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同人)清朝乡下女进城后by竹笋君
竹笋君  发于:2024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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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听得闷笑,回头又把这话跟楚韵说了,道:“我娘就是这么个人,嫂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只要你不理她,她也就能嘴上凶两句。”
楚韵想,杜月多半是怕她被挑中当了宫女,郎氏在家就孤立无援了,所以想方设法缓和郎氏和儿媳们的关系。
杜容和听了后,道:“女儿家的心果真仔细,我和哥哥们都是想着,有我们在,必不让家里人委屈了娘。”
但人与人相处,不仅是物质上的事,还有心理上的事,哪个解决不好都要出事。
他接着问:“桃树的事有眉目了。”
楚韵赶紧问:“谁家有?”
杜容和笑:“杭家就有,也不知是你哥故意挑的杭家人,还是无巧不成书,真让他遇见了。”
杭家人的桃树据说是他们姻亲王家院子里长的,这个王家几代为医,在乡里也有些名声,家里这株桃树长了百多年,果子结得又大又香甜,王家人从来不卖,只愿意分给附近的乡亲和病人,周围许多人家都会在夏天去王家求桃子吃。
杜容和打听了许久,才打听出这一株,即使他们去要也没什么危险的宝树。
楚韵叹:“……难怪王家要把姑娘嫁到杭家去,我听我们家老太太说,杭家人跟楚家有旧,两家人以前都不出仕,杭家人后来想通了,人家举家上京考学,不到三十年就站稳了脚跟,后来我爹娘上京,也是杭家人接待的,我来之前就听说杭家出了几个进士,现在想是官都做大了。”
不然王家的桃树也不能安安稳稳地活这么久。
杜容和道:“你想问他们要分株,恐怕不容易。”
楚韵没想过这个,道:“春天果树要剪枝,结果时果子才长得好,我打算问他们要点儿剪下来的废枝,拿回来嫁接在我的杏子树上,这么长出来的桃子能比从前更好吃。”
杜容和没听说过把桃树种在杏子树上还能结桃子的事,他总觉得小韵发了癔症,但一想到稻子和向日葵,他又忍不住生出一点盲目的自信。
万一,这是真的呢?
他鼓励道:“……过两日,咱们去野牛沟时,问问杭家孩子,先打听下口风,万一人家连残枝败叶也不愿意送呢?”
楚韵应了,她听着王家像倔驴,直接要估计当真没门,先从孩子软化或许还能成。
两人说着话,仍不忘告诉郎氏找到了要桃的人家。郎氏这时已说上了瘾,瞎话一套一套的有些刹不住嘴了。
而且这话编来编去又不好套在丈夫身上,真真是骑虎难下!
最后,还是杜薇出了个主意,道:“直接栽何家兄弟身上得啦,他们两个债多了不愁,外边啥话都往他们身上丢,咱家丢两句过去,他们也找不出谁干的。”
何家兄弟锅从天上来,刚谈好的婚事又飞了,两人跺着脚骂:“谁啊!这么缺德!我们什么时候把家里丫头都睡大了肚子,又跟死爹抢过小娘,还让小娘生了孩子被赶去庄子上种地了?甚至,到了春天还没粮种,穷得去讨饭才被亲戚认出来。这门亲戚究竟是谁!敢不敢站出来跟老子一口唾沫一个钉把事一五一十地说明白了?”
