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看着……好像很不错哎?”
“都说了,是简厨娘推荐的吃食。”最先点单的学子一号先深深嗅了口香味,再咽了咽口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瓷碗,一时?间竟是不知?该从哪里开始下手。
学子一号决定先来嗦一口米粉,洁白通透,同时?滑溜溜的米粉裹着酸臭的酱汁,嗖地一下窜进他的嘴里。
酱汁刹那间霸占了口腔每一个角落,明明闻着酸臭,味道却是鲜得惊人!酸味、辛辣味与鲜味交替涌来,油而不腻,香味馥郁,教学子一号瞬间怔愣在?原地。
他睁大双眼,盯着瓷碗里的螺蛳粉,心底升起一缕震撼——老天爷!这碗螺蛳粉?也?太好吃了吧!
“喂喂喂,柏兄,味道如何?”
“柏兄?柏生!柏生!”
面对同窗的询问,柏生罔若未闻。他沉浸在?辛香酸辣味道的世?界里,视其他的一切为无物。
半响柏生终于醒过神来,回味着那魂牵梦萦的诱人香气,他夹起一大筷米粉往嘴里塞。
吃了三筷子米粉,他才有心尝尝别的。也?就是此时?,他才注意到身侧人的问题,忙回答道:“好吃!真的!太好吃了!”
周遭的学子、博士助教和?官吏齐刷刷地投去投去视线,心下暗暗称奇,光看着柏生的态度,都知?道这螺蛳粉定然很合他的口味。
真教人想不通……咕咚。
有人盯着螺蛳粉,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明明刚开始的味道教人实在?难以忍受,可是现在?他们却开始觉得这味道还行?甚至有点点香哎……
“唔……好饿。”
“简厨娘——我?的那份还没好吗?”
咕咕的饥鸣声此起彼伏,还没拿到螺蛳粉的众人目光炯炯,纷纷放言催促起来。
面对外头的催促声,简雨晴虽是万般无奈,但还是教灶房里众人动作加快,迅速把做好的螺蛳粉端了出去。
食堂里的气味渐渐浓烈,学子、博士助教与官吏们却是渐渐开始熟悉并习惯味道的存在?,甚至开始琢磨起各种配菜。
“说起来好久没吃猪脚饭了。”
“对,你瞧瞧那猪脚,瞧着就是软软糯糯的。”
“哇……还有单独的猪皮!”
“还有那虎皮鸡脚……瞧着好好吃!”
“那油豆腐瞧着就该放在?里头,裹着汤汁绝对很爽!”
很快,又有一批学子拿到螺蛳粉,他们没了先前的担忧,急急忙忙来上一大口。
第一个字是:烫!
第二?个字是——香!
我?的天,怎么会有这般的味道?刚才教人有些难受,有些不适的酸臭味在?涌入口中?的瞬间化作醇厚的香味。
略显刺激的味道直在?舌尖驻扎,肆意奔放地在?口腔里撒欢,仿佛要用存在?感告诉来人——你小子,居然刚刚还敢小看我??
