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那个的花好,那个说这个的草有劲儿。
一个两个先是互相骂了两句,后来直接就上手抢了,二十二个孩子,苍了天了,转眼就扭打在一起。
花的死活没人管了,都让踩成烂泥沾在脚底下。
婆子丫头唬得都跳上来劝架,劝不动又开始拉偏架,大家都帮自己的主子,打得就更凶了。
杜容和双拳难敌四手,跑进去被几个小孩抱着胳膊咬,一个人进去葫芦藤似的身上挂了一串出来。
他发丝凌乱地跟楚韵挑眉一笑:“小韵,你就是这么看孩子的?”
楚韵很不服气,说:“都是你底子没打好,把我拖累了。”
杜容和也不反驳,挂着鬼哭狼嚎的孩子,叹息道:“以后咱们不要孩子罢。”
男孩女孩都如狼如虎般凶狠呀……
第106章 人人都有收获
这已经是杜容和第二次说不要孩子,一回能当做玩笑话,第二回楚韵就不得不当真了。
她对孩子这事也想过,她本来与楚姑娘便有几分相似,这些年长得更是越来越像上辈子的自己,甚至连耳朵上的痣都生得相同。
楚韵已经不把自己当做楚姑娘本人,而是顶替了她身份的另一个人,对于与杜容和有些亲密举止倒也能接受。
若是她当真借用了楚姑娘的身体,楚韵就打算一辈子做尼姑了,用别人的身体谈恋爱生孩子,太诡异了,她没办法接受。
迈过这道坎儿以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以如今的医疗水平,生孩子自己受罪,孩子生下来就得做一辈子奴才或者做一辈子主子。这个都不是楚韵想看到的,她内心的意愿当然是不生的。
所以她很快说了声:“好,不生。”
何妈拉着孩子在一旁听着,吓得面如土色,赶紧拉着楚韵悄悄地道:“傻姑娘,你别做傻事,这女人不生孩子哪有好下场?”
杜容和看何妈挤眉弄眼地跟楚韵说小话,直接上手把人抢走了,直接走到楚宗保收拾出来的那块地上,吩咐楚宗保:“把那块大石头搬出来。”
楚宗保正在哈哈大笑地看那边打群架,时不时鼓个掌什么的,恨不得每个人都跟他一样不好过。闻言,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嗷一声惨叫起来,那石头比他头都大,道:“我的爷我的奶,心比我爹娘都狠。”
但他素来是个窝囊人,被两人一瞪眼仍一路小跑着去了。
楚韵远远地看着楚宗保两只手驮着块石头横着走过来,杜容和温言嘱咐:“来,小楚,把石头放在你姑姑脚下。”
楚宗保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搬来的石头被楚韵一屁股坐了下去。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为了防止两人再针对他,楚宗保还狗腿地用自己瓜子的帕子垫在上边弯着腰请楚韵:“天下最美、最心善的姑姑,请坐。”
楚韵坐在上边想,看吧,生个孩子是傻瓜,真不如不生呐。
杜容和拍着楚宗保的肩笑言:“你还想搬一个来吗?”
楚宗保呲溜一声,拔腿就往孩子堆里跑。
他怎么觉得自己被姓杜的针对了呢?
自己也没得罪他啊?
楚韵有时觉得,小荷老师其实也挺欠的。楚宗保遇见他也是积了大德了。
杜容和清清喉咙,凑过去轻声道:“那就不生。”
楚韵……无言地看着他,一个活在清朝的清朝人,跟她说,可以不生孩子。
她被逗笑了,道:“你家里怎么办?”
杜容和跟她分析:“杜家有大哥二哥,下一辈已经有许多子孙,即使没有我杜家也不会没人,生孩子也没什么好的,生出爹和大哥这样的孩子,还不如直接掐死。”
楚韵仔细看了看杜容和的表情,发现他是真的不想生……
她当然全力支持!在古代,不生就是远离难产,不生就是远离妇科病和鬼门关。
至于压力,有杜容和顶着,她一个柔弱无依的姑娘家就不打算参与了,此地不是说要夫唱妇随吗?她今日舍身小小地随一下好了。
杜容和是真的不想生,他对小孩没有那么喜欢,他认为这个朝代做小孩很辛苦,就算做皇帝的小孩仍然辛苦,不生即是爱。
但他并不是不喜欢小孩,对这群浑身泥巴的孩子,杜容和就很宽容,劝过劝不住,那干脆让他们打好了。
天下难道还有打不完的架吗?
