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下手重啊。”叶烦走过来把人拉回堂屋,进门的那一瞬间回头瞪一眼儿子。
大宝不自在地挠挠鼻子。
楚光明低声问:“叶姨啥意思?”
“不许再闹啊。”大宝小声说,“把我爸惹生气了,别指望她帮忙。”
楚光明:“耿叔叔手劲很大吗?”
大宝:“自信点,‘吗’可以去掉。”
“不是,他不是快五十了吗?”
大宝点头:“所以我很想不通,他这么老怎么还这么有劲啊。我二十出头正值壮年,就算不如他力气大,跟他碰上也不至于如以卵击石啊。”
二宝出来给他一个盆:“这么闲洗菜去!每次做饭就躲,你属耗子的?”
“可惜你不是猫,我不怕你。”打开院里的灯看到菜地旁边的水龙头,大宝过去接水。
楚光明过去帮忙摘菜,顺便问:“你会做饭吧?”
“我会不等于我想干啊。”大宝道。
楚光明有口难言。
大宝:“我跟你说,家里这些活,谁能忍住不做谁享福。”
楚光明听他的语气还很得意,不禁白了他一眼:“那你干嘛每周末洗衣服刷鞋?”
“这不是不洗不刷没得穿吗。”大宝一脸幽怨,“这周不洗到下周攒一堆还是要洗。”顿了顿,“都怪我妈,我五六岁就叫我自己洗袜子。你说有这么虐童的吗?搞得我现在看见脏衣物不洗就难受。”
楚光明不想理他:“你自己洗吧。我去厨房看看要不要帮忙。”
二宝和奶奶姐姐都在厨房,耿森森坐在一旁啥事没有,哪用得着他帮忙。耿森森递给他一个小马扎:“大宝人来疯,不理他他一会儿就静下来。”
楚光明想想大宝的性子就想问:“他那样居然能在实验室一呆就是一天?”
“别说你,我婶也没想到他选航大。”耿森森道:“我以为他会学经管,毕业后去我婶公司帮忙。”
其实耿森森也没想到自己能在单位坚持一年多,他以为自己半年便会忍不住辞职。
楚光明以前一门心思想早点出来赚钱,他初中毕业前甚至想过上中专。他爷爷非让他读高中考大学,楚光明又想上个教赚钱的专业。
想想以前,楚光明不禁感慨:“确实挺让人意外。”
耿森森不知道他指自己,就说:“也许大宝认为做生意不需要去学校学。也有可能认为哪天想转行可以边干边学,所以报志愿的时候就填他当时最感兴趣的。”
大宝端着盆进来:“我现在也感兴趣。”
耿森森皱眉:“我俩聊天你不能装没听见吗?”
大宝放下菜盆,拎着小马扎挤到两人中间。
耿森森顿时无语:“我去洗手!”
大宝拉着楚光明起来:“我们也去。”
二宝小声嘀咕:“好幼稚!”
“二宝,我听见了。”
二宝吓了一跳:“你你,你属什么的?”
“我有千里眼顺风耳。”大宝比划个打枪的手势,“biu”一声才出去。
二宝心累:“卉卉姐,男生是不是一直这么幼稚啊?”
“可能吧。”耿卉卉道,“我同事在学生面前成熟,在办公室也很幼稚。奶奶,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谈恋爱了吧。”
于文桃:“不是我催你,奶奶怕你拖到三十岁啊。三十多不如二十多好找。你小姑跟来福是碰巧了。”
家里热热闹闹的,耿卉卉不寂寞,不是很想找对象。不过因为她爸妈感情好,她大伯大妈相互扶持这些年,她叔和她婶也好,耿卉卉也不抗拒谈婚论嫁:“有合适的我就处处看吧。”
因为她这句话,于文桃晚上多吃半块馒头。饭后直呼吃多了,叫卉卉陪她遛弯。
耿卉卉看一下时间,离电视剧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就陪她出去。
没想到白天关门闭户,晚上很多人出来。不过没人在胡同里聊天,都是绕着胡同转悠,一边遛弯一边闲聊。
于文桃看着前面拄着拐杖的两位老人,小声说:“这么大年龄还出来,也不怕摔着。”
耿卉卉很想问,您高寿啊?