何显耀打听了好几圈,实在打听不出个一二三,编排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这一年,两人少说已花柳病死了十回。有五次,不知事的远亲都上门吊唁了,这没头没脑的话真找不出谁干的。
而且,有了前科之鉴,饶是两人说破嘴皮也没人相信他们的清白。
媒婆还劝:“人家都说你们刻薄姑奶奶,要不,咱们把姑奶奶再找个好人家嫁出去,这个谣言不攻自破,之前传的瞎话,咱们也能说通通做不得数了。”
何家当然舍不得这笔钱。
嫁人需要一大笔嫁妆,以前他们是想让两个姑娘在家多干几年活再走,后来好容易找着个外地来的盐商子弟愿意自套腰包自办嫁妆,同意大姑娘带着妹妹嫁过去,结果盐商子弟是个病秧子,两姐妹过去不到三个月就守了寡。
二姑娘这回带着寡姐回来,想自己嫁出去再带着姐姐走,但何家早已无力发嫁,论到妹妹也一样,但光着身子出门,也不是他们家的做派。
何显耀心里想了又想,倒想起一个毒计。
他悄悄地想,女大不中留,这两个妹妹虽说和他是一个肚皮里出来的兄妹,但男人和女人天生不同,即使隔了肚皮,那也是隔了肚皮的兄弟比不隔肚皮的兄妹更亲。
以前何显耀还能留着两人吃口饭,现在何家眼看着不先把她们发嫁就找不着媳妇了,他就不想留着两姐妹了。
何家姐妹从亲爹娘死了后就很少出胡同,京外什么样更是没见过,要是把两人丢到城外,就是隔着家两条街,两个姑娘也未必找得回来。
何显耀这么想着,出门买了只烧鸡烧鹅、一大锅羊肉汤回来,一如往常把腿和翅膀和溜滑醇香的肉卷儿分给后娘和弟弟,招呼两个妹妹吃剩下来的肉。
这顿饭较往常丰盛,但何家吃饭素如此,只给何家姐妹吃剩下的,所以,两人虽感慨这顿饭好吃,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是不知怎么,这饭一下肚子,人睡得就格外快。
天刚蒙蒙亮,何显耀就轻轻抱了两个妹妹在马车上,自己驾着车往郊外走。
差不多走了有两个多时辰,他才回身把仍在熟睡的两姐妹抱下来。
何显耀听说这片地以前叫大虫坡,坡上常有大虫在,吃个把人跟玩儿似的。
何家,嫁女儿的钱没有,发丧的钱还有些。
做完这些,何显耀就架着马车转身回去了,没想到半路上却遇见个熟人。
何显耀早就忘了这人是谁,但人家认识他啊。
郎氏的小侄儿郎助得了爹娘吩咐,在乡下守着奴才们种稻,但郎家是跟汉人做生意发家,并不是种地发家,所以他们家也不擅耕种,奴才们种了半天,缩手缩脚地过来跟郎助说:“少爷,咱们不如趁着春光尚好,把这些谷子串一串烤了吃,反正咱家也种不出个几|把|毛。”
郎助很无语,打算自己亲自去杜家问一问姑奶奶怎么办。
路上遇见何显耀穿着汉人衣裳,带着大斗笠,人不人鬼不鬼的往回走,郎助还想蹭下车,跟在后边连叫了几声。
何显耀以为是叫花子化斋来了,马鞭子扬得飞快,郎助不仅没蹭上车,还吃了一嘴的土。
郎助气得破口大骂,这何家兄弟,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时候何大带着姐妹隔三差五就往杜家跑,他过去送礼三回能遇见两回。
谁知道这家子当真白眼狼似的人物,家里略好些便翻脸不认人了,这么着急忙慌的,一准儿没憋好屁。
郎助转转眼珠子,慢慢起身往何显耀驾车的方向转回去。
他笑着想,或许这狗东西是上乡下看小娘和讨口的孩子去了。
他还以为,这瞎话是他们家姑奶奶瞎编的呐。

第109章 妹妹怕怕的
郎助看看天色,赶三赶四地按着车轱辘印往回走,等走到一处树林里,见着何大姑娘何二姑娘苍白着脸人事不知地躺在一颗老槐树底下,他怒从心头起,道:“这大畜牲,两个姑娘落你们家真倒了八辈子霉。”
往前十几年,郎助去杜家看郎氏,郎氏因丢了二姑娘,对机灵的何家姐妹便有些移情,回回他过去,总不忘提醒多带一份好吃的好穿的给这两姐妹,杜乐有的这两姐妹都有。
只可惜人家长大后,一根毛也没往郎杜两家送过,郎家人素来果断,对此绝口不提当年的交情,只当从没认识过何家人。
但郎氏心里仍有些惦记,郎助上回听见这两人消息便是何大姑娘出嫁,姑奶奶不想自己过去添妆,又想着母女一场怎么也得善始善终,便托他送了两个便宜镯子过去打算结了陈年旧案。
当日何家何等风光,嫁妆罢了整整四十八抬,打开都金灿灿的,没点儿虚头巴脑的样子货。一晃眼,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
郎助对这两个姑娘没什么情分了,但想走又不敢走,怕自己一走姑娘们就遇见歹人了。情分归情分,真走了这两人有个三长两短,良心一辈子能过得去么?
