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苏绣,古人的奢侈品。
接下来的前景,大抵低落不到哪去。看好这个牌子的人很多,不止是州越。
负责人又佩服起了容总的先见之明。这几年容总的几个投资都很耀眼,果然很有远见。
容隐眉心折起,嗓音微沉:
“苏城?”
他在安排着见面,而她已经不在北城?
舒清晚应邀而至,这边有人负责全程的接待。
从落地开始就有人来接,各个方面都被安排得熨帖妥当。
简单吃过饭后,在回酒店的车上,舒清晚回复着覃漪的信息。
这时候的画面有点眼熟,尤其是当回到了安城这边,熟悉的感觉都在涌现。
那次她从北城回来,下飞机后转坐车,自己独自一人,凌晨抵家。四周一片静谧,手机也是同样的安静。
司机小哥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她也点开看了眼手机,舒母的聊天框却是安安静静。心口掠过极浅的一抹痕迹。
不像此刻,会收到覃漪的信息。
她将抵达情况报备了一下:【刚要回酒店。】
住进北城那边的家后,舒清晚也接触了很多林馥一曾经的生活。比如,印证她之前的某一猜测,他们确实不会让人晚上自己回家。
第一年的时候,有一次她在花园里偶然听见过两个阿姨在聊天。
“这株花当年是小姐说喜欢,太太为她种的吧?”
她们提及的人当然不是她。
“是啊,还有那株。被小姐自己养死了,先生偷偷种了新的补上去,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也没伤心。”
被他们用爱浇灌的孩子,就跟那几株盛开的花一样馥郁。
林稷年和覃漪捧在手心二十年的掌上明珠,一夕之间发现是错的,连阿姨她们这些外人都觉得唏嘘。
有个阿姨顿了下,转而道:“别叫小姐了……现在是另一位。”
“哎。”
她们替林馥一难过。
那时候舒清晚不经常在国内,也不常住在这个家里。
后来,因为有一次阿姨记错了她和林馥一的某个习惯——是林馥一喜欢在某个菜里多加一勺糖,而不是她。
那次不小心的混淆,让覃漪将家里的老佣人进行了一次大换血。虽然外人觉得未免太大动干戈,但是林稷年都没意见,无人敢置喙。舒清晚也就没再遇到过同样的情况。
也是那一年,林馥一回了趟安城,头回在舒家过年。
但不到三天就回了北城。
——三天已经是她的极限。
就跟她已经习惯了林氏的工作一样,她已经习惯了北城,习惯了林家。
完全无法适应截然相反的环境。对她来说,安城哪哪都不习惯。
又小又落后,连化个全妆出门都要被关注。
——它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城市。只是无法与北城那样的国际都市相比。
这也很正常。人是能很容易向前兼容的生物,想要向下兼容却难。比如爱情,但那起码是有爱,而林馥一对舒家又没有感情。
她已经在林氏待了很久,也从小就是被培养着往这条路上走的,付出不少,做得也很好。
加上手头的几个项目一时间都还没有结束,所以她的工作还跟以前一样顺利在继续,变化倒是不大。
而虽然只是为数不多的一点接触,但是林馥一有点抗拒回安城。
直到半年前,可能是舒父舒母的要求,她过年没再在北城待着,回了安城一趟。
但那一趟,她和舒母爆发的矛盾不小。
才刚过了个年,待了不到一周,前脚跟舒母吵完架,后脚她就气愤地拉着行李箱出了家门。林大小姐,一点气也不肯咽,她和舒母的思想碰撞得很厉害,又互不相让。
吵架是双方的事情,舒母也气得不轻。这个亲女儿,差点将她气出病。
现在林馥一还在北城,并没有回来的打算。
因为两家说好了互换,林家现在也不是她的归处。她住在外面自己的房子里,虽然比不得林家的条件,但就算是住地下室她也不肯去安城。
而且她已经毕业工作,她想去哪里,父母也干涉不了。
确认完抵达情况,覃漪又转来了一笔账。
舒清晚没有收过他们的钱。即便是第一次生意失败,花光积蓄的时候,她也没有接受他们的资金资助。
