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一口答应,“也行。那孩子干别人家的活倒是利索。干自家的活就浑身长刺。出去也好,省得他在家,我看着闹心。”
张希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二郎哥是得了二伯和二伯娘两人真传,嘴巴利索,人也懒。
说完这事,张希瑶就开始回归正题,“问得咋样了?”
张老头叹气,“你猜得没错。先生说石子在读书一道确实有天份。”
张希瑶静静等他下文。阿爷叫她进屋,肯定不是告诉她结果。肯定还有别的事情。
“哎,如果石子是咱们这房生的该有多好。”张老头愁得不行。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的五官半边红半边黑。
张希瑶没法回答,这分明是牢骚。
张老头突然眼睛发直,盯着张希瑶。
张希瑶被他看得一头雾水,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张老头没有犹豫多久,“阿瑶,你说咱们把石子过继到你爹名下。你看怎么样?”
张希瑶蹙眉,石子过继给她爹,那她还怎么招赘。这坚决不能同意。不过她没有明说,而是道,“阿爷,石子已经这么大了。他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咱们家跟大房已经二十年不来往。他们也不会同意过继的。”
张老头想养石子只是为了让石子考上秀才,他们都能跟着沾光。可万一石子更在乎自己的亲生爹娘。那阿爷就是替大房做嫁衣。
张老头只是一闪而过的念想。经孙女这么一说,他也打消了念头,“你说得对!石子有自己的亲生爹娘。无论咱们对他多好,他始终念着自己的亲生父母。”
张希瑶觉得张老头也不必杞人忧天,“先生会跟大爷爷说石子有读书天分。哪怕石子不是咱们二房的孩子,至少他姓张。咱们也能跟着沾点光。”
谁知张老头听了这话,摆了摆手,“你是不了解你大爷爷,他的抠门程度不输王地主。”
张希瑶疑惑,“可是村里从来没传出他抠门的名声。”
“你大爷爷不在吃穿的上面抠。他是一门心思想着多攒钱,多置办田产。考科举是要花大价钱的。咱们家为了供你爹读书,一百亩好田全花个干净。你大爷爷家只有五十亩田。他怎么舍得!”张老头太了解自己亲哥哥的人品。
张希瑶微微一惊,她家有一百亩良田,为什么大爷爷家才五十亩?听阿爷的语气,大爷爷也不是浪费的性子,不可能做出卖田的举动。她心里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张老头沉默好半天,才告诉她实情,“当初你太爷爷临走的时候,给我们两房分了家。因为你爹读书有天分,需要的钱很多。所以家里一百二十亩良田,我得了一百亩,他得了二十亩。这宅子也是分给我。你大爷爷觉得你太爷爷偏心,从此就跟恨上我了。咱们两家从此就断了来往。”
张希瑶总算弄明白了。这古代分家向来长子分得多。一百二十亩田,大爷爷居然只得了零头,难怪他会生气。
难怪她爹没了,村里传出“命里没有,强求也没用”的恶毒话。想来村里人也替大爷爷抱不屈。
张希瑶沉默良久劝道,“阿爷,兴许大爷爷会同意让石子念书呢。他那么嫉妒你,但是咱家砸了一百亩田,也没能得到好结果。他要是给石子供出来了,这不是等于向你证明,他才是张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嘛。兴许还会想:太爷爷当初偏疼错了人。”
这话说得不中听,张老头脸色有点难看。可是他也没有责怪孙女,他沉默良久,不太确定,“他会这么想吗?”
“兴许吧。”张希瑶也不确定。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气性大,非要证明自己,有的人却是天大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张老头却是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溜溜达达,最终他站不住了,“不行!我要去问问先生。”
说完急匆匆走了。
张老头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时辰。牛肉已经炖得软烂。夏花也把油条都炸好了。张婆子的被子也缝好了。
陆氏已经把馒头都重新热好,疙瘩汤也都煮好。就等着张老头回来,好开饭。
张老头是背着双手回来的, 一直低着头,像是在地上找东西。
张婆子见他这么晚才回来,忍不住又犯了唠叨的毛病, “你去哪了?怎么一会儿不见,人又没影了。”
张老头坐到主座, 张婆子让陆氏和许氏盛饭。
等饭菜摆好, 大家一人一个馒头,准备开吃, 张老头在三郎四郎身上看了一圈,叹了口气,“我听先生说, 石子有读书天分。”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认识石子,大房的孙子。可这关他们什么事?!爹(阿爷)在饭桌上宣布这事干什么?