范生瞧着身边人的动作,喉结轻轻滚动,咽了咽不断泛出的津液。
待听到他手上票子的数字,范生顾不得平生错愕的目光,他急急站起身来?,教仆役把属于自己的螺蛳粉端过来?。
别人说奇臭无比的汤汁,范生却?是?觉得香得惊人!他的双眼根本无法从这碗米粉上挪开,手持木筷稍稍翻拌均匀,然后卷起一筷子送入口中。
当即,范生便感受到那分外独特,奇妙到他也是平生初次感受到的滋味。
舌尖甫一接触到那酸辣的汤汁,口腔里得津液便不断分泌而出,瞬间激起范生的食欲来?。他哧溜哧溜嗦着米粉,米粉如绸缎般光滑细腻,口感粘中又富有嚼劲,裹着浓郁汤汁一道在口腔里泛起阵阵波澜,香得让人一口接着一口。
范生吃了几口米线,又夹起别的配菜,炸过的黄豆酥脆得很,一颗接着一颗很是?美味。
炸过的豆皮吸满汤汁,口感软糯,油香与酸辣汤汁交融在一起,那滋味很是?销魂。
当然最强的还是?炸蛋——炸蛋表面酥脆,下面则吸收满满的酸辣汤汁。范生还要?持筷摁上一摁,如此一来?,炸蛋便会从?外到内都吸饱那特制的汤汁。
然后范生夹起炸蛋,一口塞进嘴里,用唇齿一道挤压炸蛋,汤汁迫不及待地溢出来?,美味无比的汤汁在口腔里迸发开来?,教人呼吸间都充斥着它的味道。
范生喘了口气,没有停下筷子,他又夹起其余配菜,分别美美放入口中。
先是?瘦肉,扎实厚重的肉片却?软嫩如里脊,辛辣咸香;而后是?锅烧,肥瘦相间的肉片脂肥肉美,丰腴多汁。
紧接着范生又吃了个虎皮鸡爪,经?过炸制的外皮变得皱皱巴巴的,吸满了汤汁,嗦一口直教人惊叹不已。
最神奇的是?明明鸡爪经?过炸制,却?不像一般铺子里炸制过的鸡爪那般,除去薄薄的外皮外,里面却?是?空荡荡的,府学食堂里的鸡爪照旧是?肥嘟嘟,颤巍巍的,直往下滴答滴答的落辣油。
类似的还有卤鸭脚,同样经?过卤煮加炸制,复杂的工艺赋予它震撼级别的美味。入口软糯绵软,酥香细嫩,油润丰腴,口感之复杂甚至难已用文字来?形容,只让人扼腕怎么到现在才吃到这般美味。
再来?是?肥肠,往螺蛳粉里加肥肠,那基本属于臭上加臭。
上回臭豆腐炖肥肠时不屑一顾的范生,这回却?是?毫不犹豫地夹起一块往嘴里放。
抿起来?是?溜溜滑滑的口感,稍稍用力咀嚼一下,酸臭辛辣的汤汁便伴随融化的肥油一起喷发,教范生脸颊泛红,头顶冒汗。
乖乖,这就是?肥肠?
范生忽然有点遗憾,那上回的臭豆腐炖肥肠,是?不是?也有别样的美味?他越吃越起劲,越吃越兴奋,把筷子又伸向保留到最后的猪脚。
范生对猪脚饭并不陌生,或者?说记忆犹新。吴生、应生和平生吃过这道猪脚饭后便念念不忘,让当时的他花了不少银钱到外头吃饭代替,还要?得个不如猪脚饭的评价。
当时的范生,就非常好奇——猪脚饭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而时下他虽不能尝到真真正正的猪脚饭,却?也能从?猪蹄上窥视到那道猪脚饭的一丝真容。
红润晶莹的猪脚霸气凌然,端坐于碗内,软软糯糯的猪皮尚且带着韧劲,且富有弹性,只需唇齿稍稍用力一抿便能直接骨肉分离,那辛辣的酱汁更是?点睛之笔,在口腔各处点起星星之火,直教人飘飘欲仙。
范生一口一口,机械呆滞地啃着猪脚,他从?未如此后悔,后悔他当初为什?么要?顾及脸面,却?是?失去了那一盘近在咫尺,却?再也没能相遇的猪脚饭。
那碗猪脚饭,会是?如何的滋味?
忽然,范生听?到叮当一声?,汤匙落在空荡荡的碗盘上。他下意识垂首看去,才发现自己连着汤汁一道,竟是?全数吃得干干净净。
就这,范生还有些不满足。
直到他站起身来?,还想上去再点一份时才发现自己撑得都快走不动路了。
“…………范郎。”平生欲言又止。
“范郎厉害啊,你胃口好大!”旁边的同窗忍不住开口,朝着范生连连竖起大拇指。
“真的啊,牛逼啊!”
