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舒看向谢凛:“所以外头的传言都是假的?掌印与徐太师根本没有不和。其实你们关系很好?”
谢凛笑了:“很好倒算不上……”但传言确实不可尽信。
“朝堂之上,有敌人,才会有自己人。”谢凛说道。
江云舒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就像谢凛选中段谨行当鱼饵,徐太师是谢凛选中的靶子,或者说徐太师与谢凛彼此都选中对方当靶子。
她突然想到殿试上,徐太师点了段谨行当状元。
她原本以为,徐太师与谢凛是死对头,徐太师主持殿试,谢凛插不上手,才让段谨行当上状元。
可是现在……江云舒问道:“徐太师要点段谨行当状元,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
谢凛含笑看着江云舒:“状元郎去当养马官,岂不是很有趣?”
江云舒点头,谢凛与徐太师亦敌亦友的关系,她大概心中有数。
如今唯一让她疑惑不解的是,这些两三岁的小豆丁,哪里用得着徐太师来启蒙?徐太师可是天子之师……
突然,江云舒心中升起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
为什么这些小孩子由徐太师启蒙?为什么谢凛不急着查清是谁在害他们,而是径直带她来云府,刚一来云府就带她来看这些小豆丁们……
江云舒原本以为,谢凛出宫来云府,是一招绝妙的釜底抽薪。不管害他们的人是谁,这样都无法再动手了,他们可以住在云府慢慢查。
然而现在她又冒出一个念头,谢凛搬来云府只是为此吗?
会不会这些小豆丁们,才是他们搬来云府的真正原因……
是什么,让九千岁突然改行开幼儿园?
假如真的是她猜的那样……
江云舒看着谢凛的脸,轻轻吸了一口冷气。
谢凛似乎看透江云舒在想什么,他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今夜中秋宴,叫上这些能自己用膳的小孩子吧。”
“方便娘娘看一看,哪一个孩子讨娘娘喜欢。”
江云舒摸不准谢凛话中的意思。
“讨不讨我喜欢……要紧吗?”
谢凛笑了:“自然,这是最要紧的事。”
如果不是谢凛提醒,江云舒差一点就忘了今日是中秋节。
明明她已经为中秋节准备了很久,可是昨日发生了那样的大事,她先听到谢凛的身世,又死了人,还有深夜搜宫……
这一日夜发生的事情太多,江云舒仿佛过了一个月,已经忘记今日是中秋节了。
“啊,今晚吃螃蟹!”中秋宴一定有螃蟹。
一时惊喜,江云舒没压住自己的音量。
一个临窗的小男孩忍不住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连忙转过头,坐得格外端正,小小的腰板挺得直直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前头的徐太师。
江云舒不禁莞尔,这个小男孩的模样,和她上辈子读书时不小心看到窗外来巡查的教导主任时,简直一模一样。
小男孩的前桌回过头,想和他说话。小男孩十分紧张地给他使眼色:“嘘……”
这时前桌也看到窗外的谢凛和江云舒了,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前桌小男孩忍不住戳了戳自己的前桌,偷偷告诉他窗外有人。
这样一传二、二传四,很快整间屋子里的小豆丁都知道谢凛和江云舒的存在了。
这些小男孩明明都是两三岁大的小豆丁,可是看着他们,江云舒想起自己上辈子读书的时候。如果哪个同学恰巧发现后窗外的教导主任,这件事也很快就在全班传开了。
江云舒看着坐得端端正正的小豆丁们,感慨道:“他们懂事真早。”
现代两三岁的小孩子,可没有这么懂事早熟。
“这些小孩子,都是掌印精心挑选的?”江云舒试探道。
谢凛点头:“挑选过相貌。”
江云舒有些意外,怪不得不算喜欢小孩子的她,刚才觉得这些小孩很可爱。原来是每个小孩都长得挺漂亮,最起码端正清秀。
“掌印只挑选过相貌,没有挑选过性子?”江云舒不太相信。
谢凛瞥了江云舒一眼:“他们知道靠谁活着,知道靠谁过上现在的日子。”
谢凛不明白江云舒为何会觉得这些小孩成熟懂事。同样是两三岁的年纪,当年在“义父”手下,谢凛和他的“兄弟”们可比这些小孩子要成熟懂事太多了。
“娘娘两三岁的时候,难道无忧无虑吗?”谢凛挑眉,明明江云舒也从小在父亲和嫡母手下讨生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长成如今这样的性子。
江云舒立刻说道:“我两三岁的时候比他们成熟多了!”她可是穿越的,和这些真小屁孩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谢凛上下看了江云舒一眼,摇头:“看不出来。”
江云舒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谢凛这句话是说她现在也很幼稚?