杜容和跟楚韵道:“京里的孩子,摔跤打架,一定要分出胜负,胜负定下来,就不会再打了。大家心里都明白,输了的人,再争也没意思,反而会把兄弟姐妹们打散给真正的敌人可趁之机。”
楚韵道:“这过得也太累了,打个群架还想这么多事,说来说去不就是一堆小屁孩吗?让你一说,成群雄争霸了。”
她的评价是:你们能不能少看点三国演义,不能因为努尔哈赤看三国演义起家就成天捣鼓这个吧?
但最后真的分出胜负后大家就不再打了,打输了的小孩儿但凡有不服气了,赢了的小孩儿就会跑过去问:“你服不服?不服咱们再来。”
一场架下来,赢了的孩子就陆陆续续收了一些跟屁虫,大家都还挂着眼泪,但已经又愉快地在一起玩耍了。
赢了的孩子天然有头狼的地位,头狼们迅速各自划分了土地,之后就带着自己的跟屁虫按照楚韵的吩咐除草、搬石头,做得津津有味。
少爷姑娘们是没有吃过苦的孩子,所以吃苦的时候也不觉得苦,他们都把开荒当做跟琴棋书画一样陶冶情操的技能来学。
头狼们很负责,什么都抢在前边,也把楚韵和杜容和当做先生,态度很恭敬。
楚韵对这些小孩的时而幼稚时而早熟的行为,已经习惯了。她也就真的把自己当做教导人种田的老农,教他们怎么辨别各种植物。
孩子比大人更慕强,大家跟了会儿杜三爷,问他这个花叫什么那个草叫什么,问啥啥不知,虽然他们自己也不知,但,顿时就有些瞧不起杜容和了。
尤其,有楚韵在那边从草结籽说到花结果,说得头头是道的,很快杜容和这边就没人了。
孩子们寻到一朵花也过来,一个果子也过来,还有拿着草根过来问是长大了是什么树的。
楚韵被问倒了,有气无力道:“不要拿断根问我,这跟拿着指甲问上边长的孩子叫什么名儿有什么分别?”
孩子们不问这个了,又问:“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是不是杜三爷教你的?”
楚韵笑:“不是他,教我的人也是个姑娘。”
很多男孩子都不信,一个姑娘怎么能教人呢。他们说:“姑娘都是被人教的呀,再说姑娘们也不男儿似的念书,能懂这么多吗?”
女孩子更奇怪,她们都悄悄说:“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他教的?我听人说媳妇不能让丈夫教太多,不然就是狐狸精变的。”
楚韵不怪孩子们,让他们跳起来说男女平等,那她只能说自己是遇见老乡了。但她也不愿意被人这样误会,就道:“是姑娘教的,姑娘也要干活,熟能生巧,活做多了自然就懂了。”
很快,人群里就有人怀疑楚韵是个泥腿子,他们对旗人服,但对泥腿子就不服了。谁家没庄子?庄子上那么些种地的,难不成都能来教他们这样身份的人?
他们岂不是连这些人都不如?
楚韵是个护犊子的姑娘,说她她只当耳旁风,说她的朋友、同行,那就不行!
对这样的小孩,楚韵不乐意惯着,眼珠子一转,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人家拔草锄地比你们厉害,自然能做先生。”
这一下许多孩子都不服了,他们觉得拔草啥的,又不动脑子,能有多难,无非大人力气大些,赢了也是他们胜之不武。
楚韵脑子已经转到野牛沟去了,那边孩子很多,地呢,也是杜容和的地,于是故意道:“人家也有孩子,你们实在不信自己打不过,可以试试跟他们比一比,看谁种的东西好,拔草锄地最厉害,到时你们赢了,我让他们叫你们爹都行。”
诸位孩子一听,叽里咕噜商量了一阵很快就答应了,还说明天仍要过来,让她带着那边的孩子一起,大家真刀真枪地比一场。
要是以后输了,他们就叫那边爷爷。
丫头婆子这会儿也在旁边看热闹,喜鹊问何妈谁能赢。
何妈道:“你回去以后让杜老爷收拾收拾,他啊,要做老祖宗啦!”