“没想到你胃口居然这么大,厉害!”
范生吃得实在是?太香甜了,以至于他刚刚干饭的时候就被其余学子注意到,等看着他把桌上碗碟全数横扫一空,更是?惊呼连连。
范生的脸忽青忽白忽红忽紫,偏偏平生完全没有眼色劲三个字,脸上带笑与他说道:“没想到范郎您这么喜欢吃螺蛳粉,我一直觉得味道重,没敢多吃呢!”
“就是?说啊。”
“不过味道重归重,真的很好吃!”
“对对对……刚刚我还觉得臭臭的,实际吃起来?却?是?香得很,与那臭豆腐真是?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哈哈哈就是?没想到范郎也喜欢。”
“范郎喜欢螺蛳粉的话,应当也会喜欢臭豆腐吧?上回的霉菜梗蒸臭豆腐,还有那个臭豆腐蒸肥肠……应当也喜欢吧?”
“咳咳咳咳咳……”
“我记得范郎那时候没来?食堂?”
同窗们齐齐朝着范生投去同情?的目光,那种你错失大好良机的眼神让范生脑门?都蹦出青筋来?,手痒痒得就想揍人。
他黑着脸,道:“走。”
平生一脸懵,很是?不情?愿:“啊?可我还想再去点一点……对了,范郎你刚吃的猪脚味道咋样?我看着猪脚就想到猪脚饭……哦。”
平生猛地回过神,拍了下脑门?:“嘿嘿,我弄混了,你上回没吃。”
范生面无表情?:“我先走了。”
他怕再留在食堂里一会,他就控制不住想揍平生的冲动。
且不说范生和平生两?人吵吵闹闹,先行吃完螺蛳粉的学子已回到学室。他们见着里头几个没进食堂吃螺蛳粉的同窗,还没推门?进去便开始嚷嚷:“你们几个没吃到,真是?太可惜了!”
留在学室里的几人齐齐变了脸色,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被椅子绊倒摔个屁股蹲。
“?????”
“你们怎么了?还有你们吃的拌粉好吃不?”
来?者?被学室里几人的反应惊了一跳,面上皆是?莫名。他们往前走了两?步,又瞅了眼几人,只见他们捏紧了鼻子,脸色都渐渐发青,甚至有些摇摇欲坠的架势。
更有甚者?,直接狂奔到窗口,大口大口呼吸几下才缓过来?。
“不是?……你们啥情?况?”
“是?你们啥情?况啊!”反应最快,跑到窗口通风的学子心态快要?崩了,想想等其余同窗回来?以后会有如何的气味,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
“气味啊气味!”那名学子心态都快崩了,而经?过他的提醒回来?的几人也终于醒过神来?,纷纷低头嗅了嗅袖口:“味道?我好像没闻到……?”
“屁话,你们能闻到个鬼!”
“你别发火啊,我们这就去换衣服。”有人赶紧拿起带来?的干净衣裳退出学室,准备去更换一二,不过更多的人就站在学室门?口,无辜地往里张望。
“你们怎么不去?”
“我今儿个穿的是?旧袍子啊!”
换衣服多麻烦,大多数学子还是?选择穿旧衣来?的。他们没想到那气味竟是?如此浓烈,倒是?让没吃上,还极度厌恶这味道的同窗倒了大霉。
只是?随着下课,学子们纷纷走上街道,望着花容变色,退避不及面色青白的路人时,他们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劲……
喂喂喂!我身上是?吃食的味道,真的不是?被那啥秽物淋了一身啊!
你们别跑啊——
你们相信我说的话啊——!
