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聊得还算可以。
很快就已经谈到了利润分成的问题。
对他们来说,Night的需求量会是一笔大单。
小城市的生意不多,能有这样一笔合作是好事。赢的不止是舒清晚,他们是共赢。
只是,有些人的眼界难免短小,加上被拥护的大男子主义过重,会让他们想对这个年轻女孩生出指教的意思,也想在原先的利益基础上再壮胆多占一头。
而且,她看
着也挺好说话。
人性如此,一旦顺利,就想自己给加点波折。
舒清晚静静听着,她的面上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
几番话下来,开口的那个人反而心里开始没底。
但他们还是坚持提完。
谈得这么顺利,说不定利益上面还有可以让的点。
为首的人笑着,也不光说,举起酒杯调动氛围,“来来,喝一杯喝一杯。大家都是朋友,朋友间咱们不计较太多哈。”
舒清晚淡笑,端过酒杯,陪着他们干了。
但她的意思不明。
一时间,他们也拿捏不准。
她年纪轻,他们原本想拿捏拿捏,可现在看来,好像没有那么容易。
包厢里开着冷气,但可能是喝热了,有人大咧咧地将T恤下摆掀起,露出肚皮散热。动作爽朗,倒不是故意搞什么冒犯,只是日常的行为习惯。
她不太习惯。可能是被另一种得体周到的氛围养叼了。但也没有表露太多。
为首的老张道:“舒总,你们年轻小娃不懂,这个技艺做起来很复杂,我们要大量给你们提供,难度也不小嘞。”
其他人附和着:
“是啊,原来那个点我们真没什么赚头。就是想加点养家糊口钱。”
“你们就退这一步,合作都好说,多少量我们都能供!”
推杯换盏,一边喝酒一边说话,其中夹杂着浓重的烟味。
他们是一体的,只有她和助理是外来人。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来到他们的地盘,怎么也得给他们三分颜面。
舒清晚诚意给得足,但也只限于刚才。她唇角轻提,眸间却不见笑意。
怎么会看不出他们的得寸进尺。
只是就算要拒绝这一次的合作,要怎么收尾圆场,也得好好计划。
也是这时,外面传来动静。
有人快步进来附耳在老张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他神情微变,赶忙亲自到了门口去迎人。
舒清晚轻一挑眉,人不是已经来齐了么?她倒是不知道,今晚还有谁没到。
她看得出,老张的神态明显一下子收敛起来,不再像刚才那么大咧咧。
人还没进来,她已经先听见了他极为恭敬的一声招呼:“容总,这边请这边请。”
多熟悉的称呼。
她拎着酒杯的指尖微顿。
舒清晚静静地放下了手中酒杯,笑意微收。
旁边的人还在客套着道“您怎么来了”,而她自然知道他今晚是为谁而来。
容隐启唇问了声:“在聊什么?”
老张陪在旁边,大概解释着整个投资项目。
他们给他倒了酒。
舒清晚的酒杯又被添上。
她注意着度,今晚在尽量少喝。
容隐狭长的眼眸一扫场内,眸光淡淡。
包厢空间不大,但被搞得乌烟瘴气。
他慢条斯理道:“各位还挺有雅兴。”
本来有人在点烟,不知道怎么,突然再点不下去,动作讪讪地收起了烟盒。
大城市来的人,兴许是不习惯哈。
在场的人自动收敛着。
小助理感觉氛围一下子就好多了。来了个男的后,这群男的不再那么将自己当回事了。
“舒总,您就说,这一点能不能让?”
掀起衣摆的那人走过来,将酒杯碰上她的酒杯,有几分强硬,等她的态度。
她要是能,就接了这一杯酒,要是不能,就另当别论。
这种生意场上的局,初出茅庐的女孩最容易被拿捏。
要么面子薄,要么经验浅,要么胆子小。
他们多少有些刚愎自用,并没有想过,她这一路的由来。哪里是会被他们所拿捏的?
