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就是这么个过程。”朱茗在地上画骆驼,“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去跟我妈说说啊,我觉得她会信你的。”
“可以啊,没问题。”陈盛听起来心情颇好,“你放心,跟咱妈交流我有心得,这埃及你保准能去。”
朱茗听得脚趾抠地:“你别乱叫啊,怎么就是‘咱妈’了……”
“没事儿,就是让一些牡丹人士羡慕羡慕……嗷!”
像是挨打了。
但陈盛现在也不介意,只对朱茗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阿姨的一些担心也合理,你确实看着懵懵的,你们教授又忙,让她照顾你也不是个事儿。要不你问一下你们是哪天、几点的机票,我买同一班飞机跟你们一块儿过去……”
朱茗慌忙想要拒绝,便听那边传来骂声:“陈盛你是不是有病啊?”
是旁边林禹成的声音:“她是被刘教授带过去学习的,要什么照顾?一会儿妈妈跟着一会儿男友跟着的,你让她的脸往哪放?没断奶还是金丝雀?”
“不是我跟茗茗说话你能少插嘴吗?你有礼貌吗?”
眼看他们吵起来,朱茗忙道:“阿盛,确实是这样的,你能不能用别的办法跟我妈说啊……不要说你也去,你肯定不能去的……”
陈盛那边顿了几秒,不排除是跟林禹成较了会劲儿。
然后他应道:“知道了茗茗,是我考虑不周。我查查这个博览会,一会儿给咱妈打过去。”
论“听喜欢的女孩的男友和她妈妈打电话是什么体验”。
林禹成觉得那是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他想骂陈盛,但总是出师无名。
“是的阿姨,茗茗一开始跟我说我也是不同意的, 我觉得那边语言不通、骗子多、女性地位也远不像我们国内这么高,茗茗一小姑娘去了多危险啊。但是后来我跟美院那边了解了一下,这个展会它是面向世界的,排场很大,到时候各国艺术家都会到场, 安保肯定是可以保障的。”
林禹成这边已经把吊顶材料的事处理完了, 开始对着电脑查“女性埃及旅游”的相关帖子。
“我特别理解您阿姨, 但是您要知道这不仅是主办方那边是一重保障, 我们学校也是一重保障。您想这是我们学校的老教授, 带着我们学校的学生前去参加,真要是连安全都保证不了, 学校会松口吗?A大不用担责任吗?”
陈盛坐在床畔摊手:“还有一个,您说茗茗还年轻, 以后有得是机会,这个我不能认同。艺术领域吗, 好还是不好,那还不都是说出来的。我家是做生意的,说白了我不觉得有什么区别——一辈子也没碰上机遇的人多呢, 再有本事、再有能力,欠了那阵风就是起不来的。”
“对对对,阿姨您是白手起家开的这个老字号花店,我觉得您其实比我明白。您说当初要是有人阻止您开花店呢?要是该乘风而上的时候有人不让您上呢?那我觉得您心里肯定也是有感觉的。”
“而且我觉得茗茗有些事儿没跟您说明白。她光说去那儿能学习, 她有说去了能镀金吗?到时往那些大牛身边一站,照片一拍, 以后往个人主页上一放,那不少人会买账的。不说别的,就光刘教授——等茗茗读研她都退休了,茗茗是读不上她的研的。但是这一趟茗茗要是跟她去了,那将来不管说到哪儿,她们都是师徒关系。”
“对,我一会儿把官网上刘教授的介绍发给您,您一看就知道了——刘教授绝对是当代奇才,就为了搞艺术一辈子都没有结婚,这样的人看中茗茗,说明茗茗确实是天赋异禀。茗茗应该也跟您说了,刘教授这次是遇上些麻烦,想让她占下这个名额来平息风波,所以这还真不好拒绝。”
陈盛说:“又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又是那么多人抢破头,又是刘教授特意请帮忙。这要是拒绝了,不光同学们得说她‘连埃及展博会都不放在眼里’,刘教授可能还得觉得脸上无光呢。”
他幽幽道:“阿姨您光说怕朱茗得罪同学招人嫉恨……那您就不怕她得罪刘教授吗?”
又是一通掰扯,陈盛挂了电话把手机一扔:“搞定!”