张老头见大家是这个反应,就一肚子火。他刚刚在路上, 憋了许久, 满肚子话, 可是对上这些只知道吃的草包, 简直对牛弹琴。
就在他即将发火时, 张希瑶给他夹了一根油条,“阿爷,吃饭吧。有什么事等饭后再说。大家都饿了。”
张婆子也跟着表态,“是啊。咱们先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也给张老头夹了一块牛肉,“这是阿瑶炖的, 这回总算把肉炖烂了, 咱们也能吃。”
这牛肉是炖得真烂,夹一下, 肉就四分五裂。哪怕是牙口不好的张婆子也能吃。
而且张希瑶舍得放油,放调料。她还炒了糖色,里面加了干豆角,滋味那叫一个香。
张老头也确实饿了。人在思考的时候,本来就更容易饿,更何况他还被一件大事压着。
他也就借着梯子下来,津津有味吃起来。
张二伯就笑道,“阿瑶,咱们也可以做牛肉卖。汴京人肯定抢着买。”
张希瑶好笑,“二伯,咱们这是在家里炖,用了那么多柴禾才把它炖软烂,要是去汴京,柴禾都得要不少钱,那成本也就上去了。”
张二伯还真不知道,“你用了多少柴禾啊?”
“如果在汴京的话,至少也得要两担柴才够。还得是粗木头才行。”张希瑶摊手。
张二伯倒抽一口气,“这么多?!”
他在汴京负责做饭,一担柴够他们用五天时间。她煮个牛肉就花了两担柴。那就是二十文钱,这一锅牛肉也才十斤,成本就高了不少。
夏花掰着指头算了半天,“那咱们也有利润啊。你想啊,两担柴是二十文钱,一锅牛肉就算十斤,也才七十文。再加上调料,就算三十文吧。就是一百文。咱们一斤牛肉卖二十文,还是有得赚。”
要知道二十文是猪肉的价格。这还只是生猪肉,没有做成熟的。
张希瑶满意地点头,“你说得对。确实有利润可赚。”
许氏看了眼夏花,“夏花也会算账了?”
夏花不好意思道,“是阿瑶教我的。”
张希瑶笑道,“夏花学算账特别快。将来她兴许能当个女账房!”
这当然是开玩笑。哪家的铺子也不会请个女人当账房。
许氏有点酸溜溜的,“爹娘,我看不如让秋花也去汴京搭把手吧。”
不能什么好事都紧着大房。要是秋花也能识文断字,将来也能说个好人家。
张老头蹙眉,“秋花才十岁,她能干什么?”
“爹,过了年,秋花就十一了。”许氏笑眯眯道,“就算她干不了重活,至少也能帮着擦擦桌子,帮着炸油条啊。”
张老头看了眼二郎,“秋花再等等吧。秋花还是太小了,力气也不大,她性格也不稳重,要是把油锅掀翻,那生意还做不做了?让二郎去吧。”
许氏微怔,随即笑起来,“也行。让二郎去。”
她刚刚不是没想到二郎,而是她以为公爹会留二郎在家干农活。
张希瑶吃得正香,突然碗里多了一根油条,顺着筷子一看,居然是二伯娘。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居然也会讨好自己。
许氏笑成一朵花,“阿瑶,你多吃点好的。”
张希瑶点点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许氏不是个稳重的性子,见她受了,当即就道,“二郎到了汴京,你也教他读书算账吧。”
张希瑶倒是没有拒绝,“行啊。只要他听话,抢着干活。我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一视同仁。”
她想让全家人都识字,这样他们将来才能给她做事赚钱。至于她和二伯娘的恩怨,哪有钱来得重要。
许氏忙不迭点头,“你只管使唤。他要是不听话,你回来告诉我,我来治他。”
张希瑶倒是没想到她挺有魄力,“行!”