是她自己要创业,没钱就跟家里拿的话,她觉得没劲。
如果这样的话,那她待在家里花钱就好了,毫无挑战性。
林稷年评价说,她跟他年轻时真的是一模一样。
一样的冲劲,一样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她在林家吃喝都很好,什么都被覃漪和管家准备齐全。就算她积蓄用空,也无需担心生活,她觉得这对她来说已经很好。
生活费于林稷年他们而言是一个不存在的词,他们自己乐意养着孩子。就连跟他们出去购物,覃漪也
从来不要她出钱。
和舒母截然不同。
养她多年,舒母早已开始计较回报和得失。大学毕业时学校有份资料寄到家里,用的是到付,舒母签收的。
当时就连到付的钱舒母都跟她要了回去。
而这在覃漪身上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们只是为了托举孩子前进,没有想过将他们养大之后就要索取什么回报。
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收,舒清晚现在经济上已经不紧张,就更不会收。
她照常是退还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覃漪发了新的微信过来:
【宝贝。】
【你不要和妈妈计较得太清楚,好不好?妈妈就是希望妈妈的宝贝手里头永远宽宽松松的,有很多很多的钱花。】
说来很惭愧。
舒清晚来到这世上将近三十年,他们都还没有富养过她。
舒清晚轻轻掐了下手心,心口微涩。
在发现抱错之后,他们早早就已经给她起过一个名字。
当时迁户口本的时候林稷年问过她要不要顺便将名字也换一下。——看她喜不喜欢那个名字,不喜欢的话可以另取。
当时林馥一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但她不肯,她从小到大的最爱之一就是她的名字。里面是她爸爸和妈妈对她倾注的最浓郁的爱意。她已经失去了一切,不想连名字都失去。
也是叫人不忍。
只改一个姓的话,她觉得“舒”加上她的名字并不好听,所以她不肯换。
她从小就很有主意。而且她都已经答应换回去了,现在只是要她的名字,很难再让人对她苛刻。
舒清晚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索性也没换。
林稷年不是很看重姓氏传承的人,孩子姓什么并不会影响就是他的孩子,他尊重孩子的意愿。舒父看重,他是想让林馥一改的,却拗不过林馥一,又不能压着她去。
舒清晚编辑着信息。
【我现在养得起自己,有很多钱花。不要多想,放心[抱抱]】
她第一次创业跌倒得太惨,重新出发的每一步都没有再掉以轻心。
在创办Night之前,她有休息了一段时间。
在那期间,有意无意间,她翻阅过
不少事例。有一次,指尖停落,她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看了眼时间,那是他还在美国这边求学的时候。
原来,他的一路走来也并非一帆风顺,当年他也跌倒过。
像是无意间闯进了他当年的世界。
她将整个事例看了一遍,好像触上了当年的他。
后来,Night给了她惊喜。
起码现在,她养活自己并不是问题。
当年大学毕业之后,舒母让她学会的就是要自己养活自己。成年毕业,就只能靠自己。
毕业的第一年,她就没有压岁钱了。那年,看着舒母背着她单独给了舒嘉越。
后面这几年,情况骤变。
她又有压岁钱可以收。
其实不论金额大小,她只是觉得能收压岁钱是一件很珍贵的事情。
就好像自己可以永远不用长大。
但林稷年他们给她的压岁钱金额都不会低。尤其是她平时都不收他们的钱,他们就想借着压岁钱的名义多给一点。
第一年,她拆开林稷年的红包,里面直接是一张黑卡。
就连林桉和林檐,给她的都不少。明明他们是同辈,他们只是长她几岁。