然后又爬到床里去捡手机:“不对不对,还得给我岳母发刘教授的简介。”
林禹成这边瞄他一眼,手上已经给朱茗发去消息:【看样子是说通了。】
朱茗:【真的吗?太好了!】
林禹成:【但是你确实要注意安全,跟好刘教授,真要是走散了,可以打给我。】
林禹成:【论嘴上胡咧咧没人能比得过陈盛,但是远程处理事件的能力,我比他强。】
朱茗:【知道啦,放心吧,跟着人走我还是能做到的。】
林禹成:【(苦笑)别开心得太早,这段时间你有不少东西要准备呢。比如那边怎么手机支付,手机出国了怎么打电话,还有那边的风俗、信仰、衣着习惯之类的。】
朱茗:【知道了。其实也没有太开心。】
林禹成:【?】
朱茗:【就是觉得怪怪的,我妈从来不相信我,但总是愿意相信阿盛的话。得麻烦阿盛才能让我妈同意,感觉不太好。】
林禹成看着这话一愣,他是真没想到朱茗还会有这个意识。
林禹成想了想,安慰她:【陈盛不就这点本事吗,不用白不用。】
刚发过去,陈盛就已经电话打到朱茗那里邀功:“宝贝,我跟咱妈说好了,咱妈其实挺好说话的……对啊,有我在你怕什么,我都觉得可以了咱妈还能不让你去吗……”
林禹成翻个白眼,知道朱茗一时半会儿没空回消息,于是又抬头看电脑,想给朱茗转些帖子过去。
却听手机抖了两抖。
朱茗:【不是啊,我不是怕麻烦他。】
朱茗:【只是在想怎么样才能让妈妈像信任他一样信任我。】
林禹成低头看着这两行消息,又看着正笑嘻嘻跟朱茗打电话的陈盛。
认……认真的吗?
论“喜欢的女孩一边跟她男友打电话一边给我发消息是什么感受”。
林禹成把手机往另一边挪了挪,并开始琢磨该换防窥膜了:【你还小呢,经济都没独立,阿姨不敢相信你也很正常。】
想了想又来:【不过陈盛也没独立,他就是铁齿铜牙,会哄会骗。】
朱茗:【可能还是我懂的太少了。要是我能多会一些东西,妈妈就会更重视我说的话了。】
这话林禹成还真不敢轻易接。
他知道这个社会上男人天然被认为比女人可靠,这是真实存在的。陈盛再怎么能说会道,说到底也还是个学生,朱茗妈妈会听进他说的话,很难说和他是个男人无关——就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朱茗哪怕原模原样地说出来,都很难达到一样的效果。
而人在明知会被反驳的时候说话语气总是虚的,这其实不光是会得多还是少的问题,林禹成还是不希望朱茗把这种压力过多地放在自己个人身上。
正纠结着,陈盛那边说:“哦,阿姨打过来了是吗?好好好那你接,我这边先挂了。”
然后电话一挂,又是惬意地往床上一躺:“瞧见没,我家茗茗还是依赖我,有什么事儿第一个想到向我求助。”
“哦是吗,这么有自信,还跟我炫耀干嘛。”
“我这不是炫耀,我说的是事实。”
果然人在明知会被反驳的时候说话语气总是虚的。
陈盛顿了两秒又坐起来看他:“林禹成你什么意思?我是在炫耀,但这跟我自不自信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不自信?你个狗东西是不是说漏嘴了?”
林禹成作势继续浏览网页:“别神经过敏了,你现在就好像全世界都想抢你老婆。”
“我神经……不是你干嘛呢?‘女生在埃及旅游的注意事项’?你看这干嘛,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正聊这个呢吗?我好奇看看怎么了?”
“轮得着你好奇吗?我女朋友我不会帮着看?”
“我电脑,我查什么要你管?”
陈盛被噎了一下,然后指着他警告:“别给我老婆乱转东西啊,她没空看。”
敌正我邪,林禹成持续发挥:“怎么,多个人对你老婆好不好吗?”
“你要死啊林禹成,你是不是要死啊!”
结果那几天朱茗就是轮番收到关于去埃及的各种教程和注意事项。
有时看了几行,才发现这篇另一个转过了,于是叉掉看下一个。
她还是没变,这种大篇幅的文字总是要多看几遍才能理解意思,有时三行一看思维就飞到九霄云外了,再回过神来已经忘记刚刚看到了什么。
但还是艰难地搞定了VISA卡,以及搞明白了刘教授给的那张手机卡怎么用,还学了几句常用的阿拉伯语和英语,虽然她很怀疑她到时候能不能说得出来。
看她这几天画都不画了,光对着这些帖子抠头皮,室友也觉得不能理解:“这些你让陈盛帮你做不就好了,他不是经常出国吗?”
