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爹只管放心,女儿都能应付,你自然也能。”
沈方哲还是有点担心,“那之后与国公府那边……”
沈映蓉:“咱们先跟钟府商谈妥当后,再由他们做中间人,四郎会请国公爷亲自与你打个照面,到时候有他在,自会控场子,爹也无需紧张。”
沈方哲:“那就好。”
沈映蓉替他整理衣领,说道:“钟家和四郎会把这事安排妥当,你们不用担心。”
沈方哲不禁有感而发,“以前当四郎是个纨绔,不曾想处事却这般稳重。”
沈映蓉被逗笑了,“他呀,确实稳重许多,再过些日子便要行冠礼了,算是个大人。”
一家子就明日去钟家商谈的事唠了许久,沈旭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自家长姐是否真的愿意嫁给萧煜。
小子心眼贼多,偷偷把沈映蓉拉到厢房里,小声问她。
沈映蓉其实也答不出来。
沈旭一脸严肃道:“阿姐时常与我说,孟子有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不管怎么说,萧四爷始终有强权在手,倘若他威逼利诱,让阿姐低头,那这样的前程,阿宝不要也罢。”
看着对方清澈的眼睛,沈映蓉有点惭愧,她语重心长道:“阿宝现在还小,以后待你长大,就会明白我今日做出的选择。”
沈旭不解,“为什么要等到长大才能明白?”又道,“比起阿宝的前程,我更希望看到阿姐像以前那样活得自在开怀。”
沈映蓉想了想,回答道:“最初我与萧四郎确实牛头不对马嘴。”
沈旭嫌弃道:“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自以为是。”
沈映蓉点头,“确实如此。”
沈旭:“那阿姐为何还要委曲求全?”
沈映蓉:“……”
这个……t真的没法跟他解释,因为会破坏她的形象。
一个比她年纪小,有八块腹肌,床上又得劲儿,还是初婚,脸嘴身段也上乘,愿意给她铺下锦绣前程,对她有着狂热的偏执仰慕,愿意为她处处周全妥帖,以她为首的男人。
宝啊,这个……真的没法拒绝。
第四十四章 订婚
沈映蓉忽悠了好一会儿才把沈旭给忽悠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沈家人前往钟府拜访。
沈映蓉一一介绍,双方相互见礼寒暄。
钟府的小儿子钟三郎跟沈旭差不多大的年岁,倒也能说到一块儿去。
长辈们在前厅提起当年沈肃在京时的情形, 沈方哲不敢丢闺女的脸,处处注意言行, 不卑不亢, 就算家道中落, 也要留几分文士风骨。
赵氏也很知趣, 虽然言语少了些, 却也大方体面。
钟国淮对他们的态度甚好, 轻言细语,一点都没有官架子。
双方多聊了阵儿, 沈方哲紧绷的状态才稍稍松泛自在了些。
如果说钟家最初的帮助是出自于祖辈的情谊, 那现在的接触就多了几分现实的考量。
一来沈映蓉自身优秀,能把萧煜抓牢可见有几分本事。
二来则是沈家攀上萧家这棵大树, 未来有极大的可能翻身重回往日荣光, 与他们亲近对钟府前程有裨益。
整整一日沈家都在钟府叙旧,叙祖辈情谊,叙败落过往,叙宜州的乡土风情。
正午庖厨备下不少好菜招待, 因着有萧煜暖场子, 气氛倒是活跃。
两边长辈把议亲的事情商谈稳妥后,之后三书六礼钟家打算请官媒娘子代他们去国公府走过程。
下午晚些时候沈家打道回府,钟家夫妻相送。
与他们拜别,在回去的途中, 沈方哲叹道:“我儿能结交到钟家,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沈映蓉道:“不瞒父亲, 当初我曾书写过三封求救信函送出去,结果只有钟府回应,其余两家皆置之不理。
“若我没猜错,待这桩亲事走上流程,另外两家多半会来拜访咱们沈家。”
沈方哲年轻时早已见惯人情冷暖,感慨道:“人在,情在;人走,茶凉。”
沈映蓉现实道:“可不是,待你有益处时,周边一切都是友善的。”又道,“现在爹娘既然进京来了,以后自要想法子站稳脚跟,为阿宝铺路。”
沈方哲点头,“惠娘所言甚是。”
沈映蓉怂恿道:“爹熬了大半辈子仍旧是个秀才,往日要养家糊口,没有多余的心思花费在功课上。
“如今你到了这儿,待把阿宝送去国子监求学,你便轻松许多。
“若有兴致,爹也可再试一试科举这条路,还心中之愿。”
听到这话,沈方哲连连摆手,“惠娘莫要打趣我,你爹年纪大了,眼花心盲的,学不进去。”
沈映蓉:“瞎说,爹做了那么多年的教书先生,哪有看不进去的道理?