加上各路亲朋好友,还有来林家拜年的一些客人,第一年她收到的红包就比她之前在州越两年的年薪还要多。原以为只是图个吉利的红包,结果最后金额大到她沉默。
她也还没有过这样肆意想收便收的经历。
仿佛是另一种人生。
这几年,其实就跟当年他们追来美国一样,在她与他们之间,更多的都是他们主动。她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在被他们努力拉回。
而她也很少提起舒家,没怎么讲起过以前的故事。-
第一天舟车劳顿,安排的行程并不算多。
真正的安排从第二天开始。
如果顺利的话,重点迁移回国之后,舒清晚准备再加一条旗袍的赛道。
加上苏绣,打造真正的国风经典。
而苏城这边,他们是准备借Night的设计和名气,带动苏绣的宣传。这两年各地文旅都在发力,而且一些非物质传统文化也在开始走入现代众人视野。
加上舒清晚一直很喜欢,所以双
方的桥梁牵起得很顺利。
只是一方有个苗头,后面整座桥就迅速落成。
如果之后Night准备在国内重点发展,会更加有利于双方的合作。
来到这的第三天晚上,舒清晚参加了一场饭局。
因为是官方的邀请,倒是不必担心什么不好的酒桌文化。
如果顺利的话,她还会在这边多停留几天。除了受邀要谈的事情外,她还有一些新的规划,想在这边做下考察,也要自己单独行动。
他们招待得热情又周到,特地带了本地的一种酒过来让她尝尝。
口感很好,而且刚品尝的时候感觉度数并不高,很容易诱着人喝多。
一边谈事情一边喝,一不小心就聊到了很晚。
酒的后劲上来,有点上头的时候,舒清晚在热闹之中暂时离座,去外面醒了下酒。
夜幕漆黑,漫天星子。
他们安排的地方就在流水桥边,很寻常的一个私人宅院里面。外人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特殊,也看不出里面在进行什么接待。
她走到最外面,倚在白墙边,轻闭了下眼。
时间很晚了,夜已深,四周很静,只听得见不远处流水的声音,还有附近民居里不知道谁家正在放着的一点歌声。
巧的是,这首歌她很熟悉。
她当时在鹿苑的直播间哼唱过。当时的她们并不知道,后来那场直播会那么火,不知在多少人心里留下了印记。
[可时间是个玩笑吧
根本洗不掉回忆
你住在我心里面啦
可我必须要抽离…]
夏夜的晚风吹拂发尾。
她今晚穿的是一件青绿色的旗袍,上面用银线绣着缠枝暗纹。
像是藤蔓植物,扭转、缠绕,纠缠着,理不清。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穿过旗袍,来到苏城后,确实忽然想穿。好在她的身材变化不大,再拿出当年的一件旗袍穿上,依旧合身。
她轻一抬眸,就在青瓦白墙、小桥流水之间,看见了天上那轮清晰皎洁的明月。
月华如练,柔和而清冽。
舒清晚仰目望着,虽然脑袋已经凝固成浆糊,发着晕眩,可她目光不动。
这里和北城,是两道截然不同的
有流水潺潺,有小曲悠扬。
以后不能再那么放纵地喜欢威士忌了。
也不能再那么任性地喝那么多酒了。
喝酒不好,要改。
在身体最放松的时候,忽然间,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女孩轻轻眨眼,乌睫轻动,像是在迟钝僵硬地转动着大脑的齿轮。
知道她今晚在这里应酬,容隐在这等着接她。
没想到她会提前出来。
他望进她的眼底。那双眸和这抹月光一样清澈。
静静对视着。
舒清晚轻偏了下头,似是在做思考。
“我已经两年没有梦到过你了。”
那一年,她还病了一场。
吃药吃了很久都没有痊愈,本来就瘦,又瘦了三斤。
她低声轻喃,有些不解地发出了疑问。
已经消失了两年——今晚他怎么又出现在了梦中?
醉酒的女孩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可是没喝酒的人很清醒。
他很快读懂这一句话,眸中却是遽然一恸。
也就是说,之前还曾梦到过他。
但为什么两年都没有再梦到?
