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就不至于发生让人担心的形势。
毕竟这位可怜的员工本来提出邀请的时候就有点紧张。为确保一切无碍还非要塞一把小手枪过来(好在用不上), 当初又手把手教会使用方法, 盯着我用熟练了才罢休。
以他的责任心和脾气,要是真碰见发生七通未接电话的情况,不说自责也铁定有人会多多少少遭点殃。
可事情总是不会那么顺遂。
“……”
“打不过来啊。”咬着棒棒糖的男生说。
“嗯。”
我听了听电话一经拨出就响起的机械提示音,放下手机,越过黯然夜色望向两位小科学家, “看来还是先把号码写给你们吧。”
斯帕纳用齿尖磨了磨纤细的糖果棍。
没等他思忖结束,站在一旁的入江君便忽地开口:“不过……这也正常。”
两人对视一眼, 开始叽里咕噜地谈起一些由术语组成的加密通话, 东说时钟佯谬,西扯观察者理论云云。迪诺与纲吉君凑在边上听得一脸空白。我则在此期间低头玩了会儿手机,试试具体的其它功能。
除了邮件与来电以外, 社交平台也能刷到明后天的新闻与关注的博主的更新。但想要点赞、评论或转发,无一不是显示服务器出错;登上聊天软件, 收得到好友列表的消息,点进去却不会显示已读,更发送不了回复。
我试着再划到年前的资讯。
查看,可以。点赞留言之类的操作,也不行。
就像隔着一面透明的墙一样,能看到又无法触碰。从某种层面上说倒是一个可以偷看别人主页还不会留痕的好时机。
少年技术人员们越聊越起劲。
入江:“这岂不是说,手机要到后天才能正常使用吗?”
斯帕纳:“不啊。是3日早上穿越过来的对吧,那明早就能继续用,信息会重新接收。”
入江:“接收是一码事,关键是输出不了的话也没用。”
“可以输出的。”
“依据呢?”
金发碧眼的男生扭过头。我听见他不紧不慢地问:“新奈小姐,你现在能下载这个世界的软件么?”
我点点屏幕,继而将手机面向他。
“已经下好了,刚才注册了账号。”我阐述道,“现在的情况是,我目前没办法在原世界的社交平台上留下痕迹,也无法跟那边的人线上交流或者通话。不过这里的SNS可以使用。”
加百罗涅首领在一旁听了个半懂,疑惑地接腔。
“既然能上网,打电话还是不行吗?”他问。
在其身侧,纲吉君如同一架年久失修的风扇似的,左看看科学家,右瞧瞧师兄。国中生青涩的脸庞明晃晃地写着“我是不是不应该站在这里”。
而斯帕纳注意到小伙伴的茫然,慢吞吞地开口解释:“其实很简单,就比如——”
“啊!我明白了!”
入江倏地从沉思中拔起,头顶冒出一个闪亮亮的灯泡般,雀跃地了然道,“也就是说,新奈姐姐的手机相对于她原本的世界,正处于时空交错中的‘观察者’状态,只能看而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历史进程或者还没发生的未来;
“但相对于这个世界,则是处于未来的状态——因为来时是3日,现在是2日晚上。身在3日不能打电话给昨日的人。”
他话音刚落,技术员同伴便略显不满地提醒,语气却仍是淡然:“正一,我刚才就打算说了。”
“咦?”入江君顿时回过神,认栽地抱紧自己的小笔电,“不好意思,斯帕纳,但是我没忍住。反正谁讲都一样吧?”
没错。这回阿纲同学也借由通俗的讲解反应过来,稍微睁大眼睛。“可是这样的话……”他心存疑虑,但更多是源于年少的好奇心,犹豫着望向我,“新奈姐姐现在要是发表评论什么的,发布时间是不是就会显示来自未来?”
迪诺反而松弛地朝我笑起来。
“搞不好会上社会新闻呢。”
“是啊。”我依旧盘坐在草坪上,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托腮。也不由扬起唇角,“‘某网站惊现未来评论,究竟是时空穿越还是恶作剧’之类的。”
棕发国中生当即吐槽:“严肃一点比较好吧!要是被什么奇怪的人盯上就麻烦了!”
