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内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扫洒的小厮。
护卫上前问询燕大家在哪。
小厮瞧了他们一眼,像是没睡醒一样,带着他们往三楼走,然后在一扇房门前停下,无精打采道:“燕大家就在里面,人还病着呢,您动作轻点,别惊扰了他。”
四皇子迈步进去,身后的两个护卫刚要跟着进去,就被那小厮伸手拦住:“只能他进去,你们两个在这守着。”
两个护卫刚要动作,四皇子就回头嘱咐道:“你们先守在外面吧。”他今日既然主动前来,就是打了好好谈谈的主意。
这个时候没必要起冲突。
两个护卫只得听话的守在了门外。
四皇子继续朝里走,一股浓重的苦药味扑鼻而来。他蹙了蹙眉,继续往前走,就被一架半透明的屏风挡住了。
他正要迈过屏风,就听嫔妃后传来两声咳嗽,紧接着微弱的声音响起:“钦差大人请留步,燕某风寒严重,恐过了大人病气,有事就这样说吧。”
四皇子拧眉,但还是依照对方的话,在屏风这头坐了下去。
屏风的材质特殊,隐隐绰绰能瞧见对面立着的四角仙鹤琉璃烛台,烛台边上的小榻上斜靠着一人,身形瞧着瘦削,看体态听声音,当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对面的人也往这边看,似乎也在看着他,咳咳两声后,又弱声问:“不知钦差大人找燕某何事?”
四皇子与这燕大家周旋了大半个月,在脑海里设想过对方无数的形象。但万万没想到,对方是这么一个病弱寡瘦,看起来好拿捏的少年。
即便对方表现出弱势,但深知对方有多难缠的四皇子丝毫不敢大意。
他不想再兜圈子,也不想
再浪费时间,于是直截了当的问:“燕大家,你的人本官已经放了,本官的人在何处?”
李衍隔着屏风,语气里都是散漫:“草民不懂钦差大人在说什么,什么你的人,我的人?”
四皇子拧眉:“燕大家,好好回话,这座楼外头全是本钦差的人。”
李衍看向他,转移话题:“钦差大人做事一直这么粗暴?筹粮筹钱的方式似乎也很粗暴,商人亦是人,若您肯好好说,这粮和钱也不是不能给。”
四皇子眸色微动:“本钦差不是没有好好说过,但无人肯搭理,本钦差只好用非常手段了!”
李衍咄咄相逼:“加重赋税也是一种一项手段?”
四皇子:“加重赋税是天子的意思,这与本钦差无关。”
李衍:“钦差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苛政猛于虎会适得其反的道理?”
四皇子拧眉:“难道燕大家不止想蜗居江南一带,还想北上称王不成?”
李衍连连摆手:“不不不,钦差大人误会了。燕某是良民,是逍遥自在的人,不想搅合那事。”
四皇子:“那燕大家捉了钦差是什么意思?”
李衍挑眉:“想和钦差大人好好谈的意思。”
他摆手,立刻有婢女上前替四皇子倒酒,酒液似琥珀,闻着似乎是果酒。
他没动,看向李衍:“如何谈?”
李衍:“钦差大人三年前就来江南筹集过银两,想来是国库空虚了。国库空虚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钦差大人今年来了,明年后年可能还会来。您也不想每年都和我等小民斗智斗勇吧。”
四皇子抿唇不语,听他继续说。
“我等都是大楚的子民,国库空虚又逢战事,为国效力本是理所应当。燕某愿意说服其他商会的老板每年拿出三成利充缴国库,也自愿每年筹集五百担军粮送往边关,但有条件……”
四皇子压了压眼睫:“什么条件?”
李衍:“第一:说服皇上减免江南赋税;第二,由朝廷牵线,打通北边商路;第三,每个充缴国库的商户子侄可参加科考。”
这每一样都不是简单的事。
四皇子拧眉,在权衡利弊。
李衍继续道:“钦差大人可以好好想想,充盈国库,筹集边关粮
草是大功德。有了这个功德,您在朝廷的威望将无可比拟,就连皇上也会高看你一眼。”
四皇子迟疑:“增加赋税本就是为了充盈国库,若燕大家愿意主动联合江南商户充盈国库,赋税自然可以减免。打通南北商路也简单,至于商户之子侄可科举一事,本钦差还要回京都商议过后才能答复你。”
李衍点头:“也行,那国库银两先不急。军粮燕某可帮忙筹集,但我这边必须派人跟随官差亲自把粮草押送至边关才放心。”
四皇子没想到这少年做事果决,却深明大义,又有一颗爱国的赤忱之心。
难得对他高看一眼,语气也缓和了几分:“燕大家大义,先前是本钦差的不是。你放心,你要求的三点,本钦差会尽量为你促成。”
他们二人谈完,四皇子又将话题转了回来:“本官的人,燕大家现在可以还了?”