容隐很深地凝视着她,似乎是想从中读出什么。
她醉酒后无意间的呢喃,却叫他波动难止。
心底发沉,可他不敢深想。
他抬手拊过她的后颈,迫她抬头接吻。
动作狠厉,像是飓风在刮过。不像是吻,倒像是在夺什么。
她吞咽着,唇齿纠缠,后颈扬起,微风乱吹着发尾。
月光打下来,照在青瓦白墙间,照在他的背上,他们在石砖上静静落下两道彼此交缠的影子。
她身量盈盈,与他的体型差别很大,被握住腰时有种被尽数掌控的感觉。
周围阒静,夜已深,没有人从这边经过。
他力道大得指骨凸起。
容隐含着她的唇,咬着,磨着,声音很哑:“为什么没有再梦到?”
彼此都在情动。
“因为不爱了吗?”
他动作不受控地用力,牙关发紧。
舒清晚的眼前蒙了层水雾,看不清眼前人。
更加努力地睁眼想要看清。
眼前的朦胧散去时,她好像也突然醒了。
蹙起蛾眉。
容隐对她再熟悉不过,当然看得出她已经开始清明。
他敛了下眸,启唇问她:“与他还有联系吗?”
她知道他问的是谁。
静了几秒。
舒清晚看着他的眼睛:“有。”
胆子真的大了,一点也不惧他。
他的下颌微紧,抬手揉了下她唇上斑驳残留的口红颜色。
唇角动了动,他哑声问:“要跟他结婚?”
她偏开头,想躲开他一些,声音轻松:“说不定呢?”
合适的话,谈一场恋爱,又有何不可?
容隐喉结轻滚,眉间染着冷戾:“结婚,你试试。”
她瞪向他,一弯黛眉紧蹙。
她结婚,他想做什么?
其实话早就说在前面。现在这一幕只是成真,他就无法接受了么?
她已经醒过来,动着手腕,想要挣扎出他怀里。
从未想过他会出现在苏城,所以这一幕更加像是在梦里。
容隐紧拧着眉,垂眸扫过她的眉眼,嗓音染着点沙哑:
“醒了就不要我?”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在上面握出红痕。
她的指尖蜷起。
今晚喝得太多,她确实发晕。刚才以为已经清明,现在又开始怀疑。
更辨认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容隐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从前她对他的认知是,追到安城,就已经是失控。
他的眉间冷色尤甚,俯首咬住她唇角。
像是伺机而入。
拉着她坠进这场梦境深渊。
攻势太强,她怀疑自己要被咬出血,推着他。
手腕却被他扣住。
容隐离开她寸许。他想起什么,盯着她的眼睛道:
“定做的那件旗袍,我取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来取?”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爱拉扯,斯哈斯哈
注:歌词出自[如果爱忘了]
她抬眼看向他,眸中泛起涟漪,不知他是何意。
而容隐的目光始终锁着她。那双凤眼太深邃,她竟然都不敢直视。
舒清晚很快垂下目光,心口泛起的波动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就平静。
他将她所有的若有所思都收进眼底。
她刚要说什么,却被他打断:“曾经想过结婚是吗?”
她倏然抬眸。
望进他眼睛后,才意识到自己动作太突然。但已经来不及再在他面前掩藏。
他是容隐,他的敏锐度不可小觑。
这就已经足以让他得到答案。他的眼眸眯起,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件被收起来的正红色秀禾。华丽繁复,精致隆重。
也是这时,里面的饭局好像要结束了,动静传到了外面。
容隐附在她耳畔,气息也近,好心提醒:“要不要报备一声?”
舒清晚蹙紧眉,她早就想从与他的争执中脱身,可是手腕被他握得更紧。
黑色西装裤下长腿笔直,动作间都带着强硬。
她的高跟与他的皮鞋僵持着不动。
男人黑眸幽深。
她没想接受他的建议。
跟他们报备自己先走了,那岂不是要在这里与他一直僵持?
里面也传来了有人往外走出的声音:“诶?舒老师呢?怎么出去醒酒醒了这么久?”