“朝廷官员致仕得七十岁,你还不到五十,还有二十多年折腾呢。
“反正日后你们不用为生计操劳,家里头也有仆人照料,给自己找点事打发时日,莫要把心思都放到阿宝身上了,他在国子监有顶尖的夫子教学,无需你们费心。
“依我之见,爹平生所愿既然是科举,不妨重新捡起。
“你是你,阿宝是阿宝,以前为着养家糊口把自己放到了一边,如今子女们无需你操劳,便该好好为自己活一回。”
这话颇令人窝心。
沈方哲颇觉诧异,笑吟吟问:“惠娘什么时候有这般觉悟了?”
沈映蓉也笑了起来,“是四郎跟我说的,你别看他纨绔,却比多数人都活得通透。
“以往我就当他是个不务正业的,不曾想对处世很有一番见解。
“他同女儿说,让我走出去,像个男儿那样立起来。既然喜欢书画,便走出去结交志同道合之士,勿要守着后宅那一亩三分地瞎折腾。
“爹还是读书人呢,到底没有他活得通透,在他眼里,从来不会拘泥于女儿身,只要是自己想去做的,就只管放手去做。
“起初我怎么都看他不顺眼,一门心思想着回宜州,后来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豁达把我打动,觉得他比吴阅的格局大,容得下人,便想着,或许这个人没有那么不堪。”
听了她的感悟,沈方哲欣慰道:“天底下的男儿到底受礼教约束,包括你爹我,也不能免俗。
“四郎有这般悟境,可见是个聪慧的。
“你能遇到他,虽然开头不好,但结局想来应是好的。”
沈映蓉点头,“他是家里头的‘逆子’,几位兄弟里头最不受管束的那个,从小挨的训最多,也是最不知天高地厚。”
父女俩就萧煜的话题聊了许久,皆觉命运奇妙,明明是避之如蛇鼠的人,偏生凑一块儿了。
现在跟钟家那边谈妥后,没过几日萧煜把自家老子约到钟家,三方见面会谈这桩亲事。
沈方哲有了先前的经验后,面见萧宏笙的状态要好得多。
因着有萧煜从中周旋,这场会面倒也顺利。
商定后,钟家原本要请官媒娘子代走三书六礼流程的,结果萧宏笙说国公府请。
虽说沈映蓉二嫁,但萧煜没娶过,萧宏笙到底心疼小子,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主,这回硬气起来了。
很快官媒娘子就上门走流程,先是来问女方家是否愿意议亲,得到应允后,便是正式纳采。
纳采需得用活大雁。
媒人带来萧家送上的纳采礼,共计十件,有绸缎布匹、果盒、合欢铃、西域葡萄酒等。
赵氏专门收拾出一间厢房用于放置物什。
接下来是问名,也叫合八字。
媒人把女方的八字庚帖拿到男方家相合,萧老夫人挺信这个,特地让马氏找人问卜。
结果也算不错,说二人挺相合。
萧老夫人这才放心了,晚上她跟萧宏笙提及这桩亲,萧宏笙道:“儿瞧着沈家倒也不是那无赖之辈。”
萧老夫人:“这事全在四郎身上,他乐意就好。”
萧宏笙点头。
萧老夫人又道:“再过几日便是四郎的冠礼,待他今年成婚后,便安排他在朝廷里谋一份差事,早日安定下来。”
萧宏笙:“阿娘所言甚是,只要四郎安稳些了,家里头就要清净许多。”
母子很有默契对视,显然受不了那小子很久了。
男方这边得了吉卜后,需得告知女方,这个过程叫做纳吉,也就是过文定。
三书中的聘书会和大雁一起送至女方家,除了聘书外,还有男方的小物什,女方也要回礼,相当于订婚信物交换。
这桩亲事才算初步议定。
接下来就是纳征,也就是送礼书和彩礼。
这期间萧煜年满二十,府里举行冠礼,束起发髻,算是正儿八经的大人了。
沈映蓉也送了他一份成人礼,是一个用木头做的同心球。
萧煜很是意外。
沈家二老也送了一份礼,知道他喜欢耍刀弄枪,送的是一柄障刀。
这礼可是送到位的。
那障刀自比不上他收藏的有质感,却甚合心意,跟耍宝似的在沈旭面前玩花样,把他吓得连忙躲到柱子后,生怕飞来横祸。
一家子都是文人,哪里受得住他耍刀弄枪,沈映蓉无比嫌弃,提醒他,“四郎莫要唬人。”
萧煜咧嘴笑,作死道:“什么时候我教阿宝骑马。”
沈旭眼睛一亮,兴奋道:“四爷可要说话算话。”
萧煜:“你唤我姐夫,唤一声来听听。”
沈旭撇嘴,喊不出口。
两人虽然相差五岁,到底是小孩心性,萧煜一个劲儿逗他,沈旭受不了他的捉弄,跑进屋去了。
萧煜碎嘴道:“跟个娘们儿似的,以后怎么讨得了媳妇儿?”