李衍这才道:“钦差大人的人,还真不是草民捉的。钦草民多日前就出城了,回来后才知道这事。然后立刻派人去探查了一番,好似几日前,有人瞧见一群乞丐在打架,他被无故牵连了进去,然后被当做乞丐关进知州牢房了。钦差大人可以去牢房瞧瞧,有没有人?”
知州牢房?
四皇子想起昨日他去知州牢房审问那韩老板时,那群闹哄哄的乞丐……
老七混在里头了?
他眼睛微眯:这燕大家真是好手段,居然把人藏在他眼皮子底下!
偏偏对方还不承认!
双方已经达成合作,他现在还真不能怎么样。
四皇子起身,朝李衍告辞,然后匆匆往知州牢房里赶。待他到了那群乞丐住的牢房,果然瞧见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脏污的熟悉身影,缩在角落里啃着臭馒头。
“小七!”
那人听见声音,抬头,一张脸被遮了七七八八。他巴拉了两下头发,瞧见来人,把手里的臭馒头一丢,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滚带爬的爬到牢门前扒着四皇子的腿不放。
呜呜的就是发不出声音。
四皇子揪心,将人扶了出来。
陈知州匆匆赶了来,瞧着这一幕扑通就跪下了,先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然后假惺惺道:“真是罪过啊!本官都不知另一个钦差大人就混在这群乞丐里头!”
四皇子面色冷凝,静静看着他表演。
陈知州爬起来就冲着几个狱卒一阵乱踹,问他们为何不上报。狱卒冤枉,辩解道:“卑职也不知道里头有钦差大人啊,抓人进来前,卑职们都问寻过,钦差大人就呜呜呜的,也不吱声……”
七皇子:感情还是他的错了?
七皇子气得仰倒,伸手就去打陈知州。没打几下就气喘吁吁,一幅随时要厥过去的模样。
陈知州连忙让人端了干净的水来给他,七皇子嗓子太干了,咕隆隆把水喝了。
然后又把水杯砸在了陈知州身上,骂道:“混账东西!”他骂完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好了,惊异的摸向自己的脖子,左摸摸又摸摸。然后指着那帮狱卒就开始告状:“四哥,这般孙子让人挠了我几天脚底板!我要杀了他们!”除了在十一那,他就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他抽出四皇子的佩剑就要动手,就被四皇子一把摁住了手,他拧眉:“小七,回去再说!”
七皇子不可置信:“四哥!”
四皇子盯着他,他这才悻悻闭了嘴。
四皇子朝着还跪在地上的陈知州道:“起来吧,不知者不罪,还劳烦陈知州代本官谢谢燕大家了。”
陈知州点头哈腰,恭送两人出了牢房。
待回了住处洗完澡,七皇子吃了一顿饱饭,四皇子问询完他这几日的经历。他又愤愤不平问:“四哥,他绑了我,难道就这么算了?”
四皇子看向他:“那你想怎么样?别忘了我们来江南的目的,筹粮筹银子为首要!那燕大家有钱有粮,今后是个助力,闹僵了对我们无益。且他黑白两道通吃,又深得民心。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没必要得罪!”
“可是,可是,他把我丢到乞丐堆里,给我吃馊馒头,挠我脚底板!”七皇子鼓着脸。
四皇子沉声道:“谁让你先前说话得罪了他,他没打你已经算好了。”说完他叹了口气,“那燕大家瞧着比你年纪还小,做事可比你稳当!”
七皇子不服气,嘀咕道:“小白脸一个,和本皇子怎么能比!瞧着也就和十一差不多!”