这顿饭,许氏吃得那叫一个满意。但是张老头却是抓心挠肺。平时他吃饭速度算是慢的。可今天他是头一个吃完。也不在饭桌逗留,直接起身在门口张望,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张二伯看着爹在门口走来走去,就开起了玩笑,“爹这是咋了?石子读书有天分,把他急得够呛!比大爷爷都着急。”
张婆子翻了个白眼,“你爹兴许能干出供石子读书的事。”
这话一出,张二伯瞪大眼睛,“啊!”
所有人也都看过来。显然被张婆子的想法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许氏率先急了,“凭啥啊?!”
供小叔子读书就罢了。他们可是一家人,也没分家。可供大房的孙子读书,这都隔了好几辈了。而且多年不来往,这关系早就疏远了。
凭啥让他们供石子读书!许氏头一个不同意,“我可不答应。”
她天天在地里忙活,回家还得磨面,累得跟死狗似的。供别人家孩子读书,这不是傻子嘛。
家里其他人心里不高兴,可他们不敢跟张老头对着干。
许氏也不敢跟公爹唱反调,就开始找同盟。大哥大嫂嘴笨,根本指望不上,她男人见了公爹像老鼠见了猫。婆母对公爹言听计从。她将目光落在阿瑶身上。只有阿瑶得公爹看中。
她看向张希瑶,“阿瑶,你可得劝你阿爷。读书可不是小事。那是要花大价钱的。说不定你攒的那些家当都得拿出来。”
张希瑶无奈,“二伯娘,这只是阿奶的猜测,你现在说这些有点早了。”
许氏觉得这孩子关键时刻就犯傻,“你阿爷真能干出这种事。”
这世上最了解公爹的人就是婆母。公爹要是没这么想,婆母不可能说出来。
张希瑶无奈,“阿爷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给别人做嫁衣。”
许氏没听明白,她说读书的事,阿瑶怎么扯到“嫁衣”了?
张希瑶见她没听懂,也就不再多说,“等阿爷真这么说了,我会帮着劝劝。”
许氏见她答应,这才松了口气,“这可是关乎咱们全家的大事。要是真供大房读书,你也得出来,你是该劝劝。”
张希瑶觉得二伯娘说话真不知道变通。
吃完饭,张希瑶放下筷子,张老头就进来了。陆氏负责洗碗,张老头指挥秋花去洗,又撵三郎四郎去写作业,其他人坐着。
因为有张婆子的预告,大家都能猜到张老头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张老头坐下后,轻咳一声,把石子有读书天分的事说了,“先生说三郎四郎读书没什么天份,顶多也就是识得些字,将来当个掌柜。这就是他们的极限了。想考秀才,犹如登天。反倒石子聪慧过人,是难得的读书人才。将来可能不仅止步秀才。要是能得名师指点,举人也不是不能拼一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氏脸都憋红了,可她不敢开口,只一个劲儿朝张希瑶使眼色,意思是“你上啊”。
张婆子没想到石子居然能考上举上,这么说天份给老三还高?!
她头一个问,“那得花多少钱啊?!”
他们家把老三供成秀才把一百亩好田悉数卖光。这要是考举人,那花费不是更高?
张老头瞪了她一眼,“目光短浅!要是石子真能考上举人,咱们全家都跟着沾光。”他顿了顿又改口,“不!咱们全族,甚至是全村都跟着沾光。虽然咱们两家分家了,可是咱们没出五服呢。照样能借光。”
张大伯觉得爹忘性有点大,“爹,咱们家跟大房二十年没来往。咱们就是举全家之力供石子读书,也未必能沾多少光。大伯头一个不答应!”
张老头也知道这点,他在这些儿孙们面上逡巡一圈,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张希瑶脸上,“我问你们,怎么样才能让咱们两家关系恢复到从前?!”
张二伯说了一句实话,“除非咱们家把那一百亩好田还给他们。他不是一直觉得阿爷偏心咱们二房嘛。现在换成他们家孩子读书,这地自然要归他们。我猜大伯是这样想的。”
张老头翻了个白眼,“我就算想给他!我上哪弄一百亩良田?咱家那四十二亩荒地,我白送给他,他都不要。”
许氏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没有田,可能他们想折成现银。一百亩良田值四百两银子。去掉咱们家分的二十亩,只给他们家八十亩,也得三……”她卡了壳,看向张希瑶。
张希瑶补充,“三百二十两银子。”
许氏点头,“对!三百二十两银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三百二十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全部家当卖了,也凑不够这么多钱。
张婆子一拍大腿,“你们以为他们要八十亩良田就完了?他肯定还问咱们家要这二十多年的产出。一年种田结余五贯,二十年有……”她也卡了壳。
张希瑶再次补充,“一百贯,加起来就是四百二十贯钱。”
这怎么越算越多。
众人低下头,一声不吭。这么多钱,他们可拿不出!