他想了想,只好在路上站着等家仆或者过路的人找过来。
杜家这边,楚韵在和楚宗保以及他带过来的小伙伴在海棠树底下说话。
这个小伙伴是杭家十四岁的孩子,叫杭不留行,他的舅舅王大夫就是桃树的主人。据杭王氏说,她生了孩子一直没乳汁,王舅舅膝下无子,对着小外甥越看越爱,干脆就给取了个中药名叫王不留行,想让王氏多点儿奶养孩子。但王氏毕竟已经是杭家人了,最后王不留行也就去了王叫杭不留行。
杭不留行长得很俊,尤其一双凤眼瞧着就比杜密等只会流鼻涕到处打滚的脏孩子聪明。
聪不聪明楚韵不知道,但显然这孩子很老成有礼,进来先提着许多杏仁糕四处请了安,进了三房还亲自拿着茶水想给楚韵倒,说是想谢谢她教兄弟们知道粒粒皆幸苦。
楚宗保一看就不服气了,杭不留行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已经收服了他娘他爹,他们整条胡同大娘大爷的心,眼瞅着要收到他姑这,他绝不允许!于是一手夺下茶壶,心里直骂:从小就被人说是出奶的药,能憋着这口气长大,能不少年老成吗?
楚宗保自己辛勤地给楚韵倒了水,又小声跟她嘀咕道:“姑,他就是杭家的尖儿,前几日杭老毛让他们家孩子过来做老黄牛都没舍得让他来。要不是你说想要王家的桃儿,我还不能去他们家缠着他来呢。”
楚韵转转眼珠子,问他:“杭小哥平时都爱做什么?”
楚宗保道:“他念书好,但人是疯的,不想着做官想以后跟着舅舅做大夫,从小跟着舅舅漫山遍野跑去收药材看病,杭老毛跟他说人心的病学医治不了,他才肯点头说以后科举啥的,但我瞅着,我们行爷早已经发现他们家族长是在放狗屁,私下一直在四处搜刮医书。”
楚韵有了底,于是就带着杭不留行看她的小花园,杭不留行认得很多花草,他甚至连楚韵养的那两株不知道想药谁的毒花都认识,还私下让她别种。
何妈跟在后边看人这么聪明,回厨房备饭时就跟丫头们说了这事儿,一来二去,杭不留行生得好又聪明的事儿就传开了。
杜薇杜韶本来在郎氏院子里吃瓜看戏听故事。
郎氏跟她们说了满肚皮的八卦,又说楚韵免费把杭家小孩儿“请”去种地了。
一部分人在獐子坡给她除草翻地,一部分人在野牛沟给她种今春的稻子。
也就省钱上这乡下丫头有一手,郎氏心里高兴,但其实并不乐意让外人知道,不然就显得媳妇太上不得台面,日后被挖出来是村姑出身就不好了。
两姐妹听得连声感叹,一听喜鹊说杭不留行的事儿,杜韶就风一般带着姐姐往三房蹿。
杜韶想的是——春天是情思纷纷的日子。再晚,就赶不上趟了。
杜家姐妹长得也不错,起码楚宗保对杜韶印象就很好,——杜薇严肃,看着像楚韵,他不敢套近乎。
楚宗保就招呼杜韶道:“小韶妹妹,咱们一起吃糕玩儿。”
杜韶看他叉着腿走路的样儿就想跑,只是待客之道并非如此,收下糕装装样子后,她就溜到俊俏如小树苗般的杭不留行旁边,大方道:“杭哥哥,咱们一会儿吃糕吧?”
