人都在殿外一起诵经等候,主儿直接进去,实在是不成体统。
但青樱认为自已是与众不同哒,与大师交谈需要性情高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她就是这样的人。
青樱就这样从翠儿和果儿身边跑过,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大师身后,门口的翠儿和果儿一脸不解。
菱枝端着托盘,冲她们抱歉地笑一笑,表示:“我也不知道我主子这么没礼貌啊。”
青樱跟着大师的动作,一起双手合十,刚想跟着念经,只见大师放下双手,转身回眸,眸中不带任何表情。
糟糕,大师神了,竟然能发现自已,青樱想。
安吉大师看着面前的女子,这个女子眼神虚浮,身带怨气,看来不好超度。
青樱双手合十,鞠了一躬,此时脑海里竟然回荡着歆儿的话:不准向太监鞠躬。
“大师,信女是宫里的娴贵人,信女心事杂乱,想听大师讲道,助信女摆脱困境。”
安吉大师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位女子眼中的欲望,这位贵人却在极力隐藏,没用的。
“贵人可否告诉贫僧,您这一生汲汲所求的是什么。”
青樱想了想,她这一生,只求情分,只想和皇上一生一次心意动,她认定自已比后宫中追求名利地位的女人高洁。
“信女不像她人一般追求富贵尊荣,信女别无所求,一生只求一个情字。”
安吉大师轻笑“贵人,求情和求财,没有任何区别。”
青樱一瞬间觉得大师不高洁了。
“大师为何如此说,您是出家之人,还将名利看得如此重要吗?”
大师从未见过如此扭曲事实之人,自已明明从未提过名利二字啊?
“并非如此,贵人,佛家禅语有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所以爱和钱欲一样,都是一种贪念,贵人若想远离烦恼,请每日诵心经,清心寡欲。”
青樱想,她抄心经都抄了有几百遍了,也没用啊,必须要借助外物才行。
于是她盯上了紫檀香盘里的那一整串东珠做的朝珠。
这串东珠朝珠由108颗圆润晶莹的东珠组成,上面有深红致密的上等红珊瑚佛头四枚,佛头下以明黄色修带穿系形金累丝嵌青金石背云, 背云上下各有一个缀东珠及红珊瑚蝙蝠形结,看起来就华贵无比。
青樱眨眨眼,语气娇俏而又自信。
“大师可否将那串佛珠赠予信女,信女定拿着它日日诵经祈福。”
大师无言,他只是远离红尘,并不想离开人世。
这东珠朝珠可是西藏班禅送给大清皇太后的贺礼,在佛前开光供奉七天,准备在宫宴上奉给太后的。
“贵人,这东珠朝珠送给您是不合礼制的,贵人若是想修行,可以佩戴七宝手串,以增祥和。”
青樱叹息,原来这大师也有着对俗世规矩的臣服,自已看错他了。
青樱看向大师左手上的手串,决定手串也要戴最与众不同的。
“那大师可不可以赠予信女一串七宝手串呢?大师手上这串就很不错。”
大师心中万马奔腾,从业二十几年,第一次有人要自已手上戴的手串……
看着面前的娴贵人已经伸出了她的手,安吉大师没有办法,只能摘下来,放在了青樱手上。
没想到青樱一个翻手,直接顺势戴上了。
“得大师亲自赐福,信女不胜欣喜。”
大师觉得,这宫里没法呆了,再呆下去小命就没了。
而这一幕落进了殿外十几名宫女太监的眼里……
一时间,宫里谣言四起。
说娴贵人和安吉大师举止亲密,安吉大师亲手拉着娴贵人的小手,给她戴上了七宝手串。
还有人说,安吉大师对娴贵人情根深种,才不远万里从西藏而来。
琅华拍桌而起,“玉竹,赵一泰,将当日去宝华宫诵经的宫人找出来,本宫听闻,这谣言是从四执库先起来的?”