谢凛的思绪已经飘远了,他在想两三岁的江云舒是什么模样,小小的她在父亲和嫡母手下生活,一定十分不易吧?
大概正是因为不曾有过天真烂漫的童年,如今长大了才重新补偿自己,有时活得像个孩子一般……
他轻轻握住江云舒的手。
江云舒瞪了谢凛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喜欢牵手了?
“这是书院,小孩子们都上课呢……”若是看到他们在窗外拉手,像什么样子?
谢凛轻笑:“无妨。”屋里的小孩子都知道他们站在窗外了,没人敢再回头。
谢凛话音落下,徐太师就宣布今日提前下课了。
小孩子们鱼贯而出,依次从谢凛和江云舒身边走过,每一个都极有规矩地朝两人行了礼。
江云舒第一次见到这么一大批懂事的小孩子,里头竟然一个熊孩子都没有,非常不适应。
到了晚宴的时候,这些小孩子和江云舒同坐一桌,江云舒越发感慨古人的早熟。
在现代分明是连儿童筷子都还用不好的年纪,这些小孩子们用膳竟然都极有规矩。
在谢凛和江云舒动筷子之前,没有一个小孩子动筷。
谢凛说了开宴,这些小孩子才小心翼翼地动筷子。
江云舒能感受到他们的拘谨和疑虑。小孩子们不知道谢凛和江云舒为什么突然来云府住,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他们一起用膳。
以他们的年龄,还无法理解中秋节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有许多事情与平时不一样,比如他们以前没用过这么大的桌子,更没见过这么多这么丰富的菜肴……
小孩子们都很紧张,但有些孩子紧张中还藏着兴奋。
江云舒很理解,她看到这么多好吃的都很开心!何况小孩子嘛。
“啪!”一个兴奋过头的小孩子,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碟子。
碟子里的菜弄脏了自己的衣裳,还弄脏了旁边小孩的衣裳。
打翻碟子的小孩子吓坏了,瘪嘴要哭。
旁边的小孩子连忙捂住他的嘴,用帕子飞快地擦拭掉两人身上的脏污,拉着打翻碟子的小孩一起下跪请罪。
“掌印恕罪,夫人恕罪。”
江云舒吓了一跳,连声让他们起来。
江云舒看着面前的两个小男孩,被连累到的小男孩正是今天在书院里,第一个回头发现江云舒和谢凛的那个。
小小年纪遇事就如此冷静,被同伴连累了也怪同伴,而是拉着同伴一起行礼请罪。
江云舒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紧张地眨了一下眼睛,江云舒这才发现,他也长着一双桃花眼,与她的眼睛很有几分相似。
“回禀夫人,我叫元承。”
江云舒愣住:“姓元吗?”
元承摇头:“回禀夫人,我名元承,还没有姓氏……”
他们这些孩子,都没有家,没有姓氏。
掌印对他们说过,等他们通过了考验之后,才能得到姓氏。
而他们之中最优秀的一个,会被赏赐一个最特别的姓氏……
元承猜,应该是被赏赐掌印的谢姓?
不过今日他又见到了夫人,夫人漂亮又和善。元承心里偷偷想,自己如果能被赏赐夫人的姓氏就好了。
今年的中秋宴,江云舒吃了两场。她先和谢凛吃了晚饭场,又和乔姨娘吃了夜宵场。
谢凛离开以后,小孩子们明显放松了许多。一群小豆丁们吃饱喝足,又快到平日里睡觉的时间,全都开始犯困,一个个哈欠连连。
乔姨娘平日里常来看这群小豆丁们,对他们来说,乔姨娘在身边让他们觉得熟悉和安心。
乔姨娘看到小豆丁们哈欠连连,甚至有些人眼里都流出了泪水,心疼地和江云舒商量:“让小孩子们先回去睡觉吧?”