他们好像是要出来找人。
脚步声渐近。
而她与他互不相让。
黛眉紧蹙,她的呼吸微急。
与他对视上,视线碰撞着,谁也没有让。
里面的人就要走出来,眼看只隔那么几步。
是舒清晚先顶不住。
她闭了下眼,拿出手机给一个负责人发微信。说自己不胜酒力,走着走着已经走回了酒店。
她编辑信息时,他就垂眼看着。
舒清晚咬牙。
消息发出时,就连微信的消息提示音都已经近在咫尺,只隔了一堵白墙,清晰可闻。
“哦,不用找了,舒老师醉了,先回去了。”
“哈哈哈哈,我就说
嘛,今晚这个酒舒老师没少喝啊。回头她要走的时候给她带点回去。”
“回头我去寄。飞机上不好带。”
“行。我们也散了呗。”
她整个人的行动被他抵住,清楚听着里面所有的对话。
危机解除,舒清晚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弛下来。
和着月色,他又俯首咬住她的唇。
在青瓦白墙间,背着所有的人。
舒清晚用力咬下去,很快,就闻到了血腥味。
可他只是拧眉,动作半点未退。
不顾被她咬出血,还在往里探入。控着她的手腕,前所未有的偏执。
过了许久。
里面散场的动静起了又静了。
四周归于安静。
风吹起她的长发,吹得有些乱,但她没有顾着去整理。
只是仰目望他。
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执着于某个话题,舒清晚的眼眸直直地与他对视,提醒他:“容总,当初是你说的,我们只谈恋爱。我也同意了。”
她想没想过跟他结婚,是不是要跟别人结婚,又如何?
容隐的下颌很紧,嗓音低冷:
“舒清晚。”
他只要一段时间,现在那段时间也已经过去。可她当初都没有等完,就已经利落离开。
而现在他说出的那句话,也成了回旋镖。
她甩开他的手,并没有要与他共度一夜的打算。当年短暂的沉沦,早就结束了。
住的酒店就在这附近,没几步就能到。
夜风一吹,感觉酒劲全冲了上来,醉得更厉害。
今天回来的时间很晚,加上有点醉了,舒清晚忘记了给覃漪发信息。
覃漪等了又等,发的微信她也没回,还是不放心地打来电话。
舒清晚刚躺进床上,喝了酒助眠,睡意和醉意已经将她淹没,比刚才更不清醒。
手机响起,她拿过来看,来电显示是“妈妈”。
她没有多想地接通。
“妈。”
覃漪微顿。
很罕见舒清晚用这种语气叫她。
是那种很平常、很随意,也很慵懒的感觉。
她们好像很熟悉。
她心中一软。
舒清晚垂下眼,乌睫遮住了琉璃眸中的光彩,叫光芒微黯,“我有点想你了。”
虽然吵架吵得厉害,也曾赌气说要很多年都不再见。但是真的太久没见,也很难不想。
覃漪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笑了一下。才两天不见呢,就想了么?
刚要开口,却听见她继续道:“过两天我回去看你好不好?”
覃漪怔然。她很突然地反应过来,舒清晚是在和舒母对话。
孩子应该喝醉了,将她认成了舒母的来电。
喉咙一下子被堵住。
她的嘴角嗫嚅了下。原来孩子一直还记着养父母。
情绪复杂地翻涌,覃漪咬住唇,不知该说什么。泪意在往上涌,看着她对舒母的感情太深,虽然知道是人之常情,但还是忍不住难过。也或许是嫉妒。
覃漪忍着哽意,问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可以陪女儿一起回去。
舒清晚艰难地算了算时间,“明天有事,后天晚上吧。”
“好。”
覃漪没有唤醒她的醉意,安抚她睡觉。
“你都很久没有陪我睡觉了。”舒清晚轻喃着。
从舒嘉越出生以后就没有。
但他跟他们睡到了十一二岁,还没有自己去睡一个房间。
每到睡觉的点,她在房间做题,常常听见主卧传来的嬉笑声。
有时也会停下笔尖出神。
也会有些许向往。
覃漪的眼泪在面上流淌着。
不止是因为她都没向自己提出过这个要求,也是因为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想要舒母的爱意,但舒母还是没有爱她。