这回孙子指定白得一箩筐,这孝头,从大年初一路磕到龙抬头都未必磕得完。
喜鹊想说,何妈妈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不光何妈自信,就连杜容和都在想要送什么见面礼好了。这些孩子肯定要认秦好女她们做爷爷了,辈分论到他和小韵这里……他和小韵不比秦好女大多少,所以也是爷爷奶奶辈。
那大家就是共用一群孙子的关系。
杜容和笑,刚说了不生,立马就有送上门的后代了。
楚韵看着这些少爷小姐,心里琢磨了一下,回去时就跟杜容和道:“昨儿秦老爹过来还说今年佃多了地怕一家子忙不过来,今晚你让李叔过去说一声,让他也收拾收拾,好日子要来啦,以后咱们是非必要不干活。打明儿起,别翻土了,翻身睡懒觉罢。”
活儿么,杭公子们全包了。
晚上吃饭,孩子们一个个泥猴子般回去了。
杜家的孩子一溜儿都让爹娘提到院子里罚站去了。
法不责众,但打头儿,杜密年纪大,他是第一个要挨打的。
杜家父母打人很少自己动手,杜薇杜韶挨打是柯氏实在没忍住,但通常她都是让小花挥着翅膀猛猛啄,啄到孩子抱头鼠窜哭着求饶为止。
杜密看着小花就哆嗦,想着躲不过,就一个劲儿往身上穿衣裳。
楚韵看他穿得走路都走不动,道:“这天气都暖了,你穿大袄子做什么?”
杜密嘿嘿笑:“小婶子,穿得多了小花啄人就不疼。”
楚韵深表诧异,原来,这父子两个在家的地位都不如鸡,人杜薇杜韶,至少挨的打是闵氏亲自来的。
杭家院子里,也站了一排黑咕隆咚的孩子。
杭族长没打人,只是问他们过得好不好。
孩子们转着眼珠子说:“我爱种田!我想种田!明儿,我们还要去,而且要把庄稼人比下去!”
杭族长听得,眼泛泪光,转头就跟老妻道:“咱杭家,有救了。”回头又跟孩子父母商量,说想给楚韵送点谢礼。
他这把岁数了,最想做的就是让杭家的孩子知道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土地,房子可以不要、商铺也可以不要,但一定不能没地。
以前杭家的少爷们不理解这个,他们都告诉杭族长,有商铺赚钱他们就能买地,钱远远比土地重要。
这些在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内心多少也有些瞧不起庄稼人,庄子上有人送米啊面啊的过来,好些人老远就捏着鼻子跑,嫌人家脏。
这不是好兆头。
杭族长后半辈子都在想怎么把孩子们的想法拧过来,只有土地才能生钱,商铺,那都是风一吹就倒的东西。
现在一看,小兔崽子们是懂了啊,都想着要跟庄稼人一起学种地了。也不知楚韵怎么教的,怎么一下就让他们对种地这么重视了呢?
杭族长不知道,但杭族长想感谢。
杭家大人听了,回头一个两个都开始备礼,大家都想着,族长这么高兴,自己跟着学,之后儿子女儿搞不好也能在族里混个一官半职。
有钱赚的事儿,别说给姑娘送礼就是认耗子做猫都成,所以大家准备得都很认真。
第二天下午,楚韵就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礼物,整个人都高兴坏了。
她在这里前前后后也做了不少事,新稻种交给上去,但人家说要把赏赐压一压,等一个能公开的日子再给她。
楚韵对这件事也有打算,她觉得这个赏赐多半是赏给小荷老师了,夫代妻收才是常态。
所以她干脆就盼着没有赏赐,要是真赏给小荷老师,小荷老师再转给她,也够她气个好歹,自己的功怎么能分给别人呢?就是一丝一毫,都不行!
这份本来该得,而没有得到的钱,她自己挣回来了。
楚韵坐在地上看里边的东西。
有杭家人在前头顶着。杜家孩子也不甘人后跟着送。
最后,二十二个孩子都送了鹿肉、羊肉、猪肉等各种肉,还另外包了红封,上边有二十两的也有二两的。
楚韵数了一下,总共有三百两左右,她捧着银子,哆嗦着问小荷:“我觉着,就是皇帝赏赐,估计也到不了这么多,你说是不是?”
杜容和严肃道:“对,满京里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赏赐能到三百两。”
所以这一场拔草大会皆大欢喜。
楚韵得到了银子,孩子得到了童年的毒打,大人得到了下一代的未来。
楚韵搂着银子道:“人人都有收获的日子,真好!”