小助理看向舒总,等她答案。
舒清晚神色依然沉静,心中显然早有答案。
不过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罢了,但也不妨碍。
那人在催,性子急,可她神色不动
。拎过酒杯,却没有如他们预料地喝下,而是随手又搁在了自己面前,回答得很清楚:
“不能。”
那人明显是没想到。
他都准备干了。
容隐的眼眸扫过去,落在他的衣服上,嗓音冷淡:“穿好。”
就他站在她面前,不论是在说什么话,也不能够失礼。
容隐嗓音太冷,几乎一下子就让人清醒过来。
那人一愣,低头看一眼,还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老张手比他快,先把衣服给他拉下来了,讪讪道:“哈哈哈,都当是朋友来聚的,没注意、没注意。”
陪在他身边,自然有人打着圆场,将氛围缓和下去。
这一幕有些熟悉。
舒清晚没有将注意力放过去太多,继续道:“不能按照之前谈好的点来,这场合作恐怕只能作罢。很可惜。”
面对光头的强硬,她并未有分毫让步。声音轻柔,却很坚定。
反而让他们措手不及。光头皱起了眉。
小城市的圈子其实挺复杂,也很小,得罪了一票人,兴许就会被搞垄断。一个地方的人一条心,就算想换一家合作,可能都合作不成。
或许这也是他们觉得能拿捏到她的点之一。
本以为舒清晚多少会忌惮点,然而并没有。
她年纪虽轻,却镇定自若。主意也定,看起来不论谈成与否,她一点也不慌张。
这种坦然,得很有底牌。
光头轻眯起眼,反倒踟蹰不定。
不知道是不是老张眼花,他无意间好像瞥见容隐的唇角掠过一点笑意。但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看见。
容隐把玩着酒杯,只喝着酒,并未加入对话。
可他存在感不弱。
像是来坐镇的。
舒清晚和他们几个来回推却,她半点不让。甚至,被他们搞出意见,她准备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减5%。
话音落,当场有人拍桌。
怒地指向她:“你别太过分!”
舒清晚不见惧色,直接回视:“把手放下。”
对方火气上来,胸腔还在起伏。
毕竟是大老爷们,盛怒状态会有些吓人。
可她并无忌惮,语气也很硬,“我们只能给
出这么多。”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被他们反悔谈判,她也不是任由他们捏,“能合作便签合同,不能,便取消。”
“你——”
“把手放下!”老张站了出来,主持场面。
他算是看出来了,舒清晚对这场合作并没有非要不可的打算。
但对他们来说,却没有那么无所谓。
它会牵扯到很多个家庭的糊口问题,哪里能被他们随便搞砸?
说白了,这次本来就是他们看人家年轻,想得寸进尺。现在得寸进尺不成,哪能还恼羞成怒?
他拧眉,对舒清晚道:“舒总,别生气,是他没规矩。”
至于是要继续僵着还是咬牙应下,他们还得商讨一下。
现场有几个人明显被激起了火气。
自负的男人最忌讳被踩了尾巴。
老张跟容隐搭着话,笑着问说不知他今晚怎么有时间过来。
容隐反应不太大,漫不经意道:“哦,舒总的项目,我也入股了。”
老张的笑意一僵。
不止是他,现场有好几个人明显也是笑不太出来了。
“哈哈,哈哈,是吗?”
容隐光是坐在那儿,身上都透露着属于上位者的气场。
他的身份,老张再清楚不过。一时间,后背都有些僵住。
他们离得远,对Night这个国外入驻的品牌了解有限,只知道要来谈合作。而现在,他一句入股,得知州越和它的关系,它的重量一下子就在他们眼里变得清晰了起来。
难怪容隐会出现在这里。
老张终于一下子恍然过来,撑腰来了啊。
而且,有州越做靠山,这品牌哪里是真看得上他们这些小喽啰?