朱茗是真心想哭的,她脸都憋红了,说话也词不达意:“就是不想麻烦他。”
“不至于吧……你们是情侣哎,有没有可能他很希望你麻烦他呢?他可能很希望为你做这些事呢?”
陈盛确实很希望,他约了朱茗好几次说可以找个空画室帮帮她,但都被朱茗拒绝了。
对此陈盛只觉得奇怪,他甚至想过是不是隔壁老林偷偷去助人为乐了,可这几天林禹成偏又安生得很,出门要么是见导师,要么回家,要么去公司。
被林禹成骂多了之后陈盛也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动了真心之后精神状态不太好。
不过有时他也会有一些别的想法——林禹成毕竟是只有他一个朋友,难道说他花了太多心思在茗茗身上,不怎么关心林禹成了,所以他醋劲儿犯了?倒也不是没可能。
或者说林禹成真对朱茗有点好感,但其实很压抑自己,没打算逾越,只是因为心绪不宁所以总闹他?这个陈盛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
他一直将林禹成当大哥、英雄来崇拜,隐约觉得自己除了嘴皮子功夫好像哪儿都比不过他。现在林禹成有好感的女孩子和他才是一对儿,这种感觉还真有点……爽爽的?
君子论迹不论心,他是不能接受林禹成撬他墙角,但是心动这种事总是控制不住的,如果林禹成其实有在控制行为,只是偶尔占占口头便宜,那陈盛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茗茗确实是很可爱,毕竟林禹成是他认定了要好一辈子的兄弟。
就像现在虽然心里还有猜忌,但生意上该帮的忙他一点不会少帮:“市中心佘家那家铺子可以关注一下,从我爸和佘家最近的交集来看,我觉得那家店有搞头。”
第36章 离别前夜
人类总是很难面对信仰崩塌, 即便所有证据都指向信仰是假,但只要信仰本人还没承认,那人类就会揣测其他所有可能性。
甚至放低自己的底线。
从察觉林禹成不对劲儿到现在也有些日子了, 陈盛从心底里的抵触、拒绝接受,到现在几次三番的挑衅下不得不接受。
因为不接受也没法子,还能绝交咋的。
他只得去寻找林禹成只是心动并未行动的证据——他怀疑过二人互通表情包,但事实是林禹成那并没有聊天记录,朱茗还把手机密码设为他的生日;林禹成屡次破坏他和朱茗的亲密接触, 但毕竟只是破坏, 说到底并没有打算自己做点什么。
还有林禹成带朱茗去刘教授那也找了完全合理的理由, 如果他真是不管不顾了, 那偷偷约朱茗出去就好了, 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包括回来后对他的种种挑衅,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是躁动的驱使, 除了过过嘴瘾,林禹成也不能得到更多了。
陈盛觉得自己捋明白了——就算林禹成再急那也是干着急, 他只能慢慢接受现实,接受茗茗已经是别人的了。而他陈盛现在只需要给兄弟一点时间, 等他慢慢放下,而已。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林禹成真有那个意思, 那茗茗能有吗?她天生懵懵呆呆的,家教又严,她怎么可能动这个心思呢?再退一万步说,她就是有那个意思, 那她敢吗?她自己的良心都能把自己谴责死,她只会对这种想法感到不齿。
想通了这些之后, 陈盛这些天来的焦虑、苦闷、“疑神疑鬼”才总算好了些。
但他这闲适的状态让林禹成觉得迷惑。
林禹成之所以开始使用激进手段,起因是在去刘教授工作室的路上跟朱茗聊过之后,发现朱茗其实不像他想象得、也不像陈盛想象得,甚至,可能也不像她自己想象得,那么喜欢陈盛。
那好像是一种十分清新淡雅的情感,很难说是爱意。但林禹成也不是特别确定。
于是他开始捣鼓陈盛。原本只是觉得既然如此就不用太藏着掖着,但一看到陈盛炸毛的样子忽然又觉得,就让他这么发神经好了,这精神头要是闹到茗茗那里,茗茗肯定不会惯着。反正本来也没多喜欢,充其量是一直没闹矛盾而已,这矛盾一起,说不定就分手了呢?