楚宗保听见这一声,如同被九天神雷劈中心窝,气得他盼着杭不留行立马噎死。
杭不留行当然没有被噎死,他是小大夫,很讲究细嚼慢咽,很给面子地接过糕吃了一块后,担心自己吃不完浪费,还走过来问楚宗保:“你吃不吃?”
“不吃!”楚宗保撇头不理他。
杭不留行微微叹了口气,衬得楚宗保更如只愤怒的小猪崽儿。
楚韵看得哈哈大笑,伸手把糕接过来就着茶水吃,道:“挺好吃的,唉,怎么有人就吃着不香呢?”
楚宗保叉着酸疼的腿走到角落里默默地想——这些人迟早会遭雷劈。
杜韶对比了一下两人做派,对杭不留行更添好感,她已经不是过去羞涩得只会躲在姐姐身后说‘要死了’的孩子。但姑娘家又不能这么“不知廉耻”,所以她就悄悄地让楚韵把小花和德胜儿抱过来。
过去一年楚韵跟一鸡一鸟相处的时候很长,加上三房又宽敞,如今一鸡一鸟踩热了地皮,大多数时候都在三房鬼混。尤其小花,鸡冠子抖起来之后脾气也吹气似的长大了,稍不如意就挺着胸脯四处啄人,除了杜密和楚韵几乎没人敢再惹它。
就是杜老爷,偶尔说了句要把小花烧了下酒,小花都在他鞋子里连续拉了半个月的鸡屎。
楚韵等着杜韶求爹爹告奶奶地缠了她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答应下来。
等一鸡一鸟来了,杜韶先看了一眼小花,算盘打了半天临了愣是没敢伸手,最后她把德胜儿放在手心里,担忧地道:“杭哥哥,小花德胜儿午间多吃了两粒谷子,想是烧心了。一下午都不出声,你救救它们吧?”
杭不留行是个负责的小大夫,而且王舅舅在乡下干得最多的行当就是治东家的牛胃胀气西家的狗咬掉了毛。他跟在舅舅身后也懂一些治小动物的手段,老淡定道:“拿来我瞧瞧。”
杜韶轻轻地把德胜儿递过去,指着厚厚的胸脯子问:“杭哥哥,它是不是长瘤子了。这里生得这么大,让妹妹怕怕的。”
可怜的德胜儿,最近被一只美丽的雌鹦鹉拒绝后好几日在家都食不下咽,今儿更是水都没喝一口,真不知怎么多吃了几粒谷子撑着的。
杭不留行两指并拢,在德胜儿胸上摸了两把,解释道:“小杜姑娘,这是德胜儿胖出来的护心肉,不是瘤子,以后少给它喂点儿就成。”
那天,那只雌鹦鹉也说德胜儿太胖,之后德胜儿就不吃饭了。德胜儿听到这更是悲鸣一声,跳起来狠狠啄了杜韶一顿,方虚弱地飞走了。
楚韵看得捂着嘴憋笑,杜韶也有些不好意思,尤其小杭大夫还看着她的头,道:“小杜姑娘,你的头要我看看吗?刚刚德胜儿啄了你不少头发,要是严重了得趁小涂生发水,否则大了容易秃。”
杜韶让人瞅着被鸟啄掉了毛,什么春天不春天的都忘了,脸上红得厉害,起身就要往家里跑,还道:“杭少爷,我没事,我先回家了。”
杭不留行本来想追过去问问看,一听这话又坐下了,但他仍不忘招手,道:“小杜姑娘,要是头上疼记得跟我说,我舅舅有个方子治斑秃最好了。”
杜韶跑得更快了,她发现,长得好的男人似乎都跟他爹一样不懂事。
气跑了杜韶以后,杭不留行逐渐有了些模糊的感觉,他看着楚韵道:“要不,我还是过去看看小杜姑娘,给她赔个礼吧?”