四皇子沉默两息后道:“等这边事了,你随我上皇觉寺看看十一。”他们这次出发来江南前,父皇就托他带了许多东西给十一。让他务
必看看十一是不是真如信中所说的还好。
七皇子这次乖乖点头的。
先前李衍出宫时,他们都认为李衍肯定活不成了。
后来知道他还活着,以为最多一两年人就回来了,没想到一去就是三年。
七皇子虽不是很喜欢李衍,但有时候还真挺想他的。
他真是魔楞了。
李衍这边动作很快,不到十日就筹集完了粮草,运到了知州衙门。
四皇子带着七皇子前去清点,七皇子看到李衍的马车,语气有些不好道:“燕大家还真是架子大,瞧见钦差也不出来。”
马车里的李衍轻咳:“两位钦差大人见谅,燕某病还未痊愈,恐过了两位病气,只能如此了。”
七皇子还要说,被四皇子淡淡的一眼又压了下去。
待清点完数目,四皇子随后问马车里的李衍:“燕大家,你这边要派何人一同前往边关?”
李衍:“草民亲自前往。”
四皇子微微诧异:“边关战乱,燕大家去那做什么?”
李衍:“有一故人在边关,草民不放心,要过去瞧瞧。”
四皇子点头:“燕大家是性情中人,那就祝愿你此去一路顺风,故人安康。”
“承钦差大人吉言了。”李衍顺口也问了一句:“两位钦差大人是打算启程回京还是?”
四皇子回他:“本官也要去看一位故人。”
李衍试探着问:“去哪看?若是在江南一带,草民派人送你们过去。”
四皇子摆手:“不必。”
看他不欲多言,李衍同他告辞,跟着粮草队走了。
待出了城,他越想越不对劲:四哥和七哥在江南的故人不会是他吧?
他立刻命车夫回城,然后将卫含薇喊了来,让她去打听四皇子和七皇子的去向。
卫含薇出去后,很快便回来了,语气凝重道:“眼线过来回话,人好像往皇觉寺的方向去了,而且两人并未带随从,都是快马加鞭过去的。”
这故人还真是他啊!
李衍坐不住了,立刻让人备了马车,然后沿着另一条小路往皇觉寺追赶。
这两人定是得了便宜爹的令要去看他了。
小路那孩子虽机灵,想瞒过他七哥不难
,但想瞒过他四哥,恐有点难度。
千万不能漏馅了。
他身体不好,车夫也不敢跑太快,这一耽搁,尽管他飞鸽传书让人沿路拖着四皇子和七皇子半日,两人还是先一刻钟上了山。
许妃听见守山的侍卫禀报,心里就是一咯噔。快速把在山里疯跑的陆小路找了来,让他装病躺在床上别动。
她先在茶室拖了两人片刻,待实在拖不住了,才将人引到了李衍的屋子。
两人进了厢房来,许嫔就道:“前几日下了雪,十一贪玩不小心着凉了,太医说不能见风,只能用帷幔挡着了。”
七皇子凉凉道:“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乱跑!”
四皇子瞥了他一眼,他立马闭嘴,然后坐到床边道:“父皇托我们带了些东西给你,还有大皇兄,十弟送的东西,东西都给你抬进别苑了,等你病好了,过去看看吧。”
里头的人没搭腔,只捂着唇咳嗽。
七皇子蹙眉:“有那么严重吗?”说着伸手就想去撩帷幔。
许妃提醒:“七皇子,十一吹不得风。”
七皇子把手缩了回来。
四皇子四下环顾了一下屋内,屋内陈设简单,大冬天的也没有燃碳,看上去实在清苦。
他开口问:“许妃娘娘,山上没碳了?十一风寒,如何不生火取暖?”
许嫔眼眸微闪:“自然是有的,这山上别的没有,就是碳多。十一嫌碳火气熏人,不让点,多盖床被子也是一样的。”
七皇子蹙眉:“那能一样吗?都生病了还这样讲究可不行!”
许嫔应是,然后给白芷使眼色。白芷立刻去生了碳火来,不一会儿,整个木屋一下子暖和起来了。
四皇子这才坐到床边,隔着帷幔问:“十一,你身体有没有好一点,若实在不行,不若我让人快马加鞭,再去请太医令过来?”
许妃连忙道:“不用,只是着了凉。”
四皇子拧眉:“嗓子不能说话了?”怎么每次都是许妃回答。
许妃连忙解释:“嗓子哑了,太医说尽量不用嗓子。”
七皇子嗤笑:“不会变哑巴了吧?”