这合作,舒清晚原来是真不在乎。
他们一下子警觉起来。
听见他的话,舒清晚动作也微顿。不过看这场面,很快便懂了——只道他胡诌起来还挺淡然。
老张招呼着吃菜,刚才的纠纷,他们得好好重新掂量掂量了。
舒清晚可进可退。
他们拿捏不住。
这个局面,最终是她占上风。
他们私下里耳语着商量起来,舒清晚并不在意,这才有空吃起菜
这家店其实选得不错,据说都是当地特色菜。今晚只顾着你来我往,她都没有好好地品尝。
她没有再喝酒。毕竟得罪了人,再喝醉太不安全。
不过,确实也是因为有个男的在,她才敢这么硬刚。他没来的话,她会选择委婉一些,也不会这么解气。
纠纷落下帷幕,她后知后觉地轻舒一口气。像是打了一场大仗归来。
她轻扫旁边的人一眼。酒杯被他抵在唇间,他一身墨色衬衣长裤,领口微敞,气度矜贵卓然。
她在想着,酒液碰到那个伤口,不知道会不会像酒精洒上伤口一样疼?
舒清晚拿着筷子的手微顿。算起来,在场这些人里,他也是被她得罪的一个。
容二公子从小到大,应该还没人敢咬他。
说实话,她没想过他会来。
他那样傲的人,让步一次都很难得。
遑论是这一次又一次。
见她只吃菜,没碰酒,容隐似是好奇。微偏了下眸:“不尝尝这酒?”
舒清晚顿了下,轻声道:“喝酒误事。”
她说的是昨晚那一场纠缠。
他轻抬眉骨,看她一眼,不作点评。
北城容二,气度是出了名的矜贵灼眼。
饭局散场,酒店离得不远,舒清晚步行回去,乌发披散在肩侧,神色静静。
老张那群人都知道他们是一起的,看着他们同行也没有疑虑。
声音逐渐被落在了身后。他们还在商议着让不让,舒清晚隐隐能听见吵起来的声音。她并不在意。
微风吹拂过湖面,拂动水波,低垂的柳枝轻动,月光在湖水上摇曳。
这边园林很多,有人提议让她们可以去园林里面拍拍照,她准备明天去。
风打在脸上,她今晚喝得并不多,也不觉得头晕。
容隐偏眸落在她脸上,看见她两颊的温度正常。
没有再像昨晚那样醉得不清明。
他倏忽出声道:
“舒清晚。”
“为什么两年没有梦到了?”
一声叩问。
他觉得她喝醉了也挺好的。不像现在这样清明也很好。
舒清晚微愣。
醉酒之后的记忆破碎模糊,她没有记得很清。但被他这样一点,她很快就被勾起了昨晚的画面。
她轻垂下睫。
原来昨晚她跟他说了这么多。
刚到美国的第一年,他还出现在她的梦里。即使是在梦里,他也是她想见的人。
后面这两年,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可能是跟他的那段记忆变得远了吧。
也逐渐在淡忘。
其实答案在他们心中分明,只是会伤人。
她的嘴角刚动了动,却被他截断。
他目光像月光一样落在她身上,问了一声:“我是不是还没有追过你?”