两边人约定好开工的时间和田地,都在家里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楚韵看了就觉得,年轻真好,永远不怕吃亏不怕上当。
原先她还想着杭家孩子会跟家里人说比试的事,杭家大人知道了,指定能看出来她憋了坏水。
杜容和甚至已经给李二去了信,让他准备好一窝打手,要是杭家带着人过来,大家就一起亮亮相。
结果,孩子们有事是真不跟家里说啊。
楚韵想,自己既然担了个老师的名儿,自然得教他们吃个教训,于是她也不吭声,在家闷头吃送来的肉。
獐子肉鹿肉看起来和牛肉差不多,做法也类似,但它肉香很浓郁,吃不惯的闻着会恶心,吃得惯的会上瘾,但它不比鸡鸭鱼之类的家禽口感鲜嫩,一放就柴了臭了,京里也不爱做腌肉,楚韵就让厨房全烤了分下去吃。
本来她还想炖一炖,杜容和道:“这些肉炖了不好吃,也腥。要么放点儿盐巴一起烤了用小刀片着吃,要么切成块爆炒去味儿。”
楚韵大失所望,心里还有点不太信,想着小荷老师或许是骑射不精,射中的都是缺胳膊短腿儿的老货,老货吃起来能好吃吗?
人家杭家学生,挺拔得小白杨似的,又年轻,怎么看也不像猎到老货的人嘛。
到最后做出来楚韵一吃,还真不如牛羊肉,牛羊肉片起来连着一层薄薄的脂肪,烫在热水里蜷得如同刚打卷儿的春花,让人想想食指大动。
杜容和问她:“味道怎么样?”
楚韵不愿意认为是这些食材不好,她道:“也是打的老货。”
杜容和笑喷。
杭家送的肉多,楚韵不爱吃又不经放,干脆就全做熟分给街坊邻居一起吃,这样肉不会坏了,杭家人听见也不会觉得她不珍惜自己送的东西,对古代人中上层来说,好东西才会一起分享。
街坊们收了肉,也把自家做好的牛羊肉拿出来回礼。这翻动静不小,一下捣鼓得周围几条胡同都知道了。
楚韵收了礼这事,很快在楚家和胡同里掀起了一点波澜。
像胡同里就有人怕楚韵吃了外头泥腿子的孝敬,回来把坏种子卖给他们,他们也不是在意这几亩地的事,就是太闲了想找点儿事,好些人成天求神拜佛巴不得有人作奸犯科,而且最好这个作奸犯科的就是自己的邻居、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
这些犯嘀咕的人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起穿金戴金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跳进杜家,进门就哭丧着脸想拉着杜太太问:“郎氏,听说你儿媳又翻天啦?可怜的,跟咱们老姐妹说说如何?要是她真吃了泥腿子的孝敬,我们也绝不往外说的啊!”
郎氏也很关注楚韵收礼的事。她仍然认为种地是贱活儿,如同她认为大夫是贱活儿一般。
但,有的是出身下贱却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医术高超的大夫在此列,同样,地种的好的人,也在此例。
楚韵折腾出新稻种的事,在整个杜家都泛起了涟漪,男人们自不必说,他们都知道外头有多少人吃不饱饭,若是楚韵这稻子能种满天下,名垂青史也是迟早的事。
故此,虽然楚韵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名堂,杜家兄弟也格外尊重楚韵,对她男装女装出门都没有说什么难听话,甚至还很鼓励孩子们和楚韵一起玩儿。
交情都是慢慢培养的嘛,总归楚家跟她又没什么骨肉亲情,这个坑不占白不占。
当初楚韵一分种子,闵氏和魏佳氏都买了许多回去让父兄种。
唯独一个郎氏,作为婆婆被儿媳妇走在前头多少有些拉不下脸,给儿子丈夫谋福利她舍得,到了自己身上就不肯干了,她娘家就没种这个。
春天一到,闵家魏家都开始来人问这个稻子要怎么种,郎氏听了一回听二回,最后就听上火了,脸上急得长了好几个青春痘。
外头有人嘀咕杜家,孙婆子早跟她说了,一个胡同里的老街坊,谁还不知道谁啊?听孙婆子说了后,郎氏就闭门在家研究了一个日夜的戏剧大作,想看看到时候唱什么戏把粮种哄回来比较好。
最好还能少花点钱,二丫头那边她还想多攒点送过去。
一个晚上后,郎氏终于想出了法子,她打算装一个劲爆的弱,最好是一个被丈夫嫌弃的老年美女,既能引起人的同情心,又不至于让她们感到无趣,就是郎氏自己,平时最关心的也是女人间扯头花的事。
上门问杜家是不是吃孝敬了的太太一瞅,满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果然都大惊失色,羡慕嫉妒恨地问她:“乖乖,我的好太太,怎么这么大岁数了还狐狸精似的长起这个了?”