他说完,帷幔内一点反应也无。七皇子总觉得不对劲,寻常他怼一句,李衍少说要骂回来的。
就在四皇子还要说话时,七皇子猛得一把拉开帷幔……
第99章 签到第99天
许嫔惊的心脏猛然收缩,还来不及去阻止。一只肥胖的猫突然窜了出来,直接跳到了七皇子脸上。
七皇子差点没吓死,往后仰倒,砰咚一声摔在木质的地板上。
胖橘喵喵叫了两声,踩奶似的在他脸上狂踩一通。
“臭猫!”七皇子吃了一嘴的猫毛,伸手就去抓胖橘。
这个时候胖橘又极其灵活,嗖的一下就跳上了窗台,快速跑了。
四皇子伸手去拉七皇子,然后往被拉开的帷幔看过去。
许妃先一步上前,想去拉严实帷幔,然后就看到床榻之上,病恹恹着眉眼的李衍。
她微微惊讶:这孩子什么时候上山的?小路跑到哪去了?
她往床底下看,没看到人,又往床后面看了一眼,依旧没看到人。
四皇子问:“许妃娘娘在瞧什么?”
许妃连忙摇头:“没瞧什么,就怕再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
李衍把帷幔拉开了些,靠在床边,冲着七皇子没好气道:“你有病吧,都说了我不能见风。”他嗓子哑得不像话,额头上还有薄汗。
四皇子伸手将七皇子扶了起来,恨铁不成钢问:“你拉帷幔做什么?”
七皇子委屈的嘟喃:“我就看看,这不是很久没见十一了吗……”
差点被那胖猫吓死。
他委屈完,又看着李衍问:“我瞧着你也好好的,哪里就不能见风了,不会是不想见我们才故意这样吧?”
李衍张嘴就怼他:“确实不想见你,你走吧!”
被怼的七皇子居然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十一。
他真是没救了!
四皇子仔细看了李衍的面色,温声道:“瞧着比刚出宫那会儿好多了,人也长高了。”他顿了顿,又问:“父皇的意思是,你若是无碍了,可同我们一起回京。”
李衍连忙摇头:“不回去,这里山清水秀,我回去做什么。”
四皇子劝他:“你是皇子,总不能一直待在皇觉寺。而且,你在京都的府邸都建好了。”
李衍:“有何不可,江南挺好,京都的府邸我才不想住。若是将来我封了王,我就让父皇把江南的一块地赐给我。这里好山好水,逍遥自在的,多好。”
四皇子眼眸微动,
七皇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想什么呢,从父皇继位起,番王已经没了。还想要封地,想屁啊。”
李衍瞪他:“我想想怎么了,关你屁事!”
七皇子要回嘴,四皇子出声呵斥。
待他闭了嘴,李衍又担忧问:“四哥这次下江南是不是来筹军粮的?”
四皇子惊讶:“你如何知道的?”
李衍:“我让人去边关打听皇姐的消息,回来的人说羌北王出尔反尔,又和大楚打起来了。”
提起这个七皇子就咬牙:“羌人果然无耻,当初和亲的时候说得冠冕堂皇!”
李衍忧心忡忡:“也不知道羌北王会怎么对皇姐。”他当初就知道羌北不可能守诺。
便宜爹不可能不知道,但还是让皇姐去和亲了。
一个公主换了边关三年的安宁。
四皇子生怕他想去羌北,连忙道:“你不必担忧,只管养好病就行,皇姐已经嫁给羌北王了,羌北王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四皇子也知道,这只是安慰人的话。他父皇尚且杀了卫皇后,两国交战,只怕羌北王会拿皇姐祭旗。
李衍也知道这话是安慰他的,就坐在那不说话,气氛一瞬间奇怪起来。
七皇子轻咳两声,环顾一圈后,为了缓解气氛又道:“这别苑真不错,先前宫里的人还说你活不过十五,这都快十八了,不也好好的?”