这话沈旭不爱听,回怼道:“我没你这么厚的脸皮!”
萧煜:“你骂谁脸皮厚呢?”
沈旭:“就骂你!”
萧煜叉腰,“那你来打我呀,我就把你阿姐讨到手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沈旭:“……”
见两人没完没了斗嘴,沈映蓉颇有些无语,幼稚。
这会儿是春日,待到亲迎估计得入秋后了,屋里的赵氏催沈方哲写信回宜州,提前让娘家人做安排进京。
寄信回去和进京都要耽搁好几月,确实早些告知他们好作安排。
待到立夏时节,萧家送来礼书及彩礼,也就是纳征。
送彩礼也是有讲究的,需得官媒娘子,萧府那边儿女双全的宗族女性,以及媒人姜氏一起送来。
萧家这边的使者一一报礼。
所有彩礼都用大红的箱笼装置,上头扎着红绸,玉器、绸缎布匹、美酒、金银、合欢等物,林林总总摆了一院子。
中午一众人在这里用饭,沈家二老周旋了大半天,给萧家带了些回礼过t去。
待他们离开后,两人累得够呛。
赵氏发牢骚道:“这可比当初跟吴家结亲麻烦多了。”
沈方哲:“莫要胡说。”
赵氏看着厢房里堆起的箱笼,说道:“这么多彩礼,若换成钱银,都够一家子开销一辈子了。”
沈方哲也跟看稀奇似的,好奇拿起玉如意,“这都是惠娘的,添进嫁妆里头给她带过去,也长脸。”
赵氏:“说得是,骨气不能丢。”
两家议亲一事到底传得沸沸扬扬,一来沈家门户低,跟萧家不匹配,不免叫人惊奇。
二来就是去年还传萧煜夺他人之妻,结果夺来当自己的媳妇儿,话题度可想而知。
这不,先前沈映蓉就说过另外两家多半会来拜访。
不出所料,住在平乐坊的大理寺正冯远华真的登门来攀交情了。
沈映蓉受困时写了三封求救信,冯家没理会,这会儿人家送来拜帖。
沈方哲的心情一时复杂不已,同赵氏道:“我一介秀才,有何德何能让五品官来长脸?”
赵氏撇嘴,嘲弄道:“京里头就是不一样,随便一块板砖下去,都能砸出一个官儿来。”
鉴于往后还得立足,沈方哲还是见了冯远华。
冯家祖上以前得沈肃提拔,说起京中过往,沈方哲没甚心思寒暄。
他经历过家道败落,体会过人情世故冷暖,对这些前来攀交情的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客套。
不止冯家和王家前来拜访,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来攀交情。
沈方哲初到京城,怕惹出事端,不敢随便见人。
他的这份警惕萧煜还是挺欣赏的,把沈家收到的拜帖筛选一遍,告诉他哪些可以见,哪些不必要。
沈方哲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他私底下同沈映蓉发牢骚,京中的人情世故果然复杂。
沈映蓉失笑,打趣道:“这才开始呢,爹就不耐烦了,你想想曾祖父在时,那岂不得门庭若市?”