光线自阳台里屋照出,悠悠然地映在他生动的侧脸上。年轻人全然是脑洞大开的模样,我几乎能看出他在想象我被非法机构反派抓去做实验,大家拼命在后面哭着追去救人的悲惨构图。
有警惕心也挺好。
我出声安慰,阻止他愈渐奔放的想象力:“安心吧。发布动态或者点赞显示的时间都是正常的。而且我试了一下就马上取消了,没有非要发的必要。”
纲吉:“正、正常的?”
斯帕纳及时接道:“因为是刚注册的新账号,时间与现在一致。”
迪诺:“等等,不是说手机正处于明天的状态吗?在未来怎么能注册过去的账号?”
入江:“未来状态是相对于已发生的状况而言的。在这里注册一个新的社交账号并不是发生过的内容,所以可以用。”
师兄弟面容如僧人般安详,眼神空虚地注视着科学家们。
斯帕纳一顿,伸出手。
“以彭格列继承的方式打比方,一条纵向时间轴是固定不变的。”他以自己的小臂为图像,比划着说,“从初代到十代,每一次继承都是已发生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变。但在继承与继承的‘线’之间,总有无数的‘点’,代表着未发生的情况。”
在阿纲若有所思的怔愣中,金发科研人员放下手臂,反将掌心一摊,正对着他:“正如这个道理,彭格列。在这些‘点’之中,你发生过的事是穿越到未来打赢白兰,但也有其它未发生的可能性。如果有人穿越到过去,就算改变不了你打倒密鲁菲欧雷的事实,也能引出另一种可能,比如再给你多添一点敌人……”
国中生立刻感到头大地制止:“这种比方就不用打了!”
“然后,这些可能性会再开辟、分支出一个小的时间线。不过再怎么样,支线到最后都会收束,不可变动地走向你继承家族的既定事实……”
国中生又如听到世界上最恐怖的鬼故事,惊恐地两手抱头。
“不要乱讲啊斯帕纳!按你这样讲,岂不是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当黑手党么?!”
我竟已然习以为常,和迪诺一同以关怀的目光看着小朋友。
而入江正一听着,也文气地笑了几声。
“如果纲吉君你坚持不愿意的话,当然是会走向你拒绝继承的情况的。”他万分理解同龄人的崩溃,缓声道,“只是说,在必然发生的历史时间轴之中,会有正无穷的分支可以被改变。”
“有点像蝴蝶效应?”迪诺同学捧哏。
“像是像,都是在过程产生细微的差异,但和它没关系。”入江君解释道。有着棕红色头发的男生微微低头,从方框眼镜后投来的视线平和而颇为赧然。
“总之,新奈姐姐可以放心地上网。等到明天时间线收束,这里的电话通信肯定就可以正常使用了。至于能不能回复异世界的邮件,还要等到时候再看,毕竟没有实验的话理论还是无法被证实……之后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再来找你。”
我点头,表示一切了解。
“谢谢你们,已经足够了。”
回不了邮件反而可以自由地开摆。假期失踪顶多被唠叨两句,回去马上处理就万事大吉。我心想道:只要明天不出意外,保持响铃,就能知道结果了。
忽地,斯帕纳懒洋洋的含糊嗓音兀自响起。
“慢着,正一。”
“怎么了?”
绿眼睛的科学家不知想到什么,仍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摸了摸下巴。接着将棒棒糖从口中拿出,咬字稍显清晰地说:“我们说错了。起点应该不是3日早上。”
入江君一呆。随即瞪大眼,“啊——”
我原本继续研究手机,注意到动静又抬起脑袋。不料直直撞见两人如有实质的热切的目光。
我:“……”
入江:“新奈姐姐,你具体是什么时间到这里的?”
斯帕纳:“那边3日早上来,这边出现在1日晚上对吧。”
我有种诡异的预感。
意外这种抽象的东西,就像随时会倒的flag,或是看恐怖电影时即使知道有惊吓的情节却也不知道是跳脸杀还是回头杀那样的微妙的等死感:希望没有,可迟早会有。
“是。”我只好先应道。
两人面面相觑。
斯帕纳道:“那么,已经过了快一天了。”
“所以说,”入江腾出一只手,抓了抓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合理分析,“其实真正的起点是4日的凌晨到上午之间。唉,又变久了,我还以为明早就能出结论呢。”
棕发男生在旁边默默发问:“这个意思是……?”
我想了想,镇定推测。
“简单来说,通信要到后天才能正常使用是吗?”