郎氏听了这话,不禁喜上眉梢,对镜一看,额头果然长了两颗小包,她真巴不得再多长两个,遂遗憾道:“还不是家里多了个小狐狸精闹的?”她长长地叹了一声,这遗憾太真,把几个上门看戏的太太心吊到嗓子眼儿。
尤其回来串门的五婶子,急得抓耳挠腮,悄悄地跟老姐妹们说:“我多少年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一回来就赶上好事儿啦?杜老爷竟是个老猫精,这般岁数天气一暖竟也叫上春了。你们说,他怎么突然长一肚子花花肠子了呢?年轻时也不见有这个毛病啊?”
做买卖的蔡婆子哼一声道:“我的老姑奶奶,男人就是年纪大了才容易突发恶疾哩,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
五婶子脑子里顿时闪过一连串的事。比如对门姚老爷,听说又折腾着要纳妾,她反复把这些事回味了好几遍,跟几个姐妹一对眼,脸上都写着“八卦太多不知道该从哪吃了”。
最后还是蔡婆子老当益壮,作为生意人率先开口,想着先问问种子,骂骂儿媳妇,把郎氏哄高兴了自然啥都肯说了,就是不知道杜老爷找的是小老婆还是大丫头,但小老婆大丫头,跟正头娘子打起来各有各的精彩。
蔡婆子擦擦手,探究地张口问郎氏种子的事,她刚开了个头还没说啥,郎氏已经又咬牙切齿道:“都是那小狐狸精害的!”说着,竟眼泪汪汪地掏出一袋子钱出来,二话不说要把种子买回来。
几个太太一看当事人情绪这么激动更兴奋了,为了哄郎氏早点儿说出来,自然都是她说什么是什么,最后当真半价又把种子卖给郎氏。
郎氏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只一个劲儿捂着胸口说疼,几个太太口里说着过几日等她心情好些再来,心里巴不得她现在就带着她们一起踹倒杜老爷的床。
其中一个走前还拉着郎氏安慰:“你也有儿有女了,丈夫死了又怎地?凡事想开些。”
说话的是寡妇邢,郎氏想了下,邢寡妇的丈夫可不就是纳妾没两年就翘腿儿的么?
自己的假瓜似乎换了个真瓜回来!
她捂着胸口一惊,送走人后兴奋地躺在椅子上喘粗气。
杜月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听着亲娘秘密嘱咐庄头,要他们学着楚韵的法子种。
杜月深感老娘这恶婆婆做得有些窝囊,既不够坏也不够好,以后稻子种出来家里还能不吃?端上桌一家子人怎么说呢?她就道:“咱们跟小嫂子买一些不就成了?小嫂子还能给抹个零儿。”
郎氏绝不肯干,道:“傻闺女,这不是钱的事,媳妇难做,婆婆就不难做了?今儿我给了她好脸子,明儿她就能骑我头上来,日后,咱家里哪还有我一口好饭吃?”
说着,大啃一顿美容颜养的百合猪蹄汤。
杜月为小选被几个婆子看得多少不见荤腥。看她娘这丝毫不体谅闺女的做派,一跺脚,往三房跟楚韵打小报告去了。
楚韵在发愁要怎么办呢,那么大片的坡地,长的果树无人打理跟野树几乎没什么分别。
昨晚回家她还问郎太太,这个果子的味儿怎么样,听说五婶子对旧街坊很看重,年年都要送礼回来,尤其獐子坡的果子啥的,更是自己一颗也不留下。全分过来了。
楚韵:“若味道好,我打算等挂了第一次果就孝敬过来。”
郎太太搂着小花,大方道:“天下果子,味儿都差不多,你那个,摘下来,送给楚亲家罢。”
楚韵想,这山坡的果子指定好吃不了了,可能果子小、可能口感差,可能长得不太好看。
但没关系,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她的长不好,难道别人就没长不好的了?
楚韵这时便跟杜容和道:“小荷,我想着在周围搜刮下,看谁家有好吃的、好看的桃子,咱们顺手要点儿枝叶过来,想法子种一种,明年,咱们捧着桃子争做道家领袖。”
她连事成之后要做什么名片都想好了,就叫三清桃,只赚道士和善男信女的钱。
杜薇姐妹正愁着没事干。
听楚韵一说这个名片,就要在家捣鼓,名片上要写人名、住址、联系方式、以及家里有啥好东西要卖。
闵氏搂着小花听了就开始尖叫,道:“哪个有头有脸的姑娘家还把名儿露出来给人看?何家兄弟去逛胡同,人家也就留个没名没姓的汗巾子!再说,三弟妹,咱杜家几辈子,省吃俭用,合着都是给小偷攒财宝去了。”
谁还把家底儿写纸上往外发啊?