江云舒朝着乔姨娘,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这样放松又困倦的情况下,小孩子的一举一动更容易看出每个人的本性。
虽然说这样的要求对两三岁的小孩子实在是严苛,江云舒也于心不忍,但是她要挑选出来的并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而是一个可塑之才。
等他长大之后,肩膀上要担得起沉甸甸的重任。
江云舒看来看去,最喜欢的小孩子还是元承。元承也已经很困了,一双桃花眼水润润的,但他一直努力保持清醒,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仅克制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在关心保护身边的其他小孩子。
元承看到身边的小孩子打瞌睡,偷偷戳他,让他保持清醒。还十分细心地把桌边的餐具往里推了推,以免他打瞌睡时再一不小心打翻东西。
在江云舒眼中,元承在这一群孩子中算是一个哥哥的角色。他关心照顾着其他小孩子,其他小孩子爱戴他、信服他。
在一群小孩子里,元承的年龄算是比较大的,确实是哥哥。
但是和他同样大的男孩子也有不少,那些男孩子却没有元承的地位。
江云舒看了一会儿,与元承年龄相仿的几个小男孩,甚至还有几个比元承还要大一点的小男孩,也都很听他的话。
很显然,元承是这一群孩子里的主心骨。
小孩子们最崇拜强大的人,在一群小孩子里能做孩子王,说明元承有过人之处。
江云舒看到这群小孩子实在太困了,让宫人们领他们回去睡觉。
乔姨娘和这群小孩子们相处最多,江云舒征询乔姨娘的建议:“姨娘最喜欢哪一个?”
乔姨娘不知道江云舒问这个问题的真正原因,她到现在脑子还转不过弯来,以为谢凛和江云舒是在为自己养义子。
乔姨娘说了几个自己印象最深的:“永宜天真可爱,颂章是个小开心果……论聪明懂事,元承第一。”
乔姨娘是真喜欢小孩子,每个小孩子在她眼中都各有优点。
江云舒听到乔姨娘的话,心中有数了,她点点头。
乔姨娘担心地问江云舒:“你和掌印这样急匆匆地赶过来,宫中是不是很不太平?”
江云舒让乔姨娘不必忧心:“掌印心中有数。”
“这次过来正好和姨娘一起过中秋,再好好看看这些小孩子。”
乔姨娘听江云舒这么说,立刻放心多了。九千岁在京中只手遮天这么多年,乔姨娘不信有人能是九千岁的对手,她担心的是江云舒。
“只要九千岁护着你就好。”
乔姨娘想到九千岁都愿意陪着江云舒回云府过中秋,顿时更放心了,九千岁明显把江云舒放在心上。
江云舒回到正院的时候,谢凛已经沐浴完,披散着半湿的头发,斜倚在床头等她。
江云舒看到这一幕,脚步微微一顿。谢凛身着白衣,这样散着头发,比束发的时候更多了几分仙气,让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江云舒突然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急匆匆地退出去:“我……我先去沐浴……”
云府的正院就是江云舒曾经的云舒院扩大改建的,里头最大的变动就是精心修了一个比宫中更大更舒适的浴池。
江云舒脚步匆匆地走进浴房,她不知道自己今日怎么了,好像带着酒气靠近谢凛,就是对他的亵渎一般。
沐浴完毕后,江云舒回到寝殿,走向谢凛时脚步依旧有些迟疑。
谢凛看向她:“娘娘在磨蹭什么?”
江云舒慌乱间找了一个借口:“我……我吃撑了,想再站一会儿……”
她看着谢凛的眉眼,心想自己对谢凛的感觉终究是不同了。
以前,江云舒对谢凛只有仰望,昨夜过去,她再看到谢凛心中不由自主便生出怜惜。
江云舒心中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小人恶狠狠地警告她:“不要心疼男人!”