四皇子扯了七皇子一下,李衍无语:“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七皇子讪讪。
李衍连着赶路,很是疲惫,靠在床边闭眼想睡。
四皇子见他如此,就起身道:“先让十一睡一会儿吧,我们待会再来瞧他。”
许妃让白芷把两人带去了别苑厢房,然后又回到李衍屋子,关上门后。陆小路终于冲床的内侧怕了出来,他大口呼吸,压低声音道:“方才正吓死我了。”
幸好先前在床榻后面开了个小门,不然今日危险。
许妃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衣裙,让陆小路先换上,交代道:“待会你出去,在明日四皇子和三皇子下山前,你都莫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陆小路点头,轻车熟路的穿上了女装,然后开门出去了。
他小跑着往自己屋内跑,待进了屋子。
廊下另一边的厢房转角处转出两人,四皇子压低声音问:“方才我怎么没瞧见陆小路在屋子里。”
七皇子浑不在意:“许是我们出来后进去的吧。”
“不太可能。”四皇子出门后往后瞧了两眼,并没有人进去过,他沉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十一和那燕大家给人的感觉很像?”
“都病恹恹的?”七皇子摇头,“我瞧着一点也不像,那燕什么屁玩意,我见过,长得可没十一好看。尖嘴猴腮,甚为讨人厌!”
“而且,那燕大家不是去了北疆吗?我们一路骑马过来的,十一那破身体,不可能追得上我们吧?”
四皇子一想也是,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十一虽然经商有天赋,但身上绝对没有那燕大家身上的威势和压迫感。
两人在皇觉寺别苑住了一晚上,第二日被一阵浑厚的钟声吵醒。
四皇子开门出来就瞧见前面的空地上,李衍跟着陆小路在慢悠悠的打着太极。
他雪白缠枝的袍角随风轻晃,发丝被一根素色的木条固定,他加上他修长清瘦,倒是有几分仙人风范。
七皇子伸了个懒腰跟了出来,打着哈切看着李衍,笑道:“十一倒是适合出家真人。”
四皇子摇摇头:“你少说话。”
七皇子立刻闭嘴。
原本练得好好的陆小路瞧见他们两人,嘶溜一声就跑了。
七皇子哎哎了两声,朝着李衍有些无语道:“你身边这婢子怎么这么没规矩,每次就没见到过她朝本皇子行礼。”
李衍接过白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间的细汗:“你要人行礼就回宫,别在我这待着。”
七皇子再次问:“你真不同我们回去?”
李衍还是那句话:“不回。”
三人坐在一起用早膳,四皇子忍不住问:“你不会想去找皇姐吧?”
李衍摇头:“没啊。”
四皇子苦口婆心:“北疆现在乱得很,就算你去了,也出不了城。”
七皇子也跟着道:“对啊,你莫要跑去给阮国公他们添乱!”
李衍继续点头:“嗯嗯,知道了。”
他原以为能劝住李衍,没想他们离开皇觉寺后,许妃就派人来告知,李衍往北疆去了。
两人都跑出老远了,又不知道李衍会走哪条路,这会儿追肯定也追不上李衍。况且,答应燕大家的事还要做。四皇子只得修书一封去了边关,告知阮国公和阮将军,李衍过去了,让他们注意着点。
阮将军接到消息后,恼火道:“战事本就吃紧,这十一皇子又来捣什么乱!”
羌北军来势凶猛,阮国公在上次的战役中吃了暗亏,被砍伤了手臂。这会儿只有他顶着,他已经向朝廷请求增派兵马了。
他把信送去给阮国公看,阮国公包扎完伤口后,沉声道:“虽是个麻烦,但也不能真让他出了事。你且派两个人沿路在关口等着,人过来了,直接安置在潞城将军府内,再好生把人劝回京都就是。”
也只能这样了。
谁叫皇上喜欢十一皇子。
一个月后,羌北军突然大举进攻潞城。增兵还未到,城中兵力实在不够,派去注意李衍的两个士兵也去了前线。阮将军就派了将军府的一个小厮去城门口守着。
哪想押运粮草的人先来,小厮一溜烟跑去通知阮将军了。他一走,李衍的马车后脚就到了。守城的士兵只查验了李衍的通关文牒便放行了。
北城外战火连天,城中百姓慌乱四顾。
马车进了城,车夫询问他要往哪走。
李衍拉开系统签到,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大楚边境,北疆潞城成功。生命值+5,奖励潞城地图军用地图一张。系统提示,此处极度危险,请宿主尽快离开此地!】接着系统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李衍懒得搭理它,朝车夫道:“往北城门去吧。”
车夫迟疑:“主子,那里恐不安全。”见李衍不再说话,他只能扯动马头,往北城门去。
待到了北城门,李衍下了马车,做小厮打扮的陆小路跟着他跳了下来。
守城的士兵一见到他过来,就呼和着过来驱赶。
李衍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城楼的方向走。旁边一直看着的一个副将蹙眉,走近两步正要动手,李衍掏出御赐的腰牌垂在他面前。
腰牌上的龙纹格外明显,副将惊了一跳,屈膝就要跪。
李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然后道:“带本皇子上去找阮将军。”
副将连连带头,还以为他是
随粮草过来的督军,带着他就往城楼上去。
北疆城楼高耸,比之京都的也丝毫不逊色。
城楼石阶之上到处是刀劈斧凿的痕迹,一看就是经历过无数场战争的摧残。
待到了城楼之上,呼呼的北风吹得人难受。
举目望去,连忙的城墙延伸进远处的横卧的山脉。城楼之下,是黑压压的羌北骑兵。
那副将跑去禀报了阮国公,阮国公一转头,瞧见他时,惊得眼皮直跳。连忙迎了上来,朝他弯腰行礼:“十一皇子,您怎么直接来这了?”说着又朝身后的副将大吼:“还不快把十一皇子送回将军府!”