赵一泰弯着腰,恭敬地回答:“没错,奴才特意找了纯贵妃娘娘身边的翠儿和果儿问了,据说当日有四执库的几个太监清扫宝华殿。”
琅华紧眯着眼睛,此事不仅要约束宫人,还要找出传言的源头。
“赵一泰,你去四执库翻一翻当值的册子,看看是谁当日去了宝华殿,把人带到乾清宫去。”
赵一泰领命去了,琅华又看向玉竹。
“玉竹,你领着咸福宫的茉心,去各宫递个话,不准各宫宫人议论此事,若让本宫发现了,决不轻饶。”
玉竹点点头,她在东六宫,茉心去西六宫,正好。
琅华真的心累,青樱每天不惹点事她心里痒痒吗?若不是为了后宫安定,和蒙古王公将要入朝参加璟瑟婚礼,她真的不愿意管青樱这档子事儿。
叹了一口气,琅华带着宫里新补位上来的春叶往乾清宫去了。
乾清宫里,皇上也从毓瑚的口中知道了此事,正在怒气冲天。
见琅华进来,他面色稍微缓和,让琅华坐在自已旁边。
“皇后,你也知道宫里的流言了?”皇上气的已经把桌子上的宣纸揉了几个纸团。
琅华点点头“宫中以讹传讹,闹得不成体统,臣妾已经让玉竹和茉心去东西六宫制止谣言,也查出了谣言的来源,赵一泰马上就带人过来了。”
皇上面色稍霁,皇后从来不会给他抛出难题,只会和他一起解决问题,这让他如何不爱。
“辛苦皇后了,既然如此,李玉,你去将娴贵人也请过来,朕要听听她的意思。”
李玉来到延禧宫时,青樱还在把玩着手中的七宝手串,心里却惦记着太后的那串朝珠。
这手串比起来朝珠,还是差的太多了。
菱枝在旁边叠着元宝,自从安吉大师来了,主儿每天都让她叠一堆元宝送到宝华殿为主儿祈福。
菱枝前几次去的时候还没什么,等到后面,就也听见了宫中的流言蜚语。
那日她也是在的,主儿虽然和安吉大师聊了很久,但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
她还教训过窃窃私语的小太监,回宫后,她委婉地向主儿说了这件事,但主儿却无动于衷。
菱枝叠好了元宝,小心地问青樱:
“主儿,这几日宫中流言愈演愈烈,咱们避避风头,今儿就不去送了吧。”
青樱摇摇头,严肃地看着菱枝,菱枝跟着自已十几年,怎么一点自已的人淡如菊都没学到,于是她开始说教:
“菱枝啊,清者自清,我和安吉大师是正常来往,若是突然不送了,不是显得心虚了吗,况且流言怕什么,皇上不信就不攻自破了。”
菱枝无言,只能端着元宝又往宝华殿去了。
菱枝刚走, 李玉后脚就来了。
青樱开心地起来,这手串祈福果然管用,“李玉公公,是不是皇上宣我去伴驾啦?”
李玉看着面前的娴贵人,一看到娴贵人就想起来那晚上的青嬷嬷,好像做了一场梦。
“娴贵人,皇上请您去乾清宫一趟。”
青樱点点头,果然,皇上已经无法控制对她的想念了。
她觉得自已还是要矜持一点,于是她慢慢地又戴上手串,回头对李玉说:
“李玉公公。请稍等我片刻,容我打扮一番。”
李玉只觉得气血上涌,直接冲上脑门,娴贵人真的不知道那些流言吗?
“娴贵人,皇上急着要见您,您还是别耽搁了。“
青樱更害羞了,她低头笑一笑,语气嗔怪:“皇上怎么这么心急啊,”
青樱一路轻快地跟着李玉,心中想着,到了乾清宫,一定还要吊着皇上的胃口,让他尝尝相思之苦。
“臣妾青樱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青樱尽量捏着嗓子,让语气俏皮些,
皇上皱眉:“青樱,你没看见皇后也在这儿吗,歆儿难道白教你了?重新来,向皇后行礼,”
青樱这次整个人都松松垮垮的,行了一个歆儿教的不太标准的抚鬓礼。
皇上鼻子朝天:“你这抚鬓礼像洗头一样,朕就不说你了,今儿叫你过来,是朕和皇后有话要问你。”
青樱自已就直起身子来,坐到了皇后下首的位置上。
青樱倔强地抬着头,就算她知道皇上要问什么,她也绝对不会主动去说的。
“皇上,皇后娘娘,你们要问臣妾什么话,就赶紧问吧。”
皇上看看琅华,琅华知道,又把事儿甩给她了,琅华只能开口问道:
“娴贵人,宫里最近谣传,你与宝华殿的安吉大师来往密切,今日本宫和皇上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樱抬头看皇上,皇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有时不自觉地抬头,眼里是刺骨的寒意。
青樱既有皇上吃醋的欣喜得意,又有自觉高洁被玷污的羞辱。
于是这份得意她归结为皇上,这份羞辱她认为是皇后带来的。
青樱面带怒色,瞪着眼,看着皇后:“臣妾听过宫里的谣言,但清者自清,臣妾没做过这种事,皇后为何今日要到皇上面前诬告臣妾?”