她抬眸,微怔地眨了下眼。
反应不过来容二公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而舒清晚常被追求,在国外这几年,追求者就没断过。那场浪漫的求婚在前,都没能挡住后来者的络绎不绝。她其实又很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她看着他,“容总。”
舒清晚试图提醒他清醒一点。
她也想象不出容隐追人。
隐约间感觉他似乎有些变化。但她说不出来。
舒清晚轻蹙了下眉。
走到了地方,她要回房间,容隐也转身大步离开。
他不为所动。
缘分本就稀疏单薄,或许一触即散。
男人下颌冷硬,眸光亦是很冷。
——可他非要强求。
回房间后,舒清晚处理了会儿工作。
她将今晚的商谈结果及时传达过去,让他们做好准备。
这个5%她准备扣住,如果谈不成,再重新接触合作方。或者,成本上吃亏一点,继续按照之前的合作也行。
员工一一做着记录,还不忘跟她汇报一个事情:“舒总,之前定下的投资方见面的事情,那边要求亲自跟您见一面。”
舒清晚记得这件事。这是跟Night合作很久的投资方了。创立初期有一笔很重要的资金缺口,就是多亏了这一家。这几年合作一直很愉快,Night没有让他家的选择失望。
她本来是打算亲自去见,只是临时出差,才安排了手下的人代替前往。闻言,颔首道:“行,那等我回去后再跟那边约定
时间。”
简单交代完,舒清晚结束视频会议,打开电脑上的另一份文件。
里面全是要用的一些专业性资料。
鼠标落到其中一个点时,她想起来随珩说过这个是他的研究方向。
舒清晚单手托腮,好奇地多了解了下。
资料上面的文字会有些令人难以读懂,是很难磕下来的内容。
而且,她手上这些资料应该算是浅的,他研究的那些应该会更深。
随博士很厉害。
上次相完亲她就跑来了苏城,还没有跟他过多接触过。
整理着工作资料时,微信上突然进来信息。
将最后一部分整理完,发到工作的一个群里,舒清晚才点开微信。
是虞杳杳。
随着她回到北城,她好像与这座城市重新产生了交集。包括很多以前的朋友。
舒清晚回着信息。
知道她现在不在北城,虞杳杳某个疑惑突然被联系了起来。
虞杳杳忍不住问着:【晚晚,你知道二哥跑哪儿去了吗?】
舒清晚微顿,【他也在苏城。】
虞杳杳猜中了。靠,果然。
她纳闷地问:【他做什么啊?】
他们在这儿有正事找他,却根本找不到人。
舒清晚的指尖迟疑了几秒,敲下一行字:
【他说】
【他要追我。】
作者有话要说:
虞杳杳:?我耳聋了,啊不对,眼瞎了
明明都是认识的字,但是放在一起后她好像看不懂了。
他们在北城找不到的人,谁能想到追人追去了苏城。
虞杳杳狂按着手机:【你才是他白月光吧!!!】
起码,她还没有见过容隐为谁做到这种份上过。
虞杳杳想起了当年那场巨屏上的剪影和烟火。心扉依然会震动。
舒清晚微愣。眼眸轻眨,但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能理解虞杳杳的意外。她也没想到,不仅没让他放手,他还要追她。
但是被追求多了她也有经验。拒绝是她的权利,但是追求是他们的权利。阻止不了。
也不用担心收到对方的信息,他们现在连微信都没加。
不去在意就好了。
正聊着天,微信上进来一条新的消息。
——是老张问她,能不能按照原先谈好的价格来走。
他们应该是商议到了现在,想要退回原来的位置。
她回着,不能。
眉眼柔和,态度却冷硬。
她没有表露出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没回,兴许是在商量。半晌过后,老张的消息才再次出现。
他们接受扣下那5%,明天就签合同。
也是咬牙认了。
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他现在只想赶紧定下来。
舒清晚这才回了声好。
【明天我助理跟你们联系。】
她的神色依然沉静。进可攻退可守,原本她已经让手下人做好不与他们合作的准备。
不多时,她收到了一个文件,是随珩传过来的。
之前她跟他聊起的一些工艺的话题,他闲来无事,整理了手头上的资料给她发了过来。这些文件的专业性很强,正是舒清晚所需要的。
她如获至宝,眉间掠过点笑,点了接收。
【感谢!】
【等我回去给你带礼物。】
随珩手掌撑
了下桌子边缘,转椅往后滑动。他刚忙完手头上的一份报告,清隽的眉宇间染着懒意。
【在苏城?】