以防她再说点什么被人听见,逛一圈耿卉卉就劝她回屋洗漱。
翌日,楚光明跟大宝去学校,大宝坐在车子上慢慢移,楚光明用两条腿。大宝嫌他磨叽:“回头你也买辆自行车。”
“我没钱!”
大宝瞪他:“再说一句!”
“我的意思在同学眼中我没钱。”
大宝叹气:“你不会买大家平时骑的?反正大家都知道你给人补课。你买一辆自行车,同学还以为你为了补课方便。”
“好像也是。”
大宝无奈地摇头。
“不许说我笨!”
大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恼怒:“以后你发小的事别找我!”
楚光明想起发小家的事就头疼。
可他不想管也得管,除非他想失去这个朋友。
周六下午,发小来学校等他,楚光明把大宝的主意告诉他。发小犹豫:“一定要大闹吗?”
楚光明:“你爸妈和你哥嫂有可能因为这次的事都恨你,可是你哥嫂有了新房搬出去,你爸妈就不用在床头做饭。想想夏天吃饭做饭睡觉都在一间屋子里,苍蝇蚊子嗡嗡响,你不难受啊?”
发小住着明亮干净的楼房,父母挤在大杂院,他确实羞愧得睡不好:“恨就恨吧。他们过得好就行。”
周末早上,楚光明发小一家都在院里,他发小向父母坦白,他有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此言一出,他父母哥嫂还没反应过来,邻居们大呼小叫,一个问“房子多少钱?”一个问“买在哪儿?”还有人问“你这么有钱吗?”
发小很是敷衍地回答:“地段不好,四十平米,其实就是两间,没花多少钱。不过也找光明借了一点。这个暑假才还清。”
邻居又问:“不是最近买的?”
发小:“年前看的,年初买的。”
话音落下,他父母哥嫂同时变脸,神色极为复杂。楚光明在自家门口看到这一幕,感觉他父亲要破口大骂,碍于邻居都从屋里出来,不好跟个神经病似的又跳又叫,就拼命忍下去。
发小的母亲欲言又止,大概没找到合适的话语。
他哥嫂神色太怪,饶是楚光明尝遍人间苦辣酸甜也没读懂俩人的表情。
发小又说:“其实还挺宽敞。有阳台,杂物可以放阳台,来了朋友可以在客厅搭床。”看向他哥说,“勉强住得下一家四口。”
楚光明:“不是很勉强。因为厨房和卫生间是单独的。客厅放两张单人床,还能放一张餐桌。只是这样就没法放沙发和电视机。不过你也没钱买。”
楚光明知道发小有钱,发小明白他故意这样说,很是感激地看他一眼。
发小他哥瞬间明白,弟弟为什么敢劝他买房。买地段一般的,七百一平,全家紧紧裤腰带,再找妻子娘家人借点,能拿下来。
可是同事邻居都说房价会跌,要是跌倒四五百不就亏大了。
下午,发小偷偷问他哥什么时候去看房,他哥决定再等等。发小两眼一黑,欲言又止片刻,什么也没说,去楚光明家,问他怎么办。
楚光明叹气:“你哥的脑子啊。”
发小同样想叹气:“有时候人穷不能怪社会!”
“是呀。”楚光明无奈地点头。
发小问:“要不算了吧?别再为我家的事麻烦叶阿姨一家。人家大度不计较,我们不能不讲究啊。”
楚光明思索片刻:“最后一招,去找你哥,就说要是最近买,你可以给他两千块钱,不用还。要是过了年,无论跌涨都要他自己筹钱,因为有人要给你介绍对象。不出意外毕业就结婚。”
“这,行吗?”
楚光明:“过了年我二十二周岁,你还比我大一点。”
“好像可以。我哥结婚早,他这么大我嫂子都有我侄子了。”发小说完就去他哥屋里。
他嫂子也在家,他嫂子跟婆婆说过,老三要不是上学也该找对象了,所以毫不怀疑小叔子说的话。他嫂子也知道一旦小叔子有了对象,借不借钱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发小他哥道:“爹不同意,只靠攒的几千块钱也买不起啊。”
“我去娘家问问。再找我哥我姐借点。”发小嫂子见天色还早立刻回娘家。
翌日正好十一国庆,这天放假,楚光明随便吃点就往大宝家跑。
大宝摇头叹气:“又来了,又来了,楚大光明他又来了!”