琅华:???不是她有病吧,让她说事情原委,她质问自已干什么,自已也没想搞她啊。
皇上快要忍不住了,又开始皇后问东她答西了。
此时进忠弯着腰进来回话,赵一泰带了三位四执库当日值班的太监,分别是常公公,吕公公和小狗子。
“皇上,可要宣三人进来?”进忠小心地询问,毕竟常公公是四执库刷马桶的,身上恶臭,他不敢随意让进来,冲撞了主子。
皇上点点头,青樱说话实在太会颠倒黑白,还是听听旁观者的说法吧。
常公公三人进来,直挺挺地跪下了,这三人一辈子也就见过一两次天颜,平常也就能偶尔刷到皇上的恭桶罢了。
“奴才们拜见主子,主子饶命啊。”
琅华见三人实在害怕,只昂起头:
“将你们三人那日在殿里看见的一一说来,不准隐瞒,不准夸张,若有虚假的,就一律杖责五十,关进慎刑司。”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先说话。
最终常公公一咬牙先开口:“皇上,皇后娘娘,奴才那日在宝华殿外扫雪,亲眼看见大师和娴贵人手拉着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奴才还看见大师亲手给娴贵人戴上了一串手串。”
青樱主动亮出手上圆润的七宝手串,面带骄傲:
“臣妾和安吉大师清清白白,这串七宝手串是大师看臣妾有慧根才送给臣妾的,臣妾一开始所求并不是此物,但大师主动给了,臣妾也愿意收下。”
琅华听完青樱的话,感觉哪里不对劲儿,按照青樱的话,是安吉大师主动对她示好的?
小狗子说完,常公公也愿意开口了,小狗子啊还是太年轻了,他见多识广,能描述的更准确些。
“皇上,奴才那日正好在大殿门口,奴才还听见娴贵人跟大师说什么求爱呢。”
琅华头一晕,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吕公公也不甘示弱,也起身补充道:“娴贵人还说见到安吉大师就很欣喜,奴才们都听见了。”
青樱听完,其实这些公公说的也没错,只不过怎么听起来好像她和安吉大师确实有私情的样子呢。
皇上此时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琅华毫不怀疑,皇上马上要掀桌子了。
于是她很有眼色地起身行礼:“皇上,这三位公公虽然供词差不多,但也不能全信,谣言自他们而起,这个自得处置,臣妾觉得,还是得再找几位近处的宫女问一问。”
皇上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把娴贵人的贴身宫女带去盘问吧。”
青樱还是坐在椅子上,她认为自已是清白的,所以即使盘问菱枝,她也不害怕,甚至为了证明自已的清白,动点儿刑也很必要。
“皇上,臣妾是清白的,您大可以让菱枝和纯贵妃身边的翠儿果儿一起入慎刑司,让精奇嬷嬷拷问,臣妾绝不畏惧。”
琅华实在气极,于是开口:“娴贵人,你当然不畏惧,受刑的又不是你,本宫看,你才是谣言的起源,你怎么自已不入慎刑司,皇上,后宫用刑,人心不安,臣妾建议,先把安吉大师请来吧。”
皇上也点点头,差点被青樱带偏了!
过了一会儿,安吉大师被进忠请着,翩翩而来。
安吉大师进殿以后,向皇上和皇后行了礼,一眼都不曾看过青樱。
皇上对安吉大师带着基本的尊重,询问道:
“近来宫中流言叨扰了大师清修,朕召大师过来,也是想问个清楚明白。”
大师面色从容,直视着皇上:“贫僧知道此事以后,也等着向皇上解释,不然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琅华心内稍安,大师还不是个糊涂的。
大师终于看向青樱:“皇上,皇后娘娘,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娴贵人造访之日,贫僧正在宝华殿为太后的朝珠诵经,当时她与贫僧论起了人之所求,我们各抒已见,娴贵人是不是这样。”
青樱点点头:“是。”
琅华想想,瞧瞧人家大师,多会说话。
大师又说:“娴贵人说她近来心中忧虑,想向贫僧求一法物,她当时看上的是太后娘娘那串东珠朝珠,是也不是,娴贵人。”
青樱又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皇上会不会把朝珠直接赏给她呢。
“皇上,臣妾确实喜欢那朝珠,但大师不肯给臣妾。”
皇上脸上疑惑,她怎么敢要皇额娘的东西的。
大师点点头,幸亏娴贵人百口莫辩不爱解释,不然更难救场了。
“贫僧拒绝了娴贵人的请求,娴贵人又看上了贫僧的手串,向贫僧求取,贫僧一开始将它放到了娴贵人手上,是也不是,娴贵人?”