无数学子的心在今日?陡然破碎,尤其是?几个不知情?况,还与心上人打个照面的学子更是?险些哭晕在街头,恨不得冲去简府,要?教简雨晴还自己个清白。
简雨晴不知学子们闹出来?的事儿,正担忧地瞅着范厨:“每人都有吃不得的东西,你看那芫荽葱花和大蒜,还有街上卖的臭豆腐,都有不少百姓碰都不碰。”
“您这样,也是?正常的——”
“我可是?个厨子,怎么能有我不能吃的食材。”范厨梗着脖子,掷地有声?。
他看着学子、博士助教和官吏中午吃得那么欢以后,又重新打起精神非得再尝试尝试。
简雨晴都不知道说啥了,生怕范厨搞坏身子,求助地看向范大娘。
范大娘见怪不怪,凉凉一句:“娘子便做道吧,他这人和犟驴般,不撞到南墙不死心。”
简雨晴没法,只好把腌菜缸子挪上去来?,教范厨试试看。
在打开罐子的瞬间,范厨的信心破灭了,别说再次尝试,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简雨晴眼明手快,迅速又把罐子合上。她安慰了范厨几句,才换了衣裳再转身回家?里去。
刚到家?里,简娘子便乐呵呵地迎上前,脸上带笑说起街坊上闹的趣事——府学学子宛如臭气弹落入百姓中,等回过神后各个抱头鼠窜,还有人扬言明日?要?寻简厨娘报仇。
简雨晴板着脸,嘟着嘴:“怎么这样!?他们一直吵着要?吃新鲜吃食,我煞费苦心才做出来?的!”
话音落下,她与简娘子对视一眼。
母女?两?个没忍住,齐齐噗嗤笑出声?来?。
母女?两?个乐得前仰后合,半响才捂着肚子。简娘子揉着眼角沁出的泪珠,连连摇头道:“这螺蛳粉的威力……实在是?太足了些。”
简雨晴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还好她思来?想去,暂且没准备开螺蛳粉铺子,不然倒是?有些难弄了。
“对了。”简娘子话锋一转,又与简雨晴说起另外一件事来?:“对了,赵家?人降了价。”
“上回是?两?千贯吧?现在是?多少?”
“一千六百贯。”简娘子听?得两?千贯的价格后,现在看着一千六百贯都觉得便宜不少:“我听?说要?是?有人诚心愿意谈的话,应当还能便宜一两?百贯。”
“那也得一千四五百贯?”简雨晴兴趣缺缺,自顾自坐在胡床上,端起婢女?送来?的奶茶喝了口。
是?的,简雨晴终于喝上奶茶了。
她不太爱喝时下流行的煎茶,先头不捣鼓主要?是?好的茶叶价贵,便宜的茶叶风味一般,做出来?的奶茶尚可却?与出色差距甚远。
直到铺子生意蒸蒸日?上,简家?的收入与日?俱增,简雨晴手里也渐渐宽松起来?,能随心所欲的折腾折腾了。
她琢磨几回以后,总算做出自己喜欢的味道,眼前这盏便是?用莉花与绿茶白茶共同拼配而成的茶汤,加入酥、牛乳与蜜浆,经?过熬制炖煮以后做出来?的奶茶。
简雨晴抿了口奶茶,道:“再砍一半还差不多。”
“啊?”简娘子吓了一跳,算了算惊道:“那不就只有七八百贯?这么大的铺子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虽说一千五六百贯,到之前说的两千贯都是个天价,但七八百贯对于西市酒楼来说也……太低了吧!?”
简娘子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太可?能,冲简雨晴说道:“扬州城里的铺子可?不便宜,我问过张牙人的,百味居他们家当时买的铺子,便花了近六百余贯钱。”
这段时间,简娘子在外头忙碌的时候也把商铺的价格打听了个遍。
扬州城里商铺的价格素来要比住宅贵上不少?,小些的门面便要?两三百贯,大些五六百贯,像是西市酒楼这般好地段,要?个一千贯上下也正?常。
“阿娘,您是基于西市酒楼整体价值得出?来?的价格,而不是铺子本身的价格。”
“这是什么意思?”