沈方哲无奈道:“我清净惯了,一时半会儿不适应。”
沈映蓉:“以后爹就会习惯的。”
她也以为自己喜欢清净,现在才忽然明白,她并不喜欢后院的清净。
她要的是走出去,像萧煜那样,蓬勃的,充满着生命的向上力量。
那种期待,让她对婚后生活充满着新奇。
她很想见一见萧煜嘴里特别厉害的萧贵妃,很想见一见那些贵族女性的多姿多彩。
天气日渐炎热, 萧家择定请期日子送往女方商议,定在八月初八中秋节前。
女方同意后,这桩亲事便差最后一个亲迎环节。
赵氏忙着筹备嫁妆, 各种物什亲力亲为,忙得不亦乐乎。
以前沈映蓉在吴家留的画作皆被二老给她带进京来, 萧煜为讨萧老夫人欢喜, 特地给她挑了两幅送去。
一幅是炸毛的麻雀, 还有一幅则是独自垂钓的渔翁。
那麻雀肥啾啾, 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它的灵动体态, 是跟以往不同的画风, 下笔细致,特别轻灵。
而渔翁垂钓则粗犷潦草, 带着质朴的拙, 却极具意境。
大片留白好似远山皑皑白雪,静谧的水面, 孤独的倒影, 河面与天空相交,给人一种寂寥到骨子里的静谧。
更妙的是,那画还能倒挂。
当水中倒影变成正面,虚虚实实, 真真假假, 叫人分辨不清画里画外。
这份巧思确实引人惊艳。
萧老夫人见过世面,也对渔翁垂钓赞不绝口。
相较而言,她更喜欢倒挂带来的视觉冲击,意境非凡。
萧煜并未跟她说出自沈映蓉手笔, 萧老夫人还以为是哪位隐居的道人所作。
恰逢萧品安过来,他当年可是正儿八经参加科举入的仕, 对诗画自有鉴赏力,也觉得渔翁垂钓甚有意境。
他捋胡子道:“此画颇有王昌中遗风,却又自成一派,尽显巧思,着实难得。”
萧老夫人拄着拐杖道:“不知长青居士是何方人士,若有机会,倒想与他探讨探讨。”
萧煜忽悠道:“大母就别想了,长青居士已经八十多岁,云游四海居无定所,甚难寻人。”
萧老夫人信以为真。
她显然很喜欢那画,特地差人用上好的纸张把它裱糊起来,挂在自己的佛堂里。
戏弄自家祖母甚有意思,萧煜同沈映蓉说起这茬,被她揪了耳朵。
“四郎这般忽悠,若是被你祖母晓得,定要撕烂你的嘴。”
萧煜嘿嘿的笑,夸张的言语叫人忍俊不禁。
当时他并未把这事放到心上,不曾想,大婚那天被萧老夫人摆了一道。
入秋后,莫约到七月中旬时,沈映蓉的外祖舅舅们才顺利入京。
萧家祖宅那边的仆人引着他们过来,有六七位,还有几位则是沈方哲挚友们。
众人聚到一起欢喜不已,他们先休息两日,萧煜便安排游览京城,好吃好玩热情招待。
这是赵屠夫第一次进京来,走马观花看得热闹。
人们游览当年沈肃的故居,沈映蓉挽着他的胳膊,跟他讲解当地的风俗人情。
晚上赵屠夫跟女儿女婿说起这边的见识,赵氏摆手道:“爹快莫要再说了,省得出洋相。”
沈方哲笑了起来,调侃道:“琴娘才来京城多久,就操着一口官话了。”
赵氏:“你莫要埋汰我。”说罢对赵屠夫道,“爹是不知道,我们两口子才来时,哪哪都不自在,就跟那乡巴佬进城一样,畏手畏脚,一身小家子气。”
赵屠夫咧嘴道:“白日里我问四郎,咱们这帮穷亲戚会不会让他丢脸,他说娘亲舅大,咱们能千里迢迢过来,就已经是赏脸了。
“那小子可真会说话。”
沈方哲道:“若论起人情世故来,四郎行事圆滑,我是比不上的。
“爹难得来一回,便在这边多待阵子再回去。”
赵屠夫:“我啊,是又喜又愁,喜的是你们芝麻开花节节高,愁的是以后要见一面山高水远的不容易。”
三人坐在一起唠了好一阵子家常。
接连数日萧煜都亲自带他们到周边玩乐,有时还带众人去京郊的庄子里骑马。
沈旭蠢蠢欲动,萧煜教他骑马技巧,先用老马尝试。
赵氏担心不已,生怕他摔下来。
沈映蓉道:“阿宝既然想学,阿娘就让他试一试罢。”
小子也是个悟性高的,老马体力差,性情温顺跑得也慢,最适合初学者。
很快沈旭就能自己驾驭了,他在马背上颠簸,高兴不已。
萧煜站在马场上,叉腰看向沈映蓉道:“你瞧小子那点出息。”又道,“待他会骑马了,什么时候我教他打马球。”
沈映蓉:“阿娘担心得很。”
萧煜:“一老爷们儿,哪能连马都不会骑呢?”又道,“以后入了仕,去往州县上任,骑马在所难免,总得学上。”
马背上的沈旭有方安盯着,两人自顾去观红枫。
这时候山上的枫叶颜色各异,有青绿,有泛黄,也有开始转红的。
阵阵秋风吹来,一场秋雨一场寒。
二人并肩走在小道上,萧煜要去牵她的手,沈映蓉忸怩道:“被看见了不成体统。”
萧煜撇嘴,“再过几日就亲迎了,还装什么正经?”