但是事态的发展和他想象中显然并不一样。
陈盛没有去质问茗茗吗?还是说就算他发神经,茗茗也包容了?他不会去PUA茗茗,让茗茗觉得是自己的错吧?还是说他俩已经串通好了,坚不可摧了,开始一致对外了?
看着陈盛这个气定神闲的样子,林禹成心里就一阵阵地发毛。
但兄弟阋墙也不能耽误正经事,林禹成闻言回道:“你说市中心那家KTV?乌烟瘴气多少年了,有什么搞头……你等会儿,你打哪儿知道的?”
“我爸电脑里。”陈盛说得满不在意,“我本来是想登公司内网查数据的,结果还没登呢就瞅见我爸在佘氏KTV里搂着黑丝小妹妹喝酒的视频了。”
林禹成看看他,久违地对他产生了怜悯之情:“你也不容易啊。”
“我不容易?呵,他们生意人吗,你爸说不定也没少去。”
“我爸要是去过,我一头撞死在我家门口台阶上。”
“瞅你那点出息,你不会拿你爸脑袋撞?撞自己的干嘛。”陈盛边乐边凑过来,“哎,话说你不也掌家好几年了吗?就没人请你去快活快活?”
林禹成一把把他推开:“别恶心。”
“你先说有没有人请,这个我真不信没有。”
林禹成闭一下眼睛:“有。但我没去。”
这话别人说陈盛不信,但林禹成说他是绝对信的:“你看,你家生意做不大的根源就在这儿,你家不合群。”
“你爸倒是合群了,生意还不如我家呢。”林禹成懒得跟他贫,“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要不你把你爸的视频给我,我现在去举报去。”
“用不着。你知道吗,那视频里头烟都抽得跟仙境似的了,烟雾报警器一点儿动静没有,消防保准不合格。”陈盛说,“所以我觉得,我们匿名举报消防,大概率能给他来个停业整改。”
“……也是个办法。”林禹成说着去掏手机,但又忽然想起什么,“真的假的你爸去的?别是你自己去过吧?”
陈盛失笑:“林禹成你拿我当什么人了,那种地方我嫌脏你知道吗?”
“你要真去过,就从我寝室滚出去,我怕传染。”
陈盛指天发誓:“真没去过,我喜欢清纯的。”
而朱茗那边,也已经进入了准备工作的最后工序——收拾行李。
这些天她陆陆续续到了一些快递,每天都在寝室愉快地开箱试穿。
看得室友们心里发毛——
“茗儿啊,好看是好看,但关键那边能这么穿吗?”
“是啊,我看网上说那边相对保守,穿太美可能容易遇上麻烦啊。”
“别的不说,主要是紫外线还强啊,穿这漏肚子的不得晒秃噜皮咯?”
但朱茗已经非常有心得:“没关系的,我还准备了这个防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刘教授说我们会有半天自由行动的时间,我想去拍点好看的照片。我看景点里很多人这么穿呢,有些白人女孩穿得更少都没人说什么,反正拍完就得穿上外套,不然真的会晒伤。”
可正是因为她不怕室友才更怕:“那万一被搭讪了可咋整啊,我看网上还有人被问‘要不要做我的第三个老婆’呢!”
“……我又听不懂。”
“那万一有人动手动脚呢?!”
朱茗眉头微蹙,抿了会儿嘴,然后抬头:“我觉得不用担心这么多,因为很多人会去埃及旅游啊,也都是会穿漂亮衣服的,如果这么怕的话就真的没法出去玩了……而且教授也说去展会现场的时候可以穿得稍微时髦一点,所以这类服装还是要准备的吧。”
结果最后一句比前面所有都有用,室友们听完便表示——
“那你早说啊。”
“刘教授都这么说了那肯定OK啊。”
“是的但是出了会场还是要小心哦,跟紧刘教授千万不要乱跑哦。”
眼看她们又各干各事去了,朱茗迷惑地鼓鼓腮帮子,继续往行李箱中放东西。
此时手机“嗡”得一震,是有消息。
朱茗拿过来一看,是林禹成:【跟陈盛约会时注意点,我怕他不仅玩弄人家感情,还去不干净的地方。】
朱茗看完惊呼一声,把室友们吓了一跳:“怎么了茗儿?”