楚光明没搭理他,朝叶烦走去:“叶阿姨,早上好。”
叶烦刚吃过早饭,在院里来回走动锻炼,闻言停下:“心情不错。看来你发小家的事妥了。”
楚光明想想怎么形容:“算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因为我发小要给他哥一点钱,不让他哥还,他嫂子心动就去娘家筹钱。到娘家才知道他哥单位建了新房,不看工作年限,所有正式工都可以折价买。好像两三百一平。他哥的丈母娘建议他哥买职工福利房。”
叶烦诧异:“你发小他哥不知道?”
“应该还没出通知。我怀疑因为国庆放假没法宣布,而中秋不放假,公布此事员工也能高兴高兴。”楚光明道。
叶烦:“他岳母都知道,你发小的父亲会不知道?老员工人脉广,他爸好像还没退休吧?”
楚光明愣住,想起什么脸色复杂:“他父亲不会跟一些人一样等着分房吧?”
叶烦点头:“有可能认为以他的资历该轮到他。”
“可是真要分,工厂怎么可能还叫员工买?”
叶烦:“还有一种可能,他父亲认为没人当这个冤大头,最后还得免费分给员工。”
大宝忍不住说:“他爸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嫌领导胡闹,一直等着看领导笑话,觉着没必要告诉他哥,所以他哥一直不知道这事。”
“坏了!他爹要知道他哥等着买工厂福利房,还不得拼命阻止?”楚光明说着话就往外跑,顾不上跟叶烦说“再见”。
大宝手快拉住他:“骑我的车回去。”
以前楚光明不会骑车。大宝熟悉山地车那段时间,楚光明看到他的车新鲜,忍不住试过几次就学会了。
楚光明道一声谢,跨上车就往外走。
大宝没眼看:“门槛啊!”
楚光明赶忙下来把车扛出前院门外。
幸好他发小哥嫂忙着收拾房间洗衣刷碗,还没来得及跟两位老人商量此事。他发小的哥不认为父亲是幸灾乐祸之人,把衣服鞋晾好就找父亲试探一下,结果楚光明在自己屋里都能听到发小的父亲咆哮。
片刻,他发小进来,无力地倒在床上,问:“光明,我父母平时挺好啊?”
“谁说不是。我爷去世头一年除夕,你家就做两斤肉,你妈还给我送一碗。”
“总共没几片。”
“可以也说明她善良。”
发小坐起来,叹了口气:“我真羡慕耿大宝。”
楚光明:“咱们院里也有很多人说叶姨厉害,除了大宝爸,没有男人受得了她。”
“这——叶阿姨确实性格强势,可是也听得进劝啊。再说了,人家胆子大也谨慎。你不是说她什么亲戚找她买古董,她不懂从来不碰。就算买,她那么有钱五十块都嫌贵。”
这事也是巧了,叶烦搬家前,有一次陈小慧去找叶烦,楚光明和他发小准备找大宝打球,发小没见过陈小慧,就问是不是大宝家亲戚。
楚光明听大宝抱怨过陈小慧见着好东西恨不得吃撑,见他好奇就不由得人多说几句。“没想到你还记得?”楚光明道,“就算有人知道她谨慎,也同样不喜欢她的性格。”
他发小:“我不这样认为。凭叶阿姨愿意带我北上,以后她怎么数落我,我都不会忘记她的好。可惜,我跟她不熟,她肯定懒得多管闲事。”
楚光明真想说,是的。可是看到发小明明跟他和大宝年龄相仿,却跟个垂暮老人似的,又不舍得说实话:“要是回头分房没你爸的,你爸肯定怪因为你哥买房占了名额。”
他发小摇头:“新盖的不分。分也是一间一间的单人宿舍,就是那种筒子楼。以前厂里分房,厂领导知道我家有住房,跟我爸商量紧着没房的,我爸就让给同事。我哥能转正好像因为他那次高风亮节。厂领导要知道我爸这次在背后唱衰,肯定后悔给我哥转正。”
话音落下,脚步声近了,楚光明慌忙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发小他哥进来,原来跟父亲吵了一架就出去,附近有他同事,他找同事问房子的事。
同事告诉他一房一价,朝向好的贵一点,省得因为价格一样,有人觉着他占便宜她吃亏。
发小他哥就问楚光明:“有一套房子两室一厅,也有卫生间和厨房,但很小,总共只有几平,客厅也小,还朝北,两间卧室只有一间朝南有阳台,不算阳台四十平,两百一平,你觉着咋样?”