副将这才知道,面前这位眉目如画的少年是皇帝最宠爱的十一皇子。
他连忙上前,躬身请李衍下去。
就在这时,城墙之下,传来羌北勇士的叫骂。那骂声一声接一声,连带大楚的公主也骂了进去,骂得难听至极。
城楼下数千的羌北铁骑笑声连城一片,嘲讽的意味十足。
阮将军气得捶墙,抬步下去就要去迎战。阮国公伸手拦住他:“今日不宜迎战,你且去找几个叫骂好手过来,同他们对骂就是。”
说完又回头,朝李衍道:“十一皇子,这里危险,您先将军府吧!”
李衍没答他的话,阮将军不耐烦,刚要说重话。就见李衍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弩。那驽是他们平日里都没见过的,小巧精致,箭头寒光森森,似乎还淬了毒。
可能是弩身太小,也可能是李衍太过单薄,看在阮将军眼里,像个玩具。
他无语:“十一皇子,你做什么?”
李衍冷漠:“让他们闭嘴!”
两军叫阵,怎么难听怎么来。
阮将军正想劝他别气着自己了,就见他扣动了小弩,嗖的一声,寒箭破空而出,几乎以他看不见的速度冲破敌军,然后哐当一声将中庭王的头盔给射了下来。
中庭王伸手往头上一摸,反应过来后立刻退到了大军之后,眯着眼看向李衍的方向。
这一手既漂亮又惊悚,城楼上下的叫骂声霎时全都停了,耳边只能听见北疆呼呼的风声,和城楼上下不可思议的吸气声。
自觉丢脸的中庭王回过神,指着李衍破口大骂。只是他刚骂出一句,三支利箭又朝着
他的方向飞驰而来。其中两支箭射开了挡住他的两个士兵,第三支箭直逼他面门。他举刀格挡,你箭一偏,从他胳膊擦了过去。
锋利到划破了他外裳,见了血。
中庭王岁年近五旬,但年富力强,又日日在马背刀枪中过活。一点小伤而已,能碍什么事。
但那被划破的地方血开始变黑,一股麻意瞬间沿着他的手臂爬到了胸口,他哇的吐出一口黑血,栽倒到了枯黄的草地上。
他周遭的将士成圆形围着他散开,皆是惊慌的看着他。
中庭王儿子阿赤尤大喊:“有毒,快快将父汗抬回去!”
方才还骂骂喋喋的羌北军乱成一团,不一会儿就抬着中庭王跑了。
主帅一跑,三千羌北战士群龙无首,也跟着撤退。
看得城楼上的大楚士兵目瞪口呆,继而欢呼嘲讽。
阮国公和阮将军愣神了一瞬,继而看向李衍。看他单薄的身子,又看看他手里的小弩,忍不住问:“十一皇子,您这小弩叫什么?可否提供它的制造图纸?”他们父子二人今日对李衍还真是刮目相看。
这小小的弩,威力居然如此之大。若是能大量产出,两军交战时,再派几个百步穿杨的好手站在城楼上偷袭,保准将那群羌北土匪打回姥姥家。
“这叫诸葛神弩,一次性可射出七根钢针,自己做着防身的。若你们需要,本皇子可画出图纸,你们去工部找十皇子制作即可。”李衍说着把自己的小弩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