说罢非要牵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沈映蓉嫌弃掰开。
两人别扭的小动作被马场这边的人们看见,全都笑了起来。
萧煜后知后觉扭头,见众人笑他们,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沈映蓉掐他一把,“没个正经。”
萧煜厚颜道:“我几时正经过了?”
沈映蓉白了他一眼。
这些日她过得极其快活,能与家人在一起,不再像以前那般孤独,出入自由,无人管束。
那种身心自由是以前在江玉县没有的感觉,会顾虑已婚妇人的身份,注意言行,就算公婆开明,也得尊老。
但在这儿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规矩,因为她自己就是主人,再加之萧煜又是个随性的主儿,她彻底放飞自我,完全不加遮掩。
沈映蓉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美丽。
亦或许爱人如养花,因为给予了足够的爱,才能让她彻底放纵,重新做回自己。
有时候她也会问萧煜,到底图她什么。
他说图人。
图她的才貌,美色,性情,图他喜欢。
千金难买我喜欢。
他不缺钱财,家里也有权,缺的就是他喜欢。
他无疑是个非常懂得讨好自己的男人,从不内耗,只会内耗他人。
沈映蓉觉得自己狠该在他身上学点东西。
论起做人,他比多数人都通透,也更世俗。
亲迎的头两天萧煜要忙着做准备,沈家这边也忙起来。
按习俗,头一天得三牲酒礼祭祖。
还得先把女方的嫁妆送到男方家,也叫押嫁妆。
沈家租了几辆马车把备好的箱笼一一抬出来,箱笼全是统一的大红,上头t扎着红绸,贴着囍字,林林总总摆了一院子。
除了萧家送来的彩礼外,额外添了不少补上。
舅舅表兄们帮忙抬箱笼上马车,这项押嫁妆的任务就交给表兄赵盛,一并前往的还有魏氏和方安。
沈方哲再三叮嘱,赵盛连连点头,接了礼书出了门。
抵达国公府已经快到正午了,嫁妆箱笼由萧家仆人从角门抬入,送至萧煜住的问月楼。
胡婆子许了不少喜钱给赵盛,他用过午饭才回去。
那份嫁妆礼书呈给马氏,她翻了翻,萧家送的彩礼尽数用作陪嫁,倒不是个贪便宜的。
马氏这才觉得心里头舒坦些。
原本想着沈家还有一个弟弟,彩礼多半会留作沈家往后娶儿媳妇,不曾想全都返还回来给女方添嫁妆,也算懂事。
翌日亲迎,一大早沈映蓉就被喊起来梳妆。
新娘妆有专门的婆子处理,青禾和魏氏在一旁打下手。
这是沈映蓉二嫁,对比头一回是要繁缛得多,开面上妆忒有讲究,全按京中时兴的妆容发髻做。
在这边忙得不可开交时,萧家同样如此,今日萧贵妃都要来参加婚宴,少不得各处安排。
婚服讲究男红绿女,萧煜一袭大红,在衣冠镜前臭屁问甄氏俊不俊。
甄氏连连拍马屁,把他哄得心花怒放。
赵三郎也早早就来了,因为要跟着迎亲队伍去女方家。
有些宾客来得早,在队伍刚出门就到了。
萧家这边由萧宏笙带着几个儿子迎宾,沈家那边则是沈方哲携子相迎。
鉴于他在京中不是太熟,钟国淮也早些过来介绍,免除不识人的尴尬。
男人们在前头迎宾,妇人们则安排内务琐事。
待到萧家的迎亲队伍抵达沈家时,外头的炮仗响个不停,引得不少百姓围观看热闹。
因着要作催妆诗,萧煜早有准备,特地让萧品安把朝廷里的状元们请几位来应付。
沈映蓉自有才华,挑剔得很,外头那帮人接连作了六七首,萧煜又从门缝塞了红封喜钱进来讨饶,惹得院里的宾客们失笑不已。
折腾了好一番,大门才开启。
傧相引着萧煜前去拜见沈家二老及诸亲,并送上迎书。
沈映蓉一袭绿袍,手持纨扇遮面,萧煜原想窥探,被她挡了去。
在前厅拜别父母长辈,新娘在上花轿前不沾地,由赵盛背着出去。
媒人和魏氏等人护着往大门去了,在一片喧嚣热闹声中,沈映蓉被送上八抬大轿。