楚光明:“一间卧室可以分两间?”
发小他哥点头:“可以。从窗户中间加一到三合板。我同事说还能放两个小书桌,两个小衣柜。”
楚光明:“不用在客厅搭床也能住一家四口,挺好啊。你儿子和女儿要是嫌房间小憋屈,就买个长沙发,在屋里睡烦了就睡客厅。”
“可是需要八千。我们家只有四千。算上我弟的两千,还差两千缺口。”
楚光明发小:“你岳母五百,你大姨子大舅子小姨子一人五百,不就够了。你和嫂子都上班,几年就还清了。”
发小他哥叹气:“其实不用借钱。”
楚光明隐隐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叫你弟跟你一起找你爸?不是,大哥,这是你的事,不能让你弟出钱又出力,他把你爸气个半死,你成了好儿子啊。”
发小他哥也觉着自己不地道,没好意思直接说这事。
楚光明:“找你爹要四千块钱,多缠几天,你爹肯定给你两千。”
发小他哥忽然又觉着没必要为了一套小房子弄的家不成家,爹不是爹娘不是娘。他胡乱应一声就回家。
要是买不起,他媳妇不好意思闹,眼瞅着有机会,还有两千块钱不用还,一向不敢在公婆面前大声说话的媳妇见丈夫又犹豫,气得找公婆大闹。
邻居怎么劝都没用,就改劝两位老人——既然儿子的钱在他手里,给儿子便是。最后也只给他三千块。
发小在楚光明家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说:“我哥一个人的工资有五六千,我爸肯定觉着去掉他一家四口生活费,只欠我哥三千。”
“你侄子和侄女才上小学,饭量不大,你哥你嫂子平时中午不回来,能花多少钱啊。你爹对我这个外人挺大方,怎么对你哥这么小气?”
他发小也想不通:“多出一千也好,可以买家具。”
楚光明总怕临门一脚又出变故,发小愁的直掉泪,所以周末只在大宝家待上午半天,中午回大杂院做饭,下午留在家看书,顺便盯着发小家。
十月底,房子买好,发小父亲从老领导口中得知此事,领导夸他一家觉悟高,他不能说实话,回到家就吼儿子蠢,含沙射影挤兑儿媳妇,仿佛房子是她撺掇买的。
儿媳妇气得只找人刷了墙,找张小明借三蹦子买几样小东西,买几张床,听说饭桌椅子都没买就带着孩子搬走。
没过几天,楚光明就用学校忙为由锁上门住校去了,其实去他发小家。他发小大哥一家搬出来,他父母住得宽敞,他不用觉着愧疚,就不再回大杂院。
邻居一边羡慕他家俩儿子搬出去,一边酸他俩儿子白养了。
楚光明不知道这事,叶烦听张小明说的。张小明傍晚盯着小女儿在门口玩,因为住得近,大杂院的人跟他聊天,说儿子有时候还没女儿有用,然后扯到楚光明的发小。
叶烦北上回来,把张小明那份给他,张小明搭叶烦的顺风车去银行的路上俩人闲聊天聊起这事。
张小明感叹:“听大杂院的人说,光明发小的父亲手里得有一万块钱。俩儿子都被他气走,留着钱有什么用啊。”
叶烦:“人家请保姆。”
张小明:“他有请保姆的觉悟也不可能反对儿子买房。”
叶烦乐了:“都什么跟什么啊。”
魏建设也在车上,叶烦道:“建设,过两天跟我去甬城,模具好了,因为要试模,所以要在那边待几天。你跟晓茹说一声。”
“模具拉到这边吗?”
叶烦点头:“以后电脑名气出来,我们再在甬城办厂。”
“你不是去杭城?我听苏远航说过。”
叶烦:“甬城他也乐意。甬城发展起来,市里有钱才能给岛上修学校。真要苏远航选在甬城还是杭城,他肯定更倾向甬城,因为岛上的人可以进厂做事。”
“嗳,他没意见就行。到那边也好,有他在没人敢欺负你的人。”
叶烦点头:“是呀。”
“具体哪天?”
叶烦:“我下午到家去个电话问问。”
下午叶烦给模具厂打电话,那边吞吞吐吐,叶烦估计他们又想拖延时间,就说自己五天后过去。
五天后叶烦到那边不能试模,又待一天才勉强可以。叶烦冷着脸拿出合同:“退款吧!”