另一个小人语气犹豫:“可是他真的好可怜……”
江云舒怔怔地看着谢凛,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凛伸手握住江云舒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到帐子里。
“娘娘吃撑了?臣帮娘娘消消食。”
床帐慢悠悠地垂下来,将桂花甜香笼在方寸间。
“不……谢凛……不……”
透过朦胧的轻纱软帐,江云舒从半开着的窗子里看到高悬天边的月亮。
圆满无瑕的月亮将清冷皎洁的月光洒满院子。
江云舒看着院子里尚有几分熟悉的景致。扩建的正院将她曾经的云舒院囊括其中,所以这里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今夜的滋味因此格外不同。
半个时辰后,江云舒浑身无力,被谢凛抱去浴池的时候,心中恨恨地想道。
她心中那个凶巴巴的小人果然没有说错——不要心疼男人!
整个沐浴的过程都是谢凛在伺候江云舒,江云舒现在已经习惯了,她被伺候得理所应当。
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谢凛还要与她谈天。
“今日所有的小孩子里,娘娘最喜欢哪个?”谢凛问道。
这是个要紧的问题,江云舒打了一个哈欠,将自己观察到的一切向谢凛娓娓道来。
最后说出自己的结论:“我最喜欢元承。”
聪明、冷静、有担当,是一群孩子里的主心骨。
江云舒觉得最重要的是最后一样,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元承以后能不能让人信服、能不能让人愿意追随,是最要紧的。
江云舒有理有据地分析了一大通,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谢凛的神色,验证自己想的对不对。
然而谢凛的神色依旧如平时一般幽深难辨。
江云舒放弃观察,她直接问道:“掌印最喜欢哪个小孩?”
谢凛:“巧了,臣也最喜元承。”
江云舒问道:“为什么?”
与江云舒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不同,谢凛只有一句话。
“元承的眼睛,和娘娘很像。”
江云舒搬到云府后的日子,是前所未有的悠闲自在。
她每日与谢凛在一起的时间最长。然而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她和谢凛在一起也并不会做什么,只是各做各的事。
谢凛有他的奏疏要看,有密探报上来的事要听。
江云舒就自己读书,她看得最多的是游记和话本。
可惜话本极少能看到她满意的,古人的思想和她的思想很难对上。江云舒托着腮认真思考,她或许可以花银子让人为她写一批“订制文”?
情节都按照她的口味来!
谢凛练武的时候,江云舒也练舞。她回到云府,终于能重新得到乔姨娘的指点了!
然后她就被乔姨娘骂了……
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师父知道。
最近事情太多,江云舒在练舞上松懈了许多,乔姨娘简直能在她身上挑出一百个毛病。
江云舒被骂得心服口服。她没想到乔姨娘管着偌大的云府,练武竟然一点都没丢下,不仅跳得和以前一样好,甚至隔了一段时间没见乔姨娘跳舞,江云舒明显地感受到了乔姨娘的进步。
“乔姨娘的天赋真可怕……”江云舒忍不住向谢凛感慨。
虽然乔姨娘管家也管得很好,可江云舒总觉得乔姨娘不该花太多精力做这些。
“若是能留下几支舞,名传后世……”那才是最好的!
谢凛问道:“那乔姨娘可愿去教坊司教舞编舞?”
江云舒怔住,她竟没想到这个。她立刻说道:“乔姨娘必定愿意!”
“不过我还是先去问问乔姨娘……”
谢凛嗯了一声:“若是乔姨娘愿意,等宫中风波平息之后,乔姨娘就能去教坊司了。”
乔姨娘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果然惊喜极了。
她双眼红彤彤地看着江云舒,曾几何时,跳舞只是她用来取悦男人的手段,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这样过……
在她教江云舒跳舞的日子里,乔姨娘真正地爱上跳舞。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去教坊司教舞编舞……
若是她真能编出流传后世的舞蹈,她的名字会和她的舞一起流传……
乔姨娘重重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好 ,好!”
“等你们回宫,我就去教坊司。”
乔姨娘问道:“九千岁可提过什么时候回宫?”
江云舒摇头:“不曾。”
她真想就这样一直在云府住下去,每日与谢凛、乔姨娘、小猫、小马和小孩子相伴。
在云府的每一日,江云舒都很开心。唯一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是,段谨行终于离开了太仆寺马厂,他升官了!
段谨行被提拔到五城兵马司,任中城兵马司指挥——正六品!