【对。】
舒清晚之前跟他提过。他也知道她这一趟过来也是为了深入接触某一项传统工艺。
Night在国内冲得太猛了。其中的一个原因也是在于它采用了不少对于年轻人来说很新鲜的东西。
她感兴趣的角度都很独特。但是跟着她一起细细去品,就也能读出其中的味道来。
随珩跟她聊起了自己这边已经研究多时的一项工艺,可以用于她作品中某一种效果的呈现。
舒清晚很快就接收到他的意思,立即道:【那等我回来我去找你。】
随珩:【没问题,到时候直接来我实验室。】
他们商议得愉快。
谈完工作,随珩接着道:【好了,现在你推开窗。】
舒清晚疑惑,不知他想做什么。跟着去做,起身推开了窗。
随珩随意道:【外面的月亮应该很漂亮。】
舒清晚微愣。她下意识看向窗户的方向,一棵树在窗前,月光透过树枝落下,还能听见不远处流水的声音。
她弯起唇角,放下了工作,也在这夏夜里放松了下来。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他,月亮穿梭在树影间。
【是的。[图片]】
这次身上带着公务,她还没有放下步调好好感受下这座城市。
她其实很喜欢江南的调调。上次身心俱疲时想回安城休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退出聊天框的时候,她看到了被推到前面来的。
林氏的标志很显眼。
点进去看了眼,是林馥一刚完成的一个国际合作项目的推送。历时两年,她终于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浏览过一遍后,舒清晚关掉手机。
这个季节的温度刚好,不冷也不热,可以开着窗吹自然风。-
翌日下午,舒清晚和助理婉拒了这边负责人的陪同,单独去园林里拍照。
助理嘉嘉背了个相机跟她跑。
原本是要拍景,拍着拍着,嘉嘉突然捕捉到了花影间的她。
镜头对准,她唤着人:
“老板,看这儿。”
舒清晚回头,对上了镜头,她轻偏了下头。
嘉嘉弯起唇,按下快门,抓拍成功。
照片上,女人姿容正盛,秾丽明艳。拍花哪有拍她来得有意思。
嘉嘉一边指导着她换地方换姿势,一边道:“姐,那个广告片,要不你亲自上吧?我感觉挑的那些模特都没有你来得适配。”
舒清晚那天穿那条青绿色的旗袍,当场就把她给看呆了。
Night这回要推出的系列,不管是材料、图案,还是工艺,都会是浓烈的风格。
这回对于选用模特的标准就是,要能撑得起这一份明艳,不能被所要展示之物压过风头,而是得相互衬托、相互成就。
这个要求有点难。
或许也是因为标准太高,加上想要那个感觉,所以找了这么久,交上来好几个例子,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今天一给她拍起照片,嘉嘉忍不住心中一动,越想越觉得可行。
“而且你接受的采访,热度可高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受欢迎。这回亲自出马,肯定能够一举成名。”
这是Night在国内打的第一仗,公司上下都很重视。
舒清晚没有答应,但也没有一口拒绝,笑说:“让我考虑一下。”
这种大型的露脸工作,她得犹豫一下。
毕竟就连当年推出择暮,在发布会上引起热度时,她都没有选择接住那份富贵。在鹿苑的直播间一不小心爆火,她也默默躲了起来。
但嘉嘉说得也没错。她亲自上阵,意义会很不同。
她们去将照片洗了出来。
傍晚的时候,带上刚洗的照片,舒清晚坐车去安城。
安城离苏城很近,她已经几年没有回去,这回来到这边,也是该顺路回去看一眼。
覃漪知道她要回去,给她发消息,问她路上情况。
虽然不在她身边,但是他们始终挂念。
在远远地看到舒家时,她低眸给覃漪回消息:【到了。】
她不知道,覃漪也过来了,想陪她一起去。
收到消息,覃漪就从酒店出了门,想去给女儿一个惊喜。要给舒家的礼物她也都已经准备好了。人情世故方面有她来,不用女儿操心。
上次她们没有一
起来,这次还可以好好逛逛女儿长大的地方。
舒母在家门口的小水池洗着水果,和舒嘉越的朋友说着话。
对于儿子的朋友,她也招待得很好,很和善,说话都是笑吟吟。
舒清晚下了车,结了车费。
家附近变化不大。但是舒母老了一些,发间有几根很刺眼的白发。
几年没见,乍然看见她,舒母也一愣。
见她家好像有客人来,舒嘉越的朋友没再打扰,先告辞离开。
舒母脸上的笑意也敛了些。
她将剩下两个小番茄洗好,看向舒清晚,“怎么回来了?”