所有人集体变脸。
随后厂领导解释时间太赶。
然而已经逾期一周。
叶烦找苏多福打听过,正常情况下可以提前十天试模,因为合同本来就把意外等等因素考虑进去,时间很宽裕。叶烦不懂他搞什么,也没兴趣知道:“那就经法院?”
厂领导不假思索地点头:“可以!”
叶烦冷笑一声,出了门就叫魏建设陪她去市政府。
第180章 取个艺名
叶烦前往市政府的半道上看到一个公用电话亭, 给苏远航去个电话,问他能不能想个办法。
早三年苏远航都没办法。现在苏远航挂了电话就给师弟去个电话, 师弟好巧不巧是市长秘书,秘书亲自到门口等叶烦。
市长担心苏远航夸大其词,谁知给几个国企去个电话,厂长都夸叶烦厉害。市长决定见到人好好谈谈。市长一会儿有个会,也让人推迟。
有位老同志汇报工作顺嘴问一句:“市长见什么人?”
市长:“首都来的,一个生意人。”
老同志有点好奇,对首都人好奇:“什么人这么大谱?”
“不清楚。还是位女同志。”市长说出来觉着不可思议,一位女同志把生意做到千里之外的甬城。
叶烦这些年倒腾货物, 年年要来几次甬城,在甬城小有名气, 老同志脱口而出:“不是叶烦吧?”
市长惊了,这么有名吗。
“你认识?”
老同志闻言确定不是外人, 立刻坐下:“说来话长。”
市长看一下表, 叶烦快到了:“长话短说。”
“她父亲以前是空军某位将军, 丈夫是陆军——”老同志算算时间, “最低也是师长。但不清楚叫什么。这些都不算什么。她本人毕业于京大, 加工鱼罐头的横山食品厂就是她带头搞的。听说她很会填志愿, 在岛上那几年年年都有学生吊车尾上大专本科。她大学毕业后也没闲着,一开始从这边拿服饰。最近两年卖剩的罐头、劳保服等等全被她包了。要不是她来头大,想‘走后门’拿货的人得跟她急。她这是又要干嘛?还需要您亲自接待?”
市长不敢信:“你确定她这些年干了这么多事?”
“是这么多。听说她在杭城也有关系。”
市长想起秘书接的电话正是来自杭城:“你怎么这么清楚?”
“以前她爱人属海军, 组织部老部长以为她丈夫有机会调到总部,等她从岛上出来就把人挖过来, 跟好几人聊过。没想到海军送她丈夫去首都进修, 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被首都截胡了。”老同志说起这事哭笑不得, “有一年台风过后我们都下去帮助受灾群众,老部长看到海军又想起这事,还嫌当兵的单纯。”老同志觉着要不是有外人,老部长能直接骂“蠢”!
市长揉揉额角,叶烦的事恐怕不能善了:“京大毕业的,哪能看上甬城。最低也能到省直单位。”
“您不说我差点没想起来。横山岛最后一任公社书记姓苏,市里有他的档案,他儿子毕业后就进了省直单位。这几年横山食品厂厂长来过几次市里,我跟他聊过一次,据厂长说上面很看重他,早早安排到地方锻炼。”
市长:“崔秘书毕业于本省最好的大学,不会就是他师弟吧?”
老同志点头:“八九不离十。”
市长这两年才上来,有心干点成绩,立刻起身:“我去看看人来了吗。”
叶烦到楼梯口,正好碰到市长,市长很热情,叶烦满腹疑虑,心说苏远航怎么说的,竟然让市长出来接她。
既然市长这么给面子,叶烦也不客气,直接把合同拿出来。
市长翻开看看:“逾期好几天?您希望我帮你处理这份合同?”
“这份合同不麻烦您,我会找律师处理。”叶烦接过魏建设手里的提包,里头是几个有残次的样品,“您看看这些东西,真不能用。”
隔行如隔山,市长单看零散的样品不懂:“这些东西要求很高?”
“电脑上的。”
市长惊了。
电脑这玩意在市长看来属于高端产业,甬城市机关单位也没几台,至少市长就不会用,他不由得肃然起敬,拿放样品都不由得小心。
市长也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酝酿一会才问出口:“你是做电脑的?”
“我大学学的计算机。”
市长佩服,佩服叶烦本人,立刻问:“需要我做什么?”