楚韵已让何妈去看过了,韶姐儿关着门不让提杭不留行,还在跟薇姐儿赌咒发誓以后要找个丑却温柔体贴的男人,唬得闵氏一个劲儿劝她,说到时候生个孩子是倭瓜要把家里老脸丢尽。
楚韵道:“韶姐儿不是小气人,她指不定是看了那本书想过来玩一玩,玩了瘾也就过了。”
其实对杜家姑娘媳妇来说,姓杭的和姓孙的没啥区别,只要这个人能满足她们的戏瘾就行。
楚韵敢打赌,韶姐儿这两日多半看了个情窦初开的民间故事。
杭不留行不知道杜家的情况,他是真有些不好意思,还让人出去买糖葫芦回来给韶姐儿送过去,再面对楚韵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来之前楚宗保跟他说过楚韵想要他舅舅家里不要的枝桠。但他舅要是愿意送人,他娘也不会嫁给他爹了。
杭爹五大三粗,若非有个好祖宗,可真没啥本事能娶到他娘。
杭不留行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为难之处说给楚韵听。
楚韵想了想,道:“你舅舅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杭不留行道:“有,他想要很多医书,王家的医书太少了,学到出师也就能给人看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病情稍微重一点儿,我舅就治不了了。”
楚韵听了就去了杜容和书房,在里边翻箱倒柜地找。
杜家有不少医书,主要是皇帝皇子们太卷了,他们不仅要看,还会时不时刁难大夫。像老皇帝就看不上人参,总说这个没用吃了或许还要把人吃死。
奴才们担忧吃的、用的会送成主子们看不上的人参,像小荷老师这般努力之人,就会刻苦钻研一些药理,防止哪日上司被问点儿什么医学上的疑难杂症。
——爱新觉罗都是疯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这么问?
这些医书上都有杜容和的笔迹,送是不能送的,但可以让杭不留行自己抄,抄了带回去给他舅。
别说王舅舅受不了这个诱惑,杭不留行自己也受不了,当下就要了笔墨纸砚开始抄。
何妈看了就嘀咕:“怎么不让三爷弄新的回来送给他们?”
楚韵道:“好医书难找,他也未必能重新找到一样的出来,再说普通的杭家自己便能设法弄来,轮不上咱们送。”

第110章 快活日子
杭不留行在杜家认真抄书,楚宗保陪了一会儿,吃了两块洒满葡萄干的沙琪玛、七八块金丝菊花酥之后,便躺在旁边的长榻上四肢摊开睡得四仰八叉了,梦至云端处,甚至轻微地打起呼噜。
何妈妈进门添茶、倒水、换点心,看着那只灰扑扑的小猪就叹气,大声问白鹤一般抄书的杭不留行:“有没有被吵到?”
这五雷轰顶般的响动只不过让楚宗保翻了个身,又没有什么事让他做,不睡觉干什么?
杭不留行淡淡地垂下睫毛道:“不吵,比我家里的弟弟妹妹安静多了。”
楚韵已经听说,他的弟弟妹妹只有四五岁,纵然脸上已练厚了三寸,看见这一幕她也不禁小脸一红,眼巴巴地盼着一个什么人来拯救拯救自己。
救星很快来了。
来的人是郎助的两个贴身长随,郎助是个急性子,满郎家就属他长得像出嫁的姑奶奶,性子也像出嫁的姑奶奶。郎芝香往年有个什么,都愿意跟这个机灵似姑的大侄儿来往。
郎助急着要来问姑奶奶田地的事,伺候他的仆人还没把车马带出来,他便自己上路了,走前还扬言:便是自己跑到杜家门口,郎家的马车未必转得出村口!