覃漪平复不下来心情。
她恨不得回到二十年前,哪怕是十年前,能够从舒母怀里将人抢回家。
那些已经过去的岁月,她怎么想补都补不回来。
舒清晚困得不行,她没再打电话。
覃漪握着被挂断的电话,半晌没有动静。
却也会自嘲。
当初也是她还在想着不认,又怎么能怪女儿到现在与她还不是很亲。
睡也睡不着,她去收拾行李。
后天她早上出发,晚上陪女儿去舒家坐坐。两
家确实很久没有走动了。
容隐独自在酒店房间的阳台静坐了一夜。嘴角被咬破,伤痕明显,可他并未在意。
他定的酒店和她同一家。没要什么套房,跟她一样,就是普通的商务大床。
那个直播间的录像,他有完整的一份。
他看到过整场直播。
虽然她没有露脸,但是不妨碍。
就跟旗袍店的监控视频一样,都完整保存在他手中。
这边很静谧。就跟他当年追过去的安城一样,有着和北城的灯火不同的安静祥和。
当年,他追到安城,只要她朝他走一步。
他们已经走了那么多步过来,只要她给他一点时间,他会处理好联姻的事情。
但只是一步她也不愿。
直到后来,他才知晓她那么坚决的原因。
或许,她对他早已失望。
她对谈微早有察觉,也可能一直都在等他和她解释谈微的事情,但他始终没有提起过。
就连联姻的事情起了苗头,他也不以为意,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摆平。直到她自己察觉来问他、直到后面他被老爷子铁腕压制,根本无法摆平。
她说,相爱时,一切都很好,当他不爱,她必输。
在这段感情中,他是上位者,开始键掌握在他手中,他也随时可以抽身。
在她眼里,他坐拥太多,一段感情而已,于他而言微不足道。
而他也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有在朝她走,但她不知。或许,也觉得不重要。
跟她的这场恋爱,在开始时并没有太深刻的体会,一转眼在一起了几年,结束时却恍若大梦一场。
跟她在一起得挺早,顺其自然地走下来,他确实没想过结婚,总觉得还早。
年纪尚轻时,只想游戏人间。
联姻风波过后,这个念头却总在脑海里跳动。一晃眼过去四年,他突然意识到,他的年龄也已经到了令宋女士着急的地步。
这个夜太深。
他的眼眸和这场夜色同样深邃。
容隐敛眸,下颌很紧,饮尽杯中酒。
时间过得太快。
一晃眼,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年。
年轻气傲,到这几年过去,他也变得偏执。
他闭了闭眼,心口的窒闷感在泛开。-
翌日晚,不再是官方组的局。
白天舒清晚跟他们去参观过一些地方和传统技艺,晚上,她单独约了人。
是Night方准备促成的一项合作。如果能够自己谈成,那么在某个技艺上成本会降下来一点。
一单是一点,成千上万地累积起来,能够节省不少。
只不过,这边的局对她而言还比较生。
她也没有昨天那么放心得下,上了点心,准备少沾点酒。
这一局她还只是试探。
顺利的话之后会继续延伸,如果实在拿不下也只能算了,并不强求。
到场之后,才发现对方大多都是男人,除了她和助理外,女生并不多。这样的场合会叫女性生出些许紧张。
她与他们一一握过了手。
在容隐身边时,她没有少跟他一起参加饭局。当时她就已有经验——即使也不用她有什么经验。跟在容先生身边,她只会被照顾得很熨帖。但凡有一丝照顾不到,对方恐怕比她还要在意。
这几年创业,各路应酬也是少不了,基本比较靠她自己。
但这种在小城镇的应酬还是比较陌生。
这一局的年轻人不算多,有几个大男人年纪都比她大不少。
包厢空间封闭,但他们没太在意,很快就有人点起了烟。
喝酒也避免不了。
舒清晚端过一杯酒,敬了一位后,很快又被满上。
她酒量还行,这几年锻炼着锻炼着多少也有往上涨。只要别太放肆地喝太多,一般也不会醉成昨天那样。
只是空气流通性不强,她还是不太习惯这里面的味道。