接到新妇,女方这边会安排亲眷送亲,一切准备就绪,萧家掐着时辰起身回府。
礼乐声响,周边围观的百姓也得了喜钱喜饼,一些运气好的讨了十多枚铜板的喜钱,可把他们乐坏了。
在那些锣鼓声中,花轿里的沈映蓉并没有出嫁的恐慌,而是欣喜。
因为回门后,她跟萧煜就会离开萧家出来独住。
不用晨昏定省,不用应付萧家一大家子,没有那么多森严规矩,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睡就睡,小日子简直不要太爽!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引得不少人顿足围观,途中宫里头的萧贵妃抵达国公府,众人连忙出来跪礼接迎。
萧贵妃入了国公府,去看望萧老夫人。
鉴于马氏要忙着接待宾客女眷们,祖孙二人坐到一起唠了许久的家常,中途也有不少人前来拜见。
莫约到巳时五刻,听外头来报,说新妇进门了,萧贵妃嫌嘈杂,并未去观礼。
新郎新娘牵同心结去往前厅拜堂,行完拜堂礼后,新妇还要拜客,之后才是送入洞房。
一系列流程折腾下来沈映蓉叫苦不迭,皆因头上的凤冠太沉,又要时刻注意举止,脖子都酸了。
好不容易熬到送入洞房,女方这边的亲眷被当上宾安置。
正午时分府里的宾客们享用喜宴,喜房里的沈映蓉好奇打量周边红彤彤的一切。
反正屋里没人,她放下纨扇,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也在这时,甄氏送来饭食,皆是她爱吃的。
外头的萧煜要应酬宾客,整个下午沈映蓉都待在喜房里。
待天色晚些时,还有亲友闹洞房的习俗,惹得一场喧闹嘈杂。
人们散去后,沈映蓉问起娘家人,青禾回答说他们在申时就回去了。
不一会儿萧煜回喜房,他从一早折腾到现在,累得像条狗。可事情还没完,还有合卺酒,结发合髻,却扇等礼仪。
萧煜尚武,谈不上文采,作的却扇诗狗屁不通,被沈映蓉嫌弃了。
他跟癞皮狗一样撒娇耍赖,沈映蓉又气又笑,拿扇柄打他。
那厮臭不要脸亲她一嘴,结果全是粉。
跟刷墙似的,满嘴都是脂粉,他受不了擦嘴,埋汰道:“惠娘脸上涂了甚,这么厚一层?”
沈映蓉无辜地摸了摸,自我感觉良好。
萧煜实在欢喜总算可以名正言顺抱媳妇儿了,也不管她满脸脂粉,又腻歪去抱她。
两人在床上玩闹起来。
哪曾想洞房花烛夜并不顺利,因为外头忽然传来甄氏欲言又止的声音,说萧老夫人传话,要见一见长青居士。
萧煜顿时炸了,没好气道:“大母过分了!今儿是我娶媳妇儿,她把媳妇儿给我叫跑了,我晚上抱谁去?!”
甄氏硬着头皮道:“老夫人说了,长青居士八十多岁归隐山林,实难相见,今日务必要见一见的。”
萧煜:“……”
沈映蓉:“……”
让你丫忽悠!
媳妇儿忽悠跑了吧!
大婚当晚沈映蓉被叫去寿安堂, 府里的人们都当萧老夫人要给她下马威。
萧煜满腹牢骚在院子里守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等到沈映蓉出来,他立马迎上, 着急问道:“大母可有为难你?”
沈映蓉失笑, “未曾。”顿了顿, “她从萧贵妃嘴里得知长青居士, 特地问我。”
萧煜憋了憋,试探道:“就问惠娘这个?”
沈映蓉没有应答,只挽起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拖。
萧煜边走边问:“你俩唠啥呢, 唠了这么久?”
沈映蓉抿嘴笑, “没唠什么。”
萧煜不信, 非要问个明白。
沈映蓉随口敷衍。
萧煜满腹牢骚, 愈发觉得自家祖母过分。大婚当天晚上把媳妇儿喊跑了, 让他在外头折腾了半夜,也太不给颜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