杜薇想想道:“娘,你怎么还越活越老实了?咱们就非得写真的吗?爹写诗还说自己是花中人,他有啥花了?他连小花的鸡毛也没一根,都是胡扯来着。女承父业,我们也跟着学呗?以后,我就叫花外人。”
她问杜韶要叫什么。
杜韶认为花很土,吃花的虫子比较厉害,道:“伶俐虫!”
闵氏听了愁得发昏,深恨丈夫教坏了姑娘,憋了半天才道:“你们做了也没用啊。谁愿意给你们桃子树呢?好东西谁家不藏着?”
两个姑娘齐刷刷地看着楚韵。
楚韵悠哉悠哉地笑:“李二最初不也不可惜给我们种子?昨儿他才来信说让种桃子时带着他一起看。”
郎芝香怕闺女乱说话,跟在杜月后边抄手过来,刚好听见这段儿,顿时呀一声,道:“我的阿玛我的额娘,我的一屋子神佛,我就说这丫头是狐狸精变的吧?一年下来都给我愁出包了。不信你们看——是不是?”对着一屋子人转了一圈儿,挨个把头上的青春痘指出来让人瞧。
满屋子人一个不落,都说看见了之后,郎氏方坐在凳子上,偏心眼地略过楚韵,道:“李二真被和宝折服了?”
杜容和眨眨眼,想,李二原话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人家说的是,来观摩下种桃奥义,等到仙惠姑娘回来,自己能跟她说到一起去。
或者,以后他嫁到仙惠姑娘家,身为人夫依然要干好自己的活儿,种种桃给仙惠姑娘买裙儿钗儿什么的。
他是为了姑娘学,可不是因为被他或者小韵触动。
怎么让小韵一说,李二跟叫花子要饭来了似的殷勤呢?
第108章 仙桃儿
楚韵对郎氏这混人做派也习惯了,她素来不把这些小气往心里去,所以,许多话都能自动无视,总归郎芝香又做不了她半分主,嘴上的事便都能忍忍。
她略过这话儿,反问郎氏:“娘知道哪家桃子好吃吗?”
郎氏笑道:“满京的桃子,即便是贡品我也吃过几个,还能不知道这个?东城的杨家,南城的古家,在外都有好些大桃园,种出来的桃子个顶个水灵,但这两家的桃儿看着美,吃着不够香。要好吃,还得大家亲自栽的好桃树,百多年长成,一结果便香飘满园,一株桃胜得千万株,就是贵。”
八旗出身家里又有人在内务府当差的人家,都有个毛病,家里缺啥,头一个想的不是上外边买,而是往内库钻,郎氏也这么道:“杜家不比郎家,祖上既没个好祖宗,也不是什么久富之家,外边的贵不划算。我寻思,宫里样样齐全,让老三回头进去想法子倒腾两枝出来种着。”
老主子老主子,给两枝桃儿怎么了?
要是让楚韵种出来,以后还不得要孝敬他老人家吗?
不仅郎氏这么想,杜家满门对这点都没一点异议。
楚韵想着,幸好自己不是皇帝。满京旗人都这么想,他那内库能剩多少钱她都不敢细想,难怪可些劲儿往盐商身上搜刮,也实在是养家艰难。
但她作为被盐商搜刮的小民,一点儿也不想做大耗子,遂道:“宫里的桃儿太有名了,咱们种出来也是跟在别人后头捡饭吃,要想讨人欢心,东西得新鲜才成,我寻思,觉得还是民间没太出名又特别好吃好看的桃儿种着更好。”
郎氏果然有些心动,她是个敬菩萨的人,谁家有仙桃再清楚不过,而且京里有许多人靠着仙树升官发财的事,她也略有耳闻。
要是杜家能这么往上爬,几个儿子也不需要苦哈哈地在外卖命,所以,对楚韵要种仙桃这事,她本人极为赞成。
第二天,郎氏就又编了顿瞎话,在老姐妹们跟前哭诉,想问问她们知不知道谁家桃儿最好。
杜月道:“娘,你不是说,自己没有不知道的吗?怎么还暗地里搬救兵呢?”
郎氏让掀了老底儿,嘴里呸一声,道:“你天生来克我的不成?知道就得了,怎么还往外说?你娘美脸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