张老头倒是没被价钱吓住,这些人一句有用的没说,反倒说那么多借口不资助,他开始点名,“阿瑶,你怎么说?”
他觉得阿瑶有几分聪慧,而且说话总能说到别人的痒痒肉。
第60章
张希瑶想了想, “阿爷,我觉得咱们就算把钱全部还给大房,大爷爷也未必会出钱给石子读书。”
阿奶说了, 大爷爷也很抠门。
张老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咱们家为了供我爹读书,花了那么多钱。我爹还仅仅只是秀才。石子要是考举人, 花费只会更多。与其让他们去博不确定的未来, 还不如拿着百亩良田过着富家翁的好日子。”张希瑶的猜测是基于大房的性格来判断。
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许氏拍了下大腿, “可不是嘛。阿瑶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大伯娘为什么那么偏心文氏?她可是连生三个丫头片子,连儿子都没生!就因为文氏陪嫁多。她就偏疼些。”
陆氏看了眼张婆子, 心里多少有点欣慰。虽然她娘家穷,可是婆母从来没有因为她嫁妆给的少嫌弃她。
张婆子颔首,“老二媳妇说得对!大嫂这么做肯定是大哥授意的。大哥估计也是这种人。你把田还给他,我看他也不会供石子念书。”
张老头有点不甘心, 他重重叹了口气, “爹临死的时候, 就一直念叨着让明礼考上秀才, 给咱们张家光耀门楣。难不成就这么放弃了?”
张希瑶问他, “阿爷,你在族里能排老几?”
这个排名不是族谱的排名,而是他说话有没有人听。
张老头有点汗颜,“当初爹分财产时,他们都替大哥抱屈。让我把田还给大哥, 我不同意。他们就责怪我不懂事, 只能算是面子情。”
张希瑶也想到了,她也没有指望, “阿爷,你想让大房心甘情愿供石子,首先你得提升自己在族里的地位。”
许氏急得抓耳挠腮,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奈何张希瑶根本没注意到。
“咋提升啊?要是你爹还活着,他们肯定会来巴结我们家。可现在……”张老头摇头叹息,何其难。
张希瑶翘起唇角,“既然他们家在意钱,那就让他们跟着咱家赚钱。咱们吃肉,他们喝汤。手头有了钱,再出去见世面,他们自然知晓读书的好。”
张希瑶一直不排斥供家里人考科举。因为颂朝就是重文轻武的社会。家里出个读书人,别人都不敢随意使坏。
也就是说,她赚的钱越多,他们家就越危险。因为他们就是最普通的平民,是个官员都能上来啃一口。
虽然石子不如三郎四郎更亲近。但外人可不管这些。只要石子姓张,而且也没有出族谱,外人就会把他们看成一家人。
至于石子会不会护着他们家。一定会。因为大房家底不厚,将来石子考上举人,想当官,少不得他们房出钱出力。有了利益就相当于一根绳上的蚂蚱。
张家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他们心里想的是:只要不是供石子读书,带大房赚钱,也没什么不行。
张老头仔细想想,阿瑶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该怎么实施呢,“你有什么想法吗?”
“阿爷,咱们得让他们看得近在眼前的好处。种甜菜。”张希瑶拍着巴掌,“让他们种甜菜,咱们家出钱收购。”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们那小摊能消耗那么多红糖吗?”张老头之前算过,他们家四十亩红糖差不我刚好够他们摆摊一年。可他们那四十亩是刚开荒的地,产量不高。可大哥家的四十亩都是好地。产量肯定很高。
“可以。咱们只能用十亩好田和两亩旱地种甜菜,大爷爷家一开始肯定不可能把四十亩地全部种甜菜。他们家有二十亩旱地和二十亩水田,估计会把旱地种甜菜,咱们摆摊肯定用得完。”水田种水稻,收入会很高。大爷爷肯定不愿意冒险。
张老头觉得可行。
张家其他人点头,他们家的地不能种甜菜了,肯定要赁别家的地。与其累死累活浇水,还不如让大房直接种好卖给他们。
许氏有点不放心,“那咱们出多少钱收啊?”