“西市酒楼本身位置不错,加之此前声名远扬,要?是直接打包出?售自是能卖出?一千两百贯乃至一千五百贯的价格,甚至要?是有人竞争,两千贯也是能卖出?去的。”
没等简娘子发问,简雨晴又接着往下道?:“只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不是现在。”
“您想想,西市酒楼如今名声如何?”
“…………”简娘子想了想,半响用四个字作为答案:“惨不忍睹。”
从年前到年后,关?于赵家人和西市酒楼的诉讼就没有停下过,前头个案子刚刚了结,后头又冒出?个别的案子。
打从年前开始到时下,西市酒楼也不是没想再开门营业,却是连个像样的主厨都寻不到,没三天时间就宣告再次闭店。
“是吧?”简雨晴对简娘子给出?的答案没有丝毫意外,笑道?:“西市酒楼的名声都臭成这样,别说像过去那般带有溢价,更是应该折价才?对。”
“况且里头的厨子被抓的被抓,跑路的跑路,简直就是个空架子,全要?人从头开始才?行。”
“要?是富贵的商户人家,为什么要?高价接手个空架子?还不如另寻个地方开酒楼呢。”
简雨晴三言两语道?完了赵家人和西市酒楼的窘境,与简娘子道?:“阿娘看着吧,他们家下调了价格,也没人会理会的。怕是不用多久,便还会往下调。”
偏生越是频繁降价,越发会让人观望。
简娘子把简雨晴的话放在心?上,隔三差五便去牙行转悠一圈,看看别的铺子,又打听?打听?西市酒楼的进度。
“简娘子,您来?得正?巧。”
张牙人见着简娘子来?,脸上带笑迎上前来?。她请着简娘子往里走,悄声与她说赵家来?了两位郎君,正?在与牙行谈放低价格的事?。
“嘶——”还真给晴姐儿说中了!
“他们打算要?降多少?钱?”简娘子忍不住好奇,悄声询问道?。
张牙人领着简娘子往屋里去,又唤人上了茶水与简娘子,两者等上片刻,又有人进了屋里,正?是负责赵家人买卖的杨牙人。
“简娘子,好长时间未曾见您,您身子可?好?”杨牙人弯着腰,态度很是恭谨热情。他心?里头想着促成赵家人的那桩生意,对简娘子这般关?注的主户那是注意得很。
瞧瞧张牙人,就因着先头帮简家人寻屋子的事?,光这几个月便卖出?好几间铺子了。
时下人迷信得很,觉得简家人发达那张牙人也是个有福气的,做生意寻铺子的又或是卖铺子的,都爱寻张牙人。
要?不是赵家人瞧简家不顺眼,说不定手上这活也会被张牙人拿去呢。
杨牙人心?里转着念头,面上带着笑,与她仔细说了赵家人的降价——从一千六百贯降到一千五百贯。
简娘子撇撇嘴:“就这点?”
杨牙人心?里一苦,强行咽下想要?附和的话语。
教他说,赵家人现在还沉浸于往日的荣光里,还以为西市酒楼是往昔那般辉煌景象。
他刚刚也开口劝了,只是两名郎君根本不听?,还说要?是他不乐意就寻别的牙人来?。
杨牙人心?里叹气,打起精神道?:“虽说价格高了点,但西市酒楼毕竟也是咱们扬州城的独一份。您瞧瞧,西市酒楼位处西市最好的位置,里头的装潢更是精美?华贵,还曾接待过一品大员呢。”
“呸,你可?别用这些瞎话糊弄我,真要?有你说的这么好,怎么我听?城里其余人家根本没有购置的打算。”
简娘子想着简雨晴说的话,认定赵家人的价格定然还会往下降。她不急不躁,反而带上了点吃瓜群众的安逸感,倒让杨牙人心?里有些急了。
杨牙人厚着脸皮笑了笑:“这有开价的,自然也可?以还价的,简娘子您要?是有意不如说个价格与我?”