青樱点点头:“是这样,是臣妾自已翻手顺势戴上了。”
大师又看向跪着的三个太监,目光悠远:“流言中说贫僧和娴贵人手拉着手,举止亲昵,可是三位公公亲眼所见?那贫僧和娴贵人是左手拉右手,右手拉左手,还是双手拉双手呢?三位公公看得清楚吗?贫僧的七宝手串又戴在哪个手上呢?”
常公公,吕公公和小狗子相顾无言,当时确实离得远,看不清楚,是常公公讨厌娴贵人,主动说娴贵人爱勾搭人的。
事已至此,皇上和琅华都在安吉大师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貌,此事是一场乌龙。
皇上看向座下众人,开口说道:…………
第128章 皇上觉迷录
皇上看着座下的众人:“常公公三人,散布流言扰乱宫闱,拖下去杖毙,娴贵人和安吉大师无辜,送回宝华殿和延禧宫,传旨宫中众人,此事已经查明,若是再有谣传,处置同常公公三人。”
青樱心里温暖,皇上还是相信自已哒,这就是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
而且安吉大师过来护着她,怎么不算是超越男女之情呢。
青樱挑衅地看着皇后,头扬的高高的。
安吉大师依旧不走,抬头看着皇上,“皇上,那个七宝手串是娴贵人在贫僧这儿要走的,可否让娴贵人还给贫僧?”
青樱觉得大师不高洁了,送人的东西,哪里能重新要回去。
皇上见青樱没有反应,心里更烦了:“青樱,你缺这一两个手串吗?赶紧还给大师。”
青樱嘟嘴:“皇上,臣妾没有东珠朝珠,连手串也不能有了吗?”
一边说,一边摘下来,扔给了大师。
只见大师拿起帕子,仔细地将手串擦拭一番,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琅华想笑,大师也是被逼急了。
大师看着面前的差点给他招来灭顶之灾的娴贵人,面色从容:
“本就是尘埃,何必污清净,贵人以后还是不要去宝华殿送折的元宝了,那是给逝者烧的,不是祈福的。”
说完向皇上和皇后行了礼,就转身走了。
琅华也起身,“皇上,臣妾还要去问问玉竹,东西六宫可都全部通知了,就不打搅皇上了。”
留下皇上,青樱二人面面相觑。
皇上要疯了,青樱竟然去礼佛宝华殿,烧给去世的人用的元宝,这不是丢人丢到西藏去了?
皇上见青樱犯错而不自知的样子,不禁想起了当年选秀之时,她知道自已的姑母谋逆,还要称呼先帝姑丈的样子。
青樱还是和当年一样的不通人情,倔强自负,为什么自已却不像当年一样,认为青樱单纯天真了呢?
皇上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已的癔症痊愈了,也是因为他是人,是一个思想和情感都会进步会改变的人,而不是一个展现青樱魅力的工具。
皇上又想起来,青樱在上次阿箬一事中的表现。
也是一样的百口莫辩,也是一样的故作无辜,也是一样的自认清高。
他盯着青樱,像要把青樱看穿,她还是当年那个青樱妹妹吗。
“皇上,您盯着臣妾做什么?”青樱一脸娇羞,皇上莫不是回想到了他们大婚的时候自已的装扮?
青樱眨眨眼,冲着皇上嫣然一笑,想勾起皇上年轻时候的回忆。
“哈哈,你的嘴真大啊!”弘历脑海里回荡着的都是青樱曾经的这句话。
此时他也想把这句话送给青樱,青樱这些年,怎么嘴越来越大了。
皇上收回思绪,看着面前依旧一脸懵懂的青樱,青樱三十多了,和他都是做了祖父祖母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呢。
“青樱啊,朕在想,这么多年,咱们之间究竟是谁变了,谁没变,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啊。”
青樱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在宝华殿,听到安吉大师说由爱故生忧,如今皇上愁容满面,都是因为太爱她了。
青樱看着面前的皇上,已经不复少年时的风度翩翩,而有了皇上的威严多思。
皇上一定是年纪大了想的多,这时候正需要她的宽慰。
她扬起一抹微笑,忽然说道:“皇上啊,人都是会老的嘛。皇上会老,臣妾也会老,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的。”
弘历的脸上出现了疑惑,愤怒,不解,和后悔。
疑惑青樱的不懂人话
愤怒青樱的出言不逊
不解青樱的自作多情