“我差点忘了今晚跟陈盛有约会!”
毕竟是起飞的前一天晚上,小情侣之间当然会约个道别会。
看到陈盛在那哼着小曲梳妆打扮,林禹成就已经开始警觉了,问了一下果然是和朱茗有约。
其实陈盛说他没去过商K林禹成是信的,主要是理由实在是该死的充分,陈盛大概率对那种地方真没兴趣。
但是想也知道这种离别前夜,陈盛不去索个离别吻,那真不像他的作风。
林禹成也曾试图加入:“你们打算去哪儿玩啊?”
可陈盛笑眯眯地告诉他:“你别想了,上回茗茗就跟我说了,说约会有我们俩就够了,不想带你。”
这话对林禹成而言如同晴天霹雳,他简直不相信这是朱茗会说出的话。
但陈盛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肯定就是去不了了,这才从朱茗这头使劲,暗示陈盛这人可能带点什么乱七八糟的病毒。
该说不说确实是招狠的,关系到身体健康了,朱茗总算不再稀里糊涂的——说起来,这还是自上次在家庭厨房,林禹成给她忠告之后,和陈盛的第一次约会。
走在护城河畔,风似乎不那么温柔了,就连陈盛想牵手,朱茗都条件反射地想躲。
陈盛敏锐地察觉了这微妙的气氛:“怎么了?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开心。”
“啊……也没有。”朱茗说着挠挠脸颊。
她是想起了林禹成之前说的,想问可以问,哪怕说是他告发的也没事儿。
于是索性摊开道:“阿盛,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不好的事。”
陈盛闻言怔了怔,然后无所谓地笑一下:“林禹成说的?”
“……”
“不用替他瞒。我不好的事,只有他知道。”陈盛耸耸肩,“真有意思,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么对我。”
“所以是真的是吗?”
“嗯。”陈盛点点头,“他其实也说过让我告诉你,说你有权知道。我承认我以前挺不好的——我看脸,喜欢什么人一下就喜欢上了,就去追求。但是很快又觉得没吸引力了,不喜欢了,然后就分手。对人家打击可能挺大的……对林禹成的名声影响也挺大的。”
他说着看向朱茗:“你应该是我第一次对什么人的内在产生好奇,想要不程式化地,而是用心地去爱一次。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他居然也……”
“什么?”
“没什么。”陈盛笑笑地看着她,“我说完了,现在我把我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毫无保留。所以你还能理解我吗?”
“说实话,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好像也还好。”朱茗把手背在背后,和他并排走着,“毕竟……我也看脸。”
随着这样的剖白, 河畔的风总算不那么焦躁了。
陈盛笑笑地踩着路边的路牙石走直线,居然还挺稳当:“谢谢啊。”
朱茗觉得挺莫名其妙的,怎么这也谢:“什么?”
“你不是说你看脸吗?说明我长得还不错?”
原来是这个思路。
朱茗忙道:“当然, 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非常漂亮。”
朱茗说话有个魔力,就是让人觉得她没有在说瞎话,她有什么说什么,非常真诚。
把陈盛还给说害羞了:“你用漂亮夸男人啊。”
“这个词不分男女吧?”朱茗执着道, “你的五官很柔和, 皮肤好, 双眼皮, 睫毛还翘。看起来……特别面善。”
相反林禹成五官凌厉, 肤色比陈盛稍暗一些,脸上更吸睛的不是眼部, 而是挺翘的鼻子和向下的嘴角。这种类型的话不管男女都难用漂亮形容,朱茗一般称为英俊。
但陈盛不会知道她嘴上夸着自己, 心里还想着这些。
他只是感叹朱茗真是个傻姑娘:“都知道我是什么人了,还觉得我面善啊?”
“嗯……面相还挺重要的吧, 不然禹成哥也不至于背那么多黑锅了。”朱茗说,“他真的对你挺好的,帮你安慰女生, 还不计较这些名声上的……”
“他不是对我好,他就是人好。”陈盛耸耸肩,“他要是看到人要跳护城河,跟他无关的他都得捞一把, 更别说是直接找他的。我就是明知他不忍心让女孩独自哭泣,才每次分手都留他号码。”
“肯定也是因为是你把人惹哭的吧, 不然谁会趟这种浑水……”
“嗯……也可以这么说,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就我一个朋友。如果他有别的朋友,跟我一样混蛋又跟我一样会拿捏人,他少不了也得帮忙。”
陈盛说着从路牙石上跳下来:“我一直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恋爱的时候开开心心玩儿,该分手了就体面点,谁也不是谈个恋爱就得奔结婚去的……”
朱茗听得眉头皱起,迟疑着问:“那你现在……不这么认为了吗?”