简娘子瞅了眼他,想了想,没把简雨晴给的价直接说出?来?:“教我说这价格实在是太高了,起码要?少?上三四成吧?”
“这,这也太过了!”杨牙人听?罢,也是傻了眼。要?是简娘子要?价少?个一两百贯,他也就帮忙谈谈……这,折砍三四成的价,他怎么谈?
杨牙人连连摇头,只得罢休。
简娘子不以为然,继续每日到牙行里转悠转悠,瞧瞧铺子。
还别说,真教她见着个满意的。
简娘子看中的这家铺子就在百味居的隔壁,时下被百味居压得喘不过气。
尤其是瞧着隔壁生意兴隆,自家生意惨淡后那名掌柜更是没了做生意的心?思,心?灰意冷下准备把铺子转让,带着全家回老家去了。
简娘子去这间铺子转了一圈,不但前头有三层楼,而且后头还有一大片专门提供与贵宾的院落包间,地方宽敞不亚于西市酒楼。
虽然其装潢有些老旧需要?修缮,但架不住价格便宜,只不过要?价六百贯!
简娘子瞧着心?动,与简雨晴细细说道?着,那边杨牙人已是急得口里都要?长燎泡了。
他逢人就介绍西市酒楼,想要?寻觅个妥善的客户,偏生大多数人听?着价格就撇嘴,连个愿意多谈两句的都没。
连着忙碌四五天,只有两三户人家遣了管事?仆役往西市酒楼走了一遭,还都是指手画脚,挑三拣四,至于价格也是一砍再砍,更有人报出?六百贯的价格。
那还不如简家呢!
等杨牙人知?晓简家正?在相看另外个铺子以后,更是急得团团转,索性登门去寻赵家人了。
那边,赵家如今的主事?人赵梦达也在犯嘀咕。他乃是原先那位赵掌柜的族弟,虽未经营过西市酒楼,但对市场里酒楼饭馆等商铺的价格还是颇有了解的。
在他看来?,西市酒楼以一千五百贯打包出?售,已是个极好的价格。
偏生时下市场的反应与他想得截然不同?,市场上对于西市酒楼出?售之事?极为冷淡,与赵家人想的有人蜂拥而至,前来?商讨转让事?宜的景象完全不同?,赵家门庭空空落落,竟是连半个人都没……也不是。
闹上门来?索要?银钱,放话要?去官署告他们的,还有堵在门口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许许多多,偏偏赵家人最想要?见着的买家却是渺无?音讯。
“宗哥儿,元哥儿,你们两个与牙人怎么说的?到底让牙行里挂了什么价?”赵梦达想了想,沉着脸,怀疑的目光扫向两个侄儿,担心?两个侄儿脸皮薄,不愿意把赵家窘迫的事?传出?去。
赵家人靠着能下金蛋的西市酒楼,几十年光阴攒下不小的财富,不过同?时也让几代?人没了进取心?。
读书读不出?,习武练不出?,大多数人就知?道?吃喝玩乐,潇洒快活,一碰上事?就和无?头的苍蝇般乱撞,要?不就是和鹌鹑般缩在后头。
上回他开口要?人把出?售西市酒楼的消息递到牙行,家里人便频频不愿意,生怕教人看出?赵家败落,非得私底下去联络,还叫出?个两千贯的高价,以至于后头他使人去牙行里挂了一千六百贯的价,竟也没人来?看。
不得已,赵梦达又只能教宗哥儿和元哥儿去联系牙人,把价格再放低两百贯。
宗哥儿和元哥儿心?虚一瞬,没敢说他们两叫高了一百贯,还想赚点差价的事?。
他们齐齐叫屈,连连摆手道?:“五叔,咱们把扬州城大小牙行去了个遍,还按你的吩咐,与几位牙人说了,许他们半成茶水钱。”
赵梦达闻言,脸色没有好转,反倒越发阴沉了。要?是宗哥儿和元哥儿没做事?,他还能想着许是旁人不知?道?消息的缘故,偏偏两人还真按自己吩咐去做了。
一千四百贯的生意,半成都有七十贯,牙人们只要?做成这一单子,这一年都不用愁了。
偏偏这般的价码,还没人来??