“嗯,如果我们没算错的话。”入江君无奈地一笑,“已发生的无法改变,只有未发生的才能产生变动。它的通讯既然停留在4日凌晨之后的状态,那就是不能和4日以前的人通话的。”
我瞥了一眼怀里始终静悄悄的、似乎处于挂机状态的机器人,想想也算了。至少已经碰到他的学生和熟人,重新碰面肯定不会太困难;纵使不清楚威尔帝会把他们传送到哪里,有会预知的尤尼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
虽说让人白担心我也会有点过意不去。
“那也没办法。”我迅速接受事实,把小机器人抱到一旁,站起身,“这两天有事的话,就先联系我另一个手机吧。”
老实说, 沢田家的晚饭出乎意料得丰盛。
即使是因为客人多,我也鲜少见到家常菜能摆满整个方桌的盛况。从葱烧鸡到日式汉堡肉,自烤整鸡到厚松饼, 包括但不限于豆腐煲、可乐饼、茶碗蒸与炸鸡排, 其中一碟玉子烧甚至不得不叠起来才放得下。
如同全能厨房武士般的奈奈小姐择菜时还在哼歌,一点也不见疲惫。
我坚信这种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而沢田家的饭桌, 更是热闹得非比寻常。被接回来的三个小孩一个比一个跳:
最大的是一位十岁的小男生,亚麻色短发, 裹着长长的条纹围巾, 相对安静一点;两个小的才六岁。女孩叫一平,男孩叫蓝波。
蓝波穿着一身连体奶牛装, 头发像花椰菜, 敷衍别人的时候会露出呆滞的表情挖鼻屎, 让奈奈小姐不得不带着他洗手(据说他小小年纪就是彭格列的雷之守护者了, 也不知道HR怎么忍心的)。
一平则是一名留着冲天小辫子的中国小朋友,一身熟悉的红色练功服,非常讲礼貌。
她微笑着抱拳的样子让我想起风。并且毫不意外,是风的亲传弟子。
小孩问:“师父正住在姐姐家吗?”
我说:“是的。等到恢复正常状态,他就会回来了。”
一平对于这个从异界捎来的好消息感到十分开心。小朋友坐在叠了三四个垫子的餐椅上, 依然认认真真地向我稍微鞠了一躬,声音纤细:“姐姐收养师父, 谢谢。”
我正常道:“不用谢。”
与此同时, 刚吃一口汉堡肉的阿纲同学差点喷出。
“不,不能说收养啦,一平。”他捏紧筷子, 把自己猛地呛红了脸,年轻的面庞却流露出忍俊不禁, “应该说收留。”
一平学着发音:“收留?”
迪诺喝了一口汤,嘴角还沾着几粒米饭,“没事,能听懂就好了嘛。”
而奶牛装的小男孩蓝波登时呼哈哈地从垫子上站起身,发出一阵乱七八糟的笑声。
“蓝波大人会说‘收留’哦,蓝波大人什么都知道!”他说话时带着孩童独有的气口,在断句间飞快换气,“你上了小学也没有我厉害!笨蛋笨蛋!”
这股嚣张样又令我联想到史卡鲁。但一平显然还没有她师父那样游刃有余的心态。
小女孩抿紧了嘴,小小的眉头也拧在一起。我捧着饭碗,在一片嘈杂之间心如止水地,抱着尊敬的心情尝了口奈奈小姐亲手做的酥脆炸香的鸡排肉。余光瞥见小孩似乎默不作声地往我这里看了一眼。
扭过头,只见中国小朋友捏着衣角,满脑门都是汗。
大冬天的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我正要抽一张纸巾替她擦拭,顺便询问身体情况。没想下一秒,小孩的脑门陡然间冒出三行麻将九筒状的图案,整整齐齐,圆润、正宗且标准。
我诧异地陷入沉默。
与我初见杀的震惊不同,桌对座的纲吉君见状,脸上的笑容眨眼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见了鬼似的恐慌与焦躁。他倏地放下碗筷,站起来的速度迅猛得像条件反射,餐椅在地板刮出短促而刺耳的摩擦声。
说时迟那时快,整张小脸都几乎皱起的一平犹如一枚小牛皮糖,一声不吭地黏住了坐在旁边的斯帕纳的手臂。
科研人员原本在专心扒米饭,被这么一抱便诧异地低下头,“嗯?”