“嗯。因为我觉得很难再遇到一个你这样的女生了。”陈盛看看她,“我一直觉得我和女生不可能真正交心,因为我知道女生喜欢什么样的。弱小、有心机、阴暗、自私的男人不会被爱,恰好我就是这样。所以我会装,我假装自己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假装阳光开朗重感情,假装自己真诚善良又无私奉献。”
他说:“但你好像是可以理解我的。你在看到我这些最不堪的成分之后,没有掉头就走,你还是愿意这样听我说话,听我解释。”
朱茗捏着自己的手指,莫名有些心虚:“可能因为你事先跟我说了你小时候的事吧……可能这不是我有什么特殊,而是你刚好愿意向我倾诉。如果你也和其他女孩倾诉过,而不是一味地自我封闭,可能也不至于会发生那么多不愉快的事。”
这话让陈盛心里一个激灵,他意识到朱茗也不是无条件站他,她还是有在指责他在之前的恋爱中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他意识到,朱茗在知道这些后还愿意这样跟他心平气和地说话,已经是难得。如果不端正态度的话,朱茗可能也要怀疑他的人品。
于是他立刻应道:“是的,是我太蠢了。我因为自己的自卑,主观地揣测没有女生会爱上真实的我,所以也不认真对待感情。我还觉得反正兄弟是老好人,让他帮忙解决点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直到现在我真心喜欢上一个人,才知道她们有多痛苦。我知道我对她们亏欠良多,所以茗茗,从今往后我会更加认真对待我们的感情,用对你好的方式,将那些情债弥补回去。”
而朱茗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他蠢还是自己蠢——为什么要将这些情债弥补在她这儿?之前那些女孩不是还活着呢吗?
晚间的河水冲刷着岸边的礁石,朱茗的思维陷入些许混乱。
合着这就是禹成哥说的陈盛的炸裂黑料吗?合着这就是玩弄别人感情吗?
但她也是这样的啊,她可没有想着这辈子就必须跟陈盛过,她也是觉得如果有一天不爱了、分手了是要好聚好散的。但是陈盛似乎已经把她拔高到了一个过高的位置上。
虽然陈盛以前就常说什么“你和别的女孩都不一样”,但朱茗一直没深想——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啊,她跟别人不一样不是也很对嘛?
而这次陈盛在将这话拓展,他的意思是他以前是个混蛋,而朱茗的出现让他有了很大改变,他把朱茗放在了此生难觅的高度上,要将以往没使的牛劲都用在她身上。
朱茗想起妈妈看的电视剧里总说“溺死在他满眼的爱意中”,她还一直不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此刻看着陈盛眼中的柔情,朱茗好像有点理解了——溺死了,确实是快要溺死了。
她确实是太久没有细看陈盛的眼睛了,她分明地记得这双眼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神经兮兮的。
朱茗陷入一种诡异的倒错。
当初之所以答应和陈盛交往,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给她的感觉是一件毫无压力的事情。当时的陈盛看起来确实温和冷静、云淡风轻。当他说要不要“试一试”,朱茗便明白的知道他们就是试试。
试着在一起,试着成为一对恋人,成为一起吃饭、游玩搭子,尝试更深一步地探索恋爱的乐趣。如果两个人觉得合适,那就继续,如果走不下去,那就分开。
当时的陈盛给朱茗一种明确的感觉,就是如果有一天她提出分手,陈盛是会耸肩一笑说“好吧,以后的日子里也祝你幸福”。
但是现在好像不行了,他越是这样强调朱茗的特殊性,强调“从今往后改邪归正”,朱茗就越感到压力。
因为她隐约觉得以后要是想分手好像没那么容易了。
当然这暂且还是小事,因为朱茗现在还没有分手的想法,毕竟她谈个恋爱到现在连嘴都没亲到,真要是拉拉手就结束了那这谈得也太没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