两个奴才架着马车带着给老姑奶奶的见面礼策马狂奔,想着把自家爷找回来,结果一路上都没见着人,甚至还跌了几个跟头。
杜家人对郎助的奴才都很熟悉,守门的刘婆子王妈妈还在吃糖油饼,见了郎家人慌忙把咬了两口油饼往怀里藏,化了的糖稀流到肉上都烫得龇牙咧嘴的,还不忘问:“难怪早起就听见喜鹊叫,原来是郎大爷来了!”说着弯着腰道:“大爷!请进!请进!”
这么一弯腰,糖油饼便掉在地上了。
“进个鸟儿!人已没了!”两个长随风尘仆仆找了一下午找不见人,这时已有些疯了,伸手把饼子捡起来拍了拍灰就往嘴里塞,两个婆子看得眼睁睁的,一时都没挤出话。
最后刘婆子去了三房,想请小杭大夫过来看看这两人是不是得了疯病。
楚韵当然要跟着一起过来,不能真把客人当大夫使啊?
杭不留行看了会儿悄悄告诉楚韵:“没疯,受了点儿刺激,喝点儿压惊汤收收惊。”
王妈妈一颗心掉进肚子里,等人吃完了才斟酌着问:“怎么了我的爷?是真死了人还是怎地?”
长随顿时泪滚了满脸,道:“爷啊,我的爷啊,他不见了!”
王妈妈听到这彻底不慌了,楚韵安慰道:“大活人还能走丢?想是哪里玩去了,你们在家里略歇歇脚,指不定过会儿大爷就来了么?”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郎助架着辆破败的小驴车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杜家门口,手上还拿了只路上新买的鸟儿。
楚韵给郎大爷行了礼,很快便看见小驴车上走下来两个头发凌乱、双目无神的妇女。
一个梳着妇人头,一个还是姑娘家的样子,前边留了些细碎的额发。
来人正是何大姑娘,何二姑娘。
这时杜家门口已经陆陆续续停了一些人往里看。
楚韵见她们衣衫不整,人也呆傻,赶紧把两个姑娘拉进门见郎氏去了,本来她还想带着人洗个热水澡,但何家姑娘不愿意,她也只能随她们去。
郎芝香这会儿在听孙婆子说故事,见外边呼啦啦来了一群人,脑子就有些转不开,她先问郎助:“到哪里去了?”又问何家姐妹:“不是说大妞儿嫁出去享福了吗?怎么灰头土脸地过来了呢?”
两个姑娘闻言还是呆呆的。
郎助平地一声雷,道:“姑奶奶,那何家兄弟太不是东西了,好好的把两个姑娘都丢在大虫坡上不要她们活呢。”
这话一出,杜家下人都吃了一惊,纷纷开始落锁赶客,唯恐别人听走了丑事。
杭不留行在一边给心跳得快的人、烫伤了的人挨个看病便留在了里边,楚宗保听说这事后也死皮赖脸从榻上跳了起来跟着杭不留行在后边伸着脑袋看。
郎氏听侄儿细细说了事情原委后险些昏倒,道:“这小畜牲从小看着便人模狗样的,那会儿我就知道他长大了好不了,看看现在让我说中了吧,小时偷嘴大了就得杀人,这还是亲姐妹,怎么就让那狐媚子勾住心舍得把亲姐妹又卖又杀的!”
杜老爷对儿女私心杂念许多,但也从未想着亲自把孩子弄死,甚至以前还盼着自己死后。老三能辅助大哥把家里往上带一带,兄弟姐妹相亲相爱才是正道。
何显耀没钱发嫁妹妹就下此毒手,没人性如杜老爷显然亦有些人性上的震撼,道:“这小兔崽子作得这么大死!倘若咱们两家还如往常一般,横竖老爷都得替你们把他打一顿。”
楚韵听到这就知道不好了,杜老爷指定是不愿意出这个头的。
果然杜老爷又道:“想当年,咱们两家当年都不大宽裕,——远比何家如今艰难得多。然而这么许多年,我和何老哥都来往甚密,谁也不嫌谁。
两家人互相帮衬过了这么些年,家里红白事再没个不走动的时候。谁知人与人只能患难不能共富贵,自从何老哥续弦娶了沈阳杜家的姑娘,不过几台嫁妆进门,往事多少情分都烟消云散。我还想着,你们这代能好好相处,谁知何老哥走了,大侄儿又先一步成了笔帖式。
何杜两家,竟连陌生人都不如,当日我就同大侄儿说,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越站得高越要做个好人,现在一看,都做了耳旁风。”
一席话说得两眼泪汪汪的,最后竟要站起来给何家姐妹做青天大老爷上门打死何显耀,谁知人还没走两步便咕咚倒在地上,急得几个儿女呼奴唤婢地使唤人抬他进去。
楚韵也风一般拉着杭不留行钻过去,小声道:“他还活着呢?”