一下子从从九品跃升到正六品,段谨行抱上了谁的大腿?
而且中城兵马司这个位置,实权在手,手下管辖之人着实不少。
看来段谨行这个鱼饵,这次钓上来一条大鱼。
江云舒听闻段谨行升官的消息后,又过了几日,谢凛就要回宫了。
谢凛似笑非笑地看着江云舒: “娘娘是想和臣一起回宫,还是留在云府,等一切平息了再回去?”
江云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掌印嘴上说着让我选,眼里的眼神可没准备让我选。”
这一回,谢凛真正地笑了:“有这么明显?”
江云舒主动牵住谢凛的手:“自然与掌印一同回宫。”
这一次回宫,两人暂且没带上乔姨娘,然而谢凛带上了元承。
江云舒面露惊愕:“为什么带元承回去?”
她早就猜到元承要进宫,可……可不该是现在!
现在太后和小皇帝都还在宫里,元承回宫干什么?
谢凛看向江云舒:“谁告诉娘娘,小皇帝还在宫中的?”
江云舒更加震惊,谢凛什么时候办的这样的大事?动作竟这样快!
凤仪宫中,一夜之间变了天。
吴太后不知为何会这样,她感觉自己正在做一场无比可怕的噩梦。她狠狠掐自己的手心,拧自己的大腿,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昨夜睡前,吴太后还将泰安抱过来,和泰安一起玩了很久。
泰安现在已经开始认人了,小不点精得很,明明是几个乳母照顾他更多,可是泰安最喜欢的还是自己这个娘亲……
窗外寒风呼啸,鬼哭狼嚎的声音很是吓人。凤仪宫温暖如春,吴太后怕泰安着凉,早早生起了地龙。
吴太后睡在温暖的寝殿里,想着泰安的笑脸,外头寒风的声音也不嫌吵,这一夜睡得很是香甜。
第二天清晨,吴太后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唤乳母将泰安抱过来。
她每日都是如此。
乳母今日来得比平时还更快一些,吴太后听到门帘的响动,满眼笑意地看过去。
然后愣住了。
乳母手中牵着一个三岁模样的陌生男孩。
吴太后莫名其妙:“这是谁?”
小男孩朝着吴太后笑了:“娘,我是泰安呀。”
吴太后一脸恐惧,尖叫出声:“你不是泰安!我的泰安呢?”
吴太后疯了一样地在凤仪宫里找泰安,可是她找遍了凤仪宫中的每一个角落。
“你们把泰安藏到哪里去了!”
小男孩身边的乳母,瑟瑟发抖,一个字也不敢说。
除了乳母,小男孩身边还围着八个人高马大的太监,个个看起来都武艺高强。
一群人将小男孩围在中间,小男孩年纪小,腿还短,他走不了那么快,但一直缓缓跟着吴太后。
吴太后每到一个地方停下来找人时,小男孩就晃晃悠悠地追上来。
“娘,你在找什么呀?”
“我就是泰安呀。”
“娘,您不认识泰安了吗?”
吴太后面露惊恐地尖叫个不停,每次小男孩嘴里说出“泰安”两个字的时候,她就想捂住他的嘴巴,不,她就想掐死他这个冒牌货。
可是八个武艺高强的太监围着小男孩,她根本无法靠近她。
“不,不,不!你不是泰安!”
“把我的泰安还给我!”
泰安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又在她身边养了快一年,她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的孩子?
便是有人用生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换掉她的泰安,她也能认出来!
更不必说……更不必说现在换掉她的泰安的,是一个三岁的孩子。
她的泰安还不会走路,这个孩子都会跑了!
用三岁的孩子换掉她还不到一岁的孩子,她就是个瞎子也能发现!
“泰安……泰安……”太后把凤仪宫找遍后,没有看到泰安的身影,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太后心虚了。
九千岁……一定是九千岁……
这是九千岁对她的报复。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他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他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合谋……
当年,九千岁就是那个被偷走的孩子。
当年他们把刚出生的他从母亲身边偷走,现在他同样偷走了她的孩子!