后悔自已的多言多失
青樱自信,皇上一定被她的话感动坏了,于是她也期望着皇上也说些甜甜的话。
“青樱啊,你也不是不懂人情的小姑娘了,都生过两个孩子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你回你的延禧宫吧,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皇上其实很想将青樱挪去圆明园,但是顾及到她生育过两个皇嗣,虽然都记在了别的妃嫔名下。
但将她直接挪出宫,未免不会显得他太薄情,所幸青樱位份低人一等,众人都可以压制她。
青樱的耳中听到的是,皇上顾念她诞育龙嗣,让她在宫里好好生活。
况且今日七宝手串一事,自已什么都没说,皇上就都偏向自已了,可见皇上对她的袒护。
青樱起身看着眼前自已的少年郎,心中温暖。
“皇上,臣妾知道您的不得已,臣妾会帮您,从太后手中,要回咱们的孩子。”
说完,青樱就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皇上觉得脑袋疼,眼睛疼,恨不得撞墙。
他向外面喊:“来人,来人,宣玫嫔来伴驾。”
为什么不叫嬿婉,因为他心疼嬿婉怀胎七月,这么冷的天,还是让嬿婉暖暖和和地在暖阁里喝茶吧。
永和宫里,庆嫔正带着粉雕玉琢的璟兕和呆萌的永璂一起玩,自从两人都养了青樱的孩子,就变得更亲近了些。
娴贵人这人是不怎么样,但璟兕和永璂毕竟是世上最亲密的兄妹。
此时,慢悠悠的永璂正在教璟兕妹妹走路,幸好永璂慢半拍,璟兕正好能跟上。
两位额娘一眼也不敢离开他们,两个孩子每走一步,两人都笑的更明媚。
李玉掀开门帘,恭敬地行了礼:“玫嫔娘娘,庆嫔娘娘安,皇上身体不适,心情不佳,想宣玫嫔娘娘过去伴驾,听您的琵琶解解闷儿呢。”
玫嫔起身,让人拿了琵琶:“这有何难,本宫这就过去,庆嫔妹妹和我一起去吧,妹妹的琴弹的甚好,永璂和璟兕让嬷嬷们带着睡一觉,你放心,我这永和宫啊,安保极好。”
庆嫔当着李玉也不好推辞,只让身边的人回慈宁宫去拿琴。
琅华回到长春宫,不禁在想,皇上今日还能容忍青樱,只靠着最后一丝昔日的情意,不过自已还留了一招后手,等到皇上今年去木兰围场,就会有人取代青樱这墙头马上的情谊了。
乾清宫里,闭目养神的皇上,听着庆嫔和玫嫔合奏的《渔舟唱晚》,心思逐渐平定了下来。
他轻轻张开眼睛,玫嫔娇媚,一手琵琶撩人心弦,庆嫔端庄秀美,弹琴时浅笑嫣然。
自已有这么多善良可爱的妃子,为什么要受青樱的气!
不过,之前一直没注意,这庆嫔年纪稍长一些,反而更好看了,像年轻时的绿筠。
皇额娘身边的庆嫔这么关心自已,可见皇额娘也心疼他,青樱还去挑拨他和皇额娘的关系,是何居心。
皇上告诉自已,不要去想青樱,要多想开心的事儿。
于是他决定,今晚宣庆嫔侍寝。
独自一人回来的白蕊姬,准备将公主送回慈宁宫,她额娘现在侍寝顾不上她咯。
没想到,白蕊姬在寝殿,看到了让她落泪的一幕:
小小的永璂,正搂着躺在床上的璟兕,为她静静地唱着安眠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它遮窗棂~
白蕊姬不愿意打扰这美好的一幕,她从心里涌起骄傲和辛酸,她的宝贝儿子是一个贴心善良的孩子………
青樱开心地回到延禧宫时,正看见菱枝拖着一大麻袋东西回来。
兢兢业业的菱枝还不知道,自已刚刚差点就被主子给送进慎刑司了。
青樱看着从远处费力拖着东西过来的菱枝,皱皱眉头,这多不体面?
“菱枝啊,这些我送去的元宝怎么拖回来了?”
菱枝一脸委屈,什么叫主子送去的,明明是她亲手叠的,她亲自送的,主儿也没告诉她这是给死人烧的啊。
安吉大师前面顾及主子心情,把这些都放在偏殿了。
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宝华殿的其他僧人非要她全都带走,还说以后不准延禧宫的人再去了。
菱枝虚心问了才知道这元宝的作用,道了好久的歉。
青樱被菱枝盯的心虚,于是用虚弱的语气说:“我累了,菱枝,这些都扔了吧,你服侍我去歇会儿。”
菱枝把这些元宝放在一边,只能进去侍奉主子了。
钟粹宫里,绿筠、海兰和婉茵正在给永琪和永瑢做今年秋天去木兰秋狝时的护膝。
听闻今日乾清宫里安吉大师破除谣言一事后,海兰放下绣案,轻轻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