杭不留行只会些皮毛,把脉听了半天都觉得杜老爷脉壮如牛,脸上迟疑着悄悄跟楚韵说了,还不好意思道:“想是我学艺不精,竟看不出杜老爷有半点不好。”
楚韵立马就知道杜老爷是装的,他就是不想管这些破事,估计老早巴不得何家举家归西。
何家姐妹能在妖怪屋活这么久,即便不聪明也有些活命的本事在手上,尤其何大姑娘往盐商家里走了一遭,更懂如何捏住郎氏的心了。
杜老爷一倒,何大姑娘一狠心便拉着妹妹跪下来,梨花带雨地道:“是女儿不孝,早年让兄弟们圈住了腿脚不能过来尽孝,早知今日要让老爷太太伤心一场,不如当年便撞死在爹娘灵堂上,跟着爹娘一道走了,也好过今日身不由己做了猪狗不如辜负亲恩的白眼狼。”
说着竟然真呱唧用头去撞柱子,杜家人有生以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光顾着惊叹、抹泪、咒骂、吃瓜,此情此景便反应不及愣住了,冷不丁真让何大姑娘碰破了头。
何二姑娘心里茫茫然一片空白,看着大姐人事不知,扑过去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哭。
这一声一声的,便哭软了老母亲郎氏的心肠,她看着两个姑娘身上的杂草,灰扑扑的小脸儿,想的是从前她们年画娃娃般喜庆的模样,抹着泪吩咐喜鹊道:“你去叫个可靠的大夫过来给姐儿们瞧瞧。”
喜鹊走了后,屋子里就先让杭不留行顶着。
杭不留行一摸何大姑娘的脉心道,不应当啊,出来后,他又一脸困惑地跟楚韵道:“这个跟杜老爷的一样,看着健壮如牛,楚奶奶,我觉着,我还得再跟着舅舅多修行。”
楚韵跟楚宗保对视一眼。
楚宗保:“姑,你每天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这也太快活了吧?
杭不留行不敢乱说,郎氏更担心两人病得重了,更气得厉害,她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人也有些忧心。
魏佳氏上前一步安慰道:“太太,这等人不值得为他生气,作恶多端自然有天来收他,咱们看他如同看只苍蝇,伸手扇扇就当没看见。眼下两个姑娘该怎么办还要太太拿主意。”
郎氏不是个吃亏的主儿,她从小在郎家便是个糊涂浑人,诨名便唤做多浑虫。
多浑虫母性一起,加上何显耀多与她和宝作对,两人之前还栽赃大儿子,新仇旧恨一起,当即拍板道:“她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后娘,哪有后娘这么苛待前头留下来的儿女的?老娘这回便要替天行道,骂得她再也抬不起头做人。
况且她沈阳杜家不过多长了两根汗毛,又如何敢在我郎家面前挺腰子?老娘这就过去抽这狐媚子几个嘴巴,抽得她跪下来赌咒发誓再也不跟我们家作对,再也不欺负两个姑娘为止!”
楚韵听到这里,不忘提醒郎氏始作俑者道:“何大何二两兄弟便轻轻放过了?”
郎助笑嘻嘻地说:“女人们解决女人们的事,男人这边有我和几个爷慢慢揍。”
最后何二姑娘被留在屋子里照顾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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