“不瞒你说,我的这个项目其中一个合伙人是首都一家科研所,科研所经费有限,希望早点弄出电脑他们用,催的比较急。”叶烦道,“您看能不能帮我找两家机械厂,让他们帮我修好。钱不是问题。现在难办的是模具和图纸都在模具厂,我不付尾款他们不让我拉模具。”
市长点头:“这事好办。”
“不好办啊。”叶烦摇头,“那个厂领导一点也不怕我不付尾款。我估计您亲自去也没用。”
市长笑着说:“我知道有些人的作风。”停顿一下,“律师就别找了。这事不小,肯定有记者报道。”
其实市长担心叶烦联系杭城和首都的记者,他鞭长莫及无力阻止,要叫上面看见甬城国营模具厂跟土匪窝似的,书记和他这个市长都得吃挂落。
市长又说:“模具厂逾期,尾款不用付。机械厂那边我交代下去,您不用再过来,只管在首都等着收模具。”
市长是不懂电脑,但他去过机械厂,听车间主任说过模具寿命有限,很多产品打几万个就要开新模具。
这次把事办好,叶烦一个人的生意能养活半个机械厂。
“什么时候能办好?”
市长笑着说;“今天就行。”随后朝外面喊:“小崔,进来。”
崔秘书进来,市长叫他开车送叶烦去公安局,再找几辆运输车,模具先拉到门口,他找人问问哪个机械厂有模具车间。
魏建设惊呆了,居然有人比他叶姐爽快。
叶烦也不敢信:“现在出发?”
“您不是着急吗?”市长道,“小崔,去吧。记住,一样不能少。”
崔秘书做个请的手势,叶烦和魏建设随他出去。
市长给他曾到过的机械厂领导打电话,领导犹犹豫豫不敢接这活,因为帮叶烦开模具的模具厂属于兄弟单位,市里有些领导很支持那个厂,还给那个厂加了两台新车床。
市长听他吞吞吐吐,便知道他知道一二,命他实话实说。
厂领导微微叹了一口气:“听说,不一定是真的。”
“我自会判断!”
厂领导不再犹豫:“有关部门领导确实很重视叶烦这一单。现在国内搞电脑的不止叶烦一家,她需要的外壳以及小的塑料产品做的好,别的电脑厂家自会慕名而来,所以市里才给他批两台机器。只是叶烦的活乍一看简单,模具图出来,料上了机器才发现麻烦。虽然给的钱不少,实际赚不了多少,他们就接了几单日用品。听说在小商城很火。模具师傅只有那么多,机器也就那些,没时间忙叶烦的不就逾期了吗。”
“他不知道有合同?”
厂领导:“这个,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打官司耗时长,叶烦耗不起。再说了,叶烦的丈夫不在这边,她也没法带着军人去抢模具。”
“原来都清楚?混账!”市长忍不住大骂。
厂领导意识到新市长很生气,挂了电话就让工人立刻清出一间车间摆放叶烦的模具,人手不够就去兄弟工厂借。
叶烦一行到机械厂,厂长叫老师傅收图纸,当着叶烦的面一点一点核对,结果需要精雕的地方不少,但问题不大,重点是所有磨具都没打光,需要手工打光。
叶烦问:“需要多久?”
老师傅实话实说:“每晚加个班,一个月。”
“你一个人?”
老师傅连忙说:“不是!一副模具至少两个人。”
叶烦算一下工资,问厂长:“两万块钱,一个月修好?”
厂领导在心里算一下,再安排几个人,个个都有加班费,厂里还能赚一半:“可以!逾期我分文不要。逾期一周这些钢料费算我的。”
叶烦点头:“那签合同?一会儿叫会计跟我去取钱。全款!”
厂领导差点失态,在机械厂多年没见过这么爽快的!
下午银行下班前厂长看到钱,立刻叫老师傅们把师兄师弟借过来。
十一月底,机械厂给叶烦去个电话,运输车直接送过去,费用厂里包了。
叶烦给厂长地址,几个司机把模具送到注塑车间。叶烦特意包了几个红包,每个车给两百块钱辛苦费。
司机回到甬城就找领导汇报,运送工作圆满完成,还说叶烦的活好干。
叶烦说科研所等着用电脑并非胡扯,许多单位缺电脑,但从外面买贵,经费吃不消,都等着买叶烦的便宜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