张老头问张希瑶,“汴京甜菜多少钱一斤啊?”
他们这儿没有种甜菜的。
张希瑶看向张二伯。一直都是张二伯负责买菜。
张二伯仔细回想,“好像是一文钱两斤。”
甜菜跟萝卜一样,大部分都是水。而且它的产量比不上萝卜。萝卜可以腌制成萝卜干,腌制的甜菜不符合华国人的口味。
张老头有点算不明白账,他让阿瑶帮忙算算,“你大爷爷家的二十亩旱地,种黄豆,产量估计一百二十斤。一斤按照三文四,是多少钱?”
张希瑶蘸水在桌上算了一下,“408文。”
“他们那旱地是好田,甜菜产量肯定比你的高,咱们就按照1800斤算。一文钱两斤是多少钱?”张老头抽了口烟袋锅子,等她答案。
张希瑶又算了一下,“900文。”
众人眼前一亮,多了一倍。大房肯定会心动!
张老头也是乐呵呵的,“那成!这生意可行。”
不过他拉不下面子,就指派大儿子和二儿子亲自出马,“你就说我是看在石子想读书,但是大房却出不起束脩的份上,帮他们一把。”
张婆子无奈,“你说了也不管用。他赚了钱也不会听你的。”
“一步一步,慢慢来。刚开始不参加考试,花销不大。”张老头重视读书,但他自己却不认字,也没法记账,但这些事情已经牢牢记在他脑子里。读书并不是一开始就花得多,而是越到后头,花的钱越多。尤其是考试,要找人担保,路上也要花销,那些才是大头。
张希瑶笑道,“阿爷这说法也挺好,总有个理由。要不然他们还以为咱家向他们家低头了呢。”
张二伯挠挠头,“咱们就这么上门,大伯能信?”
主要是多年不来往。而且又闹过不愉快。突然上门告诉他们赚钱点子,他们能信吗?
张老头觉得老二想得很对,“这样吧。我给你拿一贯钱算是定钱。对了,咱们家还有不少种子,你们也拿过去,算是赊欠他们的。一斤种子是五十文,汴京也是这个价。咱们也不多赚他们。”他扭头让张希瑶写张契书,“让他们家种甜菜,咱们按照一文钱两斤的价格收购。如果他们家不乐意,他们就去找别家。你们态度要硬,不能让他们看出来咱们是上杆着帮他们。”
他仔细想想,应该没什么遗漏。
张希瑶去书房写契书,她好些字不会写,先写完简体版,而后开始翻书把简体替成繁体,最终再誊抄一遍。把简体的纸扔进灶膛烧掉。
张大伯扛着满满一袋种子,张二伯抱着钱袋,揣着契书去了大房。
家里人出去忙活了,只有张老头在堂屋转来转去,跟张希瑶抱怨,“要是咱家三郎四郎读书好,也不用这么被动了。”
张希瑶想想,“不如让三郎四郎吃些好的。看看能不能有点长进?”
张老头肉疼,但想想还是答应了,“那你来安排。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效果。”
张希瑶点头。她去灶房蒸馒头。
张大伯和张二伯去了半个时辰,终于回来了。看他们两手空空,张老头可算松了口气,不过等他们坐下后,还是迫不及待问,“怎么样?”
“我们去的时候,先生也在,劝大伯给石子读书,但是大伯一直找借口拒绝。先生就走了。我们把来意说了。大伯刚开始不信,可是后来看到现钱,他才信了几分。”张二伯知晓他爹着急,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我一开始没说是二十亩,我让他种四十亩。大伯跟我讨价还价半天,最终种二十亩。”
许氏就笑,“孩子他爹,还是你聪明。”
张老头示意她别打岔,让张二伯继续说。
张二伯摊手,“说完了呀。他拿了钱和契书,又问咱们怎么种甜菜。我就告诉他跟种萝卜一样,起垄子更好。”
张大伯补充,“咱们家之前种的四十亩甜菜,全村都知道,他们当时也看到产量了。他还说咱家地不行,产量才那么低。要是他来种,产量至少能翻一倍。”
张老头不关心甜菜产量,他急了,“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送石子去学堂念书?”