“糟了!怎么会触发筒子炸弹?!斯帕纳……对了,你还没见过!”棕发男生惊叫着绕了半个桌子赶来。他迅速用两手去拔小孩,一脚蹬着椅子腿用力,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可怕,“这是炸弹,倒计时到一筒之后就会爆炸!”
“人体炸弹?”无动于衷的受害者反而面露惊讶与探究。
阿纲同学使出了这辈子的牛劲:“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啊!总而言之就是一平感到难为情的时候就会变成炸弹,再不扔掉就要完蛋了!”
一平脑门的麻将图案变幻成六筒之际,国中生成功把她从斯帕纳的手臂上撕了下来。然而转身没跑两步,又忽地不小心踩到什么,嗷呜一声摔了个狗啃泥——手中的小孩也随之抛起。
嘻嘻哈哈来凑热闹,却被实打实踩到脑袋的蓝波跌坐在地,泪眼婆娑,喊着“好痛”、“要忍耐”;呈现出一个诡异抛物线的人体炸弹一平落地,照样一言不发,闷头抱紧离得最近的奶牛装小伙伴。
倒计时变四筒。
蓝波满脸眼泪,呆呆愣住。
“啊,蓝波快跑!”风太担忧地叫道。
“哎呀哎呀,大家真是有精神。”奈奈小姐笑着说。
“不妙。让我来……嗷!”凝重地想要加入战局的迪诺刚起身就绊到椅子腿,连人带椅地轰然倒下。
反应过来的蓝波害怕地推搡辫子头小朋友:“一平快放开,一平快放开!”
“…………”原来这就是异世界。
搁下碗筷,我一秒消化玄幻的信息量,刚要站起来帮忙,某道灵活敏捷的小身影又唐突地跳上餐桌。袖口被拉住。
“别管他。”电子里包恩说,“阿纲处理过很多次这种情况,让他来就行了。作为首领,要对家族成员遇到的困难负责。”
我一转头,眼前是一个打扮成僧人的小不点。
光头,披一袭红色袈裟,手里盘着圆溜溜的佛珠。眼睛又黑又亮的小和尚发出一声标准的呵呵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所谓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面对的命运,我们旁人是无法插手的。”
我:“这句俗语的意思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吧!人家又没干什么坏事,有人搭把手总比没有好。你又是什么时候——”
不对。下意识想吐槽又是哪来的cos服,但这小家伙只是机器人而已。之前还扮成邮递员过。被制造得这么智能,自然什么功能都不会缺。
我嘴角一抽,收住话头。随手轻轻把它披歪的袈裟掖正来。
一旁,急急忙忙支棱起来的阿纲同学捞起两个紧黏的六岁小孩往外狂奔,留下一串“啊啊啊来不及了”的空谷回音。风太担心小伙伴,迪诺在意师弟的安危,斯帕纳则想看人体炸弹,全都紧赶慢赶地追了出去。
客厅一瞬间空了。
餐桌凌乱,有的人吃得到处都是,米粒乱掉。
沢田奈奈丝毫不介意,包容而开心地目送年轻人们咋咋呼呼地冲出门。我觉得她的身上有着比善良更珍稀的品质。
“这些孩子的感情真的很好呢。”她留在饭桌边,感慨。
话音刚落,户外不远处的半空白光乍现。
这极具穿透力的光线四射,紧随着一声恐怖的地动山摇般的轰隆爆炸声,天边墨色的幕帘被强风振开。黑夜一刹成白昼,变成天花板角落抖落的灰白色碎屑。我听见桌上碗碗碟碟被晃得碰撞的轻响,脚下的地板活了似的一阵不满地狂震。
奈奈小姐这才露出苦恼的神情。
“小纲他们又在玩什么呀。说了好几次了,这样可是会吵到邻居的。”
根本不仅仅是扰民的程度啊!这放在我们那边会直接上升成恐怖袭击吧!
我眼疾手快地端稳自己在桌沿跳踢踏舞的碗,心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此槽不宜吐。于是勉强保持住社会人的表情管理。我冷静地搭话:“热闹也好,在家一点也不会无聊。”
奈奈答:“嗯!自从变成一个大家庭之后,生活都充实很多喔。”
我与她一笑。接着继续像个没事人一样夹菜,顺便瞧了瞧从头到尾不动如山的小和尚。
余震未平。它脸上没什么表情,盘珠子的手也早已停下。此时抬头盯着我,不知道是从我的哪个反应里误会了什么,一本正经地开口问:“你不会还在担心他吧?”