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不习惯流露温情,也不习惯表达什么情感。
“回来看看你们。”
舒清晚是在这里长大的。走在外国的街头,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过去后,就会开始涌现想家的情绪。
或许有些时候对他们避免不了怨与恨,但也很难完全抽离、不再去想。
远远的就看见她们在说话,覃漪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断。发现她来了以后,可能会影响到她们。
挺久没看见她,舒母其实是想的。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只是上次说话还在吵嘴,台阶还没走下来,她也摆着架子,“你不是有你的亲生父母了吗?”
看他们感情多好啊,这几年大概都在一块儿。她也一点没想起这个家来。
以前不知道她们不是亲生母女的时候,舒清晚还在想,她们真不愧是母女,就像是天生的仇人。
可后来才知道,她们也不是母女。
舒清晚沉默了下后,说:“他们那么疼林馥一,你怎么一点也不疼我。”
她跟舒母没有顾及什么,想说什么便直接说了。
不远处的覃漪怔然。她远远地望着舒清晚。
舒母瞥她一眼,“还不叫疼你啊?要怎么样才算疼你?你在家里什么也没做,也没交生活费,对你还不够好啊?”
其实这么多年舒清晚就没怎么在家。就连她的高中时期,都被各个老师给占满了。
她嘴角轻动,“你不懂。”
“不懂什么?”
舒清晚垂下睫,“他们真的很爱林馥一。”
从她名字开始,就给了
她满满的爱意。过去二十五年,他们都在用心爱她。
非亲生,只是一个小意外。
她也是一个受害者,他们并没有过多苛责,也在她原来走着的轨道上为她安排好一切。
舒清晚静静旁观着,那像是别人的家,她永远也走不进去。
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有些羡慕,而这或许是她一辈子都不可得的。
覃漪无意间听闻,却是彻底怔然。后知后觉她的另一个心结。
舒清晚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舒母说这些。
可能,不被爱的记忆成了心底的烙印。没有那么容易翻过去吧。
舒母沉默了须臾,才低声道:“哪里不疼你了?从小到大,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小时候,你爸一出差回来就抱你,你喜欢那个什么玩具的大车,抱着不肯放,他说租就给你租回来玩了一周。”
只是,或许,一碗水真的很难端平。加上这些年,她变了,他们也变了。
覃漪望着在和舒母说话的舒清晚,她一直碰不到的一个心结,今天好像终于摸到了。
这或许也是他们一直无法走进她心里的原因。
他们对那个被抱错的孩子的疼爱,始终是她心中的芥蒂。
她攥紧了身侧的拳。
一直没有收过他们的钱,应该也是还没有真的把他们当成爸爸妈妈,所以没能完全依赖。孩子也还在念着养她的舒父和舒母。
舒清晚就是来到了附近,顺便过来看看舒母。简单聊了几句后,便准备离开。
她没准备留宿,这就返回苏城。
她准备走,舒母也没说什么。
约的车来了,舒清晚说:“我以后应该不怎么会回来了。你们保重。”
舒母一愣。怔怔望着她。
心口酸胀,她真的是养了个讨债鬼。
这辈子就是来讨债的。
这就不准备再回来了。
舒清晚这趟回来,也就坐了个把小时,覃漪没有陪她一起。-
在苏城的行程基本结束,隔天舒清晚就返回了北城。
她来只是为了工作,也没有去管容隐何时来和走。
更没有约他同行的打算。
目前跟苏绣要进行的具体合作完全保密,只有内部人员
知道,也在私底下进行。
回到北城后,跟鹿苑她们的那顿饭终于约上。
听她提着广告片的事,鹿苑也道:“你快上你快上!”她暗搓搓地怂恿,“到时候热度要是起不来,还有个办法可以兜底。”
从舒清晚的角度,无意间地看见了梁初楹颈间露出来的一个痕迹。她一愣。过了两秒,才看向鹿苑,“什么办法?”
“去我直播间,这回把脸给露了。我保你一个火的底数。”鹿苑兴奋地想拍桌。
这几年她在自媒体行业混得不错,粉丝比当年还要翻上几番,她当然有底气敢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