这才是最关键的。这俩孩子说了半天,把最重要的事给漏了呢。
张二伯知道爹心急,但这事急不来,“他只收了一贯钱,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送石子念书。至少也得等甜菜种出来。看到现钱,他才会送石子念书。”
张老头重重拍了下桌面,恨声骂道,“鼠目寸光。难怪爹当初不肯多分他地。爹一早就知道他的德性!”
张二伯不好接话,脸上讪讪的。
张希瑶好奇问,“石子爹娘就没有提出意见?”
张大伯插了一句嘴,“他们能说什么呀。他们两口子一直不得大伯和大伯娘喜欢。供石子读书要花很多钱。石头眼瞅着要说亲,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
大房一共生了两个儿子,文氏是老大媳妇,生了三个闺女,两个已经成婚,最小的姑娘也已经说了人家。二房媳妇李氏生了三个儿子,石头今年17(过年18)。石子是最小的,今年才5岁。
张二伯叹气,“其实大伯也不是不疼二房。而是花的钱太多了。就算石子认字,那镇上的掌柜也不会用他啊。人家都是用自己人。”
说来说去他们就是见识短浅,不知道读书的好。不愿花大价钱投资。
张希瑶只能劝张老头,“慢慢来。时间还早着呢。要是您真的着急,不如跟三郎四郎说,让他们教石子认字。从小一起读书,情分自然也会不同。”
张老头眼睛一亮,“对对!你说得对。石子才五岁,他们也不会让他干重活,他有大把时间可以学习。回头我就请夫子让石子也跟着三郎四郎一块读书。至于束脩暂时由我出。”
这事就算敲定了。张老头再心急,也只能一步步来。
这是张希瑶第一次在许家村过年。
许家村以许姓为多, 他们为了彰显人口众多,在过年这几天举办两场活动,仅限本姓村民参加。
张家人也都去观望。其中一条最隆重的是祭祖。
许家人丁兴旺, 族长念名字,念了好长时间都没结束。
张希瑶就问张婆子, “他们村有没有出息人?”
张婆子摇头, “没有!祖祖辈辈都在村里种地。男丁很多,也很老实本分, 就是没什么大出息。”
张希瑶点点头,不过她也注意到好多村民其实没有成婚。这也很正常,男女比例如此悬殊, 肯定有许多家庭绝了户。
祭祖只能由家里的男丁进去。
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第二条就是扫墓。其实跟祭祖一个意思,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分两次举办。
张希瑶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意思,她就回来了。
大年初二的时候, 出嫁的姑娘要回娘家。
张希瑶母亲没了, 舅家远在县城, 张希瑶自然不可能独自走亲戚。
她只能看着大伯娘和二伯娘带着自家男和孩子, 拎着礼物离开家门。
张婆子再三叮嘱, 他们不许把家里的事往外说。
之前张老头已经说过了。要是敢把甜菜往外说,媳妇休弃,姑娘不给嫁妆,儿子不给盖屋娶媳妇。
张老头是一家之主,他说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没人敢不听!
这会儿听到张婆子的话, 他们只能点头附和。
他们都走了, 只剩下张婆子、张老头和张希瑶。
张希瑶好奇,“奶, 你咋不回娘家啊?”
今天是走礼的日子。阿奶嫁了人,也得走亲戚吧?
张婆子沉默良久道,“我走什么亲戚?他们配吗?”
说完,直接走人了。
张希瑶见她发火,只觉得莫名其妙,看向张老头。
张老头给她解释,“你阿奶跟你舅公关系不好。以后别提这事。也别往外说。”
张希瑶疑惑,“怎么不好了?”
“你奶嫁了两次,彩礼都被长辈们扣下了。你奶就恨上他们了。”张老头向来言简意赅,直截了当开口,“你舅公前些年一直想跟你奶恢复来往,但你奶就是不肯原谅他们。”
张希瑶点点头,这古代没有嫁妆的女子到了夫家会被人瞧不起。但是阿爷对阿奶却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