我一时不明白它的电子小脑袋里装着什么。
回望着机器人。我吃一口玉子烧。有点凉了,但还很软嫩。
“谁?”我问。
“就算那些电话你可能接不到,也没必要在意。”
小孩不答而径自说道。犹如一个成熟的大人一样抱着臂,好生生地劝解:“反正那家伙再怎么着急,挂念的也是你的安危,但你现在是安全的,所以顶多虚惊一场。如果这还找不到你的下落就是他自己要解决的问题。你不需要为此愧疚。”
听懂了。
我定定地多看它一眼,扒饭。“我知道。”
用这么生分的语气讲自己的原型,不知道的还以为它跟真·里包恩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结果机器人似乎也深谙微表情解读之学,蓦地扬起一个可爱的微笑。
“我们的确是不同的个体,而不是同一个人哦。”它接过我的心里话,说得头头是道,“而且我和那个人可是从来没见过面。当然不熟。”
从没见过面怎么了,网友也是熟人。
我微微低头凑近,小声沉着嗓音:“用着同一套思维和方法论还说不熟啊。”
电子里包恩顺势道:“那按你这么说也没错,我就是他。”
“是吧。”
“所以你比起想念一个远在天边的人,不如和我在一起……玩。”它不紧不慢地说,“毕竟没有什么区别。”
我震撼:“谁给你塞的狗血替身梗台词!找补找得也很诡异,要说区别还是有的好不好。再用这副外表说这种话我就报警了。”还有谁会把五短身材的小鬼和肩宽腿长的男人混为一谈啊!
沢田家的女主人坐在桌旁,一视同仁地积极捧场:“小新和里包恩君也很玩得来呢,真是太好了。今晚真的不住在我们家吗?可以和孩子们一起开睡衣派对噢。”
我立刻直起身,熟练婉拒。
“不用了,谢谢奈奈小姐的招待。”我真情实感地解释,“再怎么说我也是大人了,还是把空间留给小朋友们吧。否则他们多少会放不开。”
就在她喟叹着夸我体贴(奈奈总给人一种说什么都不是客套话的真诚感)时,几个孩子正好灰头土脸地从玄关蹭了进来。
嘀咕声、唏嘘声、拔地而起的嚎啕大哭并作。我和一人一机器同时转头望去。纲吉君左手抱着眼泪如决堤的水坝般的蓝波,右手抱着内疚埋头的一平,边说着有些敷衍的宽慰话,边迈进餐厅。
身后跟着一串尾巴。全员都被炸得满脸灰尘。
他妈妈见了,连忙站起身,伸手去接来哭天喊地要她抱抱的奶牛小孩,以及安安静静的一平。
“好了好了,蓝波君不哭。”沢田奈奈哄着,抬头看几人神色各异,却一致灰扑扑的模样,半是纵容半是无奈地皱起眉,“小纲,妈妈之前不是早说过了吗?带大家出去玩要小心一点。”
阿纲同学非常无力地驼着背:“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样可不好吃饭,快带迪诺君他们去洗澡。”
“哦……”
迪诺和斯帕纳都不太好意思地朝沢田妈妈鞠躬,很快就拉着小男生风太一起去浴室。
现在餐桌上没别人,我也不坐着了。凑过去看缩在女人臂弯里的小牛。后者也是被炸成烧焦奶牛,哭得叽哩哇啦,声嘶力竭,看起来相当可怜;却还是元气满满,极为孔武有力地放声大哭。
受到那么大的冲击,竟然貌似连皮外伤都没有,只是蓬软的头发炸了毛。
隐约听出他含糊的号哭中在叫糖果。我贡献出兜里的水果硬糖。
立竿见影,哭声渐弱。蓝波小小的手掌本能般抓住糖,一抽一抽地低泣。我围观两秒,再把糖果拿回,帮他拆开包装纸,直接喂到嘴里。
“呜呜。”小朋友哭得声哑,不忘解说,“橙、橙子。橙子味。”
奈奈笑得眉眼弯弯:“要谢谢姐姐哦。”
“姐姐……”
蓝波听话地跟读着,仰头看过来。一双绿色的眼睛又大又圆,盈满泪光。我听见他嗫嚅道:“还要。蓝波大人还要吃。”
我很大方。摸摸口袋,再塞一个。
蓝波哼哼唧唧地光速吃完:“我还要,我要吃葡萄味的!”