赵梦达心?下焦躁不安,不过屋里其余人却是淡定得很:“梦达你就安心?罢!教我说是牙人还没联系好主顾,后头就会有人上门了。”
“嗐,这价格还是低了。”
“就是!还有给牙人半成钱……”
“我听?说那简娘子问人打听?咱们转让的事?呢,瞧着有心?想要?购入。”
“我呸。”几名赵家人纷纷不乐,还叮嘱赵梦达:“我与你说,就简家人是绝对不能卖给他们的。”
“也能卖——比如再涨个两成。”
“……对,再涨个两成。”
赵梦达看着很是天真的赵家人,疲惫得很。要?是简家人愿意来?接下西市酒楼,他们不愿意,他可?是愿意得很。
宗哥儿瞧着家里叔伯的态度,稍稍松了口气。他气定神闲,与赵梦达说道?:“五叔,那天我还瞧着杨牙人带人去看铺子呢,想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来?的。”
话音刚刚落下,外头管事?便进了屋,悄声与赵梦达道?:“郎君,杨牙人来?了。”
“瞧瞧,我就说罢!”
“他是带了谁来??卢富户?胡郎君?还是奚二?郎?”
“我记得做苏行商也挺有兴趣的。”
“还是袁富户?他那时候还想入股西市酒楼呢。”
满屋子的赵家人七嘴八舌猜测着人选,末了把目光齐齐落在管事?身上。
管事?面色尴尬,嘴唇嗫嚅,半响才?悄声答道?:“诸位郎君,娘子,杨牙人是一个人来?的。”
刹那间,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像是被掐住喉咙的公鸡,瞬间没了鸣叫声,一双双眼睛更是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管事?。
管事?心?惊胆颤的,弯着腰,不敢抬头看诸人的表情,只抽着一条汗巾子不断抹着额头冒出?来?的汗水。
半响,他耳边才?响起某位赵家人的声音:“许是,杨牙人是来?与咱们约定下见面时间的嘛。”
“对对对……毕竟这可?是笔大买卖。”
“…………”赵梦达听?着其余人安慰的话语,却是没他们那么乐天,相反他的心?情直往下沉。
赵梦达面色不变,吩咐管事?请杨牙人进来?说话。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杨牙人进了屋,便瞧见一屋子的人,他?皱了皱眉,与了赵梦达一眼:“赵五郎好。”
在场的还有赵梦达的长辈,也不好教他们离开。虽然他见着杨牙人眼色,知他?有话?想说,但也只好强装作不?知,与他?道:“杨牙人好,今日过?来许是有人要看铺子?”
“他们出多少价?”
“既然是诚心谈生意,怎么也不与牙人一道上门?”
杨牙人长久在牙行里做事,眼睛毒得很,立马明?白赵梦达虽说是赵家目前的当家人,但也没?多少话?语权。
他?心里微微叹气,知道事情?怕是没?自己想得那般简单,甚至隐约有些?后?悔自己接下了这个?单子。
果然,旁人都说这赵家是霉神附体?,灾厄临头,不?应当与他?们拉扯上关?系的。
杨牙人面上表情?不?变,心里转着念头,打算回头就脱手,把这事交给别的下等牙人做。
他?没?有回答赵家人提出?的问题,而是与赵家人道:“我来的目的,是想建议五郎您……调低些?价格吧。”
杨牙人的话?语刚刚落下,屋内再次陷入沉寂中。他?的话?语撕破了赵家人原本的想法和期待,把他?们最不?想听见的内容硬生生塞进耳朵里。
“调低价格?”
“开什么玩笑?咱们西市酒楼的位置知不?知道?这可是城里最热闹的地方!还有咱们铺子的装潢可是花了大价钱,里头用的物件都是顶顶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