太后跪在地上,朝着八个太监砰砰磕头:“求公公向九千岁带话,我要见九千岁。”
谢凛收到这个消息后,慢悠悠地说道:“不着急,先晾她两天。”
江云舒坐在谢凛身边,听人禀告了凤仪宫中发生的一切,将太后的所有举动都仔细道来。
江云舒:…………
她被谢凛简单粗暴的操作,惊、呆、了!
她在未央宫外一口气磕了上百个头,声嘶力竭地求谢凛把泰安还给她。
“妾以后都听掌印的,也会从小教导泰安都听掌印的,让泰安像尊敬父亲一样尊敬掌印……不,直接让泰安认掌印为义父!”
吴太后的额头磕出血来:“求掌印把泰安还给我。”
“不,只要让我见泰安一面,见泰安一面就行!”
谢凛缓步走出来,靴尖停在吴太后触底的额头前。
“太后娘娘说什么呢?泰安不是就在这吗?”
谢凛招招手,“泰安”又过来了,他声音乖巧:“娘……”
吴太后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爬,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子,而是世间最可怕的鬼怪。
谢凛沉声道:“吴太后疯了,扶吴太后回凤仪宫,让太医好好为吴太后医治。”
“为了皇帝的安危,不许吴太后再接近皇帝。”
小皇帝之前一直与吴太后一起住在凤仪宫,谢凛沉吟片刻,说道:“先领皇帝回长乐宫吧。”
谢凛话音落下,宫人们一股脑地“扶起”吴太后,将吴太后一路“护送”回凤仪宫。
江云舒站在不远处,看着被宫人们拖回凤仪宫的吴太后,简直有点怜惜她了。
不知道这算宫斗还是政斗,不管是什么斗,显然谢凛都不按剧本来。
两方的实力过于悬殊,谢凛在吴太后面前可以为所欲为。
吴太后被关回凤仪宫里,新鲜出炉的小皇帝2.0版十分礼貌地向谢凛和江云舒道别,在宫人的簇拥下回到长乐宫。
虽然长乐宫和未央宫相邻,但江云舒还是有些担忧。
“元承才三岁,自己一个人和宫人们一起住长乐宫,能行吗?”
长乐宫一直是帝王居所,包括先帝在内的连着好几个皇帝都住在长乐宫里,这意味着长乐宫的寝殿里死过好几个皇帝。
江云舒想起这个都有点怕,身上汗毛倒竖。
“元承一个孩子,会不会害怕……”
谢凛瞥了江云舒一眼,说道:“娘娘是想让元承搬进未央宫?”
“娘娘就不担心……夜里不方便?”
江云舒听到谢凛的话,想到夜里谢凛抱着她从寝殿去浴房、从浴房回寝殿……少的时候一回,多的时候有三四回。
宫人们都知道避让,可元承年纪太小了,若是不小心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江云舒立刻改了主意:“那就让元承住进长乐宫,多派些宫人陪着她,我也常去看看他。”
江云舒话音落下,便起身邀请谢凛:“掌印现在要不要与我同去?”
谢凛知道江云舒对元承不放心,他无奈地站起身:“若是这点风浪都禁不住,娘娘可就选错人了。”
江云舒:“他毕竟才三岁……”
江云舒选人的时候,哪里能想到谢凛会这样揠苗助长?
江云舒走进长乐宫,进入正殿。元承现在住在正殿,宫殿恢弘,元承小小的身影坐在其中,越发衬得他只有一丁点大。
元承只是个三岁的小孩子,突然换了陌生的环境,今日又经历了这样非同寻常的事,心中自然是害怕的。
好在云府中在他身边照顾他的宫人都跟着他一起进宫了,元承让熟悉的宫人都陪在他身边。
看到江云舒和谢凛进来,元承一双眼睛立刻亮起来,不过他的动作依旧极有规矩,规规矩矩地向谢凛和江云舒行礼。
江云舒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顶,挥手让屋子里的宫人都退下去。
她声音温柔地问道:“元承,今天发生的事,你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吗?”
元承很喜欢江云舒,他看向江云舒的眼神满是依赖,可是他听到江云舒叫他原来的名字,一张小脸立刻紧绷起来。
“我不叫元承,我叫泰安,我是皇帝。”
“我就是太后的儿子,我一直在凤仪宫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