“我好像没有带葡萄味。”我掂量着,再摸出两颗,放进同样缩在妈妈怀里不吭声的中国小孩的手心里。一枚草莓味,一枚还是橙子。“就这些了。还想吃的话等明天买吧,一下吃太多容易蛀牙。”
一平抬起脑袋,细声细气,“谢谢姐姐。”
“不客气。风在那边还有给你买伴手礼喔,可以期待一下。”
小豆丁一改郁闷,开心得连冲天辫都变得精神抖擞。不料还没雀跃两秒,她轻握在手掌里的两颗糖突然被袭击夺走——奶牛小子一把得逞,发出一声咿哈贼笑,兴奋不已地从奈奈的臂弯里跳到地上。
“所有的糖果都是蓝波大人的!啦啦啦!”他一手一个糖,呈万岁型炫耀。
我还没反应过来,话语就脱口而出:“我记得刚才还是很虚弱的样子啊。”
奈奈小姐见多识广:“小孩子就是这样啦,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就能高高兴兴地和朋友玩了。”
一平也是顿时凛然,毫不犹豫地跃下,和蓝波玩二人转追逐战。
“蓝波,还给我!这是给我的!”
“有本事你就来抢啊!”
这确实是真小孩。
我两手插兜,忽而肩头一重。
不知道是换回黑西装了,还是换了位机器人。总之是个依然戴着礼帽的电子里包恩,轻车熟路就跳到我肩膀上坐下。稚气的机械感声音近在咫尺。
“烦人的小鬼。”它如此评价。
“你还说人家。”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成熟的男人。”
我毫无表情地转过头,想邀请辛苦的主厨奈奈小姐一起先继续吃饭,地上本来在追逐的两个小朋友却不知何时又和谐友好地开起火车。火车头况且况且地驶到跟前,遽然大叫起来:
“啊啦啊啦~里包恩,原来你在这里啊?”蓝波指着我肩上的小家伙,“快点乖乖从橙子身上下来,糖果都是我的,你不许抢!”
好随缘的取绰号方式啊!
然而没等机器人发作,奶牛小孩就嚷着“要不然蓝波大人这个无敌的杀手就要你好看”之类的狠话,两手塞进蓬蓬的头发里,在我无言的注视中吭哧吭哧地从中掏出一架蓝色的抗肩火箭炮。
我:“……”
杀手蓝波把一平的制止当作耳旁风,行动力惊人。只听他大喊着去死吧里包恩,便马上对准敌人发射了炮弹。
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离威力巨大的热武器这么近。尖头的炮弹拖着硝烟横空窜来。机器里包恩的左手变形成锅铲状,轻描淡写地将其撇开。
火箭炮的轨迹瞬时逆转,直直冲向呆住的小牛。
并灵性地把他一路撞出窗外。
“蓝波起飞了。”一平凝重道。她有高度近视。
“这孩子,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这是困惑的奈奈。
“噫噫噫啊——!”来自窗外响起的尖叫。
紧接着便是再一声轰隆炸裂的爆炸。把浴室里的男生们吓得包了条浴巾就冲了出来,发现只是蓝波飞出去后又羞着脸赶了回去。
我:“…………”
“这时候来杯意式浓缩就好了。”肩上的小机器人说。
我忍无可忍:“你有消化系统么就点单!”
鸡飞狗跳之中, 我在沢田家吃完了晚饭。
斯帕纳没待多久就挥别离开。据他所说,他是喜欢日本人和日本文化,因而在学校放假的时候翘掉冬令营, 千里迢迢到这边旅游。很快也要回意大利。
“我会至少再留两天。”金发碧眼的外国少男淡定道, 与我握手,“请务必与我保持联系, 新奈小姐。”
得到我的应肯,他才一步三回头地出门。
而我和女主人再聊了会儿天, 泡茶喝了一晌, 也不打算久留。
小朋友睡得早。风太作为小哥,已经带着蓝波和一平回卧室里呼呼大睡了。因此我走到玄关之际, 只有奈奈小姐与迪诺跟上来。
阿纲同学则在楼上收拾了一下东西。
临走前, 他被家属发配给我。
“小新是一个人住对吗?会不会感到孤单呢。”好心的沢田妈妈站在院子门口送我, 一边慷慨解儿子, “今晚就让小纲去陪你吧,身为男子汉总要起点作用才对。正好你有空的话